熟透的豆瓣酱加上猪油和香辛料的香气,直接从后厨飘到了前堂。
店里那几个零星的客人全都闻到了这个气味,忍不住默默吞起了口水。
"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好像是从厨房那边飘过来吧?”
"厨房?也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我还从来没有闻过香的气味呢!”
"我也是!光闻这味道,我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
不光那些客人好奇,就连君若寒他们几个也都很好奇。
"不知道小姐在做什么好吃的。”芙儿用力吸了两口那馋人的香气,伸长脖子,直往后厨的方向瞅。
朱雀和万灵槐也很好奇,只是在君若寒面前,他们不敢表现出来。
芙儿摇晃着小脑袋瞧了半晌,视线往旁边一转,就发现君若寒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一小口一小口,慢悠悠地喝着杯子里面的酒。
糟糕,忘了,阎王大人还在这里呢……
芙儿急忙缩缩脖子,逼上了嘴。
可君若寒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糟糕!
她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芙儿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她的脊梁骨直往脑门上顶,整个人僵在那里,别说动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过了半晌,君若寒突然幽幽开口:"你们家小姐过去就很爱做菜吗?”
芙儿的大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最后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了下君若寒的表情。
"王……”
话刚出口,万灵槐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她一脚,芙儿马上反应过来,赶紧改口:"哦不,老爷。老爷问的是……”
"就是从前你们在秦家的时候。”
她不是说,自己与这个小丫头,是从小相依为命的吗?
难道说她这手厨艺,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芙儿认真思考了下,很笃定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那个时候,小姐整天除了被人欺负,就只知道躲在屋子里头哭,老爷不管他们,洪氏呢,又不许他们靠近厨房半步。
整天吃了吃糠咽菜,就只能拿到一些馊掉的饭食来填饱肚子,哪有机会练习什么厨艺。
其实芙儿也很好奇,小姐从前别说是做菜了,就连扫地擦桌这样简单的活儿,她都能把自己给搞受伤,什么时候竟有这样一手好厨艺了?
没有……
君若寒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眸色微沉,看不出喜怒。
的确,自己派人调查过,那些年在秦家,她的日子过得连下人都不如,活下来都成问题,又哪有心思去修炼什么厨艺?
而且认识她的人都说,经过那一夜失踪之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像以前那么唯唯诺诺,曾经人人轻视的废柴,也摇身一变,成了个人人仰视的炼药天才。
难道说,一场意外,真的会使一个人性情大变至如此吗?
芙儿并不知道君若寒心底这些盘算,只是看到他严肃的脸色,内心不觉有些惴惴。
"阿槐。”芙儿偷偷凑过去,拽了下万灵槐的袖子,小声问她:"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啊?”
万灵槐偷摸观察了下君若寒的脸色,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没事,跟你没关系,王爷应该是在想事情,放心。”
她要真是说错了什么的话,君若寒绝不会是现在这个脸色。
"是……吗?”芙儿将信将疑的往万灵槐身后躲了躲,拿小眼神偷偷瞄了眼君若寒的脸。
她怎么觉得……还是那么可怕呢?
算了算了,还是别吱声了。
默默吞了口唾沫,芙儿耷拉下脑袋,不敢再言语了。
与此同时,在后厨内,秦飞雨和王五正忙得热说朝天。
炒料是个很辛苦的过程,首先,手不能停,尤其是在加入了研磨好的香辛料之后,就更加不能松懈,否则,稍有一点怠慢,整锅料都要报废掉,那前头的所有辛苦就全都白搭了。
除此之外,还要注意火候。
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
太大了容易炒糊,太小了,又挥发不出药材中的香气,那样味道也会跟着大打折扣。
所以,在炒料的时候,灶台边一定要有两个人同时看着。
一个负责挥铲,另外一个负责帮忙打下手,看火什么的。
这也是为什么,秦飞雨坚持要让王五再雇一个伙计。
他一个人,根本是忙不过来的。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厨房里的香气浓得几乎快要把人给盖住。
秦飞雨又用筷子沾了一点,尝了尝味。
嗯,不错,就是这个味道!
"我来吧。”她一手接过王五手里的铁铲,一手抓起灶台边的一只酒瓶,二话不说,吨吨吨就往锅里倒了整整一瓶白酒。
这酒瓶子装得是他们自家酿的竹叶青。
秦飞雨刚才尝过,把它放在火锅底料里头提味,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除了白酒,冰糖还有醪糟也是必不可少的,至于盐嘛,想加就加,不想加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前头那些豆瓣酱还有香辛料什么的,也够味了。
"继续炒。”秦飞雨大概翻炒了两下之后,重新将铲子交还给了王五。
王五此时已经感觉那两条胳膊不像自己的了,没想到秦飞雨大手笔地放了一堆东西之后,竟然还让他继续炒。
这东西……这么费事的吗?
秦飞雨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将铁铲塞进他手里,催了他一句:"愣着做什么,赶紧炒啊!”
王五反应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被秦飞雨命令的语气给吓住了,竟然真的就接了过来,挥舞的酸疼的胳膊,认真地炒了起来。
不错,心里虽有疑问,却也不抱怨,不怠慢。
王五媳妇果真没说错,这王五是个脚踏实地的。
"这炒料啊,看着费事,却是最重要的。”
秦飞雨原就是有心想考验一下王五,既然他通过了考验,她也乐于同他解释这其中的门道。
"火锅这种东西呢,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锅底,只要锅底成功了,那这味道,也就成功了一半。锅底炒不好,那这一整锅的汤底,也就都不能用了。”
"别看这锅料炒起来费事,但就这么一小锅,就足够你用上好几天的了。”
"当然了,你店里的客人现在还不太多,等以后客人慢慢多起来了,这一锅可能就不够用了,到时候,你就必须得想办法增添人手,扩建厨房,这些事情,你这个做掌柜的,心里都得有些数才行。”
王五原本没想着秦飞雨会对自己解释。
他其实也明白,秦飞雨帮他,那是好心,就算再辛苦,自己也不一个应该挑三拣四的。
没想到秦飞雨竟会主动向他解释。
这样高门大户出来的夫人,对他这样一个平头百姓,丝毫没有轻视,不仅出手想帮,还耐心地同他说明这其中的道理。
前有那位寒王妃,后有这位面善的夫人,这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多啊!
"夫人的话,我明白了,您放心,我打小就是苦过来的,这点苦,我还受得住。”
如果说刚才他还对秦飞雨的手艺有所怀疑,那当他闻到这一屋子的香味的时候,什么怀疑,也都烟消云散了。
他就算不尝,也知道,锅里这些东西,一定是少见的人间美味。
关键是,制作这些的原材料也并不昂贵,以他们家的情况,完全负担得起、
便宜又好吃,有这么好的东西帮他们撑场面,何愁生意不好啊!
大约又过了半盏茶左右,锅中的水分已经悉数被炒干。
秦飞雨终于告诉王五可以停手了。
"嗯,不错,就是这个味道。”
秦飞雨趴在锅子旁边,深深吸了一口,不想那股辣劲冲着她的鼻子涌过来,呛得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王五在旁边想笑又不敢笑,眼巴巴地盯着那一锅炒好的火锅底料,喜笑颜开,就跟捡了宝贝似的。
秦飞雨揉了揉发痒的鼻子,转头问他:"有勺子吗?”
王五赶忙道:"有,有!”
说话就从灶台底下拿出个干净的铁勺来。
秦飞雨舀出一勺底料,放在一个土陶制成的小锅里,另外烧了一壶热水。
在等水开的空当,她将那个大铁锅的盖子盖上,并告诉王五:"这个,不要沾水,这么闷上一夜,明天开张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招待客人了。”
"好的好的。”王五忙不迭的应下,摩拳擦掌,想象着明天这好吃的端出去之后,会有多少客人乌泱乌泱的上门,心里就止不住的开心。
只是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啊?
别闻着挺香,吃起来一般啊……
王五还在暗自犯嘀咕的时候,秦飞雨已经将烧好的热水倒进了放了底料的陶锅中。
那底料一遇到热水,立马就化开了。
只可惜啊,时间不够,要是能熬上一锅浓浓的骨头汤,那一定更够味!
化开的底料散发着扑鼻的香气与辣味,在锅中肆意翻滚着。
王五都还没等尝,嘴里的口水就已经忍不住了。
秦飞雨一面将肉片什么的整齐码放在盘子上,一面嘱咐王五:"这火锅底料啊,最好还是用骨汤来化,那样才更香更入味。”
"你头天炒好底料之后,就可以找几块新鲜的大骨头,放火上咕嘟着,咕嘟个一夜,第二天应该就是可以用了。”
"记住啊,吃的东西,一定要真材实料。千万别为了那点成本就弄虚作假,偷工减料,否则的话,最后害苦的,只会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