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当雕塑啊!”
秦飞雨没好气地将杯子重重放回到桌上,里头的茶她一口都没来得及喝。
还喝什么茶呀,看到这个人就来气!
喝再多茶也平不了她心里的怒火!
"夫人没说让本王进,本王当然要乖乖听话了。”君若寒大方地揣着两只手,对于自己这种"妻管严”的行为不仅没有半点无地自容,甚至还有点理直气壮的意思。
他不是最好面子的一个人吗?
怎么,寒王殿下的威名不要了?
这要是传出去,说咱们这位冷血无情、神勇无双的寒王殿下,竟是个连自己老婆房门都不敢进的胆小鬼,他还要不要脸了?
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赶紧给我滚进来!别在门口丢人败兴的。”秦飞雨随手抄过来一把板凳,阴着一张脸坐下。
客栈条件不比王府,多少简陋了些。
屋里总共就两把凳子,一把在她屁股底下,另外一把,已经飞到楼下去了。
君若寒没地方可坐,便只好找了个不那么碍眼的角落继续站着,顺手把门也给带上了。
一直令人闻风丧胆的冷血大灰狼,此刻却乖顺地像个小绵羊似的,任谁看去,都会觉得这个画面有一丝丝诡异吧?
"你少……少给我装可怜!”秦飞雨端起茶杯来,低头抿了一口。
奇怪,怎么口干舌燥的?
定是被这只老狐狸气得!
君若寒从容不迫地抬起头,面上表情一波无澜,就像他平常那样,完全看不出情绪:"本王不是在装可怜,本王是在听候夫人发落。”
听候发落……
明明是示弱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那么像是威胁呢?
"可不敢!”秦飞雨摔下手里的茶杯,重重地哼了一声:"王爷你高高在上,身份尊贵,我算哪根葱啊,怎么敢发落您呢?来,您坐!”
秦飞雨抽出屁股底下的凳子,抬脚往他跟前一踹。
君若寒视若无睹的抬着头,好像看不到似的,还淡淡丢出一句:"妻为夫纲,天经地义。”
妻为夫纲?
不是夫为妻纲吗?
秦飞雨强忍着笑出声的冲动,努力保持严肃:"少跟我油嘴滑舌的,你以为这样我就不追究你跟仙云的事情了吗?现在,你给我一五一十,把你们俩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部给我交代清楚,一个字都不许落!”
秦飞雨重新拉回凳子,摆出坐堂听审的架势,坐下来直勾勾地瞪着君若寒,眼神里射出无数道杀气。
君若寒便将所有的来龙去脉全部都跟她讲了。
原来,今日一大早,仙云便派人来请君若寒入宫,说是有要事与他相商。
因来人言语间提到了药盟还有公孙和泰,君若寒担心与她有关,便去了。
没想到二人聊了没两句,仙云就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了他们的夫妻关系上。
仙云说,见他们夫妻和睦,如胶似漆的,也不愿意做他们之间的第三者,所以她自愿退出,表示往后绝不会再对君若寒产生兄妹以外的感情。
君若寒嘛,他虽不相信仙云的那些说辞,可因为头天晚上他们两个才刚刚吵过一架,他心中郁结,当下听到仙云那些话,心情就更显沉闷。
怎么别的女人都拿他当宝,唯独他心里的那个就拿他当草呢?
正好这时候宫人送来了一壶清酿,说是用陈年雪水酿出的梅酒,气味清香,十分宜人。
仙云便说要借酒助他二人百年好合。
君若寒没有多想,就多饮了几杯,谁知道喝着喝着,头开始发昏,脚步也开始发沉。
再之后的事情,他就不清楚了。
总之,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他跟仙云发生了些什么。
他自己当时脑袋混混沌沌的,也没啥记忆,自然就无从辩驳……
行啊,可以啊,这个仙云还真是有点手段啊。
先示弱放松君若寒的戒备,然后故作大方,假意亲近,最后接着那瓶放了迷药的梅酒,炮制出这一出"绯闻”,让君若寒彻底下不来台。
君若寒性情虽冷淡,可也不是那种睡了人家姑娘,就拍拍屁股不负责任的小人。
他在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跟仙云发生什么的情况下,他是不可能矢口否认的。
仙云就是吃准了这点,随意才敢随意污蔑他!
"过来。”秦飞雨沉吟半晌,对君若寒招了招手。
君若寒抬步走上来,撸起袖子,露出大半条胳膊,往她面前一伸。
"你干嘛?”秦飞雨望着某人那条健硕有型的大白胳膊,真想一巴掌给他拍断掉!
还有啊,他脸上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她只是想给他把把脉,确定一下仙云到底给他用的是什么药,对他的身体有没有影响好吗?
"本王不是说过了吗,只要你能消气,要打要杀,本王绝不退避。”君若寒又把袖子拽高了些,露出他完美而又结实的肱二头肌。
这人外表看着瘦,其实衣服底下全都是肌肉。
尤其是摸上去的时候,那手感……
秦飞雨脑海中忽然浮现起昨晚他二人交颈缠绵时的那些香艳画面,脸上不觉一烫。
我的天哪秦飞雨,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不是说好了,那事已经过去,不再去想了吗?
你还在这儿回味,你……你还能不能行了!
秦飞雨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是君若寒并不知道这些。
他低头看去时,就见秦飞雨双颊泛红,如霜似雪的肌肤上染上了两团淡粉色的红晕。
"夫人该不会是……不舍得了吧?”君若寒弯下腰,隐含戏谑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
秦飞雨一下子就怒了:"不舍得个屁!”
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小臂上,啪的一声,声音清脆又利落。
秦飞雨吃痛地缩回手,欲哭无泪。
这人到底是什么做的?
这一巴掌下去,她手都拍麻了,再看他,除了胳膊上泛出一条红色的手掌印之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气人,实在太气人了!
"打疼了吧?”君若寒蹲下来,捂住她的手,轻轻揉了两下。
她掌心发烫,可见刚才那一下用了十分力道。
傻丫头,忘记了打别人,自己也是会疼得吗?
"下回再想出气,说一声就是,我可以自己来的。”君若寒抬起头来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宛若一座深不见底的古井,一脚踩进去,分分钟让人迷失在里头。
这人总是有办法让你对他气不起来……
"来什么来!”秦飞雨局促地将手抽出,反抓住君若寒,顺手就搭上了他的脉门。
他体内的寒冰毒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发作了。
原以为这会是一个好消息,可这么一搭脉,秦飞雨才知道,这哪是什么好消息啊,这根本就是埋了个炸弹好吗!
寒冰毒在他体内,之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发作一次,是因为毒性到达了一个临界点,必须全部挥发出来,才能避免毒素在他体内囤积的越来越多,以至于损害到他的姓名。
而这次,他体内的毒性之所以长时间没有发作,是因为毒素在他体内一直在悄悄的累积。
就像是一只不断往里面充气的气球,表面看上去安安稳稳,但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而且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我给你的药,你可有按时服用?”
为了减缓他体内的毒发,秦飞雨特别炼制了专门的药物,交给朱雀,让他监督君若寒按时服用。
君若寒见她脸色不太对,也没说什么,放下袖子,淡淡回答:"遵照夫人的吩咐,每天都在按时服用。”
还算他听话……
"有件事,我须得同你商量一下。”秦飞雨换上一脸正色,深锁的眉头间隐隐有些忧虑。
啥事能把她愁成这个样子?连算账的事都忘了。
君若寒握住她的手,付之一笑:"好啊,你说。”
"别闹,我要说的是正事。”秦飞雨啪的一下将他的爪子拍开。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君若寒没办法,只好盘起腿来,席地而坐,收敛起笑意,仰头看着她:"行,你说吧,我听着。”
这还差不多……
秦飞雨清清嗓子,想了想,觉得拐弯抹角不如有话直说,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有什么就说什么。
"你体内的毒不能再拖了,明天我便为你施针,将你体内的毒逼出来,但这样一来,你必须要承受极大的痛苦,不知道,你捱不捱得住?”
寒冰毒发作,那是一种很痛苦的过程,毒发之人会宛如置身冰窖,皮肤冰冷,五脏却如火烧。
那感觉,就跟从鬼门关前转一圈回来没什么两样。
之前他每次毒发,都需要沧溟药师和温星阑同时在旁辅助,他才能勉强撑过去。
而这回,沧溟药师不在,只有她跟温星阑。
她那点微末的道行,也不知能不能起到作用。
"有什么捱不住的。”君若寒扯了下唇角,低头苦笑。
同样的痛苦,他过去的二十多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受一次,都已经习惯了。
只是,逼毒……
"有这个必要吗?”
这段时间他体内的寒冰毒毫无动静,除了比平常更畏寒一些之外,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为何还要逼毒。
秦飞雨想了下,应该要怎么同他解释,最后决定说的通俗一些:"你的身体呢,现在就是一个水缸,里面的水装满了,必须要舀出来一些,不然,你这缸质量再好,也是要撑坏的。”
水……水缸?
听到这个形容词,君若寒的嘴角抽动了两下。
她还是第一个敢把他比喻成水缸的人,天底下,大概也就她有这个胆子了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给本王放水?”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反正道理就是这个道理,他心里有数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