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婳捏紧花伞,杀气渐起,仙君云淡风轻,目光沉稳,视线不离水婳面具。
忽然,水婳将香肩一滑,垂眸笑道
“仙君是劫财还是劫色。”
那香肩除了弧度优美,颜色白晰之外,便只剩下触目惊心的旧疤和新伤了。着实恐怖。
空空感觉仙君身躯微颤,趁他手劲一松,便赶紧挣脱出来,水婳眼疾手快,足尖一点,牵他掠起。
风声中,仙君的身影渐渐渺茫。空空眨着一双杏眼,目不转睛地瞧着水婳,忽然觉得面具下的这个人他竟一点也看不透了。
嗜杀,义气,隐忍,古怪,到底哪一个是她?
他咬了咬牙,道
“他追来了。”
水婳偏头,叹了口气。
“他很强。”
空空还是头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很强两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咱们会死吗?”
水婳凤眸微动,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这个想法十分莫名其妙。她敲了敲空空的脑袋
“嘿,小家伙,一个成功的修士必定是多才多艺的,打架只不过是手段之一,对付不同的人要‘因材施教’,你且瞧好。”
她方说罢,那仙君已玉树临风的挡在眼前。
水婳不得不停下来,在一棵巨木之上站定,空空挠着脑袋问
“这就是你的计划?”
水婳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抬头却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早听闻仙界之人好仁义,仙君今日却非要绝了小女子的生路,甚至绝了污山血脉?”
空空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做作,真是太做作了,看惯了她彪悍强势的样子,乍一看这副强行柔弱的模样简直就像逼娼为良。
只可惜新来的仙君不识她的真面目。
仙君抬头,似乎有些动容,他眉目轻淡,问
“此话怎讲?”
水婳幽兰微吐,咳嗽几声
“如仙君所见,小女子已是重伤濒死之际,只可惜了这孩儿,他爹……唉,仙君也知道,他族被杀,只剩下这一条血脉,如今物是人非,护犊之情,人皆有之,这些日子以来小女子拼死周,却也难求个母子团圆,既然逃无可逃,不如仙君给个痛快。”
她眸光微动,眉尖蹙蹙,虽面具遮了大半,但好歹也是一张美人脸。别说,还真让人有些心生怜悯的冲动。
空空紧张地看向仙君,既觉戏精到水婳这份上实在过分,又希望眼前这位仙君蠢一点,瞎一点,赶紧信了吧。
只见仙君取下背上剑袋,一边解开封口处的丝带,一边眯眼问道
“你刚说什么,我没太听清楚。”
空空反应灵敏地朝水婳身后躲了躲,又觉不妥,主动与她拉开一些距离。
嘿,刀剑无眼嘛。
水婳笑容僵硬,尤其是对这小屁孩,可谓失望透顶。
她撑开花伞,从容地搁在肩上。笑道
“某一时即兴所编,仙君可喜欢这个故事?”
仙君没有说话,缓缓抽剑的动作代表了他的回答。
水婳笑道
“仙君莫急,虽然某编的故事只是故事,但污山一脉被杀戮殆尽却是不争的事实。
仙君修为高深,小女子承认,即便盛也未必是君对手,但我答应过一个人,要护他周。
若是仙君与外面的那群修士一样,非要为了一个传言便来屠戮一脉,那小女子只好拼尽所有,来守住一个承诺。”
仙君反问
“包括性命?”
“包括性命。”
水婳凤眼清冽,颌首微抬,颇有几分倔强。
空空觉得仙界君子果然有些不同凡响,至少他是目前唯一一个与冒牌水婳搭了四句话仍没动家伙的人物。
可见书中所说君子无所争是有几分道理的。
只见仙君慢条斯理地收回剑袋,托腮道
“姑娘好气节,我决定成,姑娘自己动手吧。”
说罢,还颇为热心地将佩剑递给水婳,可见书中所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也很形象。
空空正暗自佩服,却被水婳揪着后领拎到身前,俯身相对。
若非亲眼所见,空空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神也可以这样温和。
她丹唇微启,说“你走吧。”
说罢,将他轻轻一推,空空只觉耳边风声呼湮,身子像向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断崖上飞去。
忽然鼻头有些酸涩。
他张了张嘴,却被逆风堵了喉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婳俯身拾剑,拔剑,越来越远。
水婳看着仙君的眼睛,逐渐将剑尖对准自己的脖子,逆着月光,微微一笑。
她说“喂,初次见面,后会无期。”
说罢,她虎口用力,凤眸轻闭。
就在生死一刻,仙君忽然闪身到她面前,空手拦下剑刃。
水婳嘴角一弯,刀锋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劈向仙君。
仙君脸色微变,却已失了先机,只得硬抗下水婳的一劈,掌心登时见红,身形受制。
水婳也不恋战,一招得逞之后,便果断掐诀布阵,将他困在阵中。
她得意地挥了挥他的佩剑,道声
“剑不错,本姑娘勉强笑纳。此阵名为困兽,不难解,只是费事些,端看仙君造化了。”
仙君长身侧立
“你究竟是谁?”
水婳掩口轻笑
“戴面具的人自然连名字也是假的,仙君不必知道,我说过,咱们后会无期。”
说罢便纵身一跃,去追空空。
青衣仙君也不急着破阵,反而轻轻地摸了摸掌心的伤口,星眸望向那风一般的背影,长眉渐拧。
修真界中,往往一个境界的差别就将修士的实力拉开好几个层次,换句话说,重伤之下,水婳宁愿去面对数百号跟她修为相当的人,也不想面对一位青衣仙君。
面对那数百修士,她尚可一搏,面对这位仙君,便只能给自己一个坚强的微笑了。
彼时山高林寂,鸟叫声带着初晨的空灵味儿,腾跃来去,于山间饮露。
水婳施展神通犹如捕风逐影,不到片刻便奔赴到了崖顶。她方站定,正打算寻了空空迅速离开此地,刚一抬头,却不由的挑眉。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只见空空杏眼雾蒙蒙的,小脸煞白,他的身后,柳山色一身水碧正朝水婳轻笑。
“啧啧,早起的虫儿被鸟吃,咱们还真是有缘,污山水婳,原来姑娘竟是污山余孽。”
“姑娘当真勇敢,明知此路不通,竟还来自投罗网。”
寥寥数语便挑唆的周围数百位“狩猎者”蠢蠢欲动,狼一样盯向水婳,只是碍于柳六郎这位打进芥子榜前百的高手在场,不好动手。
却也,不肯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