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衣冠欲归来（中）

    

    临走时，司马昀将司马澄送到了国子学门口，语气中带着一些不舍地说道：

    “澄哥哥……我……”

    司马澄见状，大概猜到了司马昀的意思，但并不太理解这种情感，他若有所思，而后便对司马昀说道：

    “你在外面也听到了吧，从今日到登基大典之前，裴先生也需稍作休息，所以昀公子若是有什么问题，就到宫里和陛下商量吧。”

    司马澄想着，司马昀可以日日往返璟王府，便可知道卫铄的情况，若是悕雪真的等不及了，也便于问话，一解忧思之情。

    同时，皇宫和璟王府之间，要传递什么消息，需要什么东西，也会方便许多。

    司马昀自然不知道司马澄心中的“算计”，听了之后便高兴地合不拢嘴，赶忙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那阿昀，每天都要去见陛下和澄哥哥！”

    “那就不必了。”司马澄撇目，最后留下了一句冷言。

    ……

    司马澄回了宫，午后，便照常在校场，陪着悕雪练习，到了夜里，也没有放松，两人就在东宫的书房中，以读书之名，继续练习。

    悕雪不愿张扬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曹公公派来的那几个随从。

    身边多了人，悕雪还不太适应，心有不安，午后去校场，可以说是强身健体，精进武艺，但到了夜里仍旧前往，难免就显得有些不自然，容易让人捕风捉影。

    谨慎一些自然是好事，司马澄也尽力配合悕雪，想出了些新式的练习方法，比如就像现在——让悕雪抬着石砖，保持马步的姿势。

    屋内十分寂静，只能听得悕雪轻微的喘气之声。

    悕雪练习，司马澄则在一旁留意她的动作。悕雪虽然明白，司马澄看的是她的姿势，但就这样，总被一个男子这样盯着身体看，时间久了，她总觉得别扭，想找点说辞，分散一下注意力，便主动了开口：

    “嗯……澄公子今日去了国子学，周公子昨日说的石料之事，提到的那几位工匠的事情打听好了吧……他怎么说的?“

    其实，类似的话，悕雪在司马澄刚回到宫里时就一一问过，当时，司马澄也全部给予了答复，只是没有说得那么详尽。

    “属下将陛下的信函，完好地交给了周公子。“司马澄没有停下脚步，”当时，周公子面露喜色，可能是没想到陛下对篆刻之术如此感兴趣，因而感到欣喜，想必也会尽力帮陛下达成心愿，所以周公子这边，应该会比较顺利。“

    司马澄嘴上说着话，但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悕雪，缓慢地在悕雪身边踱步，注意着悕雪的动作，还不时用竹条指点她的胳膊或腿，确保力气用对了地方。

    “陛下，请用这里用力。”

    “嗯。“悕雪的回答有些费劲，此后，屋内再次陷入了沉寂。

    “周公子是聪明之人，他应该能明白陛下的意思。“过了一会，司马澄忽然补充了一句，似乎有意宽慰悕雪。

    “澄公子有心了。“悕雪挤出一丝笑容，“那……还有去问槿公子吗？颜料的事情，虽然说了‘难寻‘，但吾……还不想就这么放弃了……“悕雪的语气中带着一些不甘。

    “陛不想放弃，属下便依陛下之意，去打听了。属下和小陆公子说，陛下对丹青中的石色颜料很是喜欢，想在宫里也备一些，所以想让公子趁此回乡，去联系联系此事。”司马澄答道。

    “你扯谎的能力越来越强了。”悕雪费力地坚持着，不忘苦中作乐，和司马澄开了一句小玩笑。

    司马澄也不是没见过她画画的水平，就跟黄毛小孩儿差不多，她哪敢去讨要那少见的石料。

    “小陆公子只是说过，那些彩色的石料难寻，但陛下想要找的，是那些能寻得彩色石料的工匠，而能做这种石色的人不多，所以，只要能寻得陆公子购买的途径，顺藤摸瓜，应该还有机会，陛下无需过分忧虑。“司马澄娓娓道来。

    “嗯嗯嗯！“

    悕雪卖力地点点头，安心之际，手上忽然没了力气，石砖闷声掉在了地上，还好没砸到悕雪，刹时间，司马澄眼中闪过的一丝紧张，但也很快掩了下去。

    悕雪也是一脸慌乱，有些无措地看着司马澄，像只受惊的小兔，小脸汗津津的，手停在半空中，酸痛地忍不住抖动，看样子的确是累坏了。

    司马澄先捡起掉在地上的石砖，再转过头，见案台上的那炷香已经近底，便说道：

    “已有一炷香的时间，陛下请休息一下吧。“

    司马澄话音刚落，悕雪整个人才敢放松了下来，刚想坐偷偷坐下，又吃到司马澄一记冷眼，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旁边的圆凳，望洋兴叹了。

    司马澄说过训练之后要让身体慢慢恢复，不能突然坐下，但悕雪站在不动，腿就开发软，她只好端着茶杯在屋中来回踱步，想到自己的小身板，忍不住叹了口气。

    司马澄见悕雪的步子越走越快，似乎猜到了什么，便说道：

    “陛下大可不必过分焦心，拉弓射箭本就不是一日可成之事。”

    “嗯，这个道理吾明白。”悕雪勉强朝司马澄笑了笑。

    一日不可成，那便多日，悕雪自然愿意付出比常人超出十倍百倍的努力，只是有些事情，她害怕，即使用尽全力也无法改变。

    比如，悕雪她是女子，不是真正的司马霁，这个事实。

    司马澄面色如常，但悕雪脸上的落寞难掩，他也看在了眼里，若有所思，忽然想起了今日在国子学得知的意外之喜，于是，向悕雪禀报道：

    “今日，属下在国子学，听到了个好消息。”

    “哦？你说。”

    悕雪没有想太多，也没那个心思，现在还能有什么比顺利挺过登基大典更让人开心的事情呢。

    “卫先生已经找到了。“

    ……

    因为一直闭门练习，发汗、喘气、呼气，屋内的空气带着些许粘腻，司马澄的声音沉沉缓缓，好像与空气胶着在一起，这化不开似的。

    悕雪微微怔住，眼中，司马澄的身影也模糊了起来。

    “你……说什么？“悕雪眉头紧蹙。

    “陶公子，书肆的当家卫先生已经找到了。“司马澄又重复了一变，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次，悕雪听得很清楚，或者说，其实第一次她就听到了，只是不敢相信，害怕再出什么岔子，日思夜忧之事，忽然就拨开云雾见了青天，悕雪过于吃惊，整个身体僵住，一时忘了呼吸。

    司马澄定眼看着悕雪，眼神真挚诚恳，不时还点点头。

    那目光如闪电一般，一下子就触动了悕雪心中某一处柔软的地方，须臾之间，她的眼中溢满水光。

    “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