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衣冠欲归来(下)
悕雪跌跌撞撞走到司马澄面前,差点摔倒,司马澄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悕雪根本管不了什么身体酸痛、君臣之礼、男女拉扯授受不亲的,她反手,牢牢抓住司马澄的胳膊,问道:
“卫先生还活着,对吧!”悕雪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睁大了眼睛,看着司马澄。
司马澄收起了笑容,他原本以为这是个值得高兴之事,悕雪听了,能乐以忘忧,但此刻,看着悕雪诚惶诚恐的模样,他面色凝重,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是,陛下。”司马澄的言语中不带任何情绪。
再一次听到司马澄肯定的答复,顷刻间,悕雪泪如泉涌,根本停不下来,只是点了点头。
司马澄看着悕雪泪流满面的模样,有那么一刻,心中动容,想伸手,替她拭去泪水。
卫铄一事,刚开始,悕雪问得频繁,但每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模棱两可的回答,虽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日子久了,悕雪愈发觉得希望渺茫,慢慢也就不问了,或者说是不敢问了。
经历了生死的宁姑姑,也会劝导她,有些事,不能太往心里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确定了事实后,悕雪精神上放松,紧绷的身体也猛地一下松懈了下来,在加上刚才快走拉扯的动作,痛感后知后觉,悕雪有些站不住,身体的很多都重量都压在了司马澄手上。
司马澄觉得双臂越来越沉,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好把悕雪托得更稳一些,悕雪垂眸颔首,司马澄看不到她得表情,也读不懂她的心思,悕雪不动,他也不敢动,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阵。
“消息可靠,陛下大可放心。”司马澄看着眼前的小人,“卫先生之前因为火灾负伤,属下虽没有亲眼自见到卫先生,但现在应该也愈合地差不多了,而且也很安全。“
悕雪虽没有问,但这次,司马澄却主动多言了。
“好,吾相信璟王爷,请帮忙转告他,此恩,皇侄没齿难忘。“
悕雪的身体似乎也缓了过来,她抬起手,胡乱地擦掉了脸上的泪痕,而后徐徐抬起头来,松开司马澄的手,转头走到石砖前,对司马澄说道:
“是不是,要继续练习了吧。“悕雪说着,便看了看自己的袖口有没有扎好。
这次,是司马澄有些晃神了,他告诉悕雪这一消息,的确是想让她振奋精神,好好练习,现在悕雪主动提出练习了,他却总觉得有哪里有些不自然。
悕雪自顾自地拿起石砖,司马澄虽像刚才一样监督她的练习,眼中却充满了疑惑,脑中想的,也还是卫铄的那件事。
原本云淡风轻,旁人之事与我无干系的司马澄,这时,竟然有些焦心。
“陛下之前不是想见卫先生吗?再等些时日或许就会有机会了。”司马澄说道。
“不见也可以……吾只要知道他还活着,而且璟王爷会照顾好他,衣食无忧,就足够了。”过了好一会,悕雪才回应了司马澄的话。
“为什么?”司马澄脱口而出。
“澄公子刚才不也说了吗?”悕雪淡然一笑,似乎已经看开了一切,“卫先生因火灾负伤,那是吾带来了火灾,波及了无辜的卫先生,卫先生对吾有养育之恩,吾却害他受伤,现在见他,吾可能……只会给他带来伤害。”
司马澄缄口不言,悕雪这话反倒像司马澄的口气,冷淡平和,句句在理。
“所以……”悕雪费力地抬起石砖,“倘若有一日,吾有能力了,不会让卫先生再受伤了,就去见他。”
司马澄愣了一下,想起,之前还是哭哭啼啼的小孩子,这一刻,却忽然沉稳了起来,他看见悕雪嘴角微微扬起,一脸期待,眼中好像有光在闪烁。
悕雪卖力地“抬石砖”,司马也跟着进入训练的的状态,不过,因为是几个同的动作重复多次的练习,有了刚才的指点,现在,悕雪基本上都能自觉达到司马澄要求。
司马澄的任务轻了,脑中的思绪不时也会游走,关于卫铄的点点滴滴又点点浮上心头。
关于卫铄,司马澄也只是听璟王也提起,只知道他是悕雪书肆的当家。他一共在启封镇见过悕雪两次,一次是在首饰铺,一次是在七夕节的河街边,而这两次,都没有见到这位所谓的“卫先生”。
就像悕雪刚刚主动和他搭话一样,司马澄也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悕雪闲聊起来。
“陛下知道,卫先生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司马澄想起在仲秋之日,回王府时,璟王爷就已经将寻得卫先生一事告诉了他,而且还意外发现,这个卫先生居然,之前还是从宫里出来了的。
“没有专门问过,你也知道我身份特殊,也怕被卫先生刨根问底,所以干脆不问,双方互不干涉。”悕雪如实相告。
“那卫先生可有什么擅长的手艺?“过了一会,司马澄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为悕雪制作专用弓箭一事,司马澄是拜托给了羊将军,但羊将军却把它交给了这位卫先生。
别看羊洄平日随性洒脱,但只要牵扯到和练兵相关的事情,就会立刻变得极其严苛,况且这件事事关重大,自然会更加谨慎。
“嗯……“这次,悕雪眉头紧皱,不知是身体累的,还是被司马澄的问题所扰。
“他……会造纸。”悕雪想了半天,脑中最先浮现的,都是卫铄平日变着花样偷懒的事情。
“造纸?”司马澄的语气中带着不解。
“卫先生的书肆生意不怎么样,而且他嗜茶,喜欢和文人公子清谈,哪怕是有了闲钱,也都送到茶楼去了。所以,为了省钱,书肆帮别人誊抄书本,而那些誊纸都是自己造的。
“这样。“造纸一事,司马澄还是第一次听说。
“每隔一段时间,卫先生就会找一天关店,让吾和他一起上山,去采藤摘麻,晚上就在院子里蒸煮、敲捣、过筛,然后制成白纸。“悕雪觉得司马澄好像对此感兴趣,便多说了几句。
司马澄若有所思,他不知这造纸和铸箭之间有多大的联系,但造纸也是门手艺活,而且,司马璟也说过,卫铄曾因手艺出众,而得到赏识提拔一事。
这样一来,一切似乎又变得有迹可循,让人安心了。
从那日之后,悕雪的生活似乎就不再有所变化。
每日午前上朝,午后,偶尔会见一见荀、左两位大人,剩下的时间,多数都是在校场练箭。晚膳之后,也不停歇,总还是会再训练一下。
这段日子,悕雪疲于应对每日的训练,身体上已经接近极限,很多时候,也是靠精神力扛着,从而也不想再生事端。
在朝堂上,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钱财名誉的,悕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让其过去了。
然而,与此同时,堂下之人,张狂的少了,默言的多了,似乎也不想多事,双方就好像商量好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