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中的顾清临听到叶婉茹那一声惊呼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有些愉悦的笑容来,同时擦着脸上胭脂的手也微微顿了一下。
"还愣着不赶车做什么?难道现在罗宝莲竟然架子如此之大了吗?还是觉得你如今的身份地位给爷赶车掉价了?”
看了一眼手中被染上五颜六色胭脂弄脏的锦帕,顾清临眼中神色微冷,随后啪的一声把锦帕摔进了装满温水的铜盆里。
站在车边,与顾清临只有一帘之隔的小厮二狗罗宝莲在听到顾清临的这些话后,脸上带着惊恐蓦地睁大了眼,同时也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如今少爷连名带姓的唤他,心中一定是非常恼怒他的……
谁让今夜他不只一次不管不顾地丢下少爷逃跑,害的少爷在叶小姐面前丢了人,而整个顾家只怕最清楚少爷心思的人就是自己了。
自己这么做,如怎么对得起少爷的一片信任?
"少……少爷,您实在是折煞小的了,小的哪敢对您有半分的不敬之心……”
罗宝莲捏了捏手中的马鞭,带着惊恐的脸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嘴唇颤抖着嗫喏了一会儿后,罗宝莲眨了眨眼,憋回去了眼中的眼泪,扑通一声跪在了马车旁边。
"少爷……小的知道今夜小的屡次逃跑让您失望了,可小的那会真是吓破胆了,只想着回府上搬救兵……”
"小的见您和叶小姐始终没出来,又见到一队身穿夜行衣的人跑进了范家庄,小的……小的以为您和叶小姐被人抓起来了,这才……这才丢下马车跑的。”
"少爷您相信小的,小的真不是故意要逃的……”
马车里的顾清临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手上抓着水盆里的锦帕,听着罗宝莲一声声的哭诉,眼中流露出些许讥讽来。
这个罗宝莲从前仗着有顾清临这个顾府二少爷撑腰,可没少跟着他一起在金陵横着走,原本他以为罗宝莲是一个可用之人,可经过今夜一事,他不得不重新考量了。
罗宝莲的心地并不坏,从前跟在顾清临身边做的也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事,但今夜他数次丢下他和婉儿,只顾着自己逃命,实在是让他心中十分失望的。
于危难关头丢下主子少爷不管不顾,已经不仅仅是胆子小的问题,而是他忠不忠心的问题。
今夜他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身手,一路带着婉儿从城南用轻功回到了叶府,罗宝莲始终是看在眼里的。
可现在他却只字未提,只一个劲的解释他逃跑的原因,来求得他的原谅。
是因为惊慌失措一时间没想起来,还是他心中另有打算,他并不知晓也猜测不出来,毕竟人心难测啊!
他方才的故意发难,有恐吓罗宝莲的意思在其中,想让他管严自己的嘴,忘记今夜所看到的。
只是罗宝莲要是一直这么三缄其口,倒更加的不能让他安心,而他又不能因此而杀人灭口……
"别废话了,先赶车到皇宫。爷有要事进宫向陛下禀明。”
"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的,反倒不如个女人家能抗事,出去别和人说是少爷我的跟班,都不够让你丢人的。”
对着铜镜抹掉脸上最后一抹鬼画魂似的胭脂,顾清临抬脚就把那铜盆踢出了车厢外,铜盆掉落在地上时发出一阵霹雳乓啷的声响。
铜盆里的水洒了一地,带着些许温度很快便泅湿了罗宝莲的膝盖,紧接着便是他跪在地上的小腿。
罗宝莲一动不敢动,甚至还打了个冷颤,而从膝盖上传来的温度让他感到一股彻骨的寒冷,这寒冷像是直接通到了心里,让他忍不住开始打起了哆嗦。
"瑟瑟瑟……”
罗宝莲咬紧的牙关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听的顾清临耳中一阵难受,而他刚才那一脚,可谓是把顾清临这个纨绔少爷演的淋漓尽致。
"少爷……少爷,小的知错了。”
说着,罗宝莲便咚咚咚地在地上连着叩头,随后一抹脸上的冷汗和眼泪,小心翼翼地收起铜盆,手脚麻利地跳上马车。
顾清临抬眼看了一眼天色,这会儿已经过了丑时,若轩帝是一位勤政恪勉之人,已经该起身批阅奏折了,但现在的轩帝只怕还正在熟睡之中。
他这会进宫,多半捞不着好,但这件事情不能一拖再拖,唯恐夜长梦多。
沉默着赶车的罗宝莲眼中神色依旧带着惊慌不安,赶车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少爷……小的今夜眼瞎了……您别怪罪小的。”
快到皇宫城门外时,罗宝莲才勒停马车,转头对着车厢内闭目养神的顾清临郑重道。
顾清临眼皮抬了抬,随后轻哼一声,便转身跳下了马车。
"下官顾清临深来此,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向陛下禀告,还请墙上的小哥给通禀一声。”
站在距离城门十五六丈开外的地方,顾清临仰头对着城墙上已经把弓箭对准他的守城侍卫大喊一声。
大统领聂海阁正站在那名侍卫身后,目光沉着地看着城墙下渺小的顾清临,眼中的神色在不停地闪烁变化。
而箭矢搭在弦上的侍卫没有得到聂海阁的命令,也并没有放箭,就这么把锋利的箭矢对准了顾清临的前胸。
聂海阁眼中神色不明地思忖了须臾后,挑了挑嘴角,露出一抹有些奸诈的笑来。
"开门放人。”
陛下对待顾清临的态度,朝中众人有目共睹,但这一份器重和青睐具体到了什么地步,谁也不清楚。
他顾清临想要进来他便放进来,至于会不会惹恼了陛下,就不关他事了。
他自己作死想要以身试法,他又怎么会拦着呢?
可若他今夜把顾清临拒之门外,明日一早陛下怪罪下来,那么里外不是人的就是他聂海阁。个毛头小子想要算计他没那么容易!
叶府洵卉院的书房中,听完叶婉茹尽量平缓着情绪讲出她今夜所见所闻后,叶洵的眼中尽是失望的痛惜。
他能感觉到婉儿到现在还余慌未消的恐惧和胆战心惊,更加令他痛心的是,这样的事情却不知道已经在金陵暗中进行了多久。
难道这满朝的朝臣们,当真都瞎了不成?
"想不到啊!金陵中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此事婉儿你莫要再管了,这样的事情你一个女儿家出面不方便。要是顾清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为父一定会尽全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