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爹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叶婉茹是有些意外的。
爹爹向来不喜顾清临这样阴险狡诈的人,而他又是金陵城中有名的顽劣之人,且其父御史大夫顾言与爹爹更是素来不和。
爹爹能抛开前嫌,说出这样的话,多半还是为了自己吧?
她这样想,并不是说爹爹是个心胸狭小之人,且恰恰因为这一点,爹爹才不更愿与顾清临、甚至是顾府产生什么瓜葛。
顾言虽然为人一向圆滑八面玲珑,但他气量心胸之小,恐怕还不如女子。
若是爹爹在这件事情上插手,恐怕顾言会把心中对于顾清临有事不求助与自家,而是旁人的怒火,全都撒到爹爹身上。
顾言早就与爹爹不睦,甚至在朝堂上顾言也始终压着爹爹一头,若是爹爹对顾清临施以援手,不管目的为何,只会让顾言更加把矛头对向叶府和爹爹。
本来几日前发生的谋逆信笺一事,已经让许多的朝臣对爹爹颇有非议,近乎一呼百应的顾言若是再在其中煽动几句,只怕爹爹的处境会更难。
况且夺嫡一事,叶府与顾府本就是立场不同呈相对之势的,若是此次爹爹当真相帮顾清临,那么朝臣甚至是轩帝,便都会以为叶府和顾府达成了某种协议。
这对于眼下叶府的,也是十分不利的。
但眼下的当务之急,她还是要让爹爹知晓她对顾清临并没有半分的男女之情,更不用因为在意她的情绪,而去让爹爹放下戒心和原则,而去与顾清临为伍。
"今夜女儿答应和顾清临一同夜探范家庄,实在是有些过于鲁莽,应当派人先禀报给爹爹的。”
叶婉茹端坐在椅子中,彻底放松下来后的神情中带着几分疲惫,且眼中也带着几分愧疚和羞赧。
"本意是不想爹爹担忧,如今倒是更害的爹爹您跟着忧心不已。”
"好在打探清楚后,顾清临便先带着女儿原路返回。”
"不过……”
叶婉茹眼中现出些迟疑的神色。
"不过女儿并没有看到顾清临叫去的援兵,那些人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不过女儿以为他叫去的援兵一定不是顾府中的人。”
叶洵抬手捋了捋下颌的胡须,微微眯起的眼中神色有些凝重。
"此子隐瞒自身的实力和势力已久,又怎么会轻易现于人前?只怕他在你面前展露武功已属迫不得已,若是他再把手中的势力全都展露在你面前,那样他真的是半点底牌都没给自己留。”
"对待至亲之人他都能隐瞒多年,但今夜他却毫不掩饰的展露在婉儿你的面前,这件事算不得好,但也算不得坏。”
"一则他在意指我女婉儿于他而言,是特别的,甚至是重要之人。”
听的认真的叶婉茹在听到这句话后,双眼有些不敢去看叶洵的视线,眼前似是还能想起顾清临那些有些暧昧不清的话,耳畔边似是也能听见他低沉和缓的安慰……
偶然间,那股自心间溢出的熟悉感,那股她极为怀念的熟悉感,甚至是偶尔现出那些令她有些许恍然的错觉。
明明想要远离,但心底深处却又因为这偶然间在他身上现出的熟悉感,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这种感情或者是情绪于她而言,是十分矛盾难整的。
他们之间是对手,但却更像是知心的挚友,难道这就是恒毅从前说的惺惺相惜吗?
看到叶婉茹脸上的羞赧神色和懊恼,叶洵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婉儿不用害羞,我女婉儿自幼聪明伶俐,生的容貌出挑,是这金陵城里多少青年才俊欣赏之人,他顾清临就算是谋略再高,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他欣赏你,甚至是倾慕你,自在情理之中。”
叶洵脸上眼中都带着些许的自豪。
叶洵是刻板内敛的,像这样不加掩饰的夸赞叶婉茹,在从前很少有,而他的这些话也让叶婉茹更加的有些害羞起来。
"爹,哪有您这么夸赞自己女儿的?您这样与卖瓜的王婆有什么区别?”
叶婉茹抬手捂了捂有些发烫的面颊。
"这二则嘛,顾清临心思阴沉难测,他把自己隐藏的实力展露出来,也许是他显示其诚意的一种手段。但此子实在是狡猾,婉儿日后与其交往时,定要多加小心防范才是。”
叶洵的眼中升起些许的担忧,但随后轻眨眼间便转瞬即逝。
婉儿心中所想所念他自是知晓,且婉儿做事一向有分寸,但涉及到夺嫡一事,还是让他不得不对顾清临多了几分防范之心。
"爹爹放心,女儿醒的,他顾清临纵然是天之骄子,但女儿也不是痴愚之人,自是不会落进顾清临的圈套里被他玩弄于鼓掌。”
"他隐瞒顾家多年,暗中习武甚至是培养自己的势力,若是想要半点风声都不走漏出来,足以见得此人的手腕极其强硬甚是是铁血。”
"且女儿还怀疑,整日里在金陵胡作非为的顾清临又是怎么逃得过顾家那么多双眼,才能培养独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呢?”
"若是其父顾言对此当真半点不知情,那女儿可否猜想在他背后另有其人?且顾清临这么做怕不只是为了谋求顾家的未来族长之位吧?”
听着叶婉茹条理清明的分析,叶洵连连点头,眼中的欣慰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婉儿所言不假,且为父以为顾言对于此子暗中所做之事并不知情,否则也不会这么快的便把他一直器重的长子打发去了乡下老家。”
"若不是顾言亟需稳住势头渐盛的顾清临,怕是不会如此。”
"顾清临背后是否另有其人为父不知,但此子所图一定不小。此子心机之深,实在是不像一个刚刚及冠的少年人呐!”
叶洵长长地喟叹一声。
听到爹爹口中对于顾清临的评价,叶婉茹险些就把那些错觉造成的怀疑脱口而出。
忖了忖后,叶婉茹只是抿了抿嘴角。
陆续点起了烛火的宫殿中渐渐变得辉煌起来,那些明黄色的垂幔依旧垂掩着。
幔帐外的高博缩着肩膀颔首站在那里,打了个哈欠后抬眼看了一眼帐中,随后轻叹了一声。
"陛下您莫要恼怒,小顾大人虽说性子有些狂傲不羁,恐怕若是没有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他也不会深夜贸然求见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