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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之匆忙跑过来，一眼没看到梁思容，慌了一下，再看发现她换了个地方和顾明川坐在一起，定下心走过来。
“思容，别担心，白医生从美国赶过来了，她是爸朋友的女儿，她做的脑梗塞手术在美国都是出名的。”
梁思容面容怠倦，唇色发白，极累的把脑袋靠在顾明川身上，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顾景之坐到另一边，把梁思容从顾明川的手里接过去，揉了揉她的头：“怎么了？累着了。”
“顾景之。”她轻声的叫。
她已经很多年不曾这么叫过他了，顾景之听了有些心颤，“嗯。”
“我爸要是过了这一关，我们就去离婚吧。”
顾景之浑身一僵，手微微颤抖，似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意料之中，“是不是今天吓着了，让明川送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我守着就好。”
梁思容闭着眼睛，“这么多年我不累你也累了。”
顾景之：“我不累，别想了，睡一会，晚上你就没吃什么，一会儿该胃不舒服了，我让明川给你去买点吃的。”
顾明川站起来，“你们都没怎么吃，我多买点。”
梁思容：“顾景之你和他一起去。”
顾景之看看如空气般站在不远处的秦唐，皱眉：“我在这陪着你吧。”
“去吧。”梁思容坚持，“我现在不想见你。”
————
两人一起出去，途经一座短暂供人休息的小亭子。
里面没人。
顾景之走进去，点了一根烟，扔了一根给顾明川，顾明川的五官和顾景之长的很像，眼眸很狭长，唇很薄，一副温柔多情相。
当初就是这张脸成功的赢得了梁思容。
两父子在秦母那件事后已经多年没有好好在一起说过话了，除了谈公事就是无话可说。
能说这个家是被秦母破坏的吗？
似乎也不能，推卸责任很简单，但大家都是成熟的人，孰对孰错一辨而知。
两人对着亭子的两个角面抽烟，在医院呆了一晚上，感染了悲伤的情绪，付老还在手术生死未卜，大家都没有心情说话。
“几个小辈说话惹到你妈了？”
顾景之来之前几个小辈刚灰溜溜的出去，见了他叫了声就跑了。
顾明川弹走烟灰，声带嘲讽：“他们说来说去都是一些从小说到大的陈年滥调，我妈听的还少吗？”
他们家的这些谈资不是顾景之亲手送上去的吗？
顾景之：“这些年你也一直在怪我吧。”
顾明川：“我说没有你会信吗？”
顾景之：“这事始料未及，我当初没有处理好，但你要相信我，我那时候并不清醒，身体脑子完全不受控，我把她当成了你妈。”
顾明川嗤了一声：“你这话对妈说，她没有吐吗？”
“明川！”顾景之有些怒，但随之很快就沉了下去，“错了就错了，说再多理由也是狡辩，只是那酒店明明我叫的是你妈，怎么变成了别人我想你再多想想也会明白。当初我和你母亲感情正浓，我爱她如命，怎么可能会做那些事。”
这些事其实顾景之这些年已经不厌其烦的解释了几百次了，但做过的事不管自不自愿都已经发生，有人能把这段不光彩的事拿泥土掩盖了照样过日子，但梁思容做不到。
婚离不成，家和散了没什么两样。
顾景之这些年紧跟着梁思容一直住在付家，要的就是不离婚，要的就是她有一天能转过身重新接纳他。
顾明川不知道这件事谁对谁错，说最错的大概是那个罔顾客人意愿进客人房间趁客人酒醉神志不清爬上客人床的酒店服务员了，并因此闹出了一个孩子。
“当初顾氏出现危机，你爷爷奶奶出了车祸，所有的担子全在我身上，我没日没夜的应酬争取项目，胃喝出了毛病也没空住院，那天来的人黑白两道都有关系，灌我酒我不得不喝，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在酒里加东西。”
他叹了一口气，说这些似乎也没有了意义。
只是一觉醒来，本应该是妻子的人换成了陌生人，他的惊恐无以复加。
这些年，他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后悔那天去那个应酬，后悔那天接过了他们递过来的那杯酒，后悔我没有让司机送他回家。
他怎么会不知道离婚是一种解脱，不管谁对谁错，这件事就是他们身体里的一根刺，拔不出，越长越深。
但他没法放手。
宁可这样耗着，也要把人留在身边。
两人站着吸完了一根烟，很默契的都没有说话，扔了烟头走进了黑夜里。
————
梁思容手撑着太阳穴，手术中的灯一直亮着，里面不知情况如何，外面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
付老学生无数，梁思容一个都没通知，他生前不喜欢热闹，想必在做完手术最狼狈的时候也不希望被太多人看到。
秦唐安静的站着，手机屏黑着捏在手心里，还有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口袋映出了一个方形盒子形状。
“给我去买瓶水吧。”梁思容开口。
秦唐没想到她能和自己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点点头，去每层楼的自助贩卖机去买了瓶水。
回来的时候梁思容好像给自己稍稍收拾了下，乱出来的细碎头发没有了，唇上也有了一点颜色。
他把水递给她：“水。”
梁思容接过了水：“坐会吧，还不知道要多久。”
秦唐没有坐下，还是站着，只是没有回窗口，而是站在了她旁边。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吧。”梁思容喝了口水后说。
秦唐当然知道。
“你母亲死的早，不然我也有可以恨的人，她生前打的好算盘，趁人不清醒偷走房间钥匙脱光衣服爬上客人床，还故意留下了孩子。她要是聪明点，就偷偷摸摸的联系我老公每个月都可以讹一大笔钱，不说大富大贵，生活肯定会比她当服务员好多了，可是她不知足啊，还想进顾家的门。”
秦唐听着。
“这样我就可以一直不知道这件事了，也能傻乎乎的活着。多好。你说你妈怎么这么贪心呢。”
这点秦唐是同意的，他妈就是太贪心了，才会到后面什么也没得到。
进了顾家门又怎么样，顾景之都跟着去了付家，顾家成了一个空家。
到死的那天，什么也没落着。
“你说她爬谁的床不好，非要爬顾景之的，她去爬一个未婚的不好吗，至少还有希望，顾景之有明川了，她凭什么认为顾景之会抛弃我们去娶她呢？”
梁思容不像是要得到秦唐的回复，更像是要一个宣泄口说说话。
秦唐沉默，是她的儿子，她说这些恶毒话没有半分愧疚。
梁思容这些年一直在和自己拉扯，顾景之无辜吗，他被下了药，被人捡了空子闹出了孩子，她理智觉得这事不能完全怪他，他在和那人上床的时候嘴里喊的全是她。可是说不怪，她又觉得不能接受。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每次行使夫妻生活时，她心里总有一个念头跑出来。
他在她身上也这样吗？
这拉扯的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精神分裂了。
有时候觉得离婚一了百了，但顾景之又不同意。
“你怎么这好的运气，才一次就怀孕了，我当初怀明川还费了不少力。贱人真是有贱命。”
秦唐指尖在烟盒上动了下，然后归于平静。
“我们这一段婚姻真是一场笑话，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梁思容眼角沁出了一滴眼泪，她拿指尖揩去了，“我就不明白顾景之有什么好，你妈就非要看上他。”她很快改了口，“也是，年轻时的景之有好皮囊，有好家庭，有好脾气，可是他是我的啊。”
秦唐手上没有餐巾纸，他只能看着梁思容哭。
有触动吗，好像不大。
他妈已经死了，死前也没有得到一分钱，没有得到顾家的认可，唯一的儿子没有发挥作用，临死前还在咒骂他没用。
“我爸接纳了你在我们家里呆着，我就时常想着你妈该在坟墓里笑醒了，她的目地达到了，这儿子给她争气了。”
秦唐有些困惑，他进付家好像不是他妈的最终愿望。
他妈的心里，秦唐只是一个工具，是能让她享受荣华富贵，一步登入上流社会的梯子。
不过梁思容说是就是吧，反正他进不进付家也就是活的不好和活的非常不好的差别了。
“那些打你骂你的，我全知道，我曾经恶毒的想，骂你骂的越狠，我就越解气，”梁思容说，“可是有时候在夜深人静听着你在房间里哭的时候却有些不落忍，你也就只是个这么点大的孩子，从她的肚子里钻出来不是你愿意的，却承担了所有的恶意，我很坏吧？”
坏吗？是挺坏的。
但想想好像也能理解。
“以前我不是这样的......”梁思容的声音轻下去。
以前的梁思容豁达善良，娇纵可爱，遇见不平敢只身上前，遇见不公敢直言不讳。
付老设计界大佬，付老妻子娘家资本雄厚。付家小公主从出生起就含着金钥匙，不需要看人脸色，不需要低眉顺眼，她拥有可以肆意飞扬的资本。
也同样，她眼里容不得沙子。
“以前的我明明不是这样的......”梁思容喃喃。
秦唐看她觉得她挺难过的，但他现在也挺不好受的，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一站一坐。
寂静的走廊里时间无声流动着，手术中的灯始终亮着。顾家父子一直没有出现。
“我爸让你进付家是看你可怜，小小年纪身不由已，出生不能选择，爹妈也不能选择，但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梁思容只消沉了一会，便拾起了母亲的身份。
秦唐当然知道，他很自觉，自成年起可以做兼职可以赚钱自己时他就已经搬离了付家。
他从不妄想不属于他的一切。
秦唐想，当然，除了欢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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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欢一脸问号，凭什么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