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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无言语，秦唐再次站到窗口，零落萧条，在寂静的夜里如独自站着的松柏。
梁思容看他背影，他的手始终放在口袋烟盒上，一直没有离开过。
她以前对他是单纯的恨，但自从夜深听到他在房间里哭过后，恨里面夹杂着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的东西。
只能说，他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一种错误。
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却也无法接受他的存在。
偏偏他爸，以前最宠她爱她的人，却非要把他放在家里,戳她的眼，刺他的心。
顾景之和顾明川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些吃食。
“怕吃太刺激了你胃不舒服，喝点粥吧，玉米排骨粥，你以前最喜欢的。”顾景之把保鲜盒打开，拿了勺子喂她。
梁思容躲避了下，“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顾景之哄着她：“多少吃点。”
顾明川拿着两份粥，给了秦唐一份：“多买了一份，吃吧。”
秦唐来的时候正好和黎欢在酒店里吃了点，这会没那么饿，相比于饿意，他的烟隐更大些。
他接过放在窗台上，没打开：“等会吃。”
顾明川饿了，晚上从应酬桌上喝了一肚子的酒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几次洗手间下来，肚子里空空如烟直犯抽。
等待是煎熬的，尤其付老在里面生死未知。
——
熬了一个通宵，梁思容和顾景之都有些受不了，等付老下了手术台观察完毕回了病房，对着顾明川交代了几句就先回去休息了。
秦唐的那份粥在早上终于派上了用场。
幸好外面包了保温锡纸袋，几小时过去了还有点余温。
顾明川早上有一个推不掉的会议，思考了下，付老的护工上午就会到位，现在他昏睡着也没什么需要人的地方，留秦唐一个人足够了。
付老为人朴素，不喜奢华，但几个子小辈都是喜欢享受的人，给付老安慰了顶层的vip病房，一个病房就像一个小套间。
秦唐站了一晚上，动了几下才发觉麻的厉害，他的烟隐一直没能解决，目前还是不行。
他拉开凳子坐在病床前，怔怔的看着付老苍老的脸。
付老的脸是和蔼的脸，性子也还算好相处的。
只是小时候他站他面前时那拘谨的感觉到现在仍然还在，他是付老发话留下的，秦唐潜意识里很怕他收回，每次在外打架闹事回家面对他时，心里扭曲又解恨的想，我就是这么个烂人，你让我留下你会后悔的。
可同时，他又恐惧他真的会让他离开。
就是头上悬着把刀，不知何时落下来，也深行落下来之后他就不必这么惴惴不安了。
反正也没有比这再坏的事情了。
手机叮的一声响，秦唐拿出来看。
是绫越发来的：【秦老大，我们出发了。】
秦唐都快忘了今天是他们公司去投标的日子了。
他为此准备了很久，却在最重要的一刻有事赶不过去。
【加油】
绫越：【你这渣男，就这么把我们扔进了牛鬼蛇神窟，任我们遭人□□，我们的清白啊......】
秦唐：【看好你】
病房里进来一个医生，穿白大褂，高束着头发，里面一件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一双舒适羊皮小单鞋，身材高挑，她进来看到秦唐，“就你在？”
秦唐收了手机，站起来，“他们有事。”
她给付老掖了下被角，“你是秦唐？”
付家当初那事闹那么大，作为付老朋友的女儿，她自然是知晓一些的。
秦唐嗯了一声。
医生伸手，“我是白翎。幸会。”
秦唐不觉得有什么可幸会的，但他仍然与她短暂的握了下手。
白翎走后，秦唐重新拿出手机，绫越一连又发了好几条过来，秦唐一眼扫下来，本想无视，但念着他现在还是脆弱的失恋人士，慷慨的回复了几个字过去。
门又打开，一穿蓝色护工衣服的阿姨端着脸盆走进来，“你是付老的外孙子吧，长的真是俊，就你一个人在啊，孝顺的很，不像现在年轻人都不愿意伺候老人的，也不想想自己以后也要变成老头子的勒。”
阿姨手脚麻利地去卫生间倒了热水拧了毛巾给付老擦脸和四肢，话也挺多：“这个病真是遭罪的哦，我家里那口子也这样，什么话都没说就倒了下去，把我给吓的，不过你们好，住个院还在这么好的地方，我想都不敢想。”
阿姨絮絮叨叨，说自家事，说别家事，话虽多，但动作很熟练，也挺细心。
秦唐觉得这太过安静的病房里有点声音也挺好的。
能分散一点他的烟瘾。
阿姨出去倒水，过一会，门口又来了人。
是昨晚被梁思容赶回家的几兄妹。
几人显然是打探好了现在的病房里梁思容不在了才来的。
先进来付远轻蔑的看着秦唐，轻声的叫了声小外公，见没反应才对着秦唐说话：“明川哥不在吗？就你一个人在？”
秦唐知道他开口就必定是嘲讽的话紧跟而来，他不是小时候那样会一句话戳到痛处就炸的脾气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四个人：“不然呢。”
付远咧嘴一笑：“你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嘛，昨天我们说半天你都是哑巴样，以为你转性了。我说呢，生出来就是野种，不会因为时间久了就变成顾家真正的种了吧。”
秦唐：“我是什么不要紧，你是什么种自己知道就好。”
付远亲妹妹付丽看秦唐长的帅，有些不忍心他被欺负，他拉了拉哥哥，示意他在小外公这里收敛点。
秦唐往她那瞥去一眼，付丽忽然有些脸热，羞涩的朝他笑了笑。
付远看着妹妹这表情愣了愣，嫌恶的把她挡在身后，“你搞搞清楚你对着脸红的人是谁，不说是个野种，就算小姨姨夫他们承认了他，他和你还有血缘关系。”
付丽嫌他说话的声音太大被人听去了，慌的捂他嘴巴：“哥你说话声音轻一点，谁脸红了，我能对着他脸红吗。我......”她悄悄看过去一眼，“不就是看他长的好看吗，以前还是个萝卜头，丑的要死，现在却长的这么好看了。要是不是野种就好了。”
她有些遗憾。
其他几人对付丽这种见着好看点的男人就发花痴的样子很是习惯，但对象是秦唐就有些觉得恶心了。
秦唐坐在病床前，一手拿着手机随意的刷新闻，一手点着烟盒，丝毫不受影响，任由他们在那边小声说话。
他想给黎欢发个信息。
很想。
他们的声音他听着反胃，这些声音与他小时候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在他面前笑的天真灿烂，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打他踢他。
他们用最纯真的声音说着最恶毒的话。
这些话无疑都是听着家里的大人学来的，他从小就在阴沟里长大，抡起拳头就去打架。
可是家里的大人说他们还是孩子，他们的话他为什么要当真。
可是他们是不是忘了，他也只是个孩子。
没人为他撑腰。
哦，也是有的。
秦唐想，他谎报年龄那年，成功进了一场拳击赛，结束后他疼到全身散架，一嘴巴的血，味道很不好闻，牙齿掉了一颗，一瘸一拐。
回去的路上碰到付远他们，几句话不对付又打了起来，他以前都能赢的，可是那天他实在没体力了，身体也痛的很，没打几下就落了下风。
她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叉着腰骂了他们以多欺少不要脸，抡起路边的一根老粗的树枝“呀呀呀”的声势浩大的冲过来，却在半途摔了一个大马趴，爬起来拍了两下破了个膝盖，继续冲。
秦唐吐出一口血水，支撑着起身要来帮她，她把石头砸一人背上得了空还对他吼：“快来帮帮忙啊，我打不过了呀。”
“你们要脸不要脸，这么多人就打我一个女孩子，我是要来帮他的，可你们就全都逮着我打了吗？”
伶牙俐齿的，一弯腰，裙子被掀了起来，露出了里面的小皮卡丘内裤，她一下子着了羞，发了怒，张牙舞爪的大叫着。
声势浩大，秦唐觉得付远他们不是被她打跑的，而是被她吓跑的。
秦唐的眼睛被血糊了半只，迷迷糊糊的只看见一个高高的马尾在她背后甩啊甩啊。
耳后那块红色胎记煞是耀眼。
付远几人还在说话，等着护工再次进来，他们噤了声，护工一看这么多人在，比刚刚还话唠，那话叠着话密密麻麻的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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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欢今天跑了卫浴这一块。
做设计这一块的，与各种建材都要有所接触，公司要做大，就不能只画图，装修这块利润空间大，但竞争也大。
黎欢结束上午的行程回到酒店房间，突然想到上次酒会结束时的那些名片还没有筛选过，拿过包开始找。
名片出来的时候连同着一直被遗忘的协议书一起掉了出来。
平时事儿太多，协议她就随意的折了几折连同着她包里的一些杂七杂八的化妆品和名片扔到了一块。
黎欢突然想到秦唐现在在她这算是履行了情人儿的职责，但这份协议她一直没看过。
她把散落一桌的名片全挥到了一边，打开了协议。
协议很敷衍，就一张纸上短短几行字，还是手写的。
双方权利和义务，价格条件，违约后果都简单的列了一下。
最下面的是两个人的签名。
黎欢快速的扫了一眼，然后眼神凝在了价格一栏上。
许久，她终于僵硬着全身张着嘴抬起了头。
啊。
她发现。
以她的存款余额。
她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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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