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5 章
凌晨五点。
早已经有人醒来, 床上的小姑娘眉头微皱，显然睡的不是很安稳, 他看了一会儿, 从冰水里捞出洗脸巾盖在她脸上。
“嘶，太冰了吧！”慕心心叫了一声, 一下清醒了。
她小脸上带着一点倦意，看着张遂天身上的法衣，不由撇了撇嘴：“这也太难看了吧，哎哎，轻点轻点, 疼。”
“我就知道你要睡过头。”
“什么叫睡过头呢，最近还不是做噩梦呢！”
慕心心顶着睡觉而翘起来的一头卷毛，伸手接过碗闭着眼睛往嘴里倒。
“哇，你又烧了什么奇怪的符箓！”
符水的味道显然不太好。
慕心心捏住张遂天的手，“你到底烧了几张在里面！”
“三张。”张遂天皱眉看着慕心心的黑眼圈；“你最近做什么噩梦了。”
慕心心打了个呵欠, 冰水上脸后, 她清醒了一些：“我跟你讲, 就是……呃, 我记不得了。”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 露出一点困惑的表情。
看着她的表情, 张遂天伸手拍了拍她, “好了。”
慕心心伸手抓了两下头发, 束上道冠, 伸了个懒腰：“今年的中元节过了我们就可以下山了吧。”
她小脸上有一些跃跃欲试, 虽然说现在还是很方便，但是自从在手机上见过山下的生活，她已经充满了期望。
“嗯。”
张遂天看着她的神色，却又沉吟了片刻，他沉默了一会儿，“你想去那个大学？”
慕心心认真的考虑一下，“你学什么？”
她是肯定不跟张遂天一个专业的。
那多不自由啊。。
慕心心考虑去学画画，毕竟她画符有基础。
而且都夸她很有灵气，画符和画画什么的都是画，一看就是共通的，自己这么聪明伶俐的人，还是是分分钟就学好了。
她觉得美.少.女画手什么的太适合自己了，将来微博上几万粉的日子可期啊。
张遂天沉默了片刻，慕心心看着他的神色，顿时撇了撇小.嘴，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莲蓬递给他；“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有考虑过未来。就知道混吃等死！”
看着慕心心的样子，张遂天懒得搭理她。
慕心心眼睛一转，“我听说今年是大祭啊，师叔他们都忙的要死，你说小师叔会不会回来？”
高数子回来的话，他就可以把高数子欠她的钱拿回来了。
张遂天剥出几颗莲子，塞进了慕心心的嘴里。
慕心心咬了一口：“卧槽，张遂天你个辣鸡，你竟然连莲子心都不取！”
苦死她了！
是不是人啊，竟然又趁着她刚睡醒不是很清醒坑她。
慕心心小脸皱成一团，瞪大了眼睛瞪着张遂天。
“这下不就清醒了吗？”张遂天淡定的将剩下的半个莲蓬收了起来。
想到知道慕心心这个莲蓬从那里摸来的。
也幸亏她敢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偷藏祭奠用的莲蓬。
“这也是第三年了。”慕心心扯了扯身上的法衣，这东西太过厚重，而且这衣服，无论如何都不太符合她的审美水平，让她有点愁眉苦脸，不得不安慰自己，等从这伏魔之殿出来，下山后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了！
想要自己在淘宝上看见的各种漂亮小裙子，她顿时轻松了不少。
第一次伏魔之殿的赦罪道场慕心心和张遂天只有九岁，是张清源带着他们两个，主要还是张清源，他们两个只是负责在帮忙处理一些微小的事务。
伏魔之殿里也不能容纳太多的人。
那时候慕心心二人年纪还小，灵气也不强。
在第二年后，张清源就逐渐把事情交托到他们手上，让张清源惊讶的是，这两个小孩子在这方面有着远远超过他们年龄的天赋。
即便是张清源，也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能独立的主持赦罪道场。
而张遂天和慕心心，几乎在第二年就能顺利完成自己的工作了。
惊人到简直好像是为了这种事情而生的，甚至不用张清源教太多他们就能自己完成。
不过第一次他们上手的就很快，丝毫没有辜负天才的名声。
在第三年的时候，张清源已经在旁边看着他们主持赦罪道场，自己只负责在一旁压阵准备一些突发事故，虽然有一些小问题，但是两个人都处理的很好，甚至没有让张清源出手。
第五年的时候，张清源不在管理伏魔之殿了。
再怎么的独当一面，他毕竟已经老了。
“不过今年我夜观天象，荧惑守心，恐有异变，你们二人也要多谨慎小心。”虽然说这两个孩子从来没有让张清源操心——呃，虽然说慕心心经常偷鸡摸狗做一些把张清源气的秃头的事情，但是的确在道法方面，这两个人丝毫没有让他担心过。
在道术面前，这点小缺点就是小孩子的活泼好玩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又没害到别人，玄武山别的不行，慕心心顽皮一下他们护短一下还是没问题。
毕竟今年中元节后，慕心心选择入世历练，她个性活泼，心性通透。
即便是张清源也很少见这样通透的人，慕心心他是不操心的，虽然是顽皮了一些，但是她那样的心性和天赋，其实都是绝佳的，毕竟小姑娘年纪还小，将来长大了就好了。
不过……
他凝眉看向自己的孙子。
即便是称为道门天才，有着远超于所有人的天赋，但是对于这个孙子，张清源其实是不放心的。
他太游离，也太冷漠了，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不肯跟人说。
这样的天赋，可能是一种幸运，也有可能会带来不幸。
即便是他，也看不明白张玄在想什么。
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玄之又玄。
好在这几年慕心心在张遂天身边，总算是有了几分人气。
只希望到时候在红尘之中，慕心心和张遂天能够一起，有些参悟，别这样冷漠超脱。
如果不能入世的话，又说什么出世呢。
他心中喟叹，看着慕心心牵着张遂天袖子，脸色严肃的进了伏魔之殿。
明明是活泼的人，偏偏这种时候却摆出再严肃不过的表情，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真是可爱到让人心动，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第一次遇到茅姮娥，也是这种冷冰冰的表情，让他怦然心动。
不过……
看着两个人拖长的身影，张清源心中却忽然有了几分不详的预感。
他伸手拿出一张符箓，很快燃烧了起来，在隐约的火光中，他隐约看见了什么。
但是随着啪的一声，那符箓却瞬间燃烧殆尽，再没有一丝痕迹，而他胸口一热，某种反噬的剧痛袭来，他并不是如何的精于占卜，只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怎么会！
张清源心中一惊，看向两个人身影。
“阿玄，心心。”
“啊？”传来了慕心心的一声疑惑。
但是朱红色的大门已经在眼前重重的掩上。
“小心！”张清源已经来不及进去了，只能喊出了一句。
伏魔之殿里，在远古的时候封印着一百零八煞星。
传说当年洪太尉放出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一共一百零八煞星妖魔逃逸出去，化作水浒传里一百零八好汉，成了一场生死大劫，各位魔星应劫。
虽然说后来煞星归位，但是这伏魔之殿里，却有一个五尺六分的石碑，下面石龟跌坐乃是玄武中的玄龟，前面却是龙章凤篆天书封着这众多魔星，众人难识，只有道门中人，极有天赋者方能揣摩这天书符箓有所得。
但是每个人能够看见的也不一样，能看的时间也不长。
只是若是没的天赋，看了这东西，反而伤了自己。
这伏魔之殿里，能够进来的人也是极少。
否则也容易被这镇魔石碑所伤。
只是当年洪太尉走脱了妖魔后，但是将这石碑挖掘挪走后，在原来石碑的地方，却留下了一处万丈深浅的洞穴，那洞穴昏昏暗暗，阴阴惨惨，阴气凝实成了一股黑气。
也不知道通往何处，不过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孕育出一些妖魔鬼魅来，后来虽然将镇魔石碑又挪了回去，但是到底不比以前原封的那么好用，偶然还是会有阴气泄露。
每年赦罪道场，便是加强这洞穴的封印。
然后将那石碑上凝聚的妖气阴力都净化掉，再处理掉那些出现的妖魔。
张清源虽然修为高深，但是毕竟已经老了，他的精血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在这个阴气弥漫的地方继续工作下去。
玄武山虽然人才众多，但是能够进这伏魔之殿的也少的可怜。
伏魔之殿里一片黑暗，唯独中间那石碑巍然挺立。
慕心心抬头看着那石碑，看着上面隐隐约约的字迹，感叹道；“我总觉得这小乌龟跟王泊棠有点像。”
“女儿碑，嫁个老公是乌龟。”
“……你在唱什么呢？”
慕心心嘻嘻一笑；“我前几天看红楼梦，里面薛蟠写的，不是正适合眼前的景象？”
张遂天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将法器一样样的摆在一旁，慕心心还在看着那天书符篆，他们毕竟年纪还小，张清源也交代过不要看这石碑上的内容，不过慕心心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反应，她拉了拉了张遂天的袖子：“看看这个？”
慕心心心想，我这样的美.少.女竟然与这镇魔石碑无缘？
张遂天摇了摇头；“现在看这个太伤心神。”
慕心心不服气：“说不准顿悟了呢。”
毕竟修道这种事情，顿悟了就变强了。
虽然说嘴上还硬着，但是慕心心还是想了想，又抬头认真的看着那镇魔石碑。
看了半天还是什么反映都没有，不由想了想。
张遂天将各种法器摆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慕心心拿起法剑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涂在了石碑上。
张遂天：……
“心心！”
“哎呀，我就试试，说不准滴血这石碑可以认主呢！”慕心心一脸期待的看着面前的镇魔石碑。
毕竟她都要离开玄武山下山了，作为美.少.女道士，按照小说里的说法，怎么都应该有几个法宝吧。
别的不说。
这东西一看这么大，雕工又精致，虽然说那乌龟瘸了，但是如果能够认主，自己平时带着，关键时刻拿出来砸死人不是美滋滋。
可惜在慕心心期待的目光下，镇魔石碑丝毫不动。
慕心心：……
不动。
……
不动。
……
我就是一块冷漠无情的石头。
……
“……”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慕心心：“你先在一旁休息一下吧。也不怕手痛。”
慕心心咬牙；“我才不信！”
我这样的美.少.女怎么可以没有主角光环。
她很怕痛的，为了让这个镇魔石碑认主，她都忍痛割破了自己的手指了，结果竟然一点反应都不给。
也太过分了吧！
这赦罪道场可是最少三天的，如果聚集的阴气太多的话，可能会花上更长的时间。
而且慕心心这个样子，实在是让人担心。
“这不还有一点时间嘛。”
看着张遂天将各种法器摆在一旁，慕心心眼睛一闪，伸手拿起法剑挽了个剑花，冲张遂天嫣然一笑。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张遂天对她熟悉透了，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要作死。
慕心心笑道；“没什么。”
她抱起张遂天的手，猛然亮出小虎牙，咬破了张遂天的手指。
张遂天：……
“哎呀！”伸手将血手指往石碑上一按。
“……”张遂天；“你干嘛呢。”
慕心心满意了：“对我也没反应，对你也没反应，是这沙雕石头的问题。”
所以绝对不是她美.少.女的问题。
“你呀。”张遂天看着她的模样，她唇.瓣上染了一点血，格外明丽，不由脸上微红，郝然将头扭到一旁，看着那一只石龟。
乌龟的眼珠子盯着他。
慕心心抽出了自己的桃木剑。
说是桃木剑，其实就是一根桃木的枯枝。
张遂天也不知道她从那里捡回来的。不过她倒是很喜欢的模样。
“我有一天做梦梦游捡回来的！”慕心心义正言辞的说。
虽然说这桃木剑对于别人来说只是一根枯枝，但是慕心心就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厉害的法器。
为什么没有鬼见鬼跑大概是因为……
自己还没找到让它觉醒的办法吧。
“今天的小桃木也依然很没用呢。”她弹一下手里的剑。
张遂天拿出一根白色的蜡烛，放在石龟的头上，然后符箓一闪。
一道苍白的烛火立即燃烧了起来。
“白火啊。”
白蜡烛有着招魂的作用，张遂天拿出来的蜡烛是特制的，有着吸引鬼魅的能力。
果然立即随着一声咆哮，旁边的洞穴里一只缢鬼已经冲了上来，他脖子上挂着一条血红的绳子。
“……”
今年的鬼怪，来的比往年更快了一些，但是似乎也比万年更强了一些。
慕心心含了一颗莲子在嘴里，关键时刻，这莲子心可以提神辟邪。
“阿天！”
“嗯。”
修长的手指一挥，一张烈火符已经穿在了慕心心的剑尖。
手腕一转，符箓自烛火上晃过，兹的一声，燃烧了起来。
“疾！”慕心心立剑掐诀，符箓上顿时火星四溅。
这是她无聊时候和张遂天一起琢磨起来的，可以达成一加一大于二的结果。
她觉得等于三也没啥问题。
点点火光四溅。
慕心心闭上了眼睛，她已经不需要去看了，只需要用灵力去感受中空气中密密麻麻阴冷的鬼气。
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负面力量从那个洞穴中泄露了出来。
自从当年洪太尉放走一百零八妖魔后，这个地方一直没有直接的解决办法。
只能不断的封印和净化。
那种无尽的阴冷让人觉得恐怖。
似乎已经置身在了北极。
或者比北极更为冰凉的冰海。
各种形状奇怪的鬼魅纷纷出现，脖子上拖着绳子的缢鬼，大着肚子的产鬼，提着灯笼的疫鬼，穿着书生衣服的科举鬼，乱窜的猫鬼……
张遂天神色冷漠的看着面前的黑色影子。
似乎无穷无尽。
“阿天？”察觉到张遂天的动作似乎慢了一丝，慕心心发出疑惑的声音。
“没。”张遂天收起心神，拿出一张烈火符箓，虽然说他更擅长五雷符一些，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烈火符作为开局更好用一些。
现在出现的都只是小鬼而已。
等到了后面，出来的鬼魅才会越来越强。
他抿了抿唇，看着闭着眼睛的慕心心。
火星如同点点萤火，但是每当火星燃上一个鬼魅，就可以看见他们极快的被燃烧净化，然后变成一缕白色灯光，投向被乌龟驮着的石碑里。
时间太长了，必须清楚分配好整个时间。
而且今年中元节除了赦罪道场外，外面的事情，也很多。
比起鬼魅来说，更恐怖的，还是人心啊。
比如说。
“今年的鬼魅，怎么感觉比往年多了很多，也强大了很多。”
虽然说这几年来赦罪道场的鬼魅都越来越多越来越强，但是今年似乎产生了质变，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远远的超过了往年。
慕心心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一把法剑穿过了她的胸膛，从她身后而来的剑，站在她身后的只有一个人。
这把法剑，她也再熟悉不过，曾经还在上面缠上热闹的红色丝线。
剑尖一点鲜血，发出一点清脆的声音，一点血红落在地上飞快的晕染开了，然后是滴滴答答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阿天？为什么啊？”
她看着面前的少年，“不要哭啊……”他只是无声的流泪，神色冷硬，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去做什么，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沉静，但是越是如此，她反而越知道他心里的悲伤。
我不打紧的，我不怕死，人总是要死的。
但是你不要哭啊。
你哭起来一点都不好看，我只喜欢你的美貌，你哭起来这么难看的话，我不喜欢你了……
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