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温星阑什么都没说,只端坐在太师椅中,和梁子济大眼瞪着小眼。
别说梁子济了,秦飞雨都有点坐不住了。
这是干嘛呢?
玩"比比谁先眨眼”呢?
"咳咳!那个……”秦飞雨试图出声,打破一下沉默。
温星阑抢先一步,截住了她的话头:"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这是什么开场白?
官府审案子呢?
秦飞雨强忍内心的尴尬,端出一副严肃的面孔。
她马上是要做小师姑的人了,自然也要有小师姑的派头不是?
梁子济头回面对这样的阵仗。
面前坐着的,是他从前够都够不到,神仙似的人儿。
身后有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头顶上是药神娘娘的金像,身旁是秦飞雨殷切的目光。
他的腿开始发抖,后背上的汗透过衣衫,渗了出来。
好在他是面对着温星阑的,没有叫温星阑发现。
不然,恐怕就要留下一个坏印象了。
深吸口气,梁子济强作镇定,拱起手来自报家门:"小人梁二……”
原来的名字用惯了,一下子没有改过来,幸亏他反应的快,马上改口:"小人梁子济,见过星阑公子。”
"梁子济……”温星阑打着扇子,将这个名字在嘴里过了一遍:"听说这个名字是我家小师妹帮你取的?”
梁子济抱着拳,不敢抬头:"正是,得王妃娘娘赐名,乃是小人三生荣幸。”
"梁子济,梁子济……”温星阑跟品诗似的品了好几遍,忽然没好气地丢出一句:"果然很难听。”
难听吗?
他觉得还……挺好听的呀……
梁子济低着头不敢答话,毕竟以他的立场来说,说难听还是好听都不合适。
秦飞雨知道温星阑是在故意跟自己赌气,回敬给他一个白眼算是反击,同时嘴上也不示弱:"师兄大才,起的名字一定比我好听,实在不行,你重新帮着起一个呗,您看是叫翠花好呀,还是叫酸菜好?以您老人家的智慧,没给人家起名叫狗剩,人家就该感恩戴德了吧?”
"噗嗤!”
外头有些围观群众听到秦飞雨的话,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位寒王妃的嘴还真够毒的。
不过有的时候,怼的越狠,反倒能证明他们师兄妹的关系越好。
再瞧瞧温星阑那张口结舌说不出话的模样,众人顿时觉得,这位传说中的星阑公子,似乎也没有那么遥远不易亲近了。
温星阑本想攻击一波,结果不出意料的被反杀了。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摇着扇子,好整以暇道:"不必了,既是师妹你亲自起的名字,那就用这个好了。”
温星阑那个无所谓的口气,听上去就像是对此毫不关心,也毫不在乎。
梁子济压低了头,脸上闪过一抹失落。
公子他……果然是不满意他的吧?
小孩子嘛,心思比较细腻,本来就很正常。
秦飞雨捕捉到了梁子济脸上的表情,不过她什么都没说。
往后他要经历的考验还多,这一点小小的下马威,就当是磨练他的心智了。
"我听小师妹简单说了些你的情况,据说你只是御医院的一个小小药童,并没有学习过任何的医理或者药理,可有此事?”
温星阑这话问的漫不经心,但听在梁子济耳朵里,却是漫不"惊心”。
温星阑是什么人呀,那是星阑阁的阁主,多少天才想要在他手底下拜师,他都不肯收。
而自己,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身家背景,甚至连天分都谈不上有多高的小药童。
想到这里,梁子济不觉有些自卑,头压得更低:"回公子,正是,小人两年前入的御医院,一直在孙院正的手底下做事。”
"原来如此。”
温星阑摇着手里头的扇子,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门口的那些围观百姓已经替他说了。
"一个药童,竟然妄想拜星阑公子为师?简直太自不量力了吧?”
"我可是听说,两年前,玄遥国的那位小公子想拜星阑公子为师,在星阑阁前跪了三天三夜,星阑公子连面儿都没露,直接就叫人把他给打发走了。”
"小公子?你说的可是玄遥国的那位天才少年容玄安?”
"正是,那位小公子,可是连沧溟药师都夸过他天分奇高呢,星阑公子却怎么也不肯收他为徒。”
"连小公子那样的人,星阑公子都看不上,会看上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药童?”
人们的嗤笑声还有议论声,像刀子一样钻进梁子济的耳朵里。
小小少年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
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星阑公子这样的人物,凭什么收他一个小药童做徒弟?
到底……还是他痴心妄想了吗?
"你都听到了吧?”温星阑看戏似的等着那些人说完,扇子一收,慢悠悠地看向垂头站在他面前的梁子济:"你觉得他们说的对吗?”
"他们……”梁子济蠕动着双唇,好半天都没给出一个答案,
这个问题可得好好答啊!
秦飞雨面上什么都没有表露,心里却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怎么,你觉得他们说的是对的?”温星阑悠闲地把玩着手里的扇子,仿佛只是在同他闲聊。
梁子济咬咬牙,勇敢抬头:"不,他们说的不对!”
没错,就是这样!
秦飞雨暗暗松了口气,看向梁子济的眼神愈发欣赏。
她果然没有看错他。
人,就是要先自己争气,才能指望别人看得起自己。
若是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自我诽谤,那将来,注定成不了大事。
温星阑大约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干瘦干瘦,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小药童,居然有这个勇气,敢当众反驳那些人的话。
别说,秦飞雨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起码,他开始对这个叫梁子济的孩子,产生那么一丁丁点的好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