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盟的事暂时放在一边,今天梁子济正式上门拜见的日子。
他们这行,哦,也就是炼药师这行,还是很讲规矩的。
听说当初温星阑拜师的时候,可是摆了台子点了香,正正经经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这才算完事。
秦飞雨嘛,她师父拜的仓促,是在沧溟药师向众人宣布要收她为徒后的两个月,才正式行了拜师礼。
在此之前,她只能算是沧溟药师名义上的徒弟,在外面,是不可以随随便便称呼他老人家为师父的。
温星阑那个人吧,看似放荡不羁,实则却是个老古板。
这些礼节上的东西,他是绝不肯有半点疏忽的。
可既然要堂堂正正的拜师,自然要仔细考察过才行。
不然,回头一说,他堂堂星阑公子,竟然收了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目做徒弟,他的面子岂不全都丢光了?
于是,这天中午,温星阑又是摆台子,又是点香火的,布置的那叫一个规整。
秦飞雨下楼的时候,看到他正在指挥朱雀他们把一尊药神娘娘像往桌子上抬,不由笑着走到他身边,拿肩膀捅了捅他:"我说,用得着郑重其事的吗?今天又不是正式拜师,随便问两个问题而已,整这么大的阵仗,你该不会是想叫那孩子知难而退吧?”
"怎么了?”温星阑斜了眼睛,拿鼻孔对着她:"我乐意,不行吗?”
秦飞雨自觉惹不起他老人家,急忙狗腿地摊摊手:"行行,你高兴就成,不过,等下那孩子来了,你可不要太为难他啊。”
"我跟你说过的,那孩子从前只是个药童,不像你我,从小就接触这些,医理药理上,难免有些生疏。”
"我知道你严格是为了他好,但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别太欺负那孩子,摆个师父架子震一震他就好了。”
"什么叫欺负他?”温星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我那是考察!考察懂吗!很严肃的!”
"好吧好吧。”秦飞雨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拱他的火,连忙顺着他的话说道:"考察,考察行了吧?”
"你考察也要有个度,差不多就行了,别闹的最后大家都下不来台,反倒不好。”
见秦飞雨这样认真的拜托自己,温星阑愈发好奇,他未来的小徒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这个贼丫头这么上心?
不过,她都这么说了,温星阑也不好弗她的面子。
"也罢,大不了我答应你,等下悠着点就是了。”温星阑傲娇地摇着手上的翠玉扇子。
秦飞雨堆出一张笑脸,讨好地把身子凑过去:"那就多谢师兄了。”
温星阑被她璀璨的笑脸晃得晃了晃神,心跳不由乱了一拍。
"笑什么笑,丑死了!”耳根微微发烫,扇柄抵在那光洁的额上,将她的脸推开一些,可心跳却未因此而平复。
想起兄弟妻不可欺这句话,温星阑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说好了要放手的,男子汉大丈夫,就要说到做到,食言而肥那是小人才会做的事,自己是君子,应该谨守界限才对!
没错,要忍住,一定要忍住!
"哎哎哎,我说你们,当心着些,弄坏了药神娘娘的金像,十个你们都赔不起!”
温星阑假装自己很忙,一路吆喝着就过去了。
芙儿凑到秦飞雨身边,不解的问:"小姐,温公子这是怎么了?”
秦飞雨一头雾水地摇摇头:"不懂。”
大概……是他头一回做人师父,所以多少有点紧张?
"王妃。”
秦飞雨正和芙儿小声嘀咕着药神娘娘头上的发髻是用飞云髻好呢,还是用灵蛇髻好,万灵槐忽然走到她们身后,叫了她一声。
秦飞雨捂着受惊的小心脏,哀怨回头:"我的万大小姐啊,人吓人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这丫头不愧是轻功高手,走路都没声的。
万灵槐自己倒没觉得,还一脸无辜地问:"属下吓到王妃了?”
秦飞雨嘴角抽动了两下。
难道她这个样子,像是没有被吓到的吗……
罢了,这丫头跟了君若寒太久,被那冰块传染的,对人的情绪感知方面都有些迟钝了。
摇摇脑袋,无奈地笑了笑,秦飞雨问她:"什么事?”
万灵槐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赶忙道:"梁子济到了。”
"到了?”
这么快?
"人呢?”秦飞雨伸长脖子往她身后瞧了瞧,没见她把人带进来。
万灵槐侧过身,指了指门口的位置:"在门外等着呢。”
门外?
"怎么不把人给带进来?”
万灵槐也想啊,只是……
"温公子吩咐了,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
哈?
"也包括梁子济?”
"温公子说了,尤其是他。”
万灵槐特备强调了"尤其是他”这四个字,可见温星阑有多认真的。
那家伙又搞什么鬼?
梁子济可是他未来的徒弟呀,不用一上来就给人家下马威吧?
"那好吧,我出去看看。”
留下芙儿帮忙收拾,秦飞雨随着万灵槐一起来到了门口。
梁子济果然就站在门外等着,那身姿笔直笔直的,还穿着一身崭新的水蓝色长袍,少了些憨劲,多了几分书卷气。
"王妃娘娘。”
梁子济一见到她,立马拱手行礼,显得进退有度,很让人刮目相看。
看来孙院正这些天教了他不少啊,他也不错,都用心的学会了。
如今你说他只是个小药童,也许反倒没人相信了呢。
"来的挺早啊。”
对于自己这个未来的小师侄,秦飞雨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她对自己讨厌的人,会直白的表现出来,对自己喜欢的人,当然也是一样。
"院正说了,身为弟子,应当早一些来拜见尊师,这叫做尊师重道,是礼貌。”
果然,孙院正那样死板的人,教的也都是些死板的东西。
"害,等你入了门之后啊,咱们就算是一家人了,咱们师门里啊,不讲究这些,你师父……不,我师兄他呢,也不讲究这些,不过今天情况特殊,你就在这里多等一会儿,等里头收拾好了,就可以进去了。”
梁子济满心紧张,听到秦飞雨这样说,心里稍微松快了些,可还是攥出了一手心的汗。
秦飞雨有心提点了他两句,可转念一想,温星阑的考验并不是无理取闹。
倘若梁子济连这样的场面都应付不了,那将来就算他跟了温星阑,恐怕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为了他的将来考虑,自己还是少说些为妙。
"阿槐啊,在这里陪着梁公子说说话,我进去瞧瞧里头布置的如何了。”
撂下梁子济,秦飞雨重新回到了大堂。
因为他们现在住在客栈,当然借的也是客栈的地方。
不算大,但也勉强够用了。
药神娘娘像已经安置好,香案也摆上了,太师椅也立定了。
温星阑摇着扇子,绕大堂左一圈,右一圈,走来走去,晃悠个不停,晃悠的秦飞雨脑袋都晕了。
"我说这位大爷,您是在看展览吗?”
"梁子济已经到了,也差不多该让他进来了吧?”
"不急。”温星阑摇着扇子,神色之淡定,是真的一点都不着急:"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咱们先吃个午饭吧。”
啥啥啥?吃午饭?
她没听错吧?
"可是……”秦飞雨想说可是梁子济还在外头等着呢。
谁知温星阑理都不理她,直接大声吩咐后厨:"上菜!”
后厨还真就端了好几盘菜出来,有鱼有肉,菜色之丰盛,香味都能飘散十里了。
温星阑命人将菜一圈一圈在桌子上摆好。
他自己先在主位上坐下,然后就来招呼秦飞雨:"来,一块吃啊!”
吃什么吃?
吃你个大头鬼啊!
人孩子还在门口等着呢,他就先自顾自地吃起来了,整人也没这么整的吧?
秦飞雨心里多少有点着急。
但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有的停下脚步往里头瞧了两眼,有的干脆围了过来。
秦飞雨想,她还是别太表现出来的好,不然,梁子济要是受到她的传染,等下也跟着着急了,再表现不好怎么办?
"瞧着菜色挺丰盛的呀,正好我也饿了。”秦飞雨浑然无事地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开吃。
对于门口的梁子济,她和温星阑一样,是视若不见,充耳不闻,直接把他当空气。
梁子济一开始还挺定得住的,可他们这饭越吃越慢,越吃越长,他这心里也开始有些打鼓了。
星阑公子该不会是反悔不想收他为徒了吧?
眼瞅着四周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也开始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起来。
梁子济低下头,大冷的天,活生生出了一脑门的汗。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他们这饭终于吃完了。
温星阑命人撤去了那些杯盘碗碟,重新将现场打扫了下,像尊弥勒佛似的,往太师椅上一坐,手中扇子打开,一身架势已然摆出来了。
装,就给我装!
秦飞雨在旁旁侧就座,在他嬉笑着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丢给他一记华丽丽的大白眼。
转头往门口看去,梁子济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这么长时间了,他连地方都没有挪一下,两条腿早就站麻了。
为了能给温星阑留下个好印象,他一大早就起来准备。
这一上午别说吃东西了,水都没喝一口。
刚才温星阑在屋里吃饭的时候,他在门口闻着那勾人的饭菜香,肚子早就开始抗议了。
再加上天气又冷,他穿的又薄,此刻他是又冻又饿,说话就要站不住了。
就在这时,温星阑终于发话了:"带他进来吧。”
梁子济心里咚的一声,像被谁用小锤狠狠敲打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背上的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
"梁公子,请随我来吧。”
万灵槐对着脸色微微发白的梁子济点了点头,随即领着他,大步进入了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