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嘴里的松仁,秦飞雨又重新抓过一把,埋头扒了起来。
"所以,你答应帮白弘德的条件,就是让他对世人说明真相?”
咔吧!
松子壳一分为二,露出白嫩嫩的果肉。
壳儿摆在一边,松子仁放在盘子里,归拢成一堆。
君若寒伸手想要来抓,被秦飞雨一爪子拍了回去,顺便还附送了他一个白眼。
想吃不会自己剥啊?
懒蛋!
护食似的护着怀里的盘子,君若寒摇头失笑,重新靠回到垫子上,架起腿,摆出一副大爷的姿态:"那老头非问我有什么条件,我又没有想好,就随便提了一个。”
随便……提了一个?
秦飞雨的眼角跳了跳。
看出来了,确实够随便的。
不过也可以理解。
本身君若寒做这件事,为的就是跟姬和较劲,也没想要什么报酬。
可对于白弘德来说,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今天你告诉他,我来帮你,不求回报,你猜他信不信?
他铁定不信啊!
因为他在那个位子上坐得太久了,看得都是尔虞我诈,人心算计。
你无缘无故的去帮助人家,反倒会让人家起疑,怀疑你是不是另有目的。
所以,君若寒既不能不提条件,又不想把这个条件提的太大。
毕竟玄林都已经穷成这个样子了,你跟人家要钱要东西,人家也未必拿得出来。
所以君若寒就想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帮白弘德平定这次的叛乱,白弘德呢,对天下人坦白伪造身份一事。
这样一来,一是能安白弘德的心,二也算是有所收获,不至于白忙活一场。
不过……
"你这条件提的可够狠的,白弘德一旦将此事昭告天下,不光他宝贝女儿的名声彻底毁了,他还有玄林上上下下几十万的百姓,恐怕都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你确定,你只是‘随便’提了个条件?”
秦飞雨特意强调了"随便”两字,眯起眼睛来,看着那只面带微笑的老狐狸。
君若寒悠哉地支起头,斜睨着她:"不然呢。你觉得我是早有预谋?”
那倒不会。
以他老人家的性格,如果是早有预谋的话,他一定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可他这条件提的又准又狠,正中要害,秦飞雨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怎么,你不高兴吗?”君若寒突然探过身子,隔着鼻尖贴鼻尖的距离,疑惑地打量着她:"我以为能报复到仙云,你会很开心呢。”
坐在一旁的万灵槐已经低下了头假装自己没有存在了。
秦飞雨望着君若寒漆黑眼眸中自己的倒影,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乱了一拍,手上一哆嗦,果盘都差点被她掀翻在地。
"你……该不会是为了给我出气,所以才……”
后半句话,秦飞雨没敢说完。
她怕是她自己的自作多情,回头万一君若寒再拿这件事来笑话她,那她就真想挖个地缝钻进去了。
谁知君若寒居然十分痛快的承认了:"是呀,我就是为了帮你出气。”
"……啊?”
话是秦飞雨自己问的,她反倒还反应不过来了。
"那个女人怎么算计本王,本王都可以不计较,但她若想算计到你头上,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君若寒的声音低低的,冷冷的,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阴沉。
秦飞雨望着他浓深的眼眸,一下子看入了神。
竟然真的是为了她……
秦飞雨啊秦飞雨,你看你何苦问这话呢?现在尴尬了吧?
"王爷,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下回再有什么事,麻烦你提前跟我通个气儿,起码叫我心里有个数成不成?”
秦飞雨生硬地转开话题,抓起一把松子,忙个不停的剥着,脑袋都差点没埋到盘子里去。
君若寒总是能准确地戳到她那个点,她这么不害臊的一个人,回回被他给闹个大脸红。
真是个可恶的臭狐狸!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君若寒这种腹黑的人,不光不能随便招惹他,最好也不要轻易找他帮忙。
否则的话,分分钟让你倾家荡产!
"行,下回我一定提前跟你说。”
见到某人害羞了,君若寒也不再继续逗她,重新靠回去,一脸玩味的看着她跟手里那把松子搏斗,瞧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的。
接下来的几天,君若寒似乎格外忙,每天早出晚归的。
听说,白弘德简单休养了两天之后,便将所有大臣都召集到了宫里,并且当众宣布了要斩杀楚洪生的决定。
具体原因他没有说,只说楚洪生背主叛上,死不足惜。
这八个字,可说是相当严重了。
那些朝臣也都不是傻子。
虽说当夜在宫中的那几位老臣死活都不肯说那天晚上发生了何事,但透过白弘德对楚洪生的态度,他们至少知道,这件事一定不小。
否则,白弘德就是看在楚先皇后的面子上,也不可能直接要了楚洪生的命。
至于仙云公主。
打从那天起,仙云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白弘德对外说是她生了重病,正在卧床休养,民间百姓还自发供起了医仙像,向上天祝祷,他们的公主殿下能够早日康复,继续保佑他们玄林。
"小姐,这些百姓也怪可怜的,若是他们知道,他们这么尊敬的公主殿下竟然骗了他们,心里应该会很失望很难过吧?”
房间内。
秦飞雨和芙儿主仆俩面对面坐着倚在窗边,看着外面街道上,正成群结队,三跪九叩的百姓,芙儿不由同情地叹了口气。
秦飞雨剥着一只新鲜的橙子,事不关己地耸耸肩:"那没办法,谁叫他们那位了不起的皇帝陛下,撒了这么个弥天大谎呢?”
"撒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去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掰下一瓣橙肉放进嘴里,咬一口,丰盈的橙汁立刻溢满整个口腔。
芙儿的小手托着下巴,盯着窗外那些百姓,瘪了瘪嘴:"小姐说的也是,这事是那个仙云公主咎由自取,也怨不得谁。”
收回小脑袋,见盘子里的水果都被她吃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去再拿一些,迎面撞上了快步走来的万灵槐。
"阿槐,过来一起聊天呀!”
芙儿伸手去拉她,万灵槐往前几步就停住了:"不行,我那边还有事。”
这两天为了处理接下来的事,她跟朱雀忙得脚不点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那个闲工夫坐下来聊天呀。
"你又忙啊!”芙儿失望地瘪瘪嘴。
万灵槐拍拍她的小脑瓜算是安慰,转头对秦飞雨颔了下首:"王妃,孙院正来了。”
孙院正?
"他能下地走动了?”
不会吧?这么快?
"坐轮椅来的。”万灵槐看秦飞雨犹豫的样子,还以为她是不想见,立刻道:"要不要属下想办法打发他走?”
"不用了。”
她犹豫是她奇怪孙院正为何身体都没调养好,就急着来见她。
不过人家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赶人家走的道理。
"带他过来吧。”
秦飞雨慢慢悠悠地坐正,顺手把怀里的果盘放到了旁边的桌上,嘱咐她:"对了,孙院正的身体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叫他们抬轮椅的时候都小心着些,别磕着碰着啥的。”
万一出点什么意外,那她之前累死累活的救人,岂不是都白忙活了?
"王妃放心,属下明白。”万灵槐答过话就转身准备出去了,刚到门口,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了王妃,那个梁二柱也跟着一起来了,王妃要见吗?”
那孩子也来了?
"见,当然要见。”
那天之后,她还想办法打听过这个叫梁二柱的小男孩,只不过,宫里现在乱糟糟的,加上他又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药童,就没打听出什么。
她一直想再见一见这孩子呢。
"好,属下明白了。”
万灵槐飞快地下楼去请人了,
芙儿伺候着秦飞雨净了手,又把那一头乱糟糟的毛重新梳理了一遍,正披衣服准备到外头见客的时候,万灵槐已经带着人到门口了。
"王妃,孙院正到了。”
万灵槐没有让那两人直接进屋,而是先站在门口禀告了一声。
"让他们进来吧。”
秦飞雨披上条厚厚的毯子,拨开帘子,绕过屏风,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梁二柱推着孙院正的轮椅,从门口走进来。
"王妃!”
孙院正一看到她,眼眶立时就红了,挣扎着从轮椅上起来,扑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
"孙院正这是做什么?”
秦飞雨赶紧去扶他,可是孙院正却躲开了。
"王妃娘娘是小人的救命恩人,还请王妃娘娘受小人一拜。”
说着,他低头就往地上磕。
芙儿在旁边都看傻了。
那天她没有陪着秦飞雨一起进宫,自然也就不知道当天的情况。
只是后来听万灵槐说,当日的情形很危急,秦飞雨除了救醒白弘德之外,还救了一位御医院院正。
他应该就是小姐救的那位御医院院正吧?
看上去人挺不错的呀,也不像万灵槐说的,是个固执又讨厌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