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楚京城中分坊,坊与坊之间以高墙相隔。
安定坊地处楚京城中心,距离皇城仅有十里之遥,既是在皇城根下,能在此居住者,自然是非富即贵。
皇族宗亲,朝中重臣,十之八九安居于此处,是楚京城内除了皇城之外最最重要的地方。
谁能想到呢?
臭名昭著的往生教教主,竟然住在这安定坊!
"这老王八!”齐三低声唾骂,"他还真敢住啊!”
"皇帝和百官天天要抓他,结果,他就住在皇帝和百官的眼皮子底下……”容辞喃喃道,"灯下黑啊!这也太……”
"嘘!”容九忽然朝几人做手势,示意他们噤声,手指往某处戳了戳。
几人齐唰唰望过去。
却原来是李府的大门打开了,一队人马从里面走出来。
看清那队人马的装束,众人眼睛再度瞪得浑圆!
出来的人马着红裳黑甲,执银枪,黑盔上的红缨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这样的装束……
御林军!
几人交换着眼色,俱是震惊万分!
那些御林军许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在附近逡巡一遍后,没有发现,便又返回李府。
周围很快又陷入一片寂静。
几人在寂静中发呆。
良久,容九哑声开口:"这灯下,怕是比我们想像的还黑啊!”
众皆默然。
御林军出现在安定坊并不奇怪。
可是,御林军在李正基居处,负责李府的安全防卫,这就很可怕了。
"那老王八,莫非已经控制了……”齐三说到一半,抬头看向远处的皇城。
皇城巍峨,远望过去,金碧辉煌。
然而,只怕已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不会吧?”容辞喃喃道,"虽然这皇帝没用,可也不至于没用到这种地步吧?”
"祖坟都叫人给刨了……”容华轻叹,"一切皆有可能!”
众人再度默然。
因为这一切皆有可能,几人都不敢大意。
原本打算追踪过来,就攻其不备,来个突袭,一举拿下李正基。
但现在看来,还是小心为妙。
"撤!”容辞果断下了命令,带着容九等人消失在夜色中。
李府,内堂,灯火通明。
李正基坐在椅子上,形容狼狈,面色更是难看到极点。
"查清楚了没?到底是如何走漏了消息?”他对着乌江和蒋威发脾气。
乌江和蒋威苦着脸摇头:"龙神勿怪,仓促之下,实在是不知何处出了纰漏!”
"是不是那兔崽子……”李正基压低声音。
"不可能!”乌江飞快摇头,"皇陵分坛隐秘,平日里极少启用,此次盛会,我今日才通知具体的时间地点,他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他现在在哪儿?”李正基问。
"如龙神所愿,还在那妓馆里发疯呢!”乌江回,"自从进入那幻花之境,他就一直头痛,今早我去看他时,他还正床上打着滚呢!”
"那就好!”李正基闻言怪笑,顿了顿,又问:"药,他一直在服吧?”
"服着呢!”乌江回,"那是治疗他体内寒毒之药,他一日不落!龙神放心吧,有那药,他这辈子就只能这样糊涂着,难受着!”
"他这样难受可不行!”李正基咕咕笑,"他再难受,也得做事啊!否则,朕不是白养活他了?”
"龙神想要他做什么?”乌江问。
"自然是完成他没完成的事情!”李正基轻哼,"那两个人,到现在还糊涂着呢!得想个法子,让他们清醒清醒!”
……
春风阁。
宁夜蓬头垢面在床上翻滚着。
脑中的记忆,似一锅开水,咕嘟嘟的翻腾着,烫得他头痛欲裂,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飞快掠过,那些碎片闪着刺人的寒光,令他心神俱碎,痛不欲生。
"啊!”他抱着头尖叫出声。
"主子,你快吃药吧!”阿痴端着水,手中拿着一颗黑色药丸,哀声苦求,"你再不吃,真的要活活痛死了!”
"不要死!”阿呆哭丧着脸,"哥,吃药药……”
"不能……”宁夜咬着牙摇头,"不能吃药!吃了这药,我就白痛了!”
他不是傻子,相反,他极聪明。
从凤鸣山花海回来后,他头痛欲裂,以为是寒毒发作,便照常服药。
可每次服完药,头不痛了,那些翻涌的记忆也没了。
如是几次之后,他便隐约得出了规律。
或许他身体里并没有什么寒毒,他头痛的原因,是因为储存在脑海里的记忆。
而李正基给他的药,就是用来压制他的记忆的。
只是,幻花有奇效,又让他尘封的记忆翻涌。
可是,既然李正基想要压制他的记忆,他当初提出在幻花丛中设计催醒苏沉央和楚知白,他为什么也不阻止?
他明明知道幻花的功效!
为什么还要放任他前去?
宁夜脑中翻来复去就想着这些事,本来就头痛欲裂,这会儿只觉得整颗脑袋都要爆裂开来。
然而在即将爆裂的瞬间,忽又有记忆碎片飞至眼前。
他瞪大眼睛细看,还未来得及分清那是什么,脑中忽然一阵尖锐刺痛,似是有人将一把尖刀生生插入他头里,肆意翻搅……
"啊!”他痛吼一声,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再醒来时,眼前坐了一个人,是李正基。
"父皇!”他下意识爬下床,跪伏于地,匍匐在他脚下。
这些动作做完,他方惊觉自己在做什么。
自上次与李正基对峙,他就发誓,再不会做他座下的狗,任他驱使奴役。
可现在……
宁夜看看自己,又看看同样匍匐于地的阿痴阿呆,无声低叹。
有些东西,已然深入骨髓了吗?
"夜儿,头又痛了?”李正基看着他,目光慈爱关切。
宁夜掠他一眼,敷衍的"嗯”了一声。
"那为何不服药?”李正基担心问,"都痛到晕厥了,还硬撑着!夜儿,你又在倔什么啊?你这样,会活活痛死的!”
说话间,李正基的眼圈红了。
"我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母亲去得早,临死前一再嘱咐我,要照顾好你!你要是去了,我这鬼样子,还有什么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