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后来有没有再来找你?”苏沉央追问。
"没有!”许心莲摇头,"我生怕她们来找,所以便跑了!后来我偶尔打听到,她们一直没有去寻亲,这才大着胆子,搭上柳府寻找柳纤纤的人……”
"你胆子还真是大!”顾婶冷哼,"你害了真正的柳姑娘,还敢冒充她去认亲!”
"有什么不敢的呢?”许心莲哆嗦着,"总没有被卖被饿死可怕……”
"你原本可以不必的!”贺氏哭道,"原本你好好的跟着我们,等柳家的人过来,我们都有好日子过!你为什么非要做那般害人又害已之事?”
"好日子?”许心莲看着她,"柳纤纤回去做大小姐,我给她为奴做婢,算什么好日子?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我要吃肉,不要吃屎!”
苏沉央闻言哭笑不得:"说得你多有气性似的!可你行事,却桩桩龌龊,件件恶心!”
"什么叫龌龊?什么又叫恶心?”许心莲虚弱的觑她一眼,"我只知道我父王教过我弱肉强食,我没有的,别人有的,抢过来便是了!世人只看你有没有,才不会管你拥有的是怎么来的!”
苏沉央:"……”
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她竟无言以对!
不过……
"你父王?”她捕捉到这两个关键字眼,"你父王是谁?”
"是啊,我父王是谁?”许心莲的眼睛晃了几晃,"我不记得了!但我知道,我出身尊贵,不论何时何地,绝不可以屈居人下!我想要的,必须要到,不管是什么,必须要到……”
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涣散,但还是牢牢粘在楚知白脸上。
那是她要了很多年,也没有要到的东西。
她便算是做了鬼,也还是想要!
"她死了吗?”顾婶抬脚踹了许心莲一下。
地上的人似一滩烂泥,一动不动。
苏沉央俯身伸指,探她鼻息,又试她两侧颈动脉,已是气若游丝。
"快了!”她道。
"拉去乱葬岗!”楚知白淡淡道,"埋了!”
乱葬岗。
王府兵丁随意挖了个坑,将许心莲扔进去,又薄薄的覆了层土,便离开。
对于一个给王府人下七日断肠散的黑心女人,他们实在是没有什么耐心,让她入土下葬。
便连抬她过来,都觉得便宜她了。
这种黑心狠辣的女人,只配被乱葬岗的野狗啃啮。
几人的身影刚消失没多久,夜色中,有人提灯而来,似鬼火一般飘浮向前,最终停在许心莲面前。
他跃下坟坑,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将里面的药倒出两粒,掰开许心莲的嘴塞进去,又将腰间水壶取下来,打开盖子,壶口对着许心莲的嘴灌进去。
"咳咳……”
原本死寂的许心莲忽然直挺挺的坐起来。
窥伺在四周的几只秃鹫,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朴棱棱飞开去。
许心莲扒着嗓子,一阵狂呕,直把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胃内东西吐空,那揪心揪肺的疼痛,也陡然消失了,原本沉重僵硬的身躯,重又恢复轻盈灵活。
"好了!”身边有人呵呵笑出声来。
许心莲这才注意到他,待看清那人的面容,身形倏地一颤!
那是一张扭曲怪异的脸,此时正对着她笑,咧开的嘴角血淋淋的,尖尖的牙齿上,有着腥红色的可疑粘连物,好像刚刚啃啮过乱葬岗里的尸身。
这个人……
许心莲呆呆看着他。
她是见过他的。
半个月前,她在酒馆喝醉,夜深未归。
这人也在酒馆小酌,大黑天的,帷帽也不曾取下,一身黑袍,看起来颇是古怪,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不肯坐在他附近,原本坐在那里的,因为这人出现,也都换了座位。
许心莲就坐在他斜对面的桌子上,别人都走了,显得她格外胆大。
其实她是喝多了,根本就没注意身边坐着何人。
隐约记得当时这人一直看向她这边。
流珠被他看怕了,叫了府兵进来。
王府府兵的着装,楚京人人皆知。
见到王府府兵,大家都是敬而远之。
可这个人却是古怪,反而直接坐到她面前,请她喝酒,对府兵视而不见,最后竟当着府兵的面,直接将她掳走。
第一次看到帷帽下的那张脸,她特别害怕,一直在尖叫,但后来发现这人虽然长得怪异,对她却似没有恶意。
她被迫在他那里住了一晚,他一直找她聊天,问她小时候的事。
她自然不会据实作答,说了一堆谎话,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出来。
后来他告诉她,做完事之后,不要再回王府,不要再对楚知白抱任何幻想,也别想着在楚知白面前耍花枪,否则,死期必至。
"你是……阎王吗?”许心莲看着面前这人,结结巴巴问,"竟能算出我的死期……”
"你的死期,还用算吗?”那人轻叹,"那小畜牲那般嫌恶你,你却死命缠着他,他岂是好相与之辈,你缠到最后,又伤他至爱,他岂能饶你?”
"你的意思是,我做错了?”许心莲又问。
"那自然不是!”那人摇头,"我们家莲儿是不会错的,要错,也是别人的错!他有眼无珠,放着我儿这颗珍珠不要,却去捡苏沉央那样的碎石瓦砾。他眼瞎心盲,早就该死了!”
"我们家莲儿……”许心莲呆呆看着他,"你在说我的名字吗?”
"对啊!”那人点头,"你不就是莲儿嘛!”
"可是……”许心莲盯着他,"我们素昧平生,你为何要这样叫我?好像……”
"好像什么?”那人问。
"好像我是你的孩子似的……”许心莲低声咕哝着。
"你就是我的孩子啊!”那人笑回,"莲儿,父王病了,容颜大改,可是,你却跟你娘生得一模一样!我那天在酒馆看到你,一眼便认出你来了!”
"父王?”许心莲惊叫,"我果真有一个父王吗?”
"所以,你记得幼时的事吗?”那人一脸激动。
"记不太清了!”许心莲摇头,"只隐约记得我幼时锦衣玉食,身边有很多人伺候,有母亲,还有一个父王,他们都疼爱我,可我记不起他们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