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嚓”一声,是枯枝断裂的声音。
头上那股威压和痛意瞬间消弥无踪。
"啊!”是龙神的惨叫声。
手指被生生折断,于养尊处优的龙神而言,是无法承受的痛!
"噗”地一声,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阿痴和阿呆本正往外挪,看到这变故,齐唰唰的停了下来。
宁夜直起腰,抬起血淋淋的眼,看向地上的龙神。
龙神落地,身形佝偻,一头苍然白发凌乱,瞧着,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宁夜咧着嘴,呵呵笑出声来。
"父皇,您瞧瞧,儿臣没说错吧?”他伸出一根指头,轻挑他断裂的指骨。
那手指折垂下来,软绵绵的,再没半分力道。
"真的像老树枯枝一样呢!”他笑得调皮,"父皇,您得多注意保养啊!您如今才不过四十有二,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大家可都指着您呢!您这么脆弱怎么行?”
龙神痛得直哆嗦,一双血红的大眼,恶狠狠的瞪着他。
"狗,居然咬主人了!”他咬牙切齿道。
"主人不给生路,狗也很无奈啊!”宁夜抓住他另一只手,笑得愈发淘气,"想让狗为你奔走,你得先保证狗有力气才行!今儿打断狗一条腿,明儿掰断狗儿满口牙,狗虽然卑贱,可到底也是血肉之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一条长大的恶狗?父皇,您这养狗的法子,须与时俱进才对!不能老用小时候那一套!”
"你……”龙神瞪着他,片刻后,他扬声高呼:"来……”
"父皇是要叫人来吗?”宁夜笑着打断他,"那儿臣可得先提醒您一件事!要是人来了,抓走了儿臣,儿臣今晚回不去,那父皇怕是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有这样的力量吗?”龙神鄙夷道,"没有吧?”
"没有!”宁夜点头,"有您这样的父皇,儿臣怎么可能组织起自己的力量?但是,儿臣虽没有自己的力量,借力打力却还是可以的!”
"你要借谁的力?”龙神瞪着他。
"自然是江东王呀!”宁夜答得飞快。
"你敢!”龙神气得跳起来。
"我有什么不敢?”宁夜也霍地站起来。
他一站起来,龙神便立时感觉到一股威压。
那是一个年轻的鲜活的生命,对于一个正在进入暮年的老人的威压。
虽然这个生命,曾是他掌上玩物,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长大了!
"若父皇敢叫人来,我的人便敢去江东王府!”宁夜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龙神,"儿臣没有别的本事,只会鱼死网破这一招!父皇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早死早脱生也好,我比父皇先走一步,下辈子,我为父,你为子,可好?咱们父子之间的这段孽缘,生生世世,不敢断啊!”
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至极点。
他又用那样轻佻的语气说出来,简直就如对着龙神的脸,咣咣的抽了好几个耳光!
龙神气得直抽搐。
可他心里明白,面前这个年轻男子,他真的做得出来!
将他斩杀在这里,很容易。
可是,若他知道的那些事真落到楚知白耳朵里,于他,于往生教,都将是极大的重创!
杀,还是,和?
龙神坐在那里,瞪着宁夜,在心里左右权衡。
"父皇现在一定后悔了吧?”宁夜看着他,气定神闲,"后悔让我知道了那么多!”
龙神的确后悔了。
他确实不该让他知道那么多,他该一直把他当作"陪练”。
现在养虎成患,悔之晚矣!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宁夜看着他,"你既如此恨我,为何不干脆杀了我?还要把教中那么多重要的事交给我做?”
"我恨你?”龙神瞪着他,"谁会恨自己的亲生儿子?”
"亲生的吗?”宁夜嗤之以鼻,"谁会这么对自己的亲生儿子?”
"朕会!”龙神看着他,忽然扬唇轻笑出声,"夜儿,朕苦等这么多年,总算等到这一日了!”
"等到这一日……”宁夜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朕想说,朕终于可以放心的把朕的基业,交到你手中了!”龙神上前一步,站到他面前,那双未断的手缓缓伸过来,轻轻落在宁夜肩头,眼底是满满的欣慰高兴。
宁夜警惕的看着他,目光阴森,一言不发。
"这么多年,朕等的就是这一日!你总算经过了朕的考验,朕……”龙神那手在他肩头拍了又拍,眼底有热泪涌出来。
"世间的确不会有人这么养儿子,除了朕……”他道,"可是,朕只能这么养儿子,朕要把你养成一头狼,一头没有人性的恶狼!恶狼饿极了,就算是父母也一样会吃掉,朕就要你也这样!唯有如此,你才能继承朕的基业,才能坐上那把椅子,成为天地至尊!”
宁夜的唇角咧了咧。
他并不相信他这番说辞。
"朕知道,你不会相信朕的话!”龙神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反而笑得愈发开心,"身为帝王,就是要怀疑一切!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父母至亲!那把椅子,冰冷血腥,只有跟他一样冰冷血腥的人,才能坐上去,才能耐得住他的寒凉!而夜儿你,今日,总算合格了!从今日起,你想做什么,便只管去做吧!朕会竭尽全力,助你登临巅峰!”
阿痴和阿呆听到龙神这番话,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这都讲的什么鬼话?
然而龙神的表情那么认真,他眼底的热泪,他那喜极而泣的模样,都是那么的真,好像下一刻,他就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一样!
宁夜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夜儿,你既已历练成,有些事,便该交与你了!”他伸手扯过宁夜,"你该知道,父皇手中最重要的一股力量来自哪里!父皇今日便将这些人的名单交于你!”
宁夜瞳孔微微一缩。
龙神手里最重要的力量,来自大楚官员。
从一品重臣,到六品县令,他不知用手段笼络操纵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