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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一次视频通话后,何小姐再没大张旗鼓将所有房客一次性全部聚齐,但这不表示她没有对某几个身负“特殊任务”的角色进行偷偷联系,其中便包括了孟竹钧。
“毫无疑问,这栋房子里每个房间都有蹊跷。”孟竹钧脖子夹着手机啧一声,用铅笔重重敲了下刚画好的手稿:“所有空间内,除了必须的承重梁外,另藏了很多画蛇添足的结构;就像好好的一张白纸,硬是要在上面添上几笔,再用颜料盖上装无事般多此一举。所以,大家屋里多会有一个或几个多出来,又不知道干嘛用的小空间。”
“是吗?”何小姐的声音含含糊糊,听来像是偷偷躲在被子里:“你的意思是,我们的房子其实不是房子,它原来是某种有特殊作用的建筑物?后来才被改成房子的?”
标本师眨眼,这种可能他也不是没想过,然图纸告诉他,事情远没这么简单:“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将手稿颠来倒去翻看一遍后,他迟疑道:“不过,我实在搞不懂天底下到底有没有这种奇奇怪怪的建筑,它的用途又是什么。就目前看来,那些多出来的部分应该能自成一体,组成某个新东西;而现在真正住人的房子倒像是后面加上去的。”
这人把稿子按顺序叠一起放在灯下,随即得出个结论:“就像是有人把一个不知道干嘛用的架子和承重梁套在一起,然后根据剩余空间强行在这里造出了现在的小楼。”
另一边,何小姐沉默了,现在房子的情况已经大大出乎她意料:本以为楼内藏得东西最多就是壁画秘籍之类的,没想到它直接嵌在楼里边,就连那“房子”都是为了藏它而造的。这要花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做到?而做这一切的人又是谁呢?
她觉得自已胸口有点闷得慌。这栋房子是从某人手上继承得来的,早在遭遇细天狗时,柳医生就告诉她:只要进了楼,那些脏东西就奈何不了自己。这里是她唯一的避难所,一直以来她都在那人的全力庇护下。
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那人是谁。
“何小姐,何小姐你怎么了?”久久不见回话,孟竹钧有点慌了:难不成是自己刚才语气太严肃,吓得小房东不敢说话了?他拍了两下手机,柔声安慰:“其实也不用太担心,虽然听起来下人,但建造者也不见得有恶意。对了,你知道每间房都有不同功效的事吗?”
“不同功效?”何小姐擤擤鼻子,随手把纸团一扔:“你是说,每个房间都有特别的地方?比如林语柔家特适合养虫?”她又想起当初姜梦把她女友吓哭那事儿了。
“差不多吧。”孟竹钧对着手稿上的房间图纸挨个儿敲过去:“据我调查,除了一楼诗人家没见什么特别之处,所有人房里都有蹊跷。”
“姜老师家里尤其适合风干、储藏东西。据她表述,无论是干的湿的、大的小的、死的活的、磨粉的切片的完整的残缺的都能放很久不坏,就是人也能,她一人在家不吃东西可以足足宅三天;”
“林教练家你也知道,简直就是养蛊的天堂。也是姜梦告诉我,不论多复杂脆弱的蛊虫,到了她家都想吃猪快长似的,长得又快质量又好。还有那些挑日子,挑风水的金贵玩意儿,到了那里都能量产;”
“我家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其实用作工作室的地方冷得像冻库,我量过,要比外界足足低三度左右。”说着这里,他咽了口口水:“还有一点,虽然没根据,但我总觉得屋子里阴气很重。我不止一次晚上起来看到过,小米粒就站在客厅中央蹦跶,俩小短腿站得直直的,猫爪子不住往上扑腾,好像在驱赶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医生家莫名其妙的小空间特别多,不过大多都被他用来放置那些医疗器材,因此反而不觉得有什么。不过,他家有间房隔音效果超好,和这栋房子本身的隔音好不同。那间房的隔音,可以说是直接让声音在空间内打转转,不管怎样都传不出去。我看了一下,那好像是用来给病人做牙齿治疗的房间,有个牙科医院里的那种躺椅。”
“至于你家里……应该是窗户的问题。你家客厅窗户位置比一般人家要矮,从上面能看到包含小楼大门的整个院子及后山全部情况。如果结合刚刚发现的整栋楼里的奇异结构,”标本师挑了下眉:“四楼像是那个机关的两只眼睛,不过我不知道你对面的空屋是什么情况。”
“对面其实什么都没有。”何小姐的声音微微发抖:“原本小楼内就是没人住的,你知道我为什么给自己挑了这间四楼的屋子么?”
“因为在一开始,其他房间都只有最低限度的家具,只有四楼左边这间房内家具设施一应俱全。”她咬住下嘴唇:“我是没办法,才不得已住顶楼。有时我也想过,是否要像三楼医生一家那样打通一层,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孟竹钧拨弄着铅笔上自带的橡皮擦,看着眼前杂而不乱的结构图,突然灵光一现:“我知道这些楼内的异常都是打哪儿来的了。”他深吸一口气,将某人房间里的多余构造挑出来,单独组成一个带有某种规律的图案:“是阵法。”
“那些多出来的构造,其实是某个阵法的一部分!”
说着这人开始按楼层顺序将能辨认的阵法笔画一一排列,耳边传来何小姐的疑问:“你也懂道家法术么?”“略懂一些简单的。”他暗咳一声:“多是客户要求,求子聚财、安家驱邪这类阵法我也画过几个。”说完默默看了眼标本柜。
每个人都有秘密,标本师要做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僵死的玩偶或摆设,那些愿意出大价钱的人想要的东西远超常人想象。
等他画好后,一种奇异感涌上心头:“不对,不完整。”孟竹钧换了个姿势接电话:“我看过了,这些图案可以说是一个完整阵图的一部分,所以又半吊子的作用,例如保鲜、生长等,我还看到了一个聚财的。但是,所有图形都缺了一部分。”
那边传来翻身的动静,何小姐盘腿坐在床上:“你有搭建好所有房间的结构模型么?”“什么?”孟竹钧愣了一瞬:“啊,还没,你家对面空房进不去……”“麻烦你先把其他的做出来,”对方直接打断:“我怀疑,这些所谓半吊子的阵法其实已经完成了。”
“这些阵法应该是被后来的楼房结构分割而成的,它们本来是一个整体。”她打开丢在床上的包包,里面是这些天来她的调查成果:“整栋房子,是一个立体的,多重小型阵法组合起来的复杂大阵,它不止起到单一效果。”
标本师不由自主张大嘴,他不知道何小姐那边到底发现了什么,不过一定是了不得说完东西。过了好一会,他才想起一个问题:“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人最终想做的,到底是……”
“是长生,”对面女声悠悠道:“或者说,是更玄乎的,死者复活。”
“你想想看那些现象,”小房东压低声音:“灵魂聚集、快速生长、保鲜、隔绝声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复活死人对吧?而且,这个阵法的成果我们都看到了。”
我们看到过吗?孟竹钧彻底愣了,我们什么时候见过僵尸了,不是说现代社会不准成精吗?尽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男人还是保持了一贯的平稳态度:“那个,何小姐,我觉得长生还说得过去,但死者复生还是太过,而且那个成果……”
“那个‘成果’现在就天天在我们院子里飞着呢!”何小姐拧了下眉心:“还记得你说诗人家什么异常都没有吗?他家的桑丘,就那只金刚鹦鹉,就是被复活的最大异常!”
“当时桑丘刚孵出来我还照料过一月时间,算是亲眼看它长大的。那只鹦鹉的的确确是从个秃毛鸡崽子一点点长到这么大,孵化它的那个鸟蛋,是施明礼那厮十多年前从动物园捡的。什么蛋能保鲜十多年?又为什么直到他搬来这儿了才孵化?”
“有两个解释:一是诗人骗了我,二是这里原有的死者复生大阵配合诗人多年来的执念,让桑丘复活。”她叹一口气:“就那只鹦鹉的种种成精表现看来,我个人比较倾向第一种可能。”
孟竹钧依旧保持着听电话的姿势,其实已经有点懵了:今天知晓的秘密简直比他上半辈子知道的还要多。最终,这人只挤出一句:“行,我知道了,今天先聊到这里好吗?”
“辛苦你了。”何小姐挂掉电话,默默闭上眼。那边的谜团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让人三观尽碎,而自己这边又何尝不是呢?她现在所在的位置也相当尴尬且不可思议:在别人家的壁柜里打地铺。而这个“别人家”,原本应该是她的家庭。
她所有带有血缘的亲人都在外面,而她此刻却蜷缩在充气床垫上,思念着另外一个地方的家人。其实血缘也没那么重要,正当她想吐槽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