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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万安。”一个轻柔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传来,走到了房中一人的身前。
“起来坐吧,”看了进来请安的刘文若一眼,然后便吩咐她起身坐下了,只是在这时间通常不会见到她才是,于是便又自然而然问了一句,“怎么,有事?”
“这时候来打扰王爷了,其实臣妾有一事,想来问问王爷的意思。”方才坐下的人说着便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抬起头来,视线默默瞥向了正立在屋中的熵王身上。
然后却是他先开了口,径直问道:“什么事,说吧。”
“近日来常由云舞姑娘侍奉王爷身边,臣妾是想应该给她一个身份了吧,云舞虽是得了陛下的口谕入府,眼下却只是舞姬的身份……”她话说到此,目光打量着那人脸上的神情,“只是不知王爷要怎样安排呢,是否已有决断,臣妾也好授意去做。”
女人一副温婉贤惠的样子,口中说着的又是听来就合情合理的话,只是视线一直落在熵王的身上却是没离开过,自始至终也是在揣度着心思,只是却也并不能就肯定什么,自然也是要有明示才算数。
男人这次倒是直接回了她,“云舞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一切就先按眼下这般吧。”
虽是淡淡一笑,只这一句话也再没别的安排,甚至都不曾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但一时听来却也不禁让人有种奇怪的念头。
暗自思忖了片刻,最终她却还是说了,“云舞身份特殊,臣妾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时而听下人们说起,说她还常出入王府到旧时的地方去。”
“当然了,云舞姑娘富贵却不忘本,确实难得,只是那地方到底出在声名狼藉的市井之中,怕是会污了清誉。”
事关云舞的事,他从面前的女人口中听了去,自然也能听出些弦外之音,却并不与之言谈太多,反而倒是说了些别的家常闲话。
“说起来,王府里的大小事情一直是由你操持着,事无巨细难免劳累,你自己斟酌着就是,日后也要多费心了。”
女人愣了一瞬,然后跟着笑了笑,“王爷哪里的话,这些自是臣妾的职责。”
熵王自一边坐了下来,她却并没有一同坐下陪着言语些什么,只是简单关怀了两句便请离开,“正午天气炎热,王爷要保重身体,没什么事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去吧。”
熵王一应声,一起来的凌华便也跟着出了门,这时外面的光热难免燥人,随着的人赶忙为她撑起了伞来。
“主子,这样看来我们应该就不必担心了,王爷似乎根本就没有要封赏她的意思,也许就只是一时新鲜而已。”凌华看向了伞面阴凉下面容异样深沉的人,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便说了自己心中所想。
只是耳畔这样的话却终究并没有让她有半分喜悦之色,仍是冷然着一张面孔,却是眸色深沉。
“她确实新鲜,不过一时的新鲜过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可就不是有我们能说了算的,今日看王爷的态度,根本就是不想让我插手云舞的事情,我说的话王爷也只当没听见。”
“可主子替云舞讨个身份不也是好意吗,”听了主子的话,身旁的人一时倒是十分不解,“王爷为什么会这样呢,有人主动提起难道不是件好事?”
“若不是王爷真得没将她放入眼里,便是她云舞的用处不只一个被安排在府里的女人那么简单,至于王爷是如何打算的,那就不得而知了,看来暂时也不必再做什么,只是稍微留心着她就是了。”
“奴婢明白。”对着侧身吩咐下来的人,凌华仍是紧随在身边,顶着满园耀目的光亮,便是向着另一边走过去了,只是这离开还未远去的身影,却是和正往熵王处去的两人错开了。
随侍熵王的小厮见了这时来的人,便招呼了向屋内通传,房中还未静上片刻,已是又有人前来了。
“启禀王爷,荣爷和萧少来了,正在外面呢。”
“让他们进来吧。”里头的人扬声说道。
通传的人进到屋里回了话,得了允准就将等着的人带了进来,见了这时一同前来的两人,他倒是不免觉得稀奇,“今日倒是巧,你们两人怎么一块儿过来了,先坐吧。”
先一屁股坐下的人抢了话去,手上的扇子一甩,倒是也没闲着,呼呼地扇起了风来,“我本是去找这冰疙瘩的,没想到他说有事要见王爷,我便也跟着过来了,不过方才远远看见侧妃离开了,幸好没碰上。”
“你放心吧,她是没空整日盯着你的。”看那一副怕是遇上了鬼的表情,也没得再搭理他。
转头看向了另一张椅子上的人,即便是在暑热袭人的时候,这人也还能像萧殷口中的冰疙瘩,倒是没有一点浮躁的样子在身上。
“荣斌,有什么事你说吧。”
“回王爷,近日朝中因军饷一事又起风波,朝臣们对此存有异议,不过最终皇上还是下旨拨下了一笔不少的款项,吩咐别的事上一应从简,而且还提拔了兵部尚书之子封日。”
提起了一人,他倒是想起了什么,“听说封日是年少有为,武功骑射都不错,又是如此家势,迟早会得重用的。”
“王爷所言不错,”平淡的一张面容上并没见太多变化,只是一言一语间让人无法不在意,“只是皇上身边可倚仗的人越多,只会对我们更加不利,虽然王爷手上的兵权还得以保留,但皇上势必有意削弱。”
“意料中事,在皇家的政治里,自保和反抗没什么区别,早晚都会是谋逆之举。”深谙权谋之中的残忍无奈,他说得淡然却冰冷,转念像是又想起了别的什么。
“我记得多年前封谭两家关系匪浅,如今一门已灭,倒是封家仍深受皇恩。”
于此的担忧足够让人感觉得到,荣斌一向冷然的话中也透漏出些许意味,“那对于封家,王爷可有什么打算?”
“封旭阳是个城府颇深的人,从不主动与皇嗣有任何接触,父王在世时已被选定为皇储的继位者,即便如此也未能与之结交,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他能始终屹立朝堂之上。”
并没回答那问话,所说的关于封旭阳的一切,却更像是无解的答案,只是接着倒像是闲叙闲话,“当时封谭两家有意结为姻亲,封日如今也算是有成,昔日的约定却成荒唐。”
荣斌接了话,难得还多了一分唏嘘之情,“只可惜谭永昌的独女也因家门获罪,虽保住了性命,但听说就此疯癫了,终日痴痴傻傻的,现在也还是官妓。”
“或许当时也不应该留下她,这样看来许多时候活着也未必是件好事。”
“王爷,关于当年被处置的那些人还是要留心,据说当时被发配服刑的人中已有逃脱者,虽然已经时过境迁,却难防异心。”
重新回归于正事,熵王了然应下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头看向了早已合上扇子静坐着的人,“萧殷,你今天的安静倒是难得,是在打什么主意不成?”
“外面的事情还是我来办吧。”并未变回那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一时倒显得沉静许多,只是这样的他却没有让任何人觉得意外。
“那就还交给你。”
屋墙砖瓦隔绝开外面天空之下恼人的闷热,置身室内仍能感觉得到沉闷压抑,门窗间偶有风飘散而过,却是带不来丝毫清凉之意。
起身从房中走出来,正遇见提着食盒等在屋外廊下的女人,一身浅碧色的薄衫轻轻垂下,衬着面容之上淡然容和的神情,倒是浅浅散开了围绕周身的热气。
此时三人相对,她独自面向另两人,只是清浅一笑,看来似有若无,也并没有半分言语。
并不熟悉却也算不上陌生的彼此,这时她身在此处,当然能想得到应惹疑虑,但只是自然模样,视线随着荣斌离开,转而落在了随后擦身而过的萧殷眼中,目光的平静之中掩藏了些什么,相视于两人交错的一瞬之间。
屋门在走开的两人身后敞开着,她便径直走了进去,空荡的屋子里只有熵王一人站在那里,抬眼看了走近的云舞,仍旧是像平常那般的注视。
“今天天气热,王爷也该累了,我亲手熬得粥冰镇了带过来,王爷用过了再休息。”
放下手上的东西,用手帕托着将盛放在盅里的吃食递了过去,冰凉的触感在指尖蔓延开来,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在盅身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他并没有急着品尝,打开了盖子的瓷盅呈于眼前,他只是向立在一边的人招了招手,“过来坐。”
熵王手上微热的温度抚触上她的额间,带走了些许汗湿的潮气,无比自然般的举动,她就坐在那里,然后看着眼前的人慢慢品尝着自己带来的东西。
“你的手艺不错,这红豆粥也做得清爽。”
清粥入口,伴着微凉惬意,她能够看得出王爷面上的满意之色,也自然听见了话中的赞许,温婉一笑自是欣慰的模样,“王爷喜欢就好,只要是喜欢,我可以时常做给王爷。”
眉间微扬,放下了手中的汤匙,视线也再度落在了她的身上,“其实有时我也有些好奇,你既不求名分,不愿意成为熵王名义上的女人,又是将自己视作如何的身份留在我身边。”
“别人所见举案齐眉或是情深恩爱,不如于心所觉,我不是能像此刻这般陪着王爷,也还有王爷陪在身边吗。”
真挚的足以填满内心的话,她说得认真自然,相视的目光之中没有半分晃动,却是转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既答了王爷的话,王爷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说吧。”他的眼神淡淡瞥了过去,似是在等着听接下来的话。
“还请王爷恕云舞冒犯,王爷觉得……”恰到好处的停顿,引得熵王刚要旁移的视线静静落入了她的眼中,她便是说道:“您觉得自己是一个残忍的人吗?”
轮廓分明的面容之上,带着不明意味让人无法忽视的笑意,他的深沉目光中清晰倒映着女人的丝毫,也没有错过然后她不着痕迹低垂敛去的视线。
“是吧,但或许还不足够残忍,你说呢,否则大约也听不见你这样的人,在我身边说这样的话。”
暖的日光轻灼一片云烟,沉寂无风的冗长午后,闷热笼罩着还未消散,一室静谧的安宁之中,榻上卧着的两人正小憩浅眠。
她斜倚榻上,侧卧在旁,一点点挥动着手上的轻罗小扇,为休息中的人扇凉,轻柔的风不时吹动发丝,淡淡起伏终究落在柔软华丽的锦缎上。
熵王爷并不算是一个冷面刻板之人,眉宇间却总是带着不怒自威的天家贵气,正衬合他的身份,让人有些移不开视线,却并不敢直直盯着看去就是了。
只是想必这般安静闭目的样子,却是鲜少有人见过的,撇开那尊贵无比推人疏离的身份,像一个惹人注目温存于心的男人,无法去忽视。
目光久久停留在那面容之上,一寸一寸滑过,每一丝细微的变化都能尽收眼底,许是清风惬意,这时的脸上倒是柔和十分,没有半点冷硬。
清浅的呼吸之间,恍惚交错着两人的缱绻柔情,也不知是否还有掩埋于口中的叹息,不闻于心。
她素手翻动,香扇未停,伴着扇下徐徐风起,消磨着午后共度的光阴。
手腕见系着的红绳牵动铃铛,发出了细小却规律的声音,并不恼人,倒像是安神的乐曲,不绝于耳牵萦于心,心神便在这些许间恍惚开来,直到屋外风起,竟一下子吹开了未掩实的房门。
门扇发出的声音并不算大,睡着的人也并未醒来,她不由地将视线投向敞开的门外,除了一时随风摆动却依旧美好的繁荣景色,便是那还未消退的日照光芒不曾淡去。
正如风能吹散热气,却散不开入眼的光亮,耀目的颜色也看得人有些疲累,她便也轻闭上了眼睛,在一边安静地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