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讲给你听,别着急。”松浮开始铺床,“在你哥哥很小的时候,我捡到了他。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安安静静地吃手指,身上裹了一层布,躺在草地上。我从正午等到了月亮,天空中同时挂着太阳和月亮。一直没有人来寻他,他断断续续地哭了一阵,最后睡着了。”
铺好床,松浮坐在床沿,拍拍自己右侧的位置,示意唐鹤坐过来。唐鹤犹豫了一瞬,靠着松浮坐下。
他笑了笑,道:“我只好把你哥哥带回去,师傅宅心仁厚,收他为徒。因为是我捡的他,所以名字由我取。
唐鹤,阿,这名字真是不习惯。
迟冉的名字是我取的。查遍所有我可以读的书,选了‘迟’和‘冉’。听着还不错吧?师傅都说好听。”
半真半假的故事,由男子娓娓道来,就像是一片枫叶飘落寂静的湖面,细微的波澜触动心弦。
唐鹤点头道:“好听。”
屋里的灯光昏暗,窗户没关好漏风,唐鹤起身去关紧。
谁知,风猛烈地涌进来,窗户打了唐鹤的手,她立刻缩手退了一步。
床沿的松浮看着少女,不太明亮的光线模糊了视野,记忆中的身影与少女的身影重合,松浮眯眼,试图看的清楚一点。
“我们的师父不肯讲自己的名字,因此我与师弟迟冉只喊他‘师父’。师父是木元神,我是跟着师父学习使用元气的。”
“迟冉有元神吗?”唐鹤关好窗户,坐回原位。
“没有。”松浮摇头,“我们跟随师父学习了医术,一直持续到迟冉十三岁。”
迟冉与自己正好相差十三岁。
唐鹤心念微动,正要问,松浮反而转头问她:“迟冉有没有讲过你的身世?”
“问了一次,他不肯说。”
“你没有再问?”松浮拉过一旁的被子给唐鹤披上。唐鹤表情呆呆的,只是握着被子一角。
“迟冉说,只要我不问,他就永远是我的哥哥,问了,他会告诉我,但是从此以后,就算我想当他的妹妹也不行了。你不冷?”
“嗯,我不冷的。
和我一样,迟冉把你捡了回来,取了名字。师父没有收你为徒,因为他半个月后打算游历三国。而迟冉则在你两岁的时候,选择带你走。
他是对的,我们生活的地方虽然有山有水,可惜人烟少见,带你出去,才能认识另一片天地。
再后来,就是你们两个的日子了。具体怎样,我不清楚。兜兜转转,某天在黎志县看见了你们,考虑到迟冉的想法,我没有急着和你们相聚,当了一名教书先生。
苹阿,你小时候,怎么那么犟?别人推了你,你一声不吭的,我还以为你是嗓子出了问题。”
提起黎志县,唐鹤闷闷的:“黎志县,是我烧的。我烧了一些……”
以杨瑞霖的身份重返黎志县时,他发现焚烧的痕迹有细微的不同。
毕竟人的火元气是不能跟真正的火相提并论的,触摸树皮的那一刻,杨瑞霖发现树皮烧了,内里却毫发无伤。黎志县大部分烧毁,小部分仅是房屋表皮损伤,甚至还有人活下来。
小部分焚烧的,便是唐鹤与袭击者相遇的地方。
叹息一声,松浮摸摸唐鹤的头顶:“我知道,苹一定不是故意的。那天是其他势力发生了冲突,他们谁都杀,苹为了自保,才会放火烧他们对不对?”
“嗯。”
“苹,黎志县很多人活下来了,不要自责。”松浮见过那些先被人砍死再淹没火海全部烧烂的尸体,他知道,当地官兵在偏僻荒地挖了很大很大的一个土坑,用来掩埋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好人坏人美人丑八怪的尸体。
松浮曾经站在掩埋他们尸体的土壤上,撒下树种。
“松浮,你继续讲。”唐鹤朝他笑笑,表示自己已经舒服了。
“再后来,你哥哥进入了光义会,你们搬走了。我费了点时间,才找到你的住所,迟冉却只有去往砂国边界的消息。苹,相信我,我找你们,是因为你们对我来说,就是亲人。”
松浮的脸放大了,他认真地看着唐鹤,想传达什么。
“我是大夫。凭着师父教我的医术救人,去跟别人换消息,知道了你改名迟苹果、迟冉改名李染生……阿,不提了。
苹,现在你清楚了吗?”
唐鹤思考了一会儿,她信了:“松浮,谢谢你。”
“苹,你不该跟我客气的。我也是看着你长到两岁的,也算你哥哥了。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叫我松浮,哥哥就免了。”
两人一起笑了。
“睡觉吧,唐鹤?我叫错很多次了,唐鹤唐鹤唐鹤。”
唐鹤还是笑,松浮打地铺后,两人同时躺下,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
“忘记灭灯了。”松浮起身,吹灭了灯光。
唐鹤伸手,不见五指。
“明天能不能继续讲?”
“阿,想听故事,好,让我想想。讲小火苗和小木块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