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羽水之晡时
黄连味大苦，众人皆知。
司葵打开纸包，将黄连呈到悕雪面前，说道：
“陛下，请含在口中。“
那药材都是不大的圆形薄木片，泛着微微的黄色，在启封镇时，书肆旁边就有个药材铺，但悕雪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就连这个所谓的黄连，也没听过，不知道其厉害。
悕雪从中拿起一片，凑近闻了闻，觉得没什么味道，便没多想，直接放进了嘴里。
然而，司马澄和宁姑姑都是知道的，看着悕雪，将那东西若无其事地放进嘴里，司马澄眉头微蹙，宁姑姑也不禁为悕雪捏了把汗。
俗话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
“啊！“悕雪刚刚放进嘴里，下一秒立刻把它吐了出来，“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苦？“
悕雪忍不住脱口而出，脸也都皱成了一团，她吐着舌头，用另一只手扇风，想快点驱散那味道。
“宁姑姑，水！“悕雪嚷道。
宁姑姑赶忙上前帮悕雪倒水，那东西虽然已经吐了出来，但舌上的苦味仍没有散去，等待的时候，悕雪难忍苦涩，不由得跺了跺脚。
等到宁姑姑端来了水，悕雪便一把抢了过来，一饮而尽。
宁姑姑的眼里都是心疼，但司马澄和司葵都注意到了，刚才悕雪的动作。于是，司马澄上前一步，跪在悕雪面前，说道：
“回禀陛下，这东西有效！”
悕雪大口喘气，眼中噙有泪花，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听了司马澄的话，动作停顿了片刻，然后，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那么狼狈。
“那就有劳司太医了。”悕雪也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决定接下这办法。
宁姑姑走了过来，接过司葵手上的黄连，悕雪看着那东西，还是忍不住抿了抿嘴唇，想着还是觉得有点后怕。
悕雪心中虽然欢喜，但谁能料这小小的一片，那苦味的刺激，居然和痛感不相上下。
司葵察觉到了悕雪脸上的变化，忽然俯身叩首，说道：
“让陛下受苦，臣有罪。”
“佑哥哥，你快起来，不要这么拘礼了，你可帮了我大忙呢。”
悕雪赶忙要去扶他，司马澄听到悕雪的说辞，不禁眉头微蹙，他虽然知晓司葵的身份，但没想到两人居然已经走得这么近了。
“司太医，这药可还有作用。”司马澄的眼神中带着居高临下的意思，言语中没有任何温度。
司葵缓缓起身，朝司马澄行了个礼，说道：
“澄公子大可放心，黄连除了苦涩，还有清热燥湿，泻火解毒之效，对身体有益无害。”
悕雪似乎是对司马澄的语气感到不满，连忙拉了拉司葵的袖口，说道：
“佑哥哥是不会害我的，我相信你。“悕雪看着司葵，面带笑意。
“陛下，请注意言辞。“司马澄冷脸提醒道。
这段时间以来，悕雪跟司马澄天天在校场厮混，也不觉得他是个刻板之人，而且最近，就连宁姑姑和姜公公都很少说起礼数之事，怎么司马澄今天就跟她较上劲了。
悕雪愣了一下，接而狠狠瞪了司马澄一眼，司马澄也不甘示弱，直接对上了悕雪的眼眸。
最后还是司葵出了打圆场，说道：
“臣，多谢陛下顾念旧情，但正如澄公子所言，陛下已经是大豫万民的皇帝，更应注意言辞才是。“
司葵柔声细语，听着都让人舒心不少，悕雪也点点头，答道：
“嗯，吾只懂了。“
司马澄不语，撇过头。
宁姑姑是明事之人，三人的此番场景，在她这里看却有些变了味。
两位翩翩公子，为了悕雪尽心尽力，宁姑姑心中既感动，又颇为无奈，不禁想起悕雪的母亲。
桃贵妃似乎就是在这个差不多的年纪，遇见了自己的意中人，虽然后来进了宫，但也不枉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得以寄托相思，但悕雪却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之后悕雪更衣，司葵便回了太医院去研究解毒之法，司马澄则杵在屋内迟迟不动，在悕雪的催促下，才不情愿地出了门。
悕雪在宁姑姑的帮助下，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登基所用的，赤金色的龙纹冕冠服。
五行相生，前朝属土德，而土生金，大豫则属金德，以赤金为尊。
宁姑姑见悕雪面色又苍白了些，便替她稍微上了些胭脂，用红纸润了润唇。悕雪一开始悕雪还有些抵触，但看到铜镜里的自己后，也被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她都有些不敢想象，自己刚刚就是这样参加了大射礼。
然而，刚换好了一身衣冠，悕雪就听到外面已经响起礼乐之声。
犹豫再三，悕雪还是拿起一片黄连，然后快速塞进嘴里，这一次，依旧苦不堪言，她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最后都直不起腰来，宁姑姑看着心疼，递来了水，劝说道：
“陛下要不就将这东西藏在袖子里，实则不行了再吃。”
悕雪供着身子，虽抬不起头，但还是倔强地摆了摆手。
礼乐声起，这时，站在门外的司马澄，远远地看到有宫人的队伍朝这边走来，近了一看，发现带头之人，是曹公公。
“咚咚……”司马澄便轻声叩门，而后提醒道：
“陛下，曹公公来了。”
里面的悕雪，身子明显抖了一下，好不容易抬起头，眼角还是泪花点点，再加上脸上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着都让人心疼。
宁姑姑连忙帮她拭泪。而在门外的司马澄，听着里面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便又敲了敲门，小声问道：
“陛下，您好了吗？”
里面依旧没有响动，眼见曹公公越来越近，但司马澄也不敢贸然闯门，看着人群已经走过了最后一道门槛，忽然，从里面传出了宁姑姑的声音。
“澄公子，请帮忙拖延一下，陛下马上就好。“
司马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答了声“好“之后，就大步走到了院里，曹公公等人看到司马澄，无所畏惧，直接踏进了院子，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司马澄虽孤身一人，但他神情凌然，傲视众人，虽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他能做的便是守住这一扇门，为悕雪争取时间。
“澄公子”曹白仁俯身行礼，尖细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地刺耳。
“曹公公”司马澄微微颔首。
“澄公子怎么一人在外面，陛下呢？“曹公公问道。
“登基的衣冠颇为讲究，宁姑姑正在里头帮陛下更衣。“司马澄解释道。
“哦——“曹公公面露惊讶，然后露出了奴才惯有的笑容，”这时间有点长呢。“
“曹公公是在说陛下的不是吗？“司马澄立即反问道。
曹公公听闻，瞬间大惊失色，连连摆手，还不停地摇着脑袋，脸上的横肉也更着颤动，大呼道：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但转眼又眯起了眼睛，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
“奴才怎么敢催促陛下，是老祖宗们等不及了，澄公子，耽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自然不敢。”司马澄朝东边的天空，拱了拱手。
“那还请澄公子让让。”
曹公公渐渐地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宫人倾巢出动，团团围住了西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