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羔羊肉之计

    

    司马澄感受到了悕雪的目光，他微微垂眸，注视着眼前的小皇帝。

    在此之前，悕雪和荀、左、裴三人的商讨一直都较为顺利，悕雪的状态，与一个月前的样子已经判若两人，而此刻，御书房中持续的沉默，也让司马澄也开始变得在意起来。

    司马澄的目光在三位大人的脸色稍作停留，待他思忖一番后，司马澄向后退一步，朝悕雪拱手行礼，而后轻声说道：

    “禀陛下，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在下听说，司膳今晚特意准备了西域鲁克沁府进贡的羔羊肉，替陛下补身体。”

    司马澄的话语打破了御书房的宁静，哪怕只是轻声细语，在这里，每一个字都显得格外清晰。

    “肉”字则直接钻进了悕雪的耳中，直达大脑，现在，脑子是愈发清晰了，但已经完全被食物所占据，五秒钟后，悕雪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转头，狠狠瞪了司马澄一眼。

    刚刚因司马澄产生的那点感动，也在霎那间灰飞烟灭。

    悕雪明明想做个勤勉的好皇帝，现在，却被司马澄一句话给彻底搅黄了。

    悕雪脸上带着不满的情绪，轻“哼”一声，然后起身，脸色带着歉意，朝三位大人说道：

    “这几日，辛苦了三位大人了，不过……关于具体的任职，吾还需要些时间好好考虑，今日就暂时先到这里，明日是中秋，不用早朝，还请三位大人好好休息……”

    送走了荀、左、裴三人，御书房中便只剩下悕雪和司马澄。

    悕雪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虽然心已经飞回了东宫，但仍旧不屈不挠地不愿挪步，明显是在和司马澄置气呢。

    两人沉默不语，司马澄欲开口解释，但看着悕雪气鼓鼓的模样，好听的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最后只是冷冰冰地提醒道：

    “陛下，不回宫吗？”

    悕雪听了这话，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炸毛，她“噌”地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来，指着司马澄的鼻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憋半天。

    虽说，这件事是司马澄先挑起，但悕雪也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她已经身心俱疲，本能对于食物的渴求已经超出她的控制，所以与其说是对司马澄有怨气，倒不如说，是在气自己的不争气。

    “姜公公！”悕雪嚷道，“回宫！”

    说完便奋力甩过衣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御书房，留下司马澄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中。

    在门外候着的姜公公，急忙应声，进入大殿，没走几步，就与上大步流星走出宫门的悕雪擦身而过。

    姜公公一个趔趄，赶忙欠身后退，让出一条路来，才没有摔倒，悕雪的反常吓得姜公公迟迟不敢起身，俯身的同时，姜公公稍稍抬头，私下张望，便看到站在御书房尽头，神情严肃的司马澄。

    东宫之外，司马澄几乎一直待在悕雪身边，这种时间远超过他和宁瑛，而且他是璟王爷的人，姜公公很是放心，而看到两人闹成这样还是第一次。

    悕雪见姜公公没有跟上她，想不到司马澄对她身边的人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了，悕雪气得咬咬牙，停下脚步转身，怒视着不知所措的姜公公，再喊了一句：

    “姜公公！”

    听到悕雪急切的喊声，司马澄闻声抬头。

    而姜公公以为自己被司马澄发现，慌乱之余，又不巧真和司马澄直接对上眼，他便以最快的速度朝司马澄行过礼，然后快步追上了悕雪。

    司马澄见悕雪的身影在御书房门口消失，他的眸子沉了沉，低下头了，因为悕雪过激的反应，司马澄心中变得有些烦闷。

    今日到场的三位大人都已年过五旬，再加上前日，还在不分昼夜地审查廷对的卷纸，疲态难以掩饰，想必体力也早以不如当年。

    而悕雪自己，多半也是在靠着意志力硬撑。

    这样的局面，对双方来说，都是无意的损耗。

    悕雪渴望恢复盛世的志向众人有目共睹，可能也是之前闲散久了，如果现在逼得太紧，引起了不必要的情绪，假以时日，让人钻了空子，反而得不偿失。

    司马澄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但他作为一个贴身侍卫，又不能将这一切说破，想起悕雪中午的膳食就没有动筷子，便找了了一个吃食的理由，来结束这场议事。

    悕雪虽是君主，但同时也是一位尚未弱冠的少年，民以食为天，若是因为肚子饿而结束了议事，倒是显得情有可原、无伤大雅，再加上那三位大人也归心似箭，想必也不会过分追究。

    只是司马澄此举，没有估计到悕雪那脆弱的自尊心，原本的好意最后却闹得这种下场，他算是尝到恶果了。

    ……

    悕雪和姜公公快步走在红墙绿瓦之间，宫中之景日益萧索，夕阳的余晖渐渐染红了天际，悕雪不禁放慢了脚步，抬头看天，太阳已经藏在了斗拱交错的殿宇间，无法一睹真容。

    悕雪回想起在宫里的这段日子，想到这一月多来，司马澄一直伴她左右的事实，带个她的帮助已经远远超过这一次出言不逊。

    想到这里，悕雪气也已经消了大半，她长叹了一声，便再次迈开腿，朝东宫走去。

    这时，姜公公感到悕雪脚步慢了下来，神色也有所缓和，，便鼓起勇气，上前问道：

    “陛下，您跟澄公子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姜公公看来，悕雪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完全是璟王爷的一手扶持，而且璟王爷手上还握着能够一下子扳倒悕雪的大秘密。

    而司马澄又是璟王爷之子，所以，起初，姜公公对司马澄敬而远之，在他眼里，司马澄明面上帮手，暗地里则是璟王爷派来的耳目。

    原以为悕雪回宫后，会处处受制于司马澄，但多日相处下来，姜公公发现司马澄真的只是恪守了侍卫的职责，每晚还帮悕雪温书，久而久之，他渐渐认识到司马澄的好，也开始把司马澄当作自己人看待。

    然而，今日两人不欢而散，姜公公知道悕雪踌躇满志，不过偶尔也会使点小性子，而司马澄性格沉稳大气，所以，两人真要发生什么矛盾，说不定还是悕雪的原因。

    而且，接下来的日子，悕雪也离不开司马澄和璟王爷的照拂，所以姜公公已经迫不及待想弄清事情的原委了。

    悕雪听到姜公公突然这么问，心中一惊，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和司马澄闹不愉快了？

    但悕雪转念一想，总不能坦白说是因为一块“羔羊肉”而分道扬镳的吧，那也显得她太没肚量了，于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悕雪换干脆换了一个换题。

    “姜公公，今天的晚膳都有什么？”

    姜公公愣了一下，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老实回答了悕雪的问题：

    “秋有‘秋燥’，所以老奴听说，最近司膳都是准备了生津润肺的吃食，今晚有板栗炖鸡、陈皮梨汤……”

    悕雪耐心听完姜公公报完菜名，然而，悕雪越走越慢，最后姜公公话音落下，悕雪也停住了脚步，她转过头，狐疑地问道：

    “没有羔羊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