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待到夕微曛

    

    午后的暑热已渐渐褪去，“论”项的廷对也将接近尾声，随着结束的钟鸣声响起，白日的廷对终于画下了句点。

    众生起身，悕雪也跟着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一日的笔耕不辍，她不仅感到劳心费脑，连身体都跟着僵硬了。

    这时，司马澄和司马昀朝悕雪走来，司马昀拍了拍悕雪的肩膀，就好似友人一般，正欲开口，司马澄寒冷的目光落在了司马昀那不和规矩的手上，司马昀感受到了司马澄的寒气，只得悻悻地将手移开，双手合于身前，一脸委屈地望着司马澄。

    悕雪见他们两人之间你来我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对司马昀的表情完全没有抵抗力，于是招招手，让司马昀靠过来，和颜悦色地朝他小声地说道：

    “吾平日也可以是昀公子的朋友，但现在，昀公子是大鸿胪，吾是皇上，所以必要的礼数还是不得不遵守，以免受人闲话。”

    悕雪说完，抬眸看着学堂里的几个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司马昀听了，连连点头，退后几步，俯身拱手，朝悕雪行礼：

    “陛下……您觉得怎么样呀？…”

    突如其来的君臣之礼，司马昀身体是符合礼数了，但脑子好像还是慢了一拍，说话的语气仍旧像个涉世未深的少年。

    “嗯，吾挺好的。今日的廷对如此顺利，与大鸿胪行事妥帖密不可分，应该要好好赏你呐。”悕雪笑着说道。

    “真的啊！”司马昀笑逐颜开，一听到“有赏“不禁两眼放光，猛地凑近了悕雪，问道：

    “是什么奖励！？”司马昀攥起拳头，放在胸前，一脸期待。

    悕雪愈发觉得司马昀率真可爱，再加上他那张容易让女子亲的娇美的面容，悕雪都有些忍不住想摸上一摸。

    悕雪轻拂过云袖，双手置于身后，一副“任君所求“的霸道模样。

    “嗯……你想要什么？“悕雪问道。

    司马昀见悕雪这么说，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冥思苦索，开始十分认真地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悕雪也不急，便耐着性子等他，好不容易等到了空挡，于是司马澄拱手说道：

    “陛下，廷对还未结束，您该回宫了。“

    司马澄一句话将，两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小孩“拉回了现实，虽说和司马澄一在，大多有趣的事情都会变得有些无聊，但也正是因为有他纵观全局，悕雪都会安心不少。

    “嗯，澄公子所言极是，吾也该准备晚上的策宴了。“悕雪收起了笑容。

    悕雪朝远处的姜公公和曹公公招招手，两人便匆匆跑过来，俯身应答：

    “陛下，奴才在。“

    “吾准备回宫了，姜公公跟着吾回去，曹公公留在这里，待国子学这边结束，曹公公就领着国学生们入宫。“悕雪简明扼要地下达了命令。

    接着，悕雪朝三位主审走去，三位大人见悕雪走近，纷纷转身，朝悕雪行礼，齐声道：

    “陛下”

    “三位大人免礼。”悕雪抬手，示意他们起身，“接下来还将有劳各位大人了。”

    “无妨。“荀廷说道，”陛下若是有心，臣定当竭尽全力。“

    “皇上的意思，臣不敢违抗。“左如晦依旧不苟言笑，但既然已经直言称悕雪为皇帝，可见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改观。

    “左大人鉴往思来，今日的题面令吾深省，西汉有晁绰识明智审，提出不世之略，吾自知没有晁绰的独见之虑，但作为皇帝，吾只能尽力找到晁绰这样的能人，不要让这种人被埋没了才好。“

    悕雪此话既拍了左大人的马屁，也谦虚地“黑“了自己一把，然后还坦诚地道处了自己的目的。

    左大人也是个聪明人，从悕雪的话语中发现了她的长进，心智也成熟了不少，不禁也对她另眼目相看了。

    “我相信三位大人定会秉公处理这些题纸，大豫的未来就交到各位手里了。“最后，悕雪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悕雪正是因为相信裴玄灵、荀廷和左如晦的为人，才会请他们来当这次廷对的主审，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悕雪还是不由地担心有小人在暗处，动了坏心思。

    “陛下放心，臣等这边还有司徒和太尉两位大人在此，定出不了什么差子，倒是陛下，您晚上的策宴准备好了吗？“

    只见裴玄灵面上担心的神色毫不遮掩，弄得悕雪也跟着不知不觉变得紧张起来。

    悕雪原本是要在晚宴的时候，跟国学生们讨论政事的，但她觉得自己今天想了整整一天的治国之道，头都要大了，此刻，她只想做一些跟这些大道理毫无关系的事情。

    想到这里，悕雪不禁朝外院那些正在收拾书案、蒲团的国学生们望去，大家明明都是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为何都要装作一副老成的模样，某一瞬间，悕雪只想将这身衣冠甩了，再踩上几脚。

    “嗯……这是吾为他们准备的考试，要准备、要担心的应该是他们才对。“悕雪这表面的话说得挺漂亮，不过一开始的那个肯定之意，明显少了点底气。

    接着，悕雪和司马澄等人走到司马烈和司马璟的面前，悕雪说道：

    “今日辛苦两位皇叔了，接下来晚上的阅卷则更是重中之重，还望两位王爷在此监督镇守，以确保这次廷对的公平。“

    “臣——遵旨。璟王府的副将羊洄已经带着卫兵，在前往国子学的路上，臣等定会保护国子学的安危。“司马璟答道。

    “璟皇叔此举虽好，但若是如此，烈皇叔该身处何处……“悕雪听闻，故作生气，话音未落，还悄悄地朝司马璟眨眨眼，司马璟心领神会。

    悕雪见司马烈眉头紧蹙，迟迟没有说话，便主动关心起他来，说道：

    “烈皇叔，你看如何是好，要不要……也从烈王府上派点卫兵过来？两人共同镇卫，吾更加安心。“

    悕雪主要是为了避嫌，当然，她也不怕司马烈派兵，若是派了，这样以来，反而显得这次廷对的结果更为公平。

    司马烈自然猜到了悕雪的心思，他思考片刻，便拱手朝悕雪说道：

    “回陛下，太尉大人心细如发，臣自愧不如，我当然相信璟王府的实力，再把烈王府的老弱残兵叫来，只会成为璟王府的累赘，臣就不献丑了。“

    司马烈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悕雪也不好再劝言，便于两位王爷告别，说道：

    “既然烈王爷都这么说了，吾也就放心了，那就吾就先行回宫，准备今晚的策宴，待这次廷对结束了，吾等再到朝堂上一见。“

    国子学众人于悕雪拜别，天边已经泛起了点点夕阳，悕雪等人又浩浩荡荡地朝宫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