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色依旧黑沉着,但五更锣响还是宣告着新一天即将开始了。二人喝完茶觉得精神不错,便趁着很坚挺的积极接着做了起来。一夜未归的刘夕阳确实让人担心,天色初亮贝琳达就找到了这里。见二人双眼通红地在核对着,她只能无奈地看着。一个是憋了好多日子,一个接触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鲜感,这时候就算强行打断也无济于事,不如坐在一边看着或者出去给他们准备好早饭。
当贝琳达拿着早点走进来的时候,这两个人竟然停了下来。问清原因竟是秦安前几天在做编号的时候,由于困乏导致两本资料编号重复了,现在他也忘了要问刘夕阳的疑惑是哪一个册的……顺风顺水风风火火,真遇到一些小阻力的时候还是会丧失动力的。反正日子还有的是,今天就到这里吧。
刘夕阳看得很开,在他的安慰下秦安也看开了,道了声却之不恭,便和他一块吃起了早饭,并对那一屉包子赞叹不已。
刘夕阳微微一笑。这群北城的家伙们这辈子没吃过包子还是如何?城门口这家现在快成了小王爷钦点的包子铺,但真说味道其实一般,放在南城都只算中等。之所以如此受他欢迎,是因为离得近……当然也有别的优点,比如这新鲜时令的野菜包子。一年四季都有野菜,自然每个季节都有野菜包子,而这种东西是北城里大人物们从未尝试过的。或许和他们说完之后也不会吃,但看到一个王爷都吃的这么美味他们不会去考虑馅料是什么,吃完了味道不错自然也就忘了问了。不过不问也好,这次做馅儿的野菜是大户小姐喂兔子用的。
吃罢早饭,忙碌了一晚也没了思什么的兴致,但思着懈怠的时候可没有再紧张起来的本事了。二人聊了些雅兴,关系似乎更进一步,彼此之间的误解正在慢慢消除,有些难以理解的性格作风也不会去计较了。
二人闲聊的时候,其他官员也到了官署。瞧这两人的热乎劲儿,估计多半是一夜未眠,白天的日子也不会轻快到哪儿去。结果在官员的哀怨中,这两人离了院子,各回各家去了。有其他心思的人想着趁三公子离去后偷偷进去看看资料,结果妙禅的人将屋门一锁,看的严严实实谁也进不去了。
刘夕阳和贝琳达溜达在清晨的北城里,嗅着略带土味儿的空气怎么也惬意不起来。北城忙碌和南城的不一样。大户人家醒是醒来了,但没有人上街,街上的都是南城过来伺候服侍北城贵人的百姓。匆忙烦劳又小心翼翼,将昨夜各种污浊给冲刷的干干净净,就好像北城人素质好棒的样子。
过了那座桥,二人瞧见了截然相反的一幅景象。街上吵吵嚷嚷的,但烟火气十足,深秋的日子热气腾腾总会有一种温暖感。临街店铺开了门,掌柜的坐在早点摊儿上吃着油条喝着混沌,店里伙计们拿着一张饼随便卷点咸菜就蹲在墙角,边吃便推着牌九。去上学的孩子三五成群,在路上一块走着,面对敲诈手中包子的无赖地痞只能摆出文人的坚守,包子拿去便是。有妇人指着自家汉子骂,说的都是琐事,可那不重样的义正言辞颇有国士之风;也有光着膀子的汉子抱着衣服从院子里跑出来,后面另一个男子拿着菜刀追着……
刘夕阳不小心挡到了前面光膀汉子的去路,贝琳达不小心碰掉了后面追杀汉子的菜刀。反正都是不小心,道了声歉意便向南走去,不管身后两个大男人衣冠不整的贴身肉搏。
眼前就是南城门了,刘夕阳恍惚间以为到了目的地,怔了片刻醒悟后摇头苦笑。贝琳达明白他笑的什么,温柔地看着他,希望给上他丝丝安慰。
刘夕阳回了一个微笑,慢慢走进才意识到不对。自从南城门换了城门官之后入城的贡钱又涨了上去,其他方向没必要绕道此处了,反正哪里都一样。南城门没了以前的繁忙自然不会出现人聚集的情况,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他道了几声借过,走进人群中,一张白布上歪歪扭扭的一个“冤”字直入眼帘。他向白布旁望去,一位老人颤颤巍巍地跪在那里,似乎是哭干了眼泪也喊尽了气力,一动不动分外萧瑟。
天底下喊冤能喊到城门口的怕是只有这里,而这冤情似乎是只有自己能解决的。在城门卒哄散围观百姓后,刘夕阳将老人扶起,老人见到他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小王爷!你要替老汉做主啊……”老人哭喊道,在刘夕阳的安慰和询问下却是说不出来其他。好不容易稳定了老汉的情绪,他问道:“老伯,有什么用得着小子的地方,小子一定给你办好。但是申冤的事情还是要去衙门口的……”
老汉哭喊道:“这件事情这有小王爷您才能做成啊!昨天下午我去了承天府,新来的府尹大人觉得棘手,便替我指了条明路,说是只有您才能处理的了。”
我都自身难保了……刘夕阳无奈想到但还是向老人问出了具体事情。老人情绪激动很难说的明白,但不管多不成段落的言语,刘夕阳也能听懂其中的意思。等完全明白后更是彻底寒了脸,一身怒气。
事情很简单。他做南城门官儿的时候,手底下有两兄弟,大武和小武。兄弟俩为人热心尽忠职守,在一众门卒里也是出类拔萃的兵丁,深得他的器重。可随着他逐渐的势弱,南城门也没得管了,宫里担心这十几个人成了气候便将其分散到其他城门口或者去承天府做个平常衙差,有地方糊口算是给了刘夕阳一点面子。大武小武便去了承天府,可是尽心尽责的两人几天前却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和郑捕头结了梁子,前天更是被人做局用北城某户人家失窃案刁难他们,甚至逼迫二人认一个监守自盗的罪名。二人誓死不从,郑捕头便想着屈打成招,结果小武残了双腿,大武更是赔上了一条命。
事情闹得不算小,结果不知道这郑捕头什么能耐,打点的十分舒服,瞒着冯容给二人落了一个罪,说是拘捕反抗这才死在了自家兄弟手下……
老汉弱势,他的话冯容信了就算不错了,真要说为了一个老汉得罪承天府里的地头蛇,那他犯不上——文人不与莽夫斗理所当然。刘夕阳原以为是冯容故意对自己使绊子,听完也认为这件事情只有自己能做了。
他将老人安顿好,让贝琳达给了五两银子置办丧事,便和她一起向北城走去。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贝琳达担心他又管了不该管的事情,连忙出声道:“少爷,你要去哪儿?”
“宫里。”
这句话可吓了她一跳。人命关天不是小事但至于直接惊动到宫里吗?她只能先将刘夕阳拦停问到。刘夕阳叹气回道:“真以为是平常的鸡毛蒜皮事就能让这姓郑的起了杀心?这兄弟二人在我手底下没少做好事,但做了好事就是得罪了承天府。前些日子让他们在南城颗粒无收,如今抄着机会那不是往死里报复么。我这王爷如今都承受着各种冷眼和嘲讽,何况他们呢……那些小衙役巡差没办法找我的麻烦不都是迁怒于这些兄弟们身上么?我能不管么?”
贝琳达妥协道:“可是没必要直接入宫吧?天子如今……”
刘夕阳冷笑道:“不入宫能行么?郑捕头是善家的女婿,善家背后又是皇后家,你说除了宫里还有谁能给兄弟二人讨回公道?”
贝琳达点点头,和他一块向皇宫里走去。
本应该亲切的南城门,如今让人生不得半点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