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病,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几个头人扯着嗓子,对着路障另一边的人喊道,“快放我们出去,快啊!”
他们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他们怕啊!
亲眼看到那些寨民死去,他们早就惊得掉了魂。
太可怕了,尤其是,这种病传染。
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什么地方,就被传染了。
一旦得上,就是无药可救,只能活活等死。
四个头人早在发现疫病的时候,就想离开万户镇,然后一路逃回山里了。
奈何姓袁的反应太快,还不等他们收拾好细软、带上家眷,万户镇就被府兵团团围住了。
许进不许出,层层封锁,日夜坚守,他们想找个机会偷偷溜走,都不可能。
“该死,姓袁的一定在镇上安插了细作,否则——”他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万户镇的一切动向。
四个头人又气又悔。
他们气袁刺史太奸诈,居然安插人手监视他们。
与此同时,他们又后悔自己不该这么信任姓袁的。
唉,谁能想到跟他们吃酒、攀关系的时候,那般和善的袁刺史,翻了脸,会是这样的冷绝无情?!
疫病爆发这些日子,四个头人原本还对袁刺史存着一丝幻想。
他们毕竟是盟友,万户镇毕竟有近万户人口,不管是为了私利,还是为了官声,袁刺史作为一州的父母官,也不会撂下他们不管。
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四个头人还期盼着袁刺史的到来。
他们万户镇是新建的小镇,只有几个寨子里的土医,平时也就看个头疼脑热。
疫病来袭,那些土医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给病患灌一些清热去火的汤药,根本没有效用。
疫病太过凶猛,后果也太惨烈,弄到最后,那些土医都崩溃了,根本不敢往病患身边凑,唯恐自己也被传染了!
看着这般情况,四个头人便想着,州府那般富贵,应该不缺好的大夫。
只要袁刺史把州府最好的大夫派来,再调配一些好的草药,兴许他们万户镇还有救。
当然了,四个头人还是想自己先逃回山里,将那些染病或是可能染病的寨民留给袁刺史安置。
可惜,他们计划得挺好,却根本没机会施展。
万户镇被包围了,别说他们四个头人了,就是连只耗子都逃不出去。
出不去,那就等着吧,兴许、兴许姓袁的有良心,会给他们派大夫呢。
陷入绝望之中的头人们,只能用这种想法来安慰自己。
但,现实还是让他们更加绝望了。
袁刺史来了,却没有带大夫,而是拿了火油,并让驻守的府兵们砍了不少柴火。
他、他这是要干什么?
想把他们整个万户镇都烧了?!
四个头人听到消息,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了镇子口。
正巧,他们就看到了冷着一张脸,跟府兵交代的袁刺史。
没到最后关头,四个头人还对袁刺史心存幻想,所以,他们没有上来就跟人家翻脸,而是好声好气的哀求着。
袁刺史听到动静,向这边投来一个眼神。
四个头人接触到那眼神,只觉得从里到外都发寒。
那眼神,太冷了,没有任何感情,仿佛袁刺史看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无足轻重的蝼蚁!
“他、他还真没把咱们这些山民当人看啊!”头人甲抖着声音说道。
“我就说不该下山,不该下山,偏你们不听,现在好了,咱们要被人家活活烧死了!”头人乙后悔得捶胸顿足。
“你还好意思说?当初跟姓袁的打得火热的,也不知是哪个?觉得安先生偏心,不愿意帮扶自己的又是谁?”头人丙也是慌得一比,却听不得头人乙的马后炮,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窝里斗?赶紧想想办法吧,咱们怎么逃出去!”头人丁咬着后槽牙,沉声喝止两位的斗嘴。
“想办法?能有什么办法?你没看到这一圈又一圈的府兵?咱们手里倒是有点儿兵,可咱们的兵才几个?能冲破这牢牢的封锁?”头人乙被斥责了,心里愈发不忿,忍不住怼了一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就啥也不干,等着被姓袁的烧成灰?”头人丁瞪了头人乙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头人乙:……
他当然不想被烧成灰,他可是头人,世世代代都是寨子的主人。
从小到大,他都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当初决定下山,也是为了拥有更多的富贵。
且他们当初想得很好,山下若是过得下去,那就继续在山下待着。
如果姓袁的耍花招,他们就再带着寨民回山里。
对于他们这些从小生活在深山中的人来说,只要上了山,别说一个袁刺史,就是天皇老子也奈何不得!
但,四个头人万万没想到,万户镇会爆发瘟疫,而“逃跑”什么的,也似乎并不容易。
“袁刺史,您快看看我们,我们真的没病,你、你就让我们出来吧!”
头人甲没有参与其他三位头人的斗嘴,他把姿态放到最低,几乎是苦苦哀求,“您放心,我、我不去城里,我直接带着一家老小回山里,这样,您也不必担心疫病会蔓延!”
“呜呜,袁刺史,咱们可是兄弟啊,半个月前,您还来我的宅子吃肉喝酒哩。”
“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抬抬手,让我出去吧!”
头人甲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他倒不是被自己的说辞感动了,而是真的畏惧。
他不想死啊,既不想被感染了疫病、活活病死,更不想被姓袁的一把火给烧成灰!
为了活命,别说哀求了,就是跪地求饶、许下万千诺言,他都做得出来。
“对、对,我们不去别的地方,我们就回山里,这还不行吗?”
头人甲的话提醒了其他三位头人,他们纷纷附和。
姓袁的这般戒备,不惜活活烧死上万户人,为得不就是避免疫病蔓延嘛。
好,他们不去州府,不去县里,不跟山下人接触,直接回深山,这总不会传染了吧。
“不行!”
就在四个头人殷切的目光中,袁刺史缓缓的摇了摇头,语气更是冰冷刺骨,“你们说自己没病就没病?!”
还想回山里?
更不行,袁刺史早就派了家族的部曲去了这四个头人所在的寨子,他们若是回去了,自家部曲岂不是也要被传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