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头万绪的,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表哥你答应帮我这个忙就是了。”付子丞没有正面回答。
这下,宋义明酒意褪去七分,神色严肃起来。
他看了付子丞好一会儿,但对方一点心虚的表情都没有显露,让他也抓不着什么端倪。
半晌。
他只有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教育起弟弟来:“哥哥知道你想挽回阿衣那个丫头,但是,也为自己多考虑一下?那相国千金……相国府,是咱们招惹得起的吗?她要你做这样的事情,就没有想过,会影响到你的仕途?万一你因此而断送了仕途……难不成,你还真的打算就这么的,干脆窝在这里,做点小生意?”
“表哥为我操心,这我都是知道的。”付子丞微微一笑,“不过,阿衣也叮嘱过我了,如果这事做不成,就放掉不管。”
“所以?”
“所以还是要做啊,我不想让她失望。”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的前途不要了?”宋义明声音有几分挑起。
“非也。我的仕途,当然还是要的,否则,我拿什么再娶到阿衣?表哥,我辜负阿衣太多了,使我令她失望,也是我造成如今的局面。我也知道,其实从上一回跟她交谈,想挽回她已经太难。可是今日,当她跟我说,这事做成了,对她有好处,可又要我以自己的仕途为重,当放则放时,我心里有多么的高兴。”付子丞眸中含笑,想着她说的话,脸上是不由自主的温柔。
“她能这样为我打算,我很知足了。”
“我看你是傻了!”宋义明气得翻白眼。
“好了,表哥,你得答应我啊,只有你出手,这事才能做得更稳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真拿仕途开玩笑的,我也不想她因此事,而对我心生愧疚。”
“哼,生了愧疚那不是刚好?你若因为她办事而耽误了仕途,岂不是可以以此来要求她嫁给你?”宋义明没好气的道。
“表哥,你明知道我不会这样对她。”付子丞始终都是谦谦君子的做派,此时也是一脸正气的笑着看他。
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说的话,而起什么歪心思。
宋义明简直没脾气了。
他就想不明白,自己表弟这样好的人,宋青衣那丫头是发什么疯,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竟然还拒绝了。
可这事……
宋义明一抬头,就见着付子丞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他也不多说一个字,就这么目光含着笑,又带着一点央求,把他给看的一颗心一点一点的软掉……
宋义明心情复杂。
当年他母亲做错事,与外公家决裂,后来家中出事,外公家中无一人伸出援手,只有付子丞的阿娘拉了他一把。
所以,才有了今日仍能体体面面的活着的宋义明。
半晌,他也只有气得半死的猛吞一杯酒,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掷:“好了好了!你可别这么看着我了!这事我答应还不成吗?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我也一定要把此事为你办好!不过,你得把宋青衣那丫头的要求,一字不落的告诉我,你不要出面,我来会会那位千金小姐!你若是不同意,那这事就直接在我这儿黄了!”
“哈。”付子丞忍不住笑出声,“表哥,你确定要亲自去会那位千金小姐?”
“怎么?难道还能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
“什么问题?”
“你得先改个名啊。”付子丞忍笑说。
“改名?”宋义明一时想不通表弟为何口出此言,他可是一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
“你若不改名,人家相国府千金,嗯,阿衣说她姓李,人家李小姐着人一打听,好了,宋义明,清扬镇有名的辣手摧花、万花丛里翻滚过无数次的浪荡子……你确定人家真的愿意搭理你?”付子丞说完,已经是笑的前仰后合!
“你!”
宋义明终于反应过来,也是跟着抬手点着他,气笑了,“我要为你辛辛苦苦卖命,你竟还敢揶揄笑话我?”
付子丞忙忍笑,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开个玩笑罢了,表哥莫要介怀。”
“我好歹是县太爷身边看重的红人,也就你敢这么跟我开玩笑了。”宋义明那张颇为儒雅的脸一板,还真有点上位者的那种架势。
“表哥,都三十岁的人了,是不是也该收收心,找个知心人一起好好过过日子了?”付子丞起身又为他添满了一杯酒,不再开玩笑,而是真心的劝说起来。
“哈,你这人,看着端端君子,温润如玉,其实倒最是记仇。我不过刚刚说了你几句,你现在倒教训起我来了。”宋义明摇头苦笑。
他是最怕被人谈到这个问题了。
什么找人过日子?
这简直是天底下听起来最可怕的一件事情了!
表兄弟两人自小便感情极好,坐在一起便有说不完的话,打不完的趣。
只是宋义明一直不愿意找个好姑娘成亲,每日浪荡花丛,也着实是一桩令付家太太分外头疼的事情。
她劝说过宋义明数次,还自作主张,给他牵了好几回的红线。
姑娘呢,都是好人家的姑娘。
可每一次,他不是搂着一个青楼女子过去给人家没脸,就是直接说一些浑话把人家给气走。
久而久之,镇子上的人都知道他名声,纵使他是县太爷身边的红人,但也没人愿意让自家姑娘嫁给这种人。
付家太太为此在他跟前哭过,闹过,都没用。
她以为他是玩心重,不肯收心。
只有付子丞知道,他是真的不愿成亲。
“我父亲祖上曾因作恶,受了诅咒,此后但凡生男丁必代代单传,且每一代都活不过四十。我如今这样能快活的活上一段日子,都是偷来的。谁知道,我哪一日便会如我父亲那般,突然的就去了呢?既如此,我又何必坑害人家好好的清白姑娘家?像我阿娘那样跟着惨死的结局……又有什么好的呢?”有一回两人喝了很多酒,一同坐在空荡荡的亭子里看月亮,宋义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向他吐露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