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梨被陈三娘快速扶起,还来不及说话,转头看去,只见安静一个侧踢,将一个粉衣宫女手中的匕首给踢飞了。然后上前想把宫女给扭住,却见那宫女极灵活地躲了过去,还跟安静你来我往地对了几下,很明显那宫女想跑,被安静给拖住了。
这里动静这么大,特别是黎清浅的一声惨叫,早惊动了旁人,三楼迅速传来脚步声,那宫女脸上着急之色越发明显。甚至不顾安静砸在她身上的拳头,一心想往一楼跑去,可一楼也有人上前,于是,瓮中捉鳖了。
胡梨松了一口气,陈三娘声音颤抖道:"主子,您没事吧?”
胡梨感觉着陈三娘扶着自己胳膊的手还在不停地打颤,用力地握紧,"我没事,快看看黎贵人,刚才幸亏她了。”
这时黎清浅被她身边的宫女浮香扶着坐在地上,脸上疼得变了形。
胡梨忙道:"黎贵人,刚才压到哪了?三娘,快帮着看看,有没有撞到什么地方,伤了骨头可是大事儿。”
黎清浅摇摇头,"我没事,能动,就是腰有些疼。”
胡梨眉头就皱了起来,这腰被撞伤可是大事儿。可不等她说什么,就听到刘子诚的声音响起,"娘娘,发生了何事?”
胡梨转过身,对着刘子诚点头致意,"我也不知道呢,当时我是背对着楼梯口站着的。”
还没说完又一个急切的声音出现,"哎呦喂,娘娘,您可没事吧?”
胡梨对着夸张的小乐子笑了笑,"没事,幸得黎贵人提醒得早,我身边的宫女机警推了我一把,才让我躲过。只是让黎贵人受累,怕是伤得不轻。”
黎清浅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微微皱眉,显然是很疼,做为一个身娇肉贵的小姐,被胡梨整个力道压下,稍稍脆弱些的只怕要哭出来的吧?黎清浅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在这个时候冲着她而来呢,行刺的宫女手里可是拿的匕首呀。难道原主留给她的记忆出了错?黎清浅与原主实则是闺中蜜友?
小乐子脸色一正,对着黎清浅道:"谢过黎小主。”随即转头对着刘子诚道:"刘统领,皇上已经知道这事了,让您快些上去回禀。”
小乐子就是不说这事,刘子诚也打算去见萧耀的,皇上在的地方竟有人大庭广众之下持凶伤人。也幸好胡充仪身边的宫女有些身手。否则,刘子诚暗暗打了个哆嗦,那雷霆之怒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
"充仪娘娘,黎贵人,不知能否移步楼上,皇上怕是在话要问。”
胡梨自是没话说,视线落在站在一旁脸色惨白的李珏和许嘉柔身上,李珏一脸的后怕之色,看着胡梨嘴都直哆嗦。许嘉柔脸色也是一片惨白,可神色还算稳得住。
这宫女与她无怨无仇,为什么要行刺她?她之所以出来是李珏的邀请,李珏对她应该不可能有杀心,她也没得这样的手段来。视线移到许嘉柔身上,带了丝狐疑之色,许嘉柔心头一紧,用力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手掌才让她稳住。
"珏姐姐,你也随我一起上去吧。”她得问一问,让她一起出来究竟是李珏的主意还是许嘉柔的主意。
李珏一个哆嗦,咬着唇点点头。
许嘉柔忙拉了李珏一把,"珏妹妹害怕得很,不如我陪珏妹妹一起上去吧。”
胡梨搀着李珏的手,"就是珏姐姐吓到了,所以才让她跟我一起上去的。”暗暗拉了李珏一把,直接往楼上走去。
小乐子、刘子诚忙跟上。
楼上有个小隔间,应该是萧耀更衣的地方,虽然简陋,可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毯子,屋角放着一盆开得正盛的红梅,屋子正当中放着掐丝珐琅的熏笼,阵阵暖气从中散出。萧耀坐在罗汉床上,看着进来的人影,对上胡梨上上下下打量,伸出手,"你没事吗?”
胡梨笑了笑,伸手过去,被萧耀拉着同坐在罗汉床上,"还好黎贵人发现得早,安静把我推开了,又被黎贵人接了正着,除了黎贵人受了伤,安静被刺客打了几下,别人倒是无碍。”
萧耀这才转头对上黎清浅,"黎贵人辛苦了,常胜,传朕口谕,昭告六宫,黎贵人发现刺客在前,又救胡充仪在后,特晋封才人,赏金千两。”
常胜恭声应是,给黎清浅道了声恭喜。胡梨诧异地看了萧耀一眼,她的救命之恩就这般报了?
黎清浅一开始还很高兴,可看到萧耀神色不动的表情,再看胡梨一副一言难尽的神色,立马反应过来,脸上升起一片红云,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就这样没了?
若是一个才人位份就要将她今日所做的一切扯平,那她宁愿不升位份,只要胡梨的救命之恩。可现在,她却是一个字也不能多说,还得欢欢喜喜感恩戴德的谢恩,然后被宫女搀扶着下楼去。
萧耀拍了拍胡梨的手背,既然胡梨不喜欢黎家的人,那就没必要去迁就,他给的重赏足够让黎清浅明白他的意思了。如今看来这黎氏还不笨。
剩下的事就用不着胡梨了,萧耀之所以叫胡梨上来也是为了看一看她有没有受伤。"朕让人送你回宫,你跟李才人直接回去吧。”
胡梨点点头,在刘子诚派出的一队侍卫的护送下直接下楼,往后宫走去。
一路无话地到了长乐宫,胡梨直接请了李珏进门,李珏从离开灯楼就冷静下来了,胡梨即没有将前因说出,显然是相信她的,只是不明白要她进屋干什么?
但也没有什么不愿意的,胡梨说了一句,她就跟着进了长乐宫。
穿过前殿,胡梨带着李珏直接去了后院,"这殿里没地龙,熏笼也熄了,咱们还是去屋里说话吧。”胡梨解释着,除了屋里暖和些之外,还有就是后院都是她信任之人,不担心说的话传出去。
简单梳洗坐好,桃红就上了两碗燕窝粥和几碟子热点心。
胡梨说道:"咱们先填填肚子吧。”
李珏看着晶莹剔透的燕窝粥,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她就是有燕窝,也没得这样方便的地儿让她随时能吃口想吃的。
时间还早,胡梨并不着急,慢慢地吃着,胃口居然还不错,吃了一碗燕窝粥,一块煎饼。
李珏见胡梨放松的样子也有了食欲,闺阁中时也是锦衣玉食娇养大的,在宫里短短几个月却吃了外头从没吃过的苦。现在在回想以前在宫外时对这高大院墙里,后宫妃嫔们华衣美食的羡慕,不由得摇摇头,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呀。
就好像现在的自己看着不也光鲜亮丽,可实际呢,内心深处的苦根本就无处可说。进了宫,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往前走,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她在乎的家人。
胡梨看李珏心思重重的样子,笑道:"你尝尝这饼子,看能吃得惯不?这还是我被太后拘在屋里抄书时,御膳房里送过一次二和面饼子,是粗粮做的,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吃呢。吃过后竟觉得那味道还不错,现在便时常让小厨房做来吃,做得比御膳房要好多了。嗯,吃不惯的话吃这虾饺和奶香馒头,都做得不错。”
小厨房的白案师傅是从司膳司过来,做得一手好面食。而自从知道鹿园养了奶牛之后,长乐宫就没断过牛奶了,胡梨也恢复了每天早晚各一碗奶的习惯,有多的就做了点心,最近总觉得自己像是长高了一般。
李珏在灯楼吃了好些点心,所以勉强喝了一碗粥就用不下了,只得惋惜道:"早知道还能在你这里蹭顿宵夜,我在灯楼上就不吃那些点心了。吃得我现在还觉得胃里烧着呢。”
胡梨笑着让人收了,"没关系,下次过来再吃就是了。”
李珏暗暗松了一口气,胡梨能这样说应该是没怪她吧?
等陈三娘重新沏了茶送上,将屋里的人都带走了,自己站在门口守着。
胡梨这才神色严峻地问道:"珏妹妹,我想问你个问题,不知你是否愿意如实告诉我?”
李珏坐直身子,知道重头戏来了,深吸一口气,沉着道:"你问,我一定会诚实地回答你的。”
"你怎么会想要邀我一起去更衣呢?”
李珏脸上怒气一闪而过,随即提高了声音道:"梨姐姐认为那刺客是我指使的?”
胡梨挑了挑眉,知道李珏误会了,忙笑道:"你怎么会这样想,若我怀疑是你做的,我干嘛不把你交给皇上呢?”
李珏张了张嘴,脸上露出委屈神色来,胡梨若不是怀疑她又怎么会把她一直拘在身边呢?
胡梨直接开口道:"我是想问,你叫我出去是你的主意还是许美人的主意?”
见李珏张口就要回答,忙阻止道:"你先好生想想,是你先提出要更衣的还是许美人提出的?你又怎么会想到要叫上我的?”
胡梨问得慎重,李珏也重视起来,认真想了想,才慢慢道:"是我要去更衣的。”这句话说得极肯定。
"今晚灯楼上的点心里有一道司膳司御厨做的一口酥,我很喜欢吃,我与许姐姐几上的那一盘几乎都被我一个人吃了,就多喝了几碗茶,所以才找许姐姐陪我去更衣的。走到门口处看到你时,见你无聊所以才想叫你一块出去透透气的。”
胡梨听了眉头皱了起来,难道是她多心了。一口酥不同于别的点心,是用油炸出来的。司膳司的郝御厨最擅才做这一道点心,他喜欢用核桃粉、山榛粉、糥米粉和玉米粉混合着,捏出拇指尖大小一颗,外头还裹上一层芝麻,过油后每一粒都会炸开一道口子,所以也叫开口酥。
很是香酥焦脆,可吃不了多就容易口喝,今晚胡梨也吃了一把。
"你怎么知道我无聊的呀?”
"许姐姐说的呀,你坐在皇后身边,另一侧是孙婕妤。而孙婕妤和周婕妤最是要好,你坐在那里哪有和你说话的人呢?”
胡梨眼睛一亮,"这话是许美人什么时候说的?”
李珏迟疑地看了胡梨一眼,不明白胡梨今晚为什么一直围绕着许姐姐发问,难不成她怀疑今晚的刺客是许姐姐主使的?这怎么可能,许姐姐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可对上胡梨认真的眼神,只得道:"快到门口的时候说的。”
胡梨长吁一口气,虽然她还是没办法去证实今晚的这场刺杀与许嘉柔有关。但她就是有种感觉,觉得许嘉柔的问题最大。她在宫里一向低调,除了与袁莹儿结怨外,也就跟淑妃有一点儿小摩擦。
袁莹儿自从被她晋升充仪后,便处处避着她,再说不是胡梨看不起袁莹儿,她小打小闹还行,这样大的手笔她可做不出来。至于淑妃更是不可能了,她们之间的那一点子摩擦还不足以让淑妃去冒险,今天是什么日子?那座灯楼几乎是被重重包围,蚊子飞进来一只都要查个公母。淑妃先不说有没有这手段,只凭她今晚带着两个孩子就可以排除她。对淑妃来说,任何事都没得她的儿子重要。
只有许嘉柔,如果说袁莹儿对萧耀的追逐世人所知,那许嘉柔对萧耀的痴心只怕是被埋藏得最深的一个。胡梨见过许嘉柔看萧耀的眼神,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欢和摩拜。许嘉柔很崇拜萧耀,这是胡梨观察许久得出的答案。
后宫里这么多妃嫔,包括皇后在内,要论对萧耀的真心,只怕加起来都不如许嘉柔一个人的,所以许嘉柔才恨自己。虽然胡梨没去关注萧耀留宿后宫的情况,可暗暗数了数,她应该是最多的。
所以许嘉柔有绝对的正当理由来恨她,恨不得她消失。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的怀疑,她没得任何证据,可问清楚让自己做到心里有数,将许嘉柔的危险性提高到极高的档次上。
"原来如此呀,我一直以为许美人不喜欢与我多打交道呢?”
如果说许嘉柔对萧耀的用心胡梨是用了心观察出来的,那李珏就是因为与许嘉柔相处得最久,感觉得到的,她自然也感受到许嘉柔对胡梨淡淡的不喜。所以她很少与胡梨主动接触,这次如果不是母亲进宫非要来拜见胡梨,她只怕还要避着胡梨,免得许嘉柔不好受。
"许姐姐只是为人有些清高,其实她人很善良的。梨姐姐以后与她相处多了自然会明白的。”
胡梨笑了笑,"是吧,希望吧。今天我问你的这些问题不要跟许美人提起哈,否则她只怕会暗暗责怪我呢。你也不想在我和她之间为难吧。”
李珏松了一口气,笑道:"我知道,许姐姐若是问起,我只说你害怕想让我陪你一会儿。”
胡梨高兴地点点头,叫来陈三娘,从小厨房端了好些点心给绿萼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