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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越已经在酒店守株待兔很久了。
生怕自己走开时遗漏了人，他连憋急了尿都没敢去上厕所，眼巴巴的瞅着酒店行车入口处蹲成了一座红脸雕塑。
欢欢嫂子再不来，他膀胱就要炸了！
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驶来，停在门口，绫越站起身来紧盯着车门，手忙脚乱打开通话键，按着秦唐的号码时刻准备着拨出去。
于是——
在黎欢推开车门下车的那一瞬间，绫越如点了火的冲天炮一般拔地而起，同时拨出电话，冲到黎欢面前把手机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跑，跑的时候还留下一句很仓促的话。
“欢欢嫂子你接下阿唐电话！我去上个洗手间！好了再回来取手机！”
黎欢手里捧着手机，半条腿还卡在车上没下来，被他这一撞差点没摔倒，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溜烟跑远的人。
“......这孩子憋成这样吗......”
手上的手机有些发烫，该是在手里握了很久了，更为发烫的是，上面的通话记录正在计时。
他肯定是听到了绫越刚刚的那话了，那家伙跑出了博尔特的速度，喊出了河东狮吼的声音，她要是装着没拿到手机也说不过去了。
该来的总会来，黎欢平时一点都不粘糊的性子在面对秦唐时，居然还生出一丝丝不舍来。
真是开荤令人着迷，□□熏心啊。
她以前的日子过的太苦行僧，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兼职，偶尔两个人看对了眼可以天雷勾地火擦出火花的时候，她的手机闹钟总是会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该上课了，该进培训班了，该兼职了，该要钱了。
如今难得有个这么合心意的，还能这么兼顾她时间。
——却没想到败在了一个穷字上。
黎欢越想越心痛，接电话的时间仿佛耳边响起了悲惨的唢呐声，“秦唐。”
骤然听到她声音，秦唐心跳的有些快，黑色的眼眸里有情绪在翻涌，他压下急躁的心，道：“姐姐。”
听听这委屈巴巴的声音，才一天没理他，这小奶狗就耷拉下了尾巴来粘人了。
“你这两天很忙吗？”
黎欢转了下眼珠，下了车，示意余杰明去停车，“挺忙的。”
“哦。”病房里大家都在，秦唐站在走廊上没进去，“我昨晚一晚没睡，今天也没时间睡觉，他们一大家子都在，我只能在走廊上站着。”
黎欢挑高眉：“秦唐你这是在撒娇吗？”
秦唐：“那你接受吗？”
啧。
这谁受得了。
黎欢：“不去睡一会吗？”
秦唐：“晚上会随便去个酒店休息，明天如果外公恢复的好，有护工和其他人在足够了，我该做的都做了，可以回去了。”
黎欢没问他怎么不去付家住，不戳人伤疤是成年人的最基本道德。
夜幕降临，霓虹四起，两人看的不是同一片天。
“你做的够好了。”黎欢说，“第一时间赶回去，回去又受委屈了吧？”
秦唐被那些人说习惯了，小时候靠拳头，长大靠冷漠回击一切，把所有负面情绪都积压到最小自己慢慢消化，他不是无坚不摧，也没有免疫，付远他们的话仍然能够扎进他的心，轻而易举让他想起小时候的灰暗时光。
但所有的伪装，都在黎欢的理解中土崩瓦解。
他把所有情绪都压在尼古丁里，以为吸完了也就灭了，却没想到，不是灭了，而是成了烟灰散在了空中飘到了他身边，无处不在。
内心火热，秦唐想立刻就能见到她，抚摸她，压下心里急剧升起的暴躁和不安，可现实距离让他烦躁。
他有些等不及了，以为她的声音就能安抚下他，他却越来越贪心。
“欢欢，”他说，“源城的工作今天就结束了，我明天直接回南城，你呢？”
也许是他的语气里包含的情绪太盛了，黎欢也是开了荤的年轻大姑娘，一听就知道这个“找你”后续的意义多半会在水深火热中度过，她深吸一口气，打算快刀斩乱麻，“差不多明天把剩下的行程跑完，下午就能回去。”
“好。”秦唐按耐不住，连说三个好，听上去真的很急切和兴奋，“我去找你。”
黎欢：“好。”
正要挂电话，秦唐又开口了：“欢欢......”
“嗯？”
秦唐犹犹豫豫地说：“余杰明有你家的钥匙。”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控诉道：“上次你喝醉，我抱你回家，是他刷的小区门，楼道门，和家门。刷卡成功的滴滴声挺响的，很清脆，一听就是把好卡。”
黎欢：“......”
她装糊涂：“卡是房东给我的，我看这锁也是属于市面上比较一般的锁，价格中等，卡应该也比较一般吧。”
秦唐的心如坠冰窖，他不死心的再次说道：“余杰明在我面前刷卡时我觉得他是在炫耀。”
快问我炫耀什么！
黎欢有点想笑，他这平时直球甩的这么利落，现在又开始转圈了，他看见酒店旋转门里绫越正扒着门偷偷看她这边，似乎在等她打完电话却又不敢来打扰她。
如果是那份协议她没打开，不知道每个月的开炮成本那么高，她肯定会如了秦唐的意，给他一张她家的卡，但现如今两人关系差不多要结束，给家门的卡就没什么必要了。
昨晚黎欢不死心的抱着协议逐字逐句地研究了一晚上终于发现了一个漏洞，协议上对于这段关系的终止时间没有给出明确的规定，只说了一月一付，不可中途退出。
也就是说，她把上个月的钱付了，满打满算做完一个月后，经两人协商这关系是可以结束的。
太棒了！
原主还知道自己穷这个道理，知道自己没有长期包/养的经济实力，没有签下几年几十年的协议，而是给了双方相对自由的结束时间。
黎欢差点喜极而泣，她原本想着签订时间长的话，她也许还得苦口婆心威逼利诱哭爹喊娘的求着秦唐终止。
黎欢不明白两人怎么会签这么份没有时间限制的协议。
只是这个月的付款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她只要心痛这一次，以后就可以不用再心痛了。
黎欢一时庆幸这份有bug的协议，一时又心酸自己连个男人也要不起。
想什么呢！再不好好赚钱，黎家可真要给她使差子迫使她关公司硬逼着她回黎氏给黎任洲当助手了。
打定了主意，黎欢便不再拖泥带水，余杰明停好车也回来了，黎欢等他走到跟前再一起走进酒店，在绫越边上站定，道：“他是我助理，有时候让他回去拿个文件，接我一起去出差，每次都要给他开门太麻烦。”
更何况她的房间在二楼，以余杰明的个性，他也绝不会擅自走上二楼。
她把手机挂了，交给绫越，绫越接过手机傻呵呵的笑了两声，“欢欢嫂子，我们明天结束了也差不多要回去了，一起回吗？”
黎欢：“你们票买了吗？”
“买了买了，下午五点的机票。”
黎欢回头看余杰明，余杰明说：“我们这里的行程没有完全定下来，所以回程票没有提前买，我刚才查看了机票，只有明晚八点的了。”
黎欢耸肩，对绫越说：“没法一起回去了。”
————
秦唐在出医院回酒店的路上又碰到了白翎，白翎正低着头站在马路边的自动售卖机旁打电话。
他不爱管闲事，同样也不爱听人打电话。
只是夜深人静，这条路就这么宽，仅有的几个行人来去匆匆，白翎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让秦唐听清楚。
“我不会去见的，你们安排谁都没用，我从小被你们安排好每一步要走的路，现在我连婚姻都选择权了吗？”
“我和你们说过，我有男朋友，他是谁重要吗，告诉你们让你们再像我十八岁那样去人家家里指着别人的鼻子骂吗？”
“我三十多了！”白翎突然大声，“是不是以后生孩子也要让你们决定生男生女！你们何不当初直接领养一个机器人，既合你们心意，她又不会反抗。”
“我三十多年时间这样的日子过够了，我现在具备一个成年人该有的独立自主的思维能力和生存能力，即使没有你们，我也会让自己过的很好。”
“我不是为了他才和你们说这样的话，我是为了我自己。”
“从小到大，除了要求我听话，就是让我多和门当户对的人接触，什么叫门当户对，我思想独立，人格健全，没有门当户对，我也能把自己过的很好。”
“妈，从小到大我求你们的事不多，现在，我求你们不要再来找我。美国我不会再回去，就这样，再见。”
白翎挂了电话，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放进卡槽，外国手机支付还没那么普及，她随身带现金和硬币已是习惯。
她想，她以后要习惯出门可以不带钱包不带卡，但不能不带手机了的日子了。
拿着一瓶水转身，就看到了静静坐在路边石凳上一言不发正在玩手机游戏的秦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