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追求九千岁》 第一章:寻死觅活嫁太监 “宁小姐寻死觅活,不惜撞墙于千岁府前想要嫁给咱家这等阉人,为的是什么,你我都清楚。” 尖细刻薄的声音乍然响起,宁婉猛然间从一片混沌中醒来,刚睁开眼,便觉得脑门上一阵剧痛,疼的她倒吸了几口口冷气,这才勉强攒够了力气,缓缓掀开眼眸,看清眼前的情形。 低垂的帷幔外,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穿着青色锦袍,戴着黑色高礼帽,隔着帷幔,瞧不见模样如何,只是这声音,却无端的令人毛骨悚人。 不等宁婉细看,脑海中忽的涌上一段陌生记忆。 她,21世纪王牌特工宁婉,金盆洗手当日被对家陷害,死于一场爆炸中。再醒来,灵魂已经在这具身体里,赤果果的穿越了。 原主宁婉,与她同名,虽是丞相府嫡女一枚,却实打实的小废柴一根。在府中受尽欺凌,过的惨兮兮的。三天前,原主不知脑子抽了什么疯,寻死觅活的要嫁给当朝第一大太监凌刃寒做媳妇,被人家当面拒绝之后,就一脑门撞在人家府邸门前了,半死不活的躺躺了三天之后,魂归西天了。 幸好赶上她过来接手原主的身体,否则,还不知道会被这大太监丢去哪个乱葬岗里喂狗呢。 见宁婉当着自己的面儿发呆,凌刃寒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眉宇间笼罩一层化不去的戾气,冷声打断宁婉的思绪,“咱家劝你还是省省吧,这次便饶了你,若有下次,别怪咱家不给宁丞相面子了。” 这声音惊的宁婉猛地回神,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情:她还没死!她重生了! 宁婉心中大喜,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这一笑,帷幔外,凌刃寒阴柔的面容瞬间染上三分寒意,原原本丞相府千金一头撞在千岁府门前,就已经够晦气了,此时这女人还不知死活,竟敢讥笑于他? 是觉得他当真不敢动手吗? 凌刃寒神情阴郁更甚几分,阴阴的道:“你若还想死,便死远点,别污了咱家的府邸!” 宁婉急忙止住笑,隔着帷幔,宁婉的视线情不自禁的落在帷幔外那太监的身上,头一次穿越,第一回见着活太监,有点像是见着了远古化石的感觉,心中不禁有些激动。 然而,这一眼望去,宁婉顿时眼前一亮,大太监肩宽腰窄,腿长臀翘,脸虽被帷幔遮挡着,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可瞧那姿态,应该也不差。 更何况,此人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说手段狠辣了点,在外的名声臭了些,可嫁给他,日后不用历经生崽儿之痛不说,还能狐假虎威,咸鱼翻身啊! 宁婉对原主的撞头的决定表示不解,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如此想不开撞头呢? 不过,听大太监的语气,似乎对原主颇为厌恶? 完犊子,一穿越就得罪了大佬,这剧本难度系数似乎有点高。 宁婉长叹一口气,幽怨的看了凌刃寒一眼,垂头丧气道:“千岁放心,我不死了,死了没人埋。” 死在千岁府,还想有人埋? 呵,异想天开。 不过,大概是看宁婉没了之前的那股子拧巴劲儿,凌刃寒脸色虽然难看,可到底也不愿为难一个女子。西厂督公手上人命无数,可却从来没有沾染过无辜的女子。 他喉咙间溢出一声轻哼,甩袖欲要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嫌弃的赶人:“来人,将她给本座丢出去。” 随着他话音落下,屋外瞬间涌入无数的小太监,掀开帷幔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卷起被子,把宁婉当成是粽子般裹在里头,抬起来就往外走。 那动作麻利的,俨然经过特殊训练。宁婉脑海中忽的想到一副画面,古代妃子侍奉安寝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卷起来的吧? “哎,放我下来!”宁婉身上没什么力气,又被裹的紧,于是只能如同一条卷芯的肉虫般在被子里挣扎抗议,“我可以自己走!” 自己走?又是这套? 凌刃寒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冷冷的打量着宁婉,压低了嗓子刻薄道:“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回头就撞了墙。” 要不是他手头上有要紧事儿,顾不上跟那些个老东西勾心斗角,否则,宁婉的死活,他绝不会管。 然而,宁婉被抬着经过凌刃寒身边时,视线无意间一瞥,便被凌刃寒脖子上的一块贴牌吸引住了。 那是一块特殊材质所制造的牌子,上面只有一个特殊图腾,还有一个编号,001。 这块铁牌,随着她出生入死,与她而言,是她王牌特工的身份象征,更是那人最后送给她的东西。 想起那人,宁婉心口蓦的一痛,挣扎着便要起身,“等等,那是我的……” “宁小姐,别叫奴才们为难呀。”说着,抬着她的太监便加快了脚步,脚下生风般的将人扛了出去,然后,毫不留情的扔出了千岁府。 宁婉摔在地上,脑袋也疼,屁股也疼,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先揉哪里的好。 这也怪原主生的瘦弱,身上统共没有几两肉,想要缓冲一下都没有机会,这么一摔,浑身都快散架了。 只是,王牌对她意义重大,决不能落在别人手里。想到这儿,宁婉爬起来,准备再冲进去把王牌抢回来。 谁料她还没抬脚,身后,忽的传来一道女子的干嚎声,和一道粗狂的声音。 “大小姐,您还没死?” “大小姐在那儿!别让她跑了!” 宁婉身子一僵,还没想起来这人是谁,身体便率先做出了反应,转过身去。 不远处,一个身穿绿色衣衫的小丫鬟拎着裙子泪眼花花的朝着她跑了过来。而她身后,还跟着几个气势汹汹家丁打扮模样的人。 这小丫头,是原主的贴身丫鬟,软软,对原主忠心耿耿,只不过,她身后跟着的那些人…… 软软扑过来后,急忙将宁婉护在身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道:“小姐快逃,老爷要杀您,您快走!” 话音刚落,那些家丁打扮模样的人便朝着宁婉走了过来,眼神凶狠道:“二小姐既然没死,就跟奴才回去吧,老爷和大小姐还等着你呢。” 第二章:她怎么还没死 这些家丁将宁婉一围,饶是宁婉插上翅膀,也逃不掉。 回去的路上,宁婉也算是闹明白了原主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了。 只说这原主,在家本就是个不受宠的嫡女,母亲早逝,唯一的亲哥哥三年前被宁丞相赶出京城,至今下落不明。只剩下她一人,孤苦伶仃的在丞相府,受尽冷言和欺凌。 不过,原先宁婉虽然受人欺负,但是日子倒也过的下去。可一个月前,宁丞相就不知怎么了,中邪似的,先是打发了照顾原主长大,感情深厚的奶嬷嬷,紧接着,又将原主关在院子里,不让她出门。 直到三天前,丞相府长女宁凰不知为何在府中撞墙自尽,之后原主便被叫去了书房。 再然后,便是原主去就千岁府门前求嫁,被拒绝后,羞愧自尽。 不过,宁婉是个知恩图报的。 如今她既用了原主的身子,就必然替人家重活这一世,将原主的心愿了却,也要在这陌生的朝代,努力打拼。 思及此,宁婉见没人注意,悄声问道:“待会儿回去,你先去清点一下,看看我还有多少盘缠。” 丞相府,她自然是待不下去了。她得带着软软另辟蹊径,找条生路。 谁知她这话刚出,软软眼眶一红,伤心欲绝道:“小姐,您哪里有什么盘缠?您院子里掘地三尺,都找不出一个铜板了。” 宁婉:“……” 摔!不干了!这么凄惨的穿越,她不干了! 她想过原主很穷,但是,真没想到穷成这种地步。原主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喝西北风么? 宁婉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丞相府三个鎏金大字,心中的愤怒倏地烟消云散。呵,没钱是么?没钱还不允许她找点钱吗? 思及此,宁婉神秘一笑,侧头贴着软软的耳朵,低声交代了几句…… 宁婉刚进府,没有热烈欢迎,只有一片鬼哭狼嚎。 “二小姐回来了!” “她怎么还没死?” “活着还不如死了呢,堂堂丞相府千金,居然一门心思想嫁给阉人,真是不知廉耻!” …… 几个小丫鬟窃窃私语,然而一抬头看见宁婉,便又立马呈鸟兽装散开。 那模样,见了鬼也不过如此了。 宁婉也不计较,毕竟蝼蚁也有乱爬的权利,更何况是个人,乱嚼舌根的权利,她还是有这个气度,给的起的。 家丁把宁婉带到前院后,便将她丢在那里,“二小姐呆在这儿别动,奴才这就去禀报老爷和大小姐。” 说罢,家丁带着人离开,丝毫不担心宁婉违背他的交代似的。 看着模样,原主从前在府里,一个家丁都能对自己吆五喝六啊! 不过,宁婉可不是原主那怂包。 她看了眼四周,见没人搭理自己,便按着有限的记忆,带着软软直奔宁凰的凤栖院。 凤栖院往前是主院,往后是后花园,左边临湖,右边书阁,清新雅致,位置极佳。按理说,这种好地方本该是属于宁婉这种原配嫡女居住的,不过自从十二年前,宁凰的母亲陈氏得宠扶正之后,府中所有的好东西,都被这母女二人拿了去。 也包括凤栖院。 刚踏进凤栖院,一个五十多来岁的壮硕婆子便迎了上来。走动间,虎虎生风,手上抓着扫把,她斜眼瞪了宁婉一眼,抬手拦住宁婉的去路,“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 那架势,就跟赶苍蝇似的。但是,苍蝇也只喜欢臭鸡蛋啊! 宁婉乐了,看了眼婆子,似笑非笑道:“我要是不走,你打算怎么办?” 第三章:听说姐姐自尽了 刘婆子嚣张惯了,见宁婉这副寒颤模样,便不由得心生鄙夷,甩起扫帚便要赶人:“赶紧走,别扰了大小姐清净!否则别怪老奴不客气了!” 地上的灰尘给那婆子扫的一阵又一阵的往鼻孔里钻,宁婉一抬脚,踩住了扫帚,慢条斯理的撸起袖子,自言自语道:“放心,我绝不会扰了她的清净的。” 说罢,朝着婆子露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笑来,双手比成喇叭状缓缓放在嘴边,忽的扯起嗓子大声喊道:“听说姐姐自尽了,妹妹特来探望,姐姐你还活着没?活着你就见见我吧,我想死你了。” 婆子还没反应过来,被宁婉这一嗓子吓得魂儿都快没了,顿时白着脸,便要上前阻拦:“你给我闭嘴!不许喊了!” 大小姐自尽这事儿压的死死地,只有她们这个院子里的人知道,老爷千叮咛万嘱咐,切不能声张的!这二小姐是要干什么啊! 可宁婉才不管这些,她今日就是回来闹事的。于是,她嚷嚷的更欢快了。 “自尽不是事儿,姐姐切莫自暴自弃。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不嫌姐姐,姐姐也别嫌弃我,就让我见见姐姐吧。” 婆子急红了眼,想拿扫帚打人,可扫帚又被宁婉踩在脚下,她挣红了脸,没好气道:“二小姐,你再这样,休怪老奴无礼了!” 闻言,宁婉忽的双手捂住嘴,故作惊恐,扯着嗓子叫的更大声了:“救命啊,贱奴以下犯上,尊卑不分,要活生生的打死我给姐姐陪葬了!” “岂有此理!你这个小贱蹄子,给你几分颜色你还开染坊了?看我不打死你!”婆子一边骂,一边撸起袖子冲了过来,宁婉灵巧的躲让,既不让人看出她有些武功,又故意逗婆子玩,就跟遛狗似的,直将她累的气喘吁吁,一张堆满横肉的脸跟猴子屁股似的,一片通红。 “老奴今天就要替大小姐好生教训教训你,这是什么地方,也轮得到你这等不知廉耻之人撒野!” 软软在后面吓得脸色惨白,一看婆子要动真格了,当即便扑上去拦在宁婉身前,“二小姐,您快走呀!” 然而,只听见‘噗通’一声,紧接着,便是婆子的‘哎呦哎哟’的惨叫声,软软再扭头,却见那婆子竟是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半天爬不起来。 软软疑惑的抬起头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婆子,低声道:“小姐,这婆子真丢人,自己能给自己摔成这样!” 宁婉嘴角一抽,拍了拍软软的脑袋,赞同道:“可不是,丢人。” 刘婆子:……她这是被踹的好吗! 宁婉提起脚,拍了拍自己沾了灰的鞋子。 刘婆子一看宁婉抬脚,顿时连哼唧都不敢哼唧了,急忙捂着嘴直至的往后退,就跟看见洪水猛兽似的。 屋内,宁凰在床上躺了这三日,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她今日派人去千岁府,本以为宁婉已经死透了,却没想到,她倒是命大,居然还活着! 此时听见宁婉在外头喊闹,顿时气的将手中的汤盅往案几上一放,怒道:“把她给我带进来!” 敢在她的地盘上又喊又叫,当真是不知死活! 于是,宁婉便迎着满屋子丫鬟婆子的凶巴巴的视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宁凰被她一身气势镇住,心中有些疑惑,总觉得这宁婉今日不太对劲儿。可再看看宁婉脑子上的伤,心中便确定了,这就是宁婉! 这个蠢货,做出这等丑事,她以为没死在千岁府就没事儿了? 思及此,宁凰恶毒的勾起嘴角,笑了笑。 宁婉进来后,也不行礼,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宁凰床上,视线在宁凰额头那道白色的纱布上扫了几眼,满脸嫌弃道:“啧啧,这谁给姐姐包扎的?狗啃得似的。” 宁凰神色一沉,眼底一片愠怒,瞪向宁婉。 狗啃的?她又不是猪骨头,狗啃她作甚! 不过同是撞墙自尽,宁婉这伤口就货真价实的多了,头破血流,差点要了小命。宁凰顶多算是磕破皮儿,休养两天连疤都不会留。 这么一对比,宁婉心中不免更加好奇,原主究竟为何要自尽?难道是对大太监情根深种?可是图啥呢?图他脾气臭没有鸟? 宁凰深吸了口气,缓了缓脸上神色,不屑的瞥了宁婉一眼,鄙夷道:“听说妹妹去九千岁府自荐枕席?怎么,被丢出来还不嫌丢人,还想要让丞相府上下都来围观你这不知廉耻的模样?” 第四章:赐白绫一条,自行了断 这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说话夹枪带棍?她追求幸福的怎么就是不知廉耻了? 虽然原主追求的是个太监,但是,那可是个货真价实的金大腿儿!别说原主了,她现在都想去抱一抱。 叹了口气,宁婉一脸无奈的解释道:“没办法,谁让我没生得姐姐这般的额容貌,奈何千岁看不上我。” 凌刃寒那等阉人,若真是看上她,她还有活路?宁凰脸色微变,压住心底的怒气,冷声道:“呵!丞相府世代书香门第,你自甘堕落向一个阉人求爱,将家族清誉毁于一旦,我若是你,不如一头撞死的好。” 虽然宁凰现如今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可终究是烂泥巴是扶不上墙的,宁凰这种幼年养于市井,母亲上位之后方才被接回丞相府的人,也就只有镶金带银,华服美饰的衬托之下,才能有几分贵气。 相比较宁婉,一颦一笑,满是世家女子该有的气度。 尽管现在的宁婉看着有些痞气,可一个人身上自带的气质,是很难改变的。 宁婉撑着下巴,一脸淡定的摸着自己的脸蛋儿,故作糊涂道:“姐姐难道是嫉妒我勇敢表白真爱?” “嫉妒你?我嫉妒你连个没根儿的太监都嫌弃你吗?”也不知是宁婉的哪句话,哪个字踩着了宁凰,她顿时眼皮子一跳,厉声喝了出来。 那模样,就跟被踩额尾巴的猫似的。 宁婉幽幽的长叹一口气,自怨自怜道:“是啊,可怜我连个太监都讨好不了,姐姐经验丰富,不如传授一二?” “你心里有数便好。”宁凰话音刚落,忽的反应过来。 什么叫做经验丰富?她几时有讨好太监的经验了!这个贱人! “放肆!你胆敢胡言乱语,污我清白!今日我便好好教训教训你!”宁凰说着,便朝着一个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立马会意,起身抡起巴掌便朝着宁婉走了过来。 然而,就在那丫鬟刚走过来,守在门口的软软突然疯了似的,朝着那丫鬟一头扑了过去,砰’的一声,将人撞倒在地。 软软一边死死地按住丫鬟,一边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大小姐饶命,我家小姐不懂事,您就绕了她这次吧。” “你给我起开!”那丫鬟裤子被拽着,脸色铁青,趴在地上想推开软软,却又被那死丫头压的死死地,动弹不得。 这死丫头吃什么长大的?秤砣吗? 作为软软的主子,宁婉倒是淡定自若,只不过,看着软软那副拼了吃奶的劲儿的模样,宁小姐嘴角抽了抽:本小姐是让你盘她啊!不是让你一块摔啊! 软软一脸兴奋的抬起头,朝着自家小姐挤眉弄眼:小姐快跑,奴婢拖着她! 她身下的丫鬟几乎都要被她压的晕厥过去,奈何挣脱不得,只能扯着嗓子惨叫。 “你们都是死人吗?” 宁凰气红了眼,纤细的手指在床上狂拍,气的眼睛都红了。 屋内丫头闻言,对视一眼,纷纷挽起袖子便要上去教训宁婉。 宁婉岂是这么容易被人欺负的? 宁婉忽的转身,一把抱住宁凰,撕心裂肺的哭道:“姐姐,您可别生气了,你若是气死了,丞相府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我害怕。” 宁凰本就靠在床头,此时被宁婉这么一扑,紧紧地箍在怀里,气都喘不上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急败坏道:“废物!你还不把她弄开!” 众人见宁婉和宁凰抱做一团,他们就算是想教训,也压根没地方下手,无奈之下,只得将宁婉拽了起来。 可谁知,她们刚拽上宁婉的胳膊,也不知宁婉怎么做到的,竟是一手一个,拧麻花似的将一群婆子丫鬟摔在宁凰身上,她自己倒是完好无损的拍拍手起身,转身拎了软软,看着床上被一群人压着的宁凰,忍不住笑出了声。 等丫鬟婆子好不容易爬起来了,还没反应过来,宁凰没好气的将枕头朝着他们狠狠的砸了过去,气的脸色惨白惨白的,跟那水里打捞起来的小百花似的,怒斥道:“一群蠢货!本小姐要你们做什么?” 瞬间,丫鬟婆子立马呈鹌鹑状,耸着脑袋,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 软软一脸淡定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宁婉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见状,宁婉嘴角一弯,清了清嗓子,丝毫不客气道:“不妨碍姐姐管教下人了,我先走了。” 众丫鬟愤愤不已的瞪着这个挑事儿撩火,害她们被责骂,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溜之大吉的家伙,一个个的眼眶通红。 宁婉倒是目不斜视的一勾软软肩膀,将人护在身侧,大摇大摆的就要离开。 反正受责罚的又不是她的丫鬟,有什么可担心的。 然而,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拦住了主仆二人的去路。 “老爷有令,二小姐忤逆不孝,败坏门风,按家规,赐白绫一条,自行了断。” 第五章:明日给二小姐收尸 刚穿越,就被亲爹赐一条白绫自行了断的,放眼穿越界,只怕独她宁婉一份了。 还真是莫大的殊荣。 闻言,面色不善的宁凰脸上阴云转晴,得意的勾起唇角,嘲讽之意,尽在不言中。 她就说,父亲怎么可能容忍这个败坏门风,丢人现眼的贱人活着? 也不知为何,宁婉的心竟然莫名的抽痛了一下,似乎有些难过。大概是出自原主的情绪吧,宁婉苦涩一笑,默不作声的将眼角的泪水敛去。 从今往后,她宁婉,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左右她的人生!让她受半点欺负! 管家端着手,从门外进来,先是朝着宁凰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后不卑不亢的看着宁婉,道:“二小姐,请吧。” 管家长的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可眼底却一片漠然,像是个莫得感情的木头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宁婉,手一抬做了个请的姿势。 想让她死?前世排着队想让她宁婉死的人,最后下场都不咋好如今仅凭一个老头条,就敢让她自行了断?做梦! 宁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让我死可以。但是什么时候死,我说了算。” 管家似乎是被宁婉的话惊住,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回过神来,毫不客气道:“明日早间,老奴会来给二小姐收尸。” 说这话的口气,就像是在说明天收衣服一样轻松。可问题是,这他么明天来要宁婉的命的啊。 管家说完,便朝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一声冷喝:“还不将二小姐带回去准备。” 他身后的下人立马涌上前就要将宁婉拿下。 然而,不等几人动作,宁婉却忽的笑的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道:“让软软带路吧,我自己走。咱们明天见。” 她说罢,也不理会管家诧异的眼神,径直走了出去,还挺高兴的模样。 管家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看着宁婉,心道:难道是撞坏了脑子?马上就要见阎王了,还这么高兴? 不过,宁婉向来胆小怯弱,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于是管家转身摆摆手,低声吩咐道:“将院子外的人撤了,免得落人口实,明日一早,便去收尸。” “是。” 丞相府,梅院。 宁婉顺着记忆中的路线,熟门熟路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身后还跟着愁眉不展的软软。 “小姐,是奴婢没用。” 软软声音沙哑,带了一副哭腔。小身板抖成了筛子,又伤心又害怕。 宁婉点点头,“这不怪你,毕竟谁能想到一个丞相府嫡女身边的大丫鬟,居然穷的只有一两银子?”宁婉从软软的手中接过一个荷包,打开一看,摇头叹息。 荷包里,只装着一枚银子,可怜兮兮的躺在荷包里。 按照原主的记忆,宁凰身边的大丫鬟听雪保管她的财务,按理说荷包里装的应该不止这点银钱,结果刚才软软趁着压住她的时候,从她身上摸走荷包,里面居然只有一两银子? 软软瘪瘪嘴,小声哼唧道:“可小姐您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呢。” ‘咔嚓’一声,宁婉只觉得好像有一把刀狠狠的插在了她胸口,顿时将她堵得哑口无言。 宁婉捂着自己幼小的心灵,进了院子。 原主虽然不得宠,可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女,住的院子不算奢华,但是足够宽敞,只可惜也就只剩下宽敞了,只要是稍微值点钱的,基本都被宁凰母女搜刮去了。 院子里随便走两步,都能卷起一道风。 正所谓秋风卷落叶,呆在这院子里,一年四季都是瑟瑟秋风吹打门窗。 屋子里,空荡荡的,白色帷幔随着开门卷起的风忽的飘了起来,若是晚上,这地方用来拍鬼片倒是极好。 房梁上,准备好了一条白绫,万事俱备,只缺宁婉。 宁丞相这么着急让自己亲生女儿去死?难道只是为了维护丞相府的清誉?宁婉抱着胳膊,一眨不眨的仰头望着那条白绫,若有所思。 软软吸吸鼻子,弱弱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忽然又是‘哇’的一声嚎哭起来,“小姐,您可不能再丢下奴婢一人了!再说了,悬梁自尽死相太难看了,小姐您日后见了阎王,有损形象啊!” 这话说的颇合宁婉心意,没想到原主居然也这么在意外貌? 宁婉上前拽了拽那根白绫,笑着问道:“你说这白绫,结实么?” “小姐,您,您想做什么?”软软紧张的抓住宁婉的袖子,生怕她一个想不开,便爬上去悬梁了。 宁婉神秘一笑,看了眼外面逐渐黑下来的天色,高深莫测道:“乖,先出去找点吃的。那大太监是个抠门鬼,活生生的饿了本小姐三天,连口汤都不给喝!再不吃点东西,我怕是真要去见阎王了。” 软软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家小姐,内心无声哀嚎:小姐啊,您跑去人家府上寻死觅活,还想让人家管饭?这要求是不是也太高了点啊? 可见宁婉满脸疲惫,她也就乖巧的闭上了嘴,听话的出去找吃的了。 然而一个被赐死的不受宠嫡女,吃没吃饭又有谁会在意?饶是软软费尽心思,也只要来了一个硬邦邦的馒头,连口水都没有。 这他么是想活生生的噎死她? 宁婉叹了口气,将馒头丢到一边,饿着肚子,撑着脑袋等天黑,她才好搞事情。 第六章:她偷了大太监的宝贝 入夜,月色如水,洒落一地清辉。 丞相府内,两道身影正鬼鬼祟祟的从院子里溜出来。大概是知道宁婉性子懦弱,不敢违背丞相的意愿,因此倒也没在她院子外安插守卫,只有时不时的巡逻的人经过,确定一番屋内有人,便继续巡逻去了。 宁婉带着软软大摇大摆的避开所有的巡逻侍卫,直接从后院墙翻了出去。 翻出去后,还在院墙上放了一排小铁钉。 追上来一个,扎一个。 “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儿呀?”软软拽着自家小姐的袖子,寸步不离。 宁婉摸摸鼻子,坦然道:“乖,带你去干票大的,咱们以后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怎么听着跟私奔似的。 半个时辰后,九千岁府后院,宁婉骑在墙头,正准备跳下去找梯子接应软软,熟料,她刚跳下墙角,便听见回廊处,一声怒喝:“什么人鬼鬼祟祟?” 宁婉一个机灵,迅速反应过来,一手撑着墙,一手扯乱自己的头发,遮住半张脸,娇声道:“别过来,我,我小解!” 那人果然停下脚步,尴尬的半转过身去,声音缓和了许多,问道:“是香夫人吗?” 香夫人?那大太监抢来的女人? 宁婉立马乖巧的点点头,柔声道:“是我。” 那人松了口气,恭敬道:“夫人,千岁正找您呢。” 这个色,欲熏心的大太监,白天还装出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到了晚上,居然这么迫不及待的传召美人! 宁婉心底将凌刃寒鄙夷了一遍后,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无奈道:“是,我马上就来。” 说罢,她敲了敲墙壁,给软软一个等待的信号:快走。 敲完,这才拎着裙子跟上那人。 那人走在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半天,这才委婉道:“夫人,您的院子虽然离茅厕较远,可光天化日,当众……所以请夫人,日后还是注意些才是。” 闻言,宁婉半边脸都僵了,磨着牙一字一句道:“好。我记住了!” 自己造的孽,只能跪着咽下。宁小姐抹了把辛酸泪,捂着半边脸跟了上去。 这千岁府,宁婉虽然也住过三日,但是当时半死不活的,别说是溜达了,就算是做梦,都没梦到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在府里自由走动。 凌刃寒的院子在府邸正中央,路途不算近,那人许是为了缓解尴尬,主动出声解释道:“属下吴刚,刚从外地回来,不曾拜见夫人,夫人恕罪。” 刚回来,没见过,不认识? 那正好啊! 宁婉松了口气,哥俩好的拍拍吴刚的肩膀,“不妨事,日后咱们互相关照便是。” 吴刚脚步一顿,怪异的扭头看向宁婉,“关照?” 宁婉呐呐两声,换了个词:“啊……互帮互助,共攀巅峰?” 吴刚更纳闷了,“可,千岁不是对夫人宠爱有加么?夫人觉得,哪里还需要关照?” 宁婉嘴角一抽,懵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大太监还真有宠幸的女人!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哎,此事说来话长。九千岁位高权重,此一时对我宠爱有加,可日后,这千岁府里总是要来新人的,谁又能晓得,我这恩宠能到几时呢?” 说着,宁婉故意擦了擦眼角,做出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样,好不可怜。 吴刚满身的阳刚之气,应该是个正常男人。眼下她越是扮的柔弱,这人对她的戒备便越低。 果不其然,吴刚脸上情绪变幻莫测,眼神怪异的看着宁婉,没说话,加快了脚步。 宁婉摸了摸脸蛋儿,心虚的笑笑:“怎么了吗?” 吴刚瞥了她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院子,语气瞬间冷漠,“就在那,夫人自己进去吧。” 这变脸跟翻书似的男人……还不如大太监阴阳怪气,从头太监到尾呢。 宁婉连忙应道:“啊……好,回见啊。” 吴刚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看着吴刚渐去的身影,宁婉长叹一口气,见那院子也没人把守,摸了摸后脑勺,心一横便走了进去。 凌刃寒受封九千岁,掌管西厂爪牙,府中除了正经居住的院子,多得是审讯用的密室。 整座府邸,都透着一股阴森寒气。 的确是个恐怖的地方。 宁婉深吸一口气,抬脚进了院子。刚一进去,一股脂粉香扑面而来,她抬手扇了扇,瞬间冷了:这香味儿,闻起来清雅脱俗,不是说太监喜爱胭脂香膏,目的就是为了遮挡身上的味道,可凌刃寒院子里的味道…… 宁婉循着香味儿进了屋。 屋内,瑞兽香炉里青烟袅袅,床前帷幔低垂,两旁挂着手铃,只要一拽,下人就会闻声赶来。想来是那大太监夜间唤人用的。 床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瓶花,看起来似乎才换上,花开正好,色泽鲜艳。 窗前梳妆台上,摆满脂粉螺黛,分门别类的摆好,比起女子的梳妆台,只多不少。 宁婉被这马蚤气的室内装饰惊的嘴角猛地一抽,脑海中对那大太监的形象顿时更加立体了:变态。 就在这时,门外两个小太监前后进来,瞧着身量纤细,肤白如玉的,生的那叫一个雌雄莫辨,手上还捧着一个匣子,也不知是来做什么的。 宁婉一个机灵躲进柜子后,借助柜子遮掩身形,这才没被发现。 她刚躲好,便听见两个小太监低声耳语。 “千岁平日里这宝贝都不离身,今日这是怎么了?” “听说是那边出事了,千岁心情不好,所以才要收起来。” “原来如此,那还是放在能瞧见的地方吧,万一千岁要找,也方便些。” …… 说着,两个小太监便将一个木匣子放在了梳妆台上,吹了灯,转身撤了出去。 屋内,瞬间漆黑一片。 宁婉撇撇嘴,从柜子后面钻了出来,摸索着朝着梳妆台走去。 听说阉人入宫后,那宝贝会专门收藏起来,若是来日有钱了还能赎回去,若是死了,便随着一同入土,也算是求个完整了。这东西,难道就是那大太监的宝贝? 啧啧,虽然感觉有点怪异,但是这东西想必一定很重要,宁婉心中有了计较,将那匣子拿了起来。 宁婉满脸嫌弃却又十分宝贵的抱着那匣子,像是抱了个烫手金疙瘩,想扔吧,不敢。不扔吧,谁特么正经人家的女子会把男人的那玩意儿抱在手里?! 越想宁婉越觉得烦躁,好像脚底下生了一团火,径直的冲动头顶。她倒吸了口气,转身便准备溜之大吉。 既然得了这么个宝贝,看来日后不用愁了。 谁料,她这刚一转身,便一头砸进一道香粉腌入味儿般的怀抱。 “什么人?”那人压低了嗓音,透着一股阴柔的气息,轻声问道。黑夜中,只大概看得出,那人身量纤细,身上穿着寻常的太监鱼服,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属于冰天雪地里的冷冽气息。 第七章:为了你,羞耻皆可抛 宁婉方才撞上去时,不经意间似乎是碰到了那人不可描述的部,位,空荡荡的,察觉自己摸了不该摸的位置,宁婉脸上一红,有些尴尬。 那人压着满腔的怒气,怒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修长的手指扶着宁婉的肩膀,将人从他怀里推开,正要开口,突然手上一沉,一个木匣子落在他的手心。 这东西不是…… 不等他反应过来,宁婉便一手捶着胸口,痛心疾首道:“大哥,实不相瞒,我是来找我相好的。他与我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原本我二人已私定终身,可奈何他家道中落,家中财产被恶人夺了去,他又被家中兄弟陷害,卖进千岁府。可怜我一心想与他远走高飞,可他却羞愤于宝贝不在,不肯应我,无奈之下,我只得亲自来寻他。烦请大哥看在我对他一片痴情的份上,别告诉他,可好?” 那人身子一僵,脸色有些怪异,少顷,他喉咙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所以你是来,偷宝贝的?” 宁婉故作羞赧状,抿着唇,娇声道:“嗯呢!” 那人细长的眸子倏地眯起,黑夜中,他眸光阴骘,凉凉的落在身前的小女人身上,继续问:“你还对他,一片痴心?” 宁婉点头,“嗯!海枯石烂,情深不悔!” 那人大概从未听过如此恶心的告白,嫌弃的直翻白眼,片刻后,这才又阴阳怪气的问道:“所以,你相好的宝贝,是铁做的?” 铁?那玩意儿要是铁做的,不是要人命么? 宁婉干咳一声,红着脸低声解释道:“也没有啦,大概,比泡沫好一点,比铁……软一点吧。” 那人阴柔的声音不在刻意压抑,尖细中夹着一股子黏腻的调调,冷嘲道:“宁小姐这次,又换新把戏了?” 这声音,这语气……大太监! 后之后觉反应过来的宁婉心肝猛地一颤,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心中小鹿乱撞。 她居然偷宝贝偷到了大太监跟前! 一股寒意油然而生,从脚底瞬间窜到宁婉的脑袋顶。 她不想活了,真的。 凌刃寒眉宇间的阴毒之色褪去,捧着木匣,目光凉嗖嗖的看向宁婉,似是在审视着什么。 霎时间,宁婉仿佛被无数的眼刀子死死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话在嘴边打了几个转,她水灵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忽然,‘哇’的一声嚎哭起来,一把揪住凌刃寒的袖子委屈道:“千岁您贵人多忘事,可能不记得了。当年您初入宫闱,那个总是跟在你屁,股后面,说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你的小女孩,她,就是我啊!这事儿我记了这么多年,千岁您怎么忘了呢?” 宁婉说的情真意切,管他凌刃寒记不记得。反正都是她凭空捏造的,至于效果么……凌刃寒陷入了沉思,仿佛是在回忆。 不知为何,九千岁莫名其妙的,似乎背上了一顶负心汉的帽子。 宁婉不知道有没有这样一个始终跟随在凌刃寒屁,股后的女孩,但,想来有这样一位自幼就暗恋他的暗恋者,对他这残破的身躯,自卑的心灵,应该有一定的安抚作用吧? 毕竟在这个朝代,阉人,即便是权倾天下,也是个根儿不全的,遭人耻笑的存在。宁婉曾学过心理学,于是心下便认定了,凌刃寒这厮,心下一定十分自卑,十分脆弱。 她,今天就来感化他,安抚他弱小的心灵。 凌刃寒嘴角隐隐抽搐,垂眸看着这个睁眼说瞎话,还脸都不红一下的小东西,神情晦暗难辨,“宁婉,你好歹也是丞相府千金,怎的如此……”他深吸一口气,一点点的将袖子从宁婉手中夺了出来,“不知羞耻!” 手上一空,宁婉二话不说,径直的朝着凌刃寒扑了过去,双手紧紧地缠在他的脖子上,“千岁,我对你一片痴心,难以自拔。为了你,羞耻皆可抛。” 凌刃寒:“!” 一时不察,凌刃寒身子被撞的猛地后退两步,幸好他胳膊一抬,撑在梳妆台上,否则,还真是要被这小东西扑倒在地了! “你给我起开!”凌刃寒恨恨的斥道,眼睛都红了,纤细的身板好像一根柳条,随便一折,便会断似的。 起开?起开好让你打死老娘么? 宁婉的手指朝着凌刃寒后背的某个穴道狠狠的按了下去,面上却是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可怜模样,哽咽道:“我不让,我不走,我要你。” 凌刃寒气的脸色铁青,眸子里似乎燃起了一团火,蹭蹭的烧着,可也不知为何,他竟是没动手。 “宁婉!别逼咱家再将你丢出去!” “千岁抱也抱了,摸也摸了,这是打算拎上裤子不认账!?” “咱家几时脱过裤子!” “放心,很快,你就会脱了。” 宁婉狡黠一笑,抬起手,忽的朝着凌刃寒的后脑勺狠狠的敲了下去。 也不知为何,千岁大人平日里何其机警的一个人,今日竟是对宁婉的把戏毫无防备般,居然被她一招得手,眼珠子翻了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人,倒在地上。宁婉急忙一把将他手中的匣子抢了过来。将匣子收好后,低头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凌刃寒,邪恶一笑,然后蹲下,揪着他的裤子,往下一扯…… 第八章:宁婉羞愤自尽了 片刻后,宁婉留下一张字条和一个被扒了裤子的九千岁,逃之夭夭。 然而,就在她离开后不多时,千岁府内,忽的灯火通明,所有的小厮侍卫都朝着主院涌了过去,似乎是出事了。 吴刚用绳子将一女子五花大绑的捆到了主院,正准备敲门进去,便听见屋内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 “咱家的宝贝呢!哪儿去了!” 嗓音尖利,直戳耳膜。 紧接着,两个值班伺候的小太监便被一脚一个的踹了出来,摔在院子外。 吴刚急忙闪开身子,避开了两个砸出来的小太监。 屋内,凌刃寒气急败坏,怒斥道:“来人,立刻,马上,将宁婉给咱家带回来!” 吴刚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声音洪亮道:“千岁,属下抓住了一个女人。” 被扯了裤子,还偷了宝贝的九千岁声音都尖了,“咱家不想看见女人!” “是宁小姐的丫鬟。”吴刚无奈,硬着头皮说道。刚才他就觉得香夫人不太对劲儿,所以又去后院看了一眼,这一看,就发现一个女人,三更半夜,骑在墙头,哭哭啼啼,嘴里神神叨叨的念叨着什么。 他前去一盘问,这才得知今天冒充香夫人的居然是宁婉!所以他就顺道儿的将宁婉的丫鬟软软给抓住,匆匆赶来交差。 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屋内,摔砸东西的动静似乎小了些。半晌,凌刃寒那阴柔的嗓音再度传了出来:“传令下去,全城搜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京城尚且笼罩在一片夜色之中,正是百姓们熄灯休息的时辰,然而,随着九千岁一声令下,一队人马从千岁府出动,挨家挨户的搜查。 百姓们不明所以,可畏惧于九千岁的威名,敢怒不敢言,只得默默接受搜查。 一时间,京城内,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后半夜,九千岁府内,凌刃寒阴沉着脸,翘着腿歪着身子慵懒的靠在软塌上,身上搭着狐裘,眼神阴骘,一言不发。 一个时辰后,吴刚再次从外面进来,恭敬道:“千岁,已经全城搜查过了。” “没有?”凌刃寒倏地一下掀开眼皮,眉宇间笼着浓浓的戾气,“丞相府呢?” 提起丞相府,吴刚便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方才在丞相府的见闻,顿时脑门上一阵冷汗,“他们说,宁小姐羞愤自尽了。” 凌刃寒狭长的眸子冷冷眯起,眼角红色的脂粉仿佛瞬间妖艳起来,将他整个人的气质衬托的更加邪,魅狠厉,“自尽?” “是。尸体现如今还在屋内吊着,只是不知何故,房门打不开。” 吴刚堂堂八尺男儿,都没能将房门推开,可又是女子闺房,总不好强行踹门。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凌刃寒嗓子里发出一声尖细的冷笑,“门打不开,那便将房子拆了!” “是!” 吴刚一声应下,转身便要走。 他刚动作,便见凌刃寒不耐烦的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浑身散发着一股慑人的寒意,率先往门外走去。 “主子?” 吴刚一怔,有些不解。 凌刃寒将狐裘裹了锅,冷哼道:“咱家亲自去!” 吴刚摸了摸鼻子,急忙跟了上去。 第九章:挂着宁婉的尸体 丞相府内,早已闹做一团。 宁凰深夜被下人吵醒,说是九千岁派人来搜查宁婉,她便兴高采烈的爬起来,上了妆,去看热闹。 宁丞相闭门不出,只留下一句,宁婉死活,与丞相府无关,摆明了不管宁婉死活。 于是,凌刃寒踏着夜色赶到宁婉的院子时,只有宁凰一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带着下人,守在院子外。 一见到凌刃寒,宁凰敛去眼中的鄙夷,嘴角噙上一抹得体的微笑,迎了上去。 “小女拜见九千岁。” 红色的身影,从她面前掠过,连个眼神都不曾赏给她,气势逼人,阴森邪,魅。 宁凰一僵,尴尬的维持着屈膝行礼的动作,脸都绿了。 院内,灯火通明,屋内一道身影借着烛光,倒映在门上。只是看那身影,似乎是吊在房梁下。应该是自尽了。 宁凰心下得意非常,面上却又故作一副悲伤的模样,掩着唇,低声泣道:“九千岁,若是妹妹做错了什么事情,惹恼了千岁,还望千岁看在父亲为国为民尽心尽力的份上,莫要牵连宁家。”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却也是彻底的将宁婉推了出去。无论今日凌刃寒为何抓人,宁婉与丞相府,都没有关系。 凌刃寒阴柔的脸倏地一冷,微微侧眸,凉凉的瞥了她一眼。 什么样的女人,九千岁没见过?后宫里的那些肮脏龌龊手段,比她不知厉害多少倍,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还敢在他面前拿乔? 九千岁的眼神儿,就像是能把人看透一般,令她无处遁形。瞬间,宁凰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冰刀子狠狠刺入身体,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全身。 宁凰脸色瞬间惨白,被那眼神一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凌刃寒站在门前,仰头盯着那道影子看了半晌,忽的一声轻笑,往后退了一步,尖声道:“弓箭。” 吴刚立马拿了弓箭,恭敬的递了过去。 凌刃寒纤细的手指抚上箭身,眼底满是不喜,却被他云淡风轻的敛去,随后动作优雅的拉弓,射箭。 ‘嗖’的一声,利箭刺透房门,朝着屋内的影子射,了过去。 只听‘莎’的一声,那影子似乎晃动了一下,然后便没了动静。 吴刚上前,毕恭毕敬道:“千岁,属下从房顶进去!” “不必。” 凌刃寒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铁扇,在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九千岁发话,吴刚不敢擅动,于是笔直的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屋内,那道影子越来越纤细。不知过了多久,那影子像是一只被抽干了空气的球一般,摇摇晃晃的吊在房梁上。 凌刃寒眉梢一挑,上前,抬脚一踹,房门‘哐当’一声打开。屋内地上,堆了一地的沙土,房梁下,白绫上拴着一个麻袋,上面扎着一支箭,沙土正是从那洞里漏出来的。 此情此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吴刚一脸震惊的看着地上的沙土和麻袋,结巴道:“这,这就是宁小姐?” 凌刃寒冷哼一声,眼眸里寒意四射。 那个小东西,把戏倒是挺多! 宁凰回头看了眼屋内,本以为屋子里挂着的是宁婉的尸体,却不想,竟是一个麻袋!瞬间,她脸色阴沉下来,恶毒的眼神缓缓敛去。 院子内众人各怀心思,有怕九千岁迁怒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只是都不敢妄动,生怕惹恼了这位九千岁。 凌刃寒回眸看了眼连接在门栓和沙袋上的绳索,嗤笑一声,眯起眸子危险道:“连这等小把戏都看不穿,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吴刚:“是……属下知错。”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继续找!” “是。” 吴刚一身冷汗,看九千岁这架势,今日是跟宁婉杠上了。 凌刃寒拂袖朝着院子外走去,经过宁凰时,冷冷的甩下一句:“一群废物!” 也不知是在说宁凰,还是其他人。 霎时间,宁凰面如死灰,身子摇摇欲坠,几欲昏厥过去。 作孽的宁婉,都要死了还牵连丞相府!她咬着牙,垂下头,不敢去看凌刃寒。 就在这时,宁丞相得知凌刃寒亲自前来,这才不紧不慢的换了衣裳,慢腾腾的赶过来。 “不知九千岁大驾光临,老夫失礼了。” 凌刃寒脚步一顿,狭长的眸子扫过宁世海,“丞相折煞咱家了,深夜叨扰,丞相莫怪才是。” 宁世海叹了口气,故作惭愧道:“千岁,逆女犯错,丞相府实不知情,还请千岁明察!” 宁丞相年过半百,却依旧保养得当,瞧着倒是一副儒生打扮,可眼底却满是算计。 墨渊朝,九千岁权势滔天,只有宁丞相能与其一争锋芒。只不过,宁丞相在意名声,向来不屑与这等阉人一般计较。 凌刃寒视线掠过宁世海,冷嗤一声,“丞相大人连家宅之事都不知情,想来于朝政之事,也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你!” 宁世海脸色一沉,不动声色道:“老夫于朝政之事如何,自有陛下定论,不牢九千岁操心。” 凌刃寒垂下眼眸,无所谓的笑了笑,道:“西厂奉命监察百官,丞相大人,也在百官之列,不是么?” 一句话,将宁世海的话堵在口中,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凌刃寒说罢,捋了捋自己身上的狐裘,漫不经心的挪开视线,踏着夜色离开。 另一边的千岁府内,宁婉换了一身小太监的衣裳,摸进后厨里找吃的。 此时已过子时,整个千岁府的人几乎都出动去搜查了,然而宁婉本尊,却还坐在灶台上,一口一块的吃红烧肉,好不惬意。 肉是夜里新做的,可惜千岁食欲不振,一口没吃,于是就便宜了宁婉这个饿死鬼投胎的家伙。 宁婉正吃的香,忽然间,角落里,‘砰’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撞墙了。 宁婉动作一顿,四下看了看,没人?那应该就是耗子了。 于是,宁婉继续吃着肉。 谁知,‘咚’的一声,宁婉动作再次一顿,狐疑的扭头看向周围,心道:三更半夜,这厨房不会闹鬼吧? 宁婉忙从灶台上跳了下来,顺手抓起一根萝卜,朝着角落里的橱柜小心翼翼的走去,“装神弄鬼,吓唬你祖宗呢?” 一脚踹开橱柜,那橱柜晃晃悠悠的摇了两下,‘咚’的砸在地上,激起一地灰尘。 橱柜后,一道圆鼓鼓的身影,出现在宁婉视线里。 第十章:九千岁给我找了个后娘 粉雕玉琢,穿着红色的小袄子,就跟年画娃娃似的。 那年画娃娃瞪大眼珠子,紧张的望着宁婉,手上还捏着一只没啃完的烧鸡,“你是谁?偷偷摸摸的在这里做什么?” 年画娃娃一开口,倒是有几分气势。 宁婉好笑的看着年画娃娃,不答反问道:“小家伙,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跑到这儿偷吃的?” 说罢,宁婉的视线落年画娃娃手中的烧鸡上,想吃。 年画娃娃眨眨眼,水润的眸子闪闪发亮,冷着脸瞪着宁婉,将烧鸡往身后藏了藏。 四目相对,后厨内,气氛莫名的有些诡异。 见他不说话,宁婉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道:哑巴? 年画娃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将手上的烧鸡塞给宁婉,起身就要离开,丝毫不想跟她多说半句话。 见状,宁婉心下一沉,完犊子,看把人孩子吓的,烧鸡都不敢吃了。 于是,宁婉叹了口气,脚一伸,‘噗通’一声,年画娃娃猝不及防,被绊倒在地,挣扎了两下,没爬起来。 他仰起头,愤愤的瞪着宁婉,小脸蛋上还沾着灰,眼眶里酝满泪水。 “小家伙,摔一跤长个记性,下次换个地方偷吃。千岁府是你该来的地方么?你不怕被那个变态抓起来啊?”宁婉将蹲在年画娃娃面前,见他憋着小嘴一副要哭的样子,心下好笑,面上却又故作凶巴巴的模样,恐吓道:“敢哭就把你丢出去喂狼!” 果不其然,眼看着眼泪快要溢出来了,年画娃娃一吸鼻子,又给收了回去。 这他么收放自如的程度,宛若自来水闸啊。 宁婉处于深深的震撼之中。想了想,一把拎起年画娃娃的衣领,将人往灶台上一搁,歪着脑袋笑道:“喝酒么?” 年画娃娃显然一怔,眼中既期待又惶恐,一看就是平时家里管得严,不敢乱来。想前世,宁婉第一次喝酒时,也是这般模样。 宁婉不由得‘噗嗤’一笑,跳了下去,从灶洞里掏出一坛子酒。 借着灶洞的余温,酒已经微热了。 宁婉找了两只碗,一人倒了一碗。 她翘着腿儿,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拿着碗感慨道:“小家伙,下次别到这儿来了,这里头啊,住着一个变态,要是被他发现了你来偷吃的,他会把你绑起来的。喏,这是我唯一的一点银子了,你拿去。” 说着,她将今天软软摸来的一两银子给了年画娃娃,谁知那孩子却是个傻的,看着银子,一脸不屑,随后冷哼一声,转过了脑袋。 宁婉一怔,没好气的把银子塞进他怀里,“笨蛋!这东西,叫银子,可以买烧鸡的!” 当然,一两银子是不是只能买个鸡屁股,她就不得而知了。谁让她现在自己也是穷的叮当响呢。 年画娃娃喝了口酒,冲着宁婉龇牙咧嘴,辣的眼睛都红了。 “不用这么感动吧?放心,以后姐姐罩着你!你知道我是谁吗?”宁婉喝了酒,话也多了起来,一把揽住年画娃娃的肩,得意道:“不知道吧?” 年画娃娃翻了个白眼,默默地抱着酒又喝了一口,不想搭理宁婉。 见状,宁婉深吸了口气,笑嘻嘻的凑近年画娃娃,炫耀道:“九千岁,是我的人!我,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他的宝贝儿还在我这儿呢。你说我厉不厉害?嗝儿~” 年画娃娃没好气的将宁婉的爪子拿开,这回连白眼都不想翻了。 宁婉打了个嗝儿,晃了晃脑袋,只觉得眼前的一个人变成了两个,她在晃脑袋,又更多了。于是她脸一垮,一把按住年画娃娃的脑袋,严肃道:“你别晃,都把我眼睛晃花了!” 年画娃娃气红了小脸,愤愤的挣扎了两下,正准备把按着自己脑袋的那只爪子拿开,谁知宁婉却突然一把抱住他的小肉胳膊,顺势往灶台上一躺,哼哼唧唧道:“小枕头,你还成精了你!乖乖别动,姐姐,疼你啊!” 小枕头? 年画娃娃顿时脸色怪异,一脸嫌弃的瞪了宁婉一眼,忍住了拍死她的冲动。 宁婉的声音越来越小,哼哼唧唧的几乎要听不清说什么了。唯独呼吸声,缠绵均匀,缓缓传来。 过了半晌,年画娃娃吐出一口浊气,将手上的碗放到一边,艰难的将自己的小胳膊从宁婉怀里拽了出来,然后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小大人的姿态望着宁婉。 过了半晌,年画娃娃跳下灶台,一脸不悦的自言自语道:“义父这是,给我找了个后娘?” 他想了想,小脸一垮,拂袖而去。 天边渐露鱼肚白,夜色褪去。九千岁府内,仿佛凝固了一般,一片死寂。 没睡好的九千岁在下人的伺候下上了妆,换了一红色蟒袍,脸上脂粉敷面,几乎把他原本的容颜尽数遮住。妖娆中,又透着几分戾气。 当朝九千岁,跺跺脚便能令朝堂抖三抖的人物,此时此刻,正处于暴走的边缘。 吴刚伺候在门外,见凌刃寒收拾好了,这才低声问道:“千岁,是否出城去找?” 都一晚上了,若是人在京城里,何至于找不到? 然而,凌刃寒动作优雅的给自己在眉心点了一点朱砂,轻嗤一声,道:“不必了,将千岁府好生的找一遍吧。咱家要进宫了。” 吴刚眼前一亮,千岁府? 难道宁婉根本就没离开千岁府? 他正诧异,院子外,一个小太监迈着小碎步,飞快的进来,神情慌张道:“启禀千岁,府上,府上闹贼了!” 第十一章:等你做了鬼,咱家等着你 闻言,吴刚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千岁府怎么可能有贼!”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宁婉都能混进千岁府了,更何况是小贼?于是,吴刚语气一转,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耳根通红,垂着脑袋,弱弱道:“奴才今早整理千岁的衣物时,发现,发现千岁的亵,亵,裤……” 亵,裤? 屋内,气温陡然骤降,一阵阵冷风阴嗖嗖的吹来。 吴刚深吸了口气,不敢抬头去看凌刃寒的脸色,低声道:“亵,裤怎么了?” 小太监从袖子里摸出一条白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裤子模样,只是裤裆中间,被划开,变成了一条开裆裤。 九千岁生平最恨旁人碰他的东西。尤其是衣物!整个千岁府,能碰九千岁衣物的人,除了这小太监,再无第二个人。 倒不是因为这小太监有多得宠,只是因着这小太监,眼神儿不太好,三米之外,人畜不分。九千岁仿佛是觉得找个这样的人,他的残缺点,便不会被人瞧见。 果不其然,在看清自己亵,裤的惨状时,九千岁阴柔的脸上瞬间阴云密布,像是一团即将爆炸的弹药一般,尖声喝道:“混账东西,你们都是饭桶吗?一个女人,在咱家的府邸里胡作非为,你们连个人影儿都抓不住?” 瞬间,屋内屋外齐刷刷的跪了一片,一个个的垂着脑袋,不敢去看凌刃寒的脸色。 吴刚抬眸,眉头紧锁,沉声道:“千岁息怒,一个时辰,属下掘地三尺,也必将宁婉刨出来!” 一个时辰? 再过一个时辰,她还不得把千岁府搅个天翻地覆? 凌刃寒揉着眉心,气到头晕目眩,沉声道:“把那个丫鬟,给咱家带上来!” 吴刚心中不由得默叹:这宁小姐,也是个人才,能将九千岁气成这幅模样。 不多时,软软被五花大绑的带了上来,小脸惨白,还被堵着嘴巴。 凌刃寒随意的摆摆手,冷声吩咐道;“在院子里架油锅,待油烧开之时,宁婉若是还不出现,就将这丫头丢出去炸了吧。” 此话一出,软软顿时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吴刚深深的看了眼目光阴骘的九千岁,犹豫了下,果断转身拖着软软出去。 千岁行事,定有自己的计划,他,只需要服从便是。 千岁府,下人们烧起柴火,在院子里架上大铁锅,软软被绑在旁边的木架子上。火烧的极旺,眼看着油锅一点点的冒起了烟,可别说是宁婉了,就是一只路过的乌鸦都见不到。 凌刃寒双手负在身后,眯着细长的眸子从屋内出来,不等油锅烧开,冷笑一声,道:“丢进去吧。” 外人传九千岁手段阴毒,为排除异己不择手段,有真有假,不过更多时候,也不过是为了朝纲大局,不得已而为之。像今日这般,为难一个小丫鬟,还真是第一次。 吴刚犹豫了下,低声道:“千岁,油锅尚未开。” 然而,凌刃寒犀利的视线扫射过来,吴刚顿时脊背一凉,将剩下的话咽下,拖起软软,便要往油锅里扔去。 就在这时,一道不情愿的声音,忽的传来。 “九千岁你讨厌!说话不算话,不是说好的等油开么?” 顺着那人声音望去,只见太监堆儿里,站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脸蛋儿黑黢黢的,眉毛画的又黑又浓,像是一条吃撑了的黑色毛毛虫,她打着哈欠,从人群中缓缓走出。 这人,正是宁婉。 宁婉是被冻醒的。天不亮在后厨醒来后,宁婉便得知了软软被这抓住的事情,于是便想着找机会救出软软,再拿凌刃寒的宝贝换点好处,主仆二人一起跑路。谁知凌刃寒这厮这么变态,居然连个小丫鬟都不放过! 于是宁婉就自己去偷了一件太监服换上,准备伺机而动。谁知又无意间发现了九千岁的衣帽间,一失足,进去将九千岁的亵,裤都毁了。 吴刚看见宁婉的瞬间,半张脸都黑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鄙视了。 他费尽心思抓了一晚上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 凌刃寒眯着眸子,侧过头意味深长的看向宁婉,从喉咙间发出一声冷哼,嘲讽道:“咱家还以为,你能躲一辈子呢。” 宁婉心中委屈,真不是她不想继续躲,实在是这大太监太恶毒,不给她这个机会啊! 思及此,宁婉可怜兮兮的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叹道:“千岁又误会小女子了!人家哪里是要躲着你,分明是人家对千岁情根深种,又遭千岁连番拒绝,只好在暗中,默默地爱慕着千岁,不敢惹千岁厌烦。” 情根深种?所以把他敲晕? 默默爱慕,然后把他亵,裤剪掉? 呵! 凌刃寒脸色铁青,单薄纤细的身影气的隐隐颤抖,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尖酸道:“牙尖嘴利的小狐狸,咱家没工夫陪你玩!将宝贝交出来!” 他一说宝贝,周围的太监们立马红了脸,难怪九千岁要如此大动干戈了,原来是宝贝被人偷了。 啧啧,这宁小姐胆子可真是大啊。 闻言,宁婉抬起头眼眶通红的看向他,故作疑惑道:“什么宝贝儿?” “昨天的匣子!” “人家不知道,人家好羞涩,千岁几时把这种东西给人家了?” 宁婉戏精上身,有恃无恐。 只要那木匣子在她手里,这大太监就不敢杀他。啧啧,可怜的,卑微的,弱小的大太监啊。 凌刃寒眼中寒意四射,缓缓上前,猛地捏住宁婉的下巴,凉薄道:“看来,你的确是活腻了。” “千岁,您就忍心这么辜负小女子么?人家是真心的啦。” “闭嘴!” “除非你以吻封唇,人家绝不闭嘴!” “宁婉,别再挑战咱家的耐性!” “你的耐性,人家怎么知道!讨厌!” 宁婉娇滴滴的抛了个媚眼过去,自己都快被自己恶心吐了,更别提这个有欲望没家伙的大太监。 一时间,凌刃寒神色清冷,细长的眸子眯成一条缝,几乎能夹死苍蝇,满身戾气道:“看来,咱家的确是太仁慈了。” 那眼神,相当吓人,像极了影视剧中黑化后的大魔头。 宁婉无所谓的耸耸肩,心中冷笑:呵呵,怕你老娘是棒槌! “来人,将这泼皮给咱家拖下去,勒死。” 宁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的宝贝不要了?” “既然找不到,那你便给它陪葬!” “凌刃寒,你是不是男人?本小姐一片真心,都他么喂了狗了?” “你自己的心,自己没数?” “你,老娘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等你做了鬼,咱家等着你。” 凌刃寒摆摆手,瞬间,院子外,忽的涌出无数弓箭手,对准了宁婉,只要她一有轻举妄动,保准儿立马被射成马蜂窝。 宁婉嘴角抽了抽,心疯狂咆哮:死太监,小心眼! 眼看着逃跑无望,宁婉半颗心都凉了。 她算准了凌刃寒看重宝贝儿,却没料到,这厮黑心至此!就在她闭上眼,脑子里一团乱麻之际,院子外,忽的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圣旨到!” 宁婉做梦都没想到,她免于一死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她大胆示爱九千岁? 传旨太监念完圣旨之后,堆着满脸笑意的将圣旨恭敬呈给凌刃寒,恭贺道:“恭喜九千岁,喜获良人。” 凌刃寒眼角一阵隐隐抽搐,喜获良人?谁?宁婉么? “陛下,当真让这女人追求本座?”凌刃寒犹豫了下,压着满腔怒火问道。 传旨太监恭敬的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可不是嘛,陛下说了,千岁接不接受是千岁的事儿,只是往后啊,这宁小姐便是奉旨追求九千岁了。” 乍闻旨意,宁婉石化在原地。 这当今皇帝是个什么脑回路?下旨让自己追求凌刃寒?这操作,够马蚤的! 察觉宁婉的视线,凌刃寒扭头意味不明的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我去,这不会还想勒死自己吧? 宁婉当即二话不说,一把夺过圣旨,紧紧地抱在手里,“千岁,小女子追求你,乃天时地利人和,要不,您还是从了吧?” “呵!”凌刃寒轻蔑一笑,从眼神到头发丝儿都能感受的到他的鄙视,凉飕飕的道:“陛下只说允许你追求咱家,咱家不得恼怒杀你性命。却没说,你不能自己去死。” 第十二章:昨天没死成,今天接着死 谁没事闲的蛋疼,自尽找死? 宁婉哼哼两声,倔强的瞪着凌刃寒,“我不管我不听,我就想呆在千岁府长长久久……”的吃肉肉。 后面的话,宁婉自然是没说出来了。她堂堂王牌特工,穿越之后居然要为了一口肉折腰?说出去真是笑掉大牙,说罢,宁婉红着眼睛,倔强的拽着凌刃寒的袖子,不撒手。 “花言巧语,将她的舌头,给咱家拔下来!” 凌刃寒狠狠甩开宁婉的爪子,说罢,一脸嫌弃的掏出帕子擦了擦袖子,然后蹙着眉,厌恶的将帕子扔在了地上。 可怜的帕子,躺在地上,备受嫌弃。 命令一下,吴刚沉着脸上前,一把将宁婉拎了起来就要动手。 然而,宁婉眼珠子一转,忽的喊道:“千岁的宝贝,不要了吗?” 宝贝?吴刚动作一顿,回头去看凌刃寒。 凌刃寒眸子危险的眯了起来,目光阴狠的瞪着宁婉。 即便宁婉不说,他也会掘地三尺,将东西找出来!可眼下,宁婉既然这么问,该是别有意图。他冷冷的笑了起来,意味深长的睨了宁婉一眼,道:“怎么,想跟咱家谈条件?” 宁婉摇摇头,目光锁定凌刃寒,诚恳道:“小女子对千岁真心一片,甘愿为千岁赴汤蹈火,卖肝儿卖肾,绝不含糊!既然千岁想要宝贝儿,小女子有个请求,让小女子带路,替千岁将宝贝拿回来,也算是小女子的一番心意。” 这小东西,又在打什么主意? 凌刃寒眯起眸子,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小东西。 三天前,她虽怯弱,却也算是有些骨气,被自己拒绝后,自知颜面无存,自尽于千岁府前。怎么醒来之后,跟换了个人似的? 没皮没脸,不知羞耻,狡猾奸诈,心机深沉! 凌刃寒常年呆在深宫,各式各样的女人,见过无数。却从未见过宁婉这种,明知死路一条,却还挣扎求存。 想拖延时间?还是另有打算? 凌刃寒眸子里升起几分兴趣,突然想看看,这小东西还能玩出些什么花样来。 于是,他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问道:“东西在哪儿?” “丞相府。”宁婉面不改色,眼神真诚的不能更真了。 似是怕凌刃寒不信,又补充道:“您若是不放心,可派人跟着我,我保证去拿了东西,就立马回头任您处置,绝不反抗!” 凌刃寒冷笑,眸色晦暗,意味不明。 吴刚看了看宁婉,上前抱拳道:“属下自请,跟她一同前去寻回宝贝,将功折罪。” 闻言,凌刃寒掀开眼皮子,深深的看了吴刚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进了屋内。 这便是应下了。 吴刚松了口气,扭头看向宁婉,冷声道:“宁小姐,请吧。” 此时的丞相府,经过昨夜之后,整座府邸人心惶惶。 既担心宁婉得罪九千岁,牵连丞相府,又担心宁婉真的被九千岁看上,他们的日子就更没得过了。总之只要宁婉还活着,他们就过不好。 大厅内,宁凰红着眼眶坐在宁丞相身侧,绞着帕子,咬唇恨道:“父亲,宁婉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她若留在京城,女儿日后还怎么嫁人呀?” 堂堂丞相千金,居然主动示爱九千岁,还被拒绝了?这要是传出去,丞相府的脊梁骨都会被戳断。 宁凰自幼接受最上乘的教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加上容貌生的不错,将来嫁入皇室指日可待。更何况,她母亲为了替她寻求名师,亲自离京前去拜访,至今未归。 若是在这节骨眼上出事了,宁凰后半辈子岂不都毁了? 宁丞相也正头疼此事,可凌刃寒心思深沉,为人阴毒,又得皇上圣宠,若真要动他宁家,恐怕他举家族之力,也无法抗争。 思及此,宁丞相狠狠的一拍桌子,怒道:“我宁家怎出了这么个丧门星!” 见宁丞相动怒,宁凰心中不禁得意,宁婉即便是原配嫡出又如何?如今她三言两语,便让父亲对她厌恶更甚,即便是她这回能活着回来,父亲也绝不会轻饶了她。 “父亲别生气,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女儿名声被毁,家族蒙羞,若真到这一步,女儿愿意终身不嫁,侍奉父亲母亲。” 闻言,宁丞相心中一软,拍了拍宁凰的肩膀,柔声道:“还是你懂事啊。” 哪里像宁婉那个小贱蹄子,自甘堕落,不知廉耻! 宁凰擦了擦眼角,起身替宁丞相顺了顺气,“父亲,女儿的事儿,宁婉不知道吧?” “你放心,这件事,没人会想到是你。只是日后,你切要小心,万不能再这么糊涂了。” “是。多谢父亲。” 大厅内,父女二人其乐融融,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可惜,两人没乐多久,管家便进来通传,宁婉回来了。 一听宁婉这两个字,宁丞相顿时面上一寒,手攥成拳头,狠狠的在砸在桌子上,“这个逆女!还有脸回来!” 随即,宁丞相气势汹汹的起身,直奔门外。 宁凰挑了挑眉头,眼底划过一抹冷笑,“宁婉?这么迫不及待的回来送死?” 说罢,她理了理衣裳,转身回了后院。 前头的事儿,自有宁丞相操心,她只需等着便是。 千岁府在宫外,四周不是皇子府便是公主府,距离丞相府不算远,却也着实不近。宁婉骑着马,两条胯子磨的生疼,却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得沉着脸,暗地里倒吸凉气,眼下好不容易到了丞相府,她不由得松了口气,惨白着脸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然而,她这副神情,在吴刚看来,便是心如死灰,生无可恋。 吴刚心下好笑,勒住缰绳,刚翻身下马,便见宁丞相气势汹汹的从府内走了出来。他身后,管家手中拿着白绫,毒药,匕首,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这三样东西,意思不言而喻:昨天没死成,今天接着死。 吴刚蹙起眉头,回头去看宁婉。 他听说过丞相府的二小姐不受宠,可虎毒不食子,宁婉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宁丞相这么执着的要让她死? 反观宁婉,不悲不痛,神情漠然的看着宁丞相,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是她初次见到原主的父亲,按理说,心中该是有点欢喜雀跃的,可不知为何,此时宁婉的心里,只有一片冰凉。 第十三章:逆女犯错,必须严惩 她张了张口,却发现当着面儿,父亲这二字竟是叫不出来。于是她笑了一声,看向宁丞相身后的管家,笑嘻嘻的道:“我就说咱们今天还会见面的。您这昨晚一夜没睡吧?啧啧,难怪瞧着又老了几岁呢。” 管家脸色一沉,没吱声。 昨天夜里九千岁折腾了大半夜,谁还能睡? “逆女!你闯出滔天大祸,丢尽我宁府的脸面,如今赐你一死,已是宽恕,你还敢逃跑!”宁丞相黑着脸,看向宁婉的眼神满是厌恶,那眼神不像是看一个女儿,更像是……仇人。 这样的眼神,宁婉太过熟悉了。原主这十八年来,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所谓的父亲将宁凰当做宝贝似的捧在手心,自己却只能躲在角落里看着。即便是偶尔遇见了,她行李请安,他也视而不见。 三年前,更是将这个府中对她最好的亲人赶走了。 原主一生,过的凄凉,窝囊。 宁婉发现自己还是有些难受的,一幕幕熟悉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将原主的过往一点一滴的撕开,她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又气,又怒,又不甘。 深吸了口气,宁婉抱起胳膊,挑衅的看了宁丞相一眼,“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么?这位大哥,九千岁身边的红人。” 说着,她看了眼吴刚。昨天夜里吴刚曾跟随凌刃寒来过丞相府,宁丞相自然是眼熟的。 只是,九千岁身边亲近的人,怎么会跟这个逆女在一起? 宁丞相脸色铁青,怒道:“逆女!你自己犯下错事,还想连累丞相府不成?” 闻言,宁婉突然有些想笑。 这所谓的父亲什么都不问,便给自己戴了这么高的一顶帽子?看他那眼神,似乎想立刻将宁婉勒死然后打包送去千岁府谢罪。 宁婉歪着脑袋,扯起嘴角,凉凉道:“九千岁有东西落在了丞相府,这位大哥特意陪我前来寻找,寻回失物。” 吴刚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宛若修罗,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饶是宁丞相,也不禁忌惮三分。 他凝起眉头,看向宁婉的眼神里充满探究。 他怎么觉得宁婉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前她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今日居然敢如此嚣张!还有那眼神,那是什么眼神?鄙视?嘲讽?冷漠? 印象中,宁婉永远是那个躲在角落里,偷偷的仰望着他,她生性怯弱,平日里更是连自己的院子大门都不敢出的,可刚才,他分明从这个女儿身上看到了一丝冷意,和眼底的桀骜。 那股子傲气劲儿,与生俱来般,仿佛睥睨世间的神明。 宁丞相微微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宁婉也不理会他,抬脚便要往丞相府内走去。 然而,正经过宁丞相时,他猛地回神,广袖一挥,拦住了宁婉的去路,厉声喝道:“你休拿九千岁压我!孽障!即便是九千岁,也管不到老夫的家务事!” 宁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放心,我们拿了东西就走。” “走?你败坏门风,忤逆不孝,做出这么多混账事,还想走?”宁丞相黑着脸,看着北若卿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垃圾。 败坏门风四字一出,吴刚周身气息瞬间冷了下来。 当着九千岁的人的面,说追求九千岁是败坏门风,这不是直接给九千岁脸上甩一巴掌么? 宁婉眨眨眼,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故意问道:“败坏门风啊?父亲说的是哪件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时宁婉心中更是确定,宁丞相和原主之间有猫腻。否则,凌刃寒那厮都曾饶她一命,为何回到家中,却要被亲生父亲步步紧逼? 难道,原主不是宁丞相亲生的?所以宁丞相觉得头上飘绿,想要自己拔草? 或者是,原主其实发现了宁丞相不可告人的秘密,让她心中忌惮,想斩草除根? 无数个猜测从宁婉的脑子里飘过,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像是在琢磨什么不可告人的大事一般。 见气氛不对,宁丞相压抑着满腔怒气,朝着吴刚行了一礼,淡淡道:“壮士替九千岁寻东西?既然是落在了丞相府,那么老夫也可以效劳。只是,逆女犯了错,老夫必须带回去严惩,还望壮士见谅。” 他先是表明宁婉能做的,他都能做,紧接着又摆起了自己父亲的谱,人家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插手? 宁婉看了眼宁丞相,笑而不语,呵呵,找吧,能找到九千岁的宝贝算你赢! 吴刚显然也是这么想的,面不改色道:“若是找不到,千岁大人怪罪下来,后果丞相承担的起吗?” 这话明显是想让宁丞相知难而退,然而,在宁丞相看来,却又是一重意思。 于是,宁丞相一口应下,“不知九千岁要找什么?” 找什么?当然是找宝贝了。 宁婉想笑,但是得憋着,毕竟九千岁的宝贝丢了这种事,传出去甚是不雅。 吴刚的脸色也颇为难看,青一阵紫一阵的,要不是当街殴打朝廷命官容易被弹劾,给九千岁惹麻烦,他就直接动手了。 “让开。”吴刚冷冷开口,对这种不识眼色的人,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宁丞相脸色微沉,“壮士直说便是!” 吴刚脸色越发难看,手上长剑紧握,手背青筋凸起,俨然是怒极。 可这宁丞相偏生又是个不懂事的,一动不动的拦在门口,像是长在了地上一样。 宁婉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好笑的睨了宁丞相一眼,好心解释:“九千岁要找的,是他的宝贝儿。” 一时间,宁丞相犹如五雷轰顶,将他轰了个外焦里嫩! “你,你说什么?”宁丞相一张老脸宛若被人剥开的老树皮,一阵阵抽疼。 太监的宝贝,是比他们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九千岁居然弄丢了? 弄丢了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到他丞相府来找? 这个逆女,是生怕丞相府的脸丢的不够吗? 眼看着宁丞相的脸色一点点的黑下来,比猪肝色还不如,宁婉心下好笑,朝着宁丞相抛了个眼神过去,幸灾乐祸道:“父亲,还找吗?” 宁婉眼底的狡黠之色,又怎么瞒得过宁丞相那老狐狸。 他身居高位多年,多少朝堂阴诡都被他躲过去了,却不想竟是栽在了自己最不起眼的女儿身上? 这让宁丞相一时脸色难看起来。 他垮下脸,冷声训斥道:“宁婉,你翅膀硬了?竟敢如此对为父说话!” 天地良心,宁丞相真相了。 宁婉不动声色的勾唇笑了下,“父亲这话说的,女儿又不是鸟人,哪儿来的翅膀?” “你!”宁丞相一口血堵在胸口,被宁婉气了个眼红,“混账东西!等找到了九千岁要的东西,为父再收拾你!” 昨日宁丞相赐给宁婉一条白绫时,她对这个父亲就彻底死心了。心中为原主的母亲蒙氏而感到不值。 堂堂琅琊蒙家嫡女,为了这么个渣男与家族决裂,最后还抑郁而死?这得多闹心才能抑郁死? 宁婉心下微寒,面上却挂着不咸不淡的笑意,掏了掏耳朵,“那父亲可得抓紧了,九千岁只给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千岁府到丞相府来回,怎么也得半个时辰,父亲时间不多了。” 闻言,宁丞相俊雅的脸上倒是浮出一丝冷笑,靠近宁婉,低声质问:“东西在哪儿?” 九千岁的宝贝落在了丞相府,这事儿传出去,宁丞相的里子和面子自然都别想要了。所以此事,不能大张旗鼓。看宁婉这志在必得的神情,想来是知道东西在哪儿。因此,宁丞相便将主意又打到了宁婉身上。 宁婉抱着胳膊退后两步,拉开跟宁丞相之间的距离,摇头拒绝:“父亲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宁婉!别忘了,你还是宁家的人!” 宁丞相眼底染上怒意,一身儒雅的气质被身上的冷意掩去,低声威胁道:“听闻你那贴身的奶嬷嬷,前些日子病了?” 第十四章:大姐姐怎么弄丢了宝贝 五嬷嬷! 宁婉脸上一凉,抬手摸去,这才发现,脸上已然是一片泪水。脑海中涌现无数的画面,原主这些年来,唯一的温暖,除了她那离开家多年的兄长,便只剩下五嬷嬷了。 五嬷嬷本是蒙氏身边伺候的大婢女,后来蒙氏去了之后,她便照料原主。饶是宁凰母女百般苛待为难,原主在她精心照料下,也安然无恙的活到今日。直到一个月前,五嬷嬷被宁凰母女找借口陷害,被宁世海赶去了庄子上。 被送去庄子上的人,连畜生都不如,日日劳作,病了也没有大夫,即便是死,只怕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五嬷嬷若是呆在那里,还能有活路? 宁婉拳头攥紧,忽的踮起脚尖,声音不大不小的道:“父亲,那宝贝就在……” 宁丞相一听,顿时脸色铁青,一甩袖子,怒声斥道:“放肆!你,你……” 可他你了半天,却气呼呼的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一张铁青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 宁婉认真的点点头,一本正经道:“父亲还是赶紧去吧,若是去晚了东西不在了,这锅,我可不背。” 她笑盈盈的站在门口,笑的满脸真诚的看着宁丞相。 吴刚内力极高,纵然是百米之外,只要他有心去听,无论说话声音多小,他也都能听个大概。更何况,宁氏父女俩还当着他的面儿。 如果刚才他耳朵没聋的话,他好像听到宁婉说,宝贝藏在宁大小姐的枕头底下? 吴刚嘴角一抽,一言难尽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宁丞相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扭头吩咐道:“去大小姐的院子里搜!” 一听这话,管家连忙躬身退下,带着人火急火燎的赶往宁凰的院子。 这个二小姐,真是害死个人! 宁丞相恶狠狠的剜了宁婉一眼后,气鼓鼓的甩袖进了府内。宁婉耸耸肩,看了吴刚一眼,跟了进去。 丞相府花厅,气派奢华,上首位正中央挂着名家画作,两侧摆设虽不起眼,可也皆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宁婉就奇了个怪了,传闻宁丞相两袖清风,是清流派的代表,丞相府怎么这么有钱? 至少看起来是的。 吴刚抱着剑,站在花厅正中央,也不落座,面布寒霜,大有谁敢啰嗦一句,就一剑劈死谁的架势。 宁婉走上前,拽了拽吴刚的袖子。 吴刚向来厌恶旁人碰他,尤其是女子,可垂眸一看,宁婉手上举着一个梨,高高兴兴的道:“大哥,吃一个呗?” “不吃。”吴刚冷冷拒绝。 然而,他刚说完,手上一沉,一个发育不良的梨子便落在他的手上。 而另一旁,宁婉正抱着一个大梨子,啃得汁水四溢的。 这模样……真是个世家小姐? 宁婉朝着他举了举梨子,一副你千万别客气的样子,吃的十分开心。一旁,宁丞相的脸,也黑的十分彻底。 鬼使神差的,吴刚也不知自己怎么的,竟然捧起梨子啃了一口。瞬间,一股酸味儿弥漫口腔,简直令人原地死去的冲动都有了。吴刚面无表情的将口中的梨子咽下,手上的梨子扔了。 宁丞相的脸,更黑了。可吴刚是九千岁的人,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花厅外,一道倩丽身影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哭哭啼啼的进来了。 “父亲,您要为女儿做主呀。” 宁凰脸色惨白,金钗步摇插满脑袋,身上裹着时下最新款的绿萝裙,婀娜多姿的走了进来,拽着宁丞相的袖子就开始撒娇,“方才管家带着人去女儿院子里,说是奉命搜查九千岁的宝贝儿,女儿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怎会藏那种东西?还,还说什么藏在枕头下?父亲,女儿不活了,不活了!” 宁凰母女,向来擅长一哭二闹三上吊,眼下宁婉尚未见识过陈氏的厉害,不过只看宁凰这功力,想必陈氏言传身教,应该不会差。 宁丞相被宁凰闹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只好柔声安抚道:“乖,此事父亲自会替你做主。东西如何?找到了吗?” 后面跟进来的管家垂着脸,瞥了宁婉一眼,答道:“启禀老爷,没找到。” 没找到?宁丞相眼神一凛,冷冷的朝着宁婉看去,“逆女!东西到底在哪儿?” 对比刚才安抚宁凰的语气,宁丞相此时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同样是女儿,宁凰就是个宝,她宁婉,连杂草都不如。 ‘呸’的一声,宁婉将嘴里的梨核吐了出来,擦了把嘴,故作委屈道:“父亲怎么这么问?东西指不定是大姐姐藏起来了,我怎么知道大姐姐把东西藏到何处了?” “你胡说!本小姐好端端的,藏那等肮脏玩意儿做什么?” 宁凰话音刚落,宁丞相便低声喝住她:“凰儿!慎言!” 宁凰急忙捂住嘴,小心翼翼的看了吴刚一眼,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宝贝找不到,按照九千岁的性子,必然不会放过丞相府。 宁丞相急的头发都要白了,看向宁婉的眼神也跟刀子似的锋利。 “九千岁的宝贝,为何会在丞相府?” 宁丞相紧紧地盯着宁婉,大有一种今天你不给老子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的既视感。不过,宁丞相能把宁婉推出去送死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 一听这话,宁婉当即心下了然,宁丞相这是要舍弃她,保宁婉了。 不过也好,原本她今日回丞相府,就是另有打算的。 一宁丞相此时一吼,宁婉眼眶瞬间红了,急忙起身拽了吴刚的袖子,抽抽噎噎的道:“昨天回府的时候,我琢磨着大姐姐刚从死里逃生,我也没什么好送的,于是便借花献佛,悄悄的将九千岁的宝贝塞到大姐姐的枕头底下,怎么过了一晚上,大姐姐就把东西弄丢了呢?” 借花献佛? 你他么借九千岁的命,根,子啊! 宁丞相五官气的都挤到一起了,当即厉声喝道:“还敢胡说!逆女,今天我便好生管教管教你!竟敢攀咬长姐,毁她清白!” 宁凰立马朝着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眼观鼻鼻观心,转身便拿了满是倒刺儿的鞭子来,递给宁丞相。 宁婉眼皮子猛地一跳,看了眼那鞭子,心下一片寒凉。 这一鞭子下去,即便是不死,可对于一个弱女子而言,只怕是后半辈子,也没脸见人了。 他这渣爹,倒的确是狠心。 宁婉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柔弱道:“父亲若执意维护大姐姐,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九千岁的宝贝儿是在大姐姐那里丢的,若是找不到,九千岁那边可如何交代…… 这话是故意说给吴刚听的。她一口咬定,东西是在宁凰那里,吴刚身为九千岁的爪牙,必然是赴汤蹈火,都会提自家主子把东西找到。果不其然,吴刚脸色微沉,看着宁丞相,问道:“大小姐的闺房里,当真没有?” 宁凰红了脸,又羞又怒,可当着吴刚的面儿,却也不敢发作,只得耐着性子柔声道:“凰儿从未见过。” “丞相大人可知在何处?” 宁丞相咬了牙,狠狠的剜了宁婉一眼,为难道:“这……老夫不知。” “既然如此,还请大小姐跟在下走一趟,千岁那里,在下也好交差。” 吴刚面无表情,像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兵器,虽然模样俊俏,可奈何不解风情。饶是宁凰这边眼睛都快眨抽筋儿了,吴刚愣是毫无反应,一抬手,丞相府外,便进来两个太监,一左一右的将宁凰按住。 宁凰大惊,急忙叫道:“父亲,父亲救我!” 宁婉砸吧砸吧嘴,低声骂道:“胸大无脑的巨婴!” 吴刚诧异侧过头去看了宁婉一眼,巨婴?什么东西? 没听说过啊。 眼看着宁凰被拖下水,宁丞相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又想打宁婉,又想护着宁凰,一时间,攥着鞭子的手背青筋暴起,眼眶通红,“壮士,小女向来乖巧,必定不会故意隐藏九千岁的宝贝,还请壮士回去替老夫转告九千岁。” 不等吴刚回话,宁婉打了个哈欠,顺手从桌子上又摸了两个大梨塞进怀里,笑眯眯的道:“父亲放心,我一定会替大姐姐多说说好话的。” “宁婉!你这个贱人!” 宁凰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能将宁婉撕碎了嘴,视线跟淬了毒似的,恶狠狠的瞪着宁婉。 宁婉拽了拽吴刚的袖子,乖觉道:“你放心,我不跑,我这就跟你一起乖乖回去认罪。” 吴刚翻了个白眼,心中无奈道:你就算是想跑,能跑得出九千岁的手掌心?况且,她的贴身丫鬟,不还在九千岁手里? “丞相大人,这话,您还是自己去跟九千岁说罢。只是这人,在下必须带走。” 说罢,吴刚一个眼神儿过去,两个小太监按着宁凰便离开。 宁婉哒哒的跟在吴刚身侧,把他当做保护伞,丝毫没有作为鱼肉的自觉。 第十五章:是她死,还是你死 小半个时辰后,九千岁府。 一声尖锐的嗓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什么?,没找到?” 凌刃寒手上捏着铁扇,头上的高帽都被气的颤抖,眼角眉梢都染上寒意,像是一朵极摇曳的水仙花砸进了冰窟窿里。 这般美人,世间难得。 宁婉老老实实的站在屋子中央,垂着脑袋,不吭声。 东西,她去找了。藏东西的地方,她也说了。 可是没找到。 这不赖她。 吴刚微微颔首,恭敬道:“是,听闻是放在宁大小姐的枕头下,可并未找到。” 放在枕头下面? 凌刃寒眯起眸子,绕着宁婉身边走了两圈,冷笑道:“找不到?” 宁婉仰起头,一本正经的盯着凌刃寒的高帽,认真道:“千岁,帽子歪了,我帮你扶扶。” 她踮起脚尖,正准备将九千岁的帽子扶正,不料‘啪’的一声,凌刃寒铁扇毫不留情的敲在她的手背上,瞬间,手背红了一片。 这个大太监! 宁婉心中暴怒,正欲发作,可一对上凌刃寒那双寒星般的眸子,顿时怒火骤歇。 罢了,这大太监生的如此貌美,却被送进宫当太监,想来也是个身世凄苦之人,如今能够爬到这一步,想来十分不容易。 她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他打一下,权当挨打消灾了。 见宁婉不说话,凌刃寒忽的一把钳住她的下巴,手上微微用力,宁婉顿时疼的脸都白了,心里头把这大太监骂了几百遍,这才生生的按耐住她扑上去动手的冲动。 这是个大腿,还是个身世凄苦的大腿,她要理解,争取用温暖和爱,感化他。 然而,凌刃寒是什么人? 任何嘴硬的犯人,只要在他手里,就没有问不出来的话。 吴刚方才虽然只是简单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可以凌刃寒的聪慧,稍作思考,整个事情便清楚明白的摆在自己面前。 宁婉这厮,就是在借着千岁府灭丞相府的气焰,顺便救自己小命。 她就不怕他杀了她吗? 思及此,凌刃寒眼帘低垂,忽的厉声喝道:“哑巴了?” 宁婉被吓一跳,原本还沉浸在下巴痛却不能动手的悲伤里,冷不丁的凌刃寒这么一嗓子,宁小姐瞬间下巴不疼,脑子清晰,口齿伶俐道:“回禀九千岁,我不是哑巴,我……害怕。” 宁婉从善如流,本想努力摆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可奈何表演天赋不到位,怎么看怎么像是幸灾乐祸。 害怕?她能将千岁府和丞相府折腾的人仰马翻,还会害怕? 凌刃寒狭长眸子微微眯起,凌厉的扫过宁婉,“你是不是以为,咱家不敢杀你?” 杀?宝贝不想要了? 宁婉有恃无恐,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一张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揪着凌刃寒的袖子擦鼻涕眼泪,“千岁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我能不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他的袖子! 这个小东西,脏不脏啊! 凌刃寒满脸嫌弃,一挥手就要甩开宁婉。谁知宁婉拽的太紧,他一下竟没甩掉,袖子反倒是被拽的更紧了。 一旁的吴刚看的啧啧称奇,九千岁身边,向来没有女子能够亲近,更别说是拽袖子了。当今陛下都不敢拿九千岁的袖子擦鼻子。 只见凌刃寒用了力,黑着脸掰开宁婉的爪子,一脸嫌弃的看着袖子上的狼藉,恶心的脸都绿了,“不知死活的小东西!还敢跟咱家提条件?” “九千岁人美心善,我一个小小的条件,千岁不会不答应的吧?” 宁婉那双眸子,明亮动人,这样的眸子,他似曾相识。可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凌刃否定了。 不可能,那个人怎么可能会来京城?更何况,她那般女子,怎会是宁婉这等废物? 宁婉眨眨眼,紧紧地盯着凌刃寒,丝毫不放过他的半分情绪。 虽说凌刃寒不喜欢宁婉,可若是饶她一命也不是不可。只不过,九千岁忽然间倒是觉得,逗弄宁婉,或许比府中养只猫儿更有趣。 于是,凌刃寒便道:“说说看,若是咱家高兴,就答应你。若是本座不高兴,就宰了你喂狗。” 这话的意思是,便是宁婉说出条件后,很有可能被宰了喂狗。 若是一般女子,定然会放弃,毕竟什么都不说,可能还有一条活路。说了,就生死对半了。 可偏生却遇上了北若卿这么个死心眼的,她深深看了凌刃寒一眼,一把捧住他的手,深情道:“小女子想,嫁给九千岁。” ‘噗’,吴刚风中凌乱了。 这女人,还真是……哪里好死哪里死啊。 凌刃寒眼角一阵抽搐,他严重怀疑,这个宁婉,一定是哪个敌对势力派来的奸细,目的就是想将他气死,还不费一兵一族的继承千岁府的势力。 深吸了好几口气,凌刃寒这才将心中的郁结之气压下,他抬起头,冷冷的看着宁婉,“将死之人,还敢有这等无理要求,咱家不知该说你勇气可嘉,还是自作聪明。” “什么都不用说,你答应就好。” 宁婉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小小的脑袋,跟开过光似的,格外好使。 她提出的这个条件,其实就是在给凌刃寒下套。 陛下下旨,让宁婉奉命追求九千岁,虽没让凌刃寒一定要答应,却给了宁婉一道护身符,那便是,在她追求九千岁的范围内,九千岁不能杀她。 要说那皇帝小儿一定跟凌刃寒的仇人,否则一个皇帝,怎么可能给太监下这种旨意?幼稚。 凌刃寒如今只有两个选择,第一,答应。第二,放了宁婉。 这小东西,还真是……诡计多端!拿着鸡毛当令箭!! 凌刃寒忽的笑了起来,看了眼门外跪着的女子,试探道:“咱家给你两个选择,你活,她替你死。要么,你死,咱家放过丞相府,如何?” 门外跪着的,正是宁凰。 这种毫无人性的选择,从凌刃寒口中说出,仿佛理所应当一般。 可两个选择,对宁婉而言,都是死路一条。 凌刃寒一眨不眨的盯着宁婉,试图从宁婉身上看出半点与那人相似的地方。然而,没有。 那人风华无双,绝非凡夫俗子能有。宁婉算什么? 一个丞相府不起眼的嫡女罢了。 见宁婉不说话,凌刃寒将铁扇在手上敲打着玩,漫不经心道:“那咱家来替你选吧。” “不必了。” 凌刃寒话音刚落,宁婉便抬起眸子,红着眼眶,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哽咽道:“我死后,烦请九千岁替我带句话给我那离家多年的兄长。” 第十六章:要跟九千岁冥婚 丞相府的嫡公子? 这个凌刃寒倒是有所耳闻。据说三年前,丞相府的嫡公子不知犯了何错,与宁丞相大吵一架后,被逐出家门,赶出京城,从此之后杳无音信。 宁婉想要带话? 凌刃寒有些好奇,她要说些什么。 于是,凌刃寒懒懒的掀起半边眉头,问道:“什么话?” 宁婉忽的捂住嘴,伤心欲绝道:“就说,等九千岁百年后,还请给我和九千岁办一场冥婚,也算是了却我的一桩心愿。” 冥婚?她这是打算连他死了都不放过他?想的倒是挺美! 凌刃寒冷笑两声,反问道:“若是咱家的命,比你兄长的长呢?” “没事儿,兄长还会有子孙后代,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千岁,不必担忧。” 宁婉擦了擦眼泪,一副早已思虑周全的模样。 毫不顾忌的嘲讽九千岁断子绝孙。 凌刃寒神情晦涩难辨的看了宁婉几眼,阴沉道:“这这么说,你选自己去死?” “是。”宁婉大大方方的说道,今日之事,如果必须要死一个人,那么只能是她。不为别的,只因为整件事,本就因她而起。无论宁丞相和宁凰多么可恶,可终究,也只是起了推波助澜和冷眼旁观的作用。 人心都是自私的,这无可厚非。宁婉没有权利要求别人对她好,也没有理由因为一个人对她不好,就让那人去死。 凌刃寒颇有些意外的瞥了宁婉一眼,心下对她升起了几分兴趣。 “那你想不想知道,他们,会怎么选?” “不想。” 宁婉直接拒绝,用脚丫子想,宁婉都能想得到宁丞相和宁凰的选择。 指不定凌刃寒杀了她之后,宁丞相还会感恩戴德呢。 只是这种选择是她宁婉遇上,而不是原主。否则,原主内心最后的一丝希冀,恐怕也会被彻底击碎吧。 果然是九千岁,好狠的手段,也好狠的心。 凌刃寒并不理会宁婉的话,微微侧头,朝着吴刚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马抱拳退了出去。 不多时,门外便传来吴刚和宁世海以及宁凰的对话声。 九千岁的宅院,宁世海本不想进来,可奈何宁凰在这儿,他担心自己女儿吃亏,于是便跟了进来。宁凰这辈子都没吃过这苦头,冷冷的空气无情的吹,她居然还要当众罚跪? 吴刚问完,宁凰毫不犹豫的道:“妹妹的遭遇,我很是同情,可做错了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她死后,我必定年年为她烧香祈福。” 宁世海蹙起眉头,沉声道:“随便九千岁处置吧,只要九千岁能够放过小女宁凰即可。” 这话说的,好像宁婉不是他女儿一样。 屋内,宁婉和凌刃寒将外面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凌刃寒瞥了宁婉一眼,继续问道:“即便如此,你也坚持自己的选择?” 宁婉心中苦涩,面上却不动声色的伸了个懒腰,满不在乎道:“早死早超生。” 凌刃寒:“……” 她看了身边这小东西一眼,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说不上来,只是,此时一听到门外宁世海和他那宝贝儿女儿的声音,心底就十分的不悦。 于是,凌刃寒踱着步子走了出去,肩上搭着狐裘,手上捧着手炉,一袭红衣,出现在朱红色的门口。 “丞相还是移步府门外稍后,待会儿,宁大小姐便能出去了。” 宁凰与宁世海对视一眼后,宁世海点点头,转身出去等候。 凌刃寒抬起手,看了吴刚一眼,云淡风轻道:“拖下去,五十鞭,打完后抬出去。” 一听这话,宁凰顿时急了,“千岁您不是说好的要放了小女吗?为何出尔反尔?” 吴刚摆摆手,派人按住宁凰,面露不屑。 “千岁说放你出去,没说不能是抬着出去。” 说罢,他一挥手,几个太监便拖着宁凰下去用刑了。 千岁府的手段,少有不死人的。即便是能活着,也得在床上躺个三个月。 屋内,宁婉正在吃糕点,外面的动静,她自然也是听了个清楚,虽然毫不意外,但她知道,以凌刃寒这死变态的性子,出尔反尔实属正常。 既然早晚都是一个死字,不如做个饱死鬼。 凌刃寒进来时,便看见这样一副画面。宁婉盖着他的狐裘,用他的铁扇子当水果刀,‘咔嚓咔嚓’的拨开橙子,然后吃的津津有味。桌子上的糕点,已经被她吃的一块不剩。 她倒是能吃! 凌刃寒一进来,宁婉立马献宝似的,捧着一个茶盏递了过来,里面装满了核桃仁儿,都是刚剥好的。 视线在核桃仁儿上扫了一圈,凌刃寒总觉得自己手边似乎缺了点什么东西,“咱家的铁扇呢?” 铁扇?被牛魔王拐跑了! 宁婉脚下后退两步,心虚的咽了口口水,然后默默地指了指角落里,扇面坑坑洼洼的铁扇,一言难尽道:“这个不怪我,怨那核桃太硬!” “宁婉,你竟拿着陛下御赐之物拍核桃?”凌刃寒眼眶通红,有种想要现在就把宁婉拍死的冲动。 可一看见宁婉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也不知为何,他竟是有些下不去手。 看了眼杯子里千辛万苦才拍出来的核桃仁儿,宁婉瘪瘪嘴:“拍都拍了,你不吃我吃。” 说着,她就要将满杯子的核桃仁儿塞进嘴里。 可突然,手上一空,再抬头是,便看见凌刃寒抱着那杯子,半张脸都在抽搐。 宁婉忍着笑,上前又要去拽凌刃寒的袖子,可怜兮兮的道:“九千岁,吃人的嘴短,您吃了我的核桃,咱俩这笔账,您看是不是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咱家若是没记错的话,这是千岁府的核桃吧?” 宁婉梗着脖子,“我千辛万苦砸开的!” 凌刃寒挑眉,“用的是咱家的扇子!” “那废的还是我的力气呢!” “你这是要跟咱家强词夺理?”凌刃寒狭长的眸子一眯,周身气场顿时转变,呆在屋里,宁婉都能感觉的到阴风阵阵,她立马缩紧脖子。 “你,你想干什么?” 宁婉语气有些弱,心虚。 然而,凌刃寒一招手,门外,两个小太监模样的人便脚不沾地的走了进来,瞧那架势,倒是练家子。 两人撸起袖子,朝着宁婉走了过去,“宁小姐,得罪了……” 而此时,千岁府门外,宁世海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千岁府,敛去了眼底的鄙夷之色,静静地等候宁凰出来。 不多时,朱红色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打开,一个人盖着白布被抬了出来。 听到动静,宁世海急忙转身,满脸喜气的便要去带宁凰回府,谁知他一转身,两个太监将抬着的人搁在地上,不卑不亢道:“物归原主,宁丞相慢走不送。” 说罢,两个小太监便转身进了府内,合上大门。 宁世海脸色微微一变,颤抖着手俯身掀开白布…… 第十七章:还不快去给千岁试菜 九千岁府内,一扇破落的门前,小太监阿福手脚麻利的给门上了锁,然后后退两步,恭敬道:“宁小姐,千岁吩咐,宁小姐几时想起了宝贝的下落,几时放您出去。” 隔着一扇门,宁婉和软软双双杵在门后,像是两道是石头似的,一动不动。 待阿福走了,宁婉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呐呐的问道:“他这是把我囚禁了吗?” 软软摸摸下巴,“好像是。” 什么叫好像?这他么大院门上了锁,四方小院放眼望去找不出除了软软和地上的蟑螂之外第三样活物!她还以为凌刃寒要把她也拖出去打五十鞭呢,然而也不知为何,凌刃寒竟是只将她囚禁起来,却没有再动她分毫。 宁婉没好气的耷拉下脑袋,看起来像是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软软实在是瞧不得自家小姐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头一酸,便准备上前安慰一二。可谁知,她还没走上前,便见宁婉猛地一抬头,一嗓子高兴的嚎了起来:“太好了,咱们离发财暴富吃肉肉的生活不远了!” 鬼知道丞相府的后厨房连块红烧肉都没有!原主这瘦瘦巴巴的模样,都是在丞相府给饿出来的。瞧瞧这细胳膊细腿的,就跟竹竿子似的,宁婉走路都不敢动作大些,生怕被风折断了她这细胳膊细腿儿。 于是乎,宁大小姐便钻进了屋子,开开心心的准备过起自己的咸鱼人生。 另一头,九千岁院内。 凌刃寒处置完了宁婉这档子事儿,去宫里头交了差,顺道感谢皇恩。好歹宁婉是奉旨前来追求的,但凡是陛下的旨意,哪怕是赐死,那都的千恩万谢,一丝差池都不能出。 今日皇帝陛下歇息的早,又心疼凌刃寒每日西厂事务繁忙,于是便让凌刃寒回府休息去了。 他前脚刚进院门,后脚阿福便进来汇报今日宁婉在府中的情况。 凌刃寒越听越觉得诧异,手指搭在椅背上,幽幽的开口问道:“你是说,她被关起来,还挺高兴?” 阿福点点头,“是,瞧那模样,像是乐疯了……” 他还是头一遭见着,被关进千岁府,还能高兴的大喊大叫的。 凌刃寒冷嗤一声,身子靠在椅子上,满不在乎道:“她怕不是真疯了。” “那,千岁,可要请大夫?” 阿福刚问完,就后悔了。得罪了他家九千岁,疯了就疯了呗,多大个事儿。 凌刃寒撇撇嘴,抬起袖子轻轻的拍了拍,恣意道:“不必,对付疯子,咱家自有办法。” 宁婉住进千岁府的第二日,阿福送来了萝卜白菜,生的,连皮儿都没刮,说是宁婉的伙食。 白花花的萝卜,青幽幽的白菜,堆了一墙角,足够吃半个月的。 但是问题是,她又不是个兔子! 饿了一天之后,宁婉仰头望着头顶的月亮,涕泪四流。 软软撑着下巴,饿的两眼花白,有气无力的哼唧道:“小姐,要不奴婢给您煮个白粲垫垫肚子吧?” “嘘,别吵,我听见有人在喊我。”宁婉神秘兮兮的打断软软的话,起身便朝着墙角走去。 有人?软软登时一个机灵清醒过来,眼神锃亮的环顾四周,可院子里除了她们主仆俩,就再也没别人了啊。 “小姐,您别吓奴婢呀,谁,谁喊您呢?” 宁婉吸吸鼻子,一副为之神往的模样,“红烧肉,酱肘子,素烧鹅……” 软软突然嫌弃的看向宁婉,语气幽怨:“小姐,洗洗睡吧,该做梦了。” 宁婉:“……” ‘哗啦’一声,仿佛又是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她现在严重怀疑,自家这小丫头压根就不是她的丫鬟,这是个祖宗吧?不怼死她心里头不舒服是吧? 宁婉哭又好气又好笑,可是能怎么办呢?自己养出来的小丫鬟,跪着也得宠。 于是,宁婉目光越过院墙,看向了院墙外的一棵歪脖子树,目测了下距离,估摸着她若是爬上院墙,再跳到那棵树上,然后再爬下去,应该不是难事。问题就是,这院子以前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到处狗啃似的不说,院墙足有三人高。 不过好在宁婉前世练过,身手不错。这辈子虽然用的身子不咋样,瘦瘦巴巴的,胳膊也没劲儿,限制了她的发挥,可她宁婉是靠一身蛮力横扫特工界的吗? 当然不是。 她靠的是脑子。 思及此,宁婉看了眼地上堆得白菜萝卜,举起一根萝卜,朝着院子外‘嗖’的一下,扔了出去,院子外,毫无动静。 软软看了看宁婉,想了想,也跟着捡起一根扔了出去。 “谁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院子外,阿福揉着自己的脑袋,捡起刚才砸中自己的萝卜,气的鼻子都要冒烟了。 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这是作甚呢? 于是,阿福便抱着胳膊,‘好心’的劝诫道:“宁小姐,您若是不想吃萝卜,明日奴才便去禀告千岁,只不过千岁向来不喜欢挑食的人,到时候一怒之下若是连萝卜白菜都没了,您可别哭啊。” “这位小哥,可否借一步说话。”院子内,传来软软小心翼翼的娇嗔声。 声音软糯,像是一块刚做好的棉花糖。 阿福一听这似娇若嗔的声音,顿时股骨头都酥了,连忙起身,应道:“哎,这位小姐姐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软软捂着嘴,紧张道:“奴婢知道九千岁的宝贝在何处,奴婢写下来,从门缝里塞出去,小哥您可千万要交给千岁呀。” 九千岁的宝贝这就找到了? 阿福顿时一个机灵,连忙顺着院门方向走了过去,“哎,这位姐姐快些,我这便去拿。” 若是找到了九千岁的宝贝,这可是大功一件啊。阿福不疑有他,揉着脑袋便去了院门前。紧锁的院门,稍稍推开,能有一丝缝隙,正好足以容纳一根手指头。 不多时,一张纸条从门缝里递了出来,纸条上似乎还有字。 阿福拆开纸条一看,只见纸条上横七竖八的写着三个字:向后看! 按照字上的意思,阿福一回头,还没看清楚来人,便只觉得眼前一白,一根又脆又湿的东西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阿福眼珠子翻了几翻,只来得及说了个“宁”子,便身子一仰,晕了过去。 这一萝卜敲下去,白瞎了一根根正苗红的好萝卜。 宁婉回头看了眼院墙上垂下来的床单,朝着门缝处道:“收起来吧,任何人敲门,你就当做没听见,等我回来。” 软软乖巧的应了声是,然后迅速的抱着床单进了屋子。 门外,宁婉本想在阿福身上找一下钥匙的,结果他身上除了一个红艳艳的肚兜外,什么都没有。无奈之下,宁婉只得三下五除二的将人扒干净,然后将他的衣裳换上,循着香味儿,直奔后厨。 要说千岁府,就一点好。 多数大太监小太监都把守在各个暗牢或是审讯用的小黑屋子里。像厨房这种地方,平日里来的人不多,伺候的小厮也都守在九千岁的院子外,八成是把有人看不惯他,暗中行刺吧。 不多时,宁婉便光明正大的进了后厨。厨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毕竟已经是深夜了,只要九千岁不传膳,厨子们这么时辰就都歇息去了。 不过,厨房里面有什么?红烧熊掌,小鹿肉…… 宁婉舔了口口水,有种自己面前摆了个动物园的既视感。 除了锅里尚且还有些温度的佳肴,一旁的炉子上,还见煎着一副药。 凌刃寒病了? 不过美食在前,宁婉也顾不得多想,将自己爱吃的挑了一盘子出来,找了个油纸包一包,塞进怀里。 那温度,险些没把她胸前的两坨烫的原地萎缩。 给软软的吃食装好了,宁婉这才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凌刃寒那厮虽然人不怎么地,但是说实话,吃东西的品位还是不错的。至少从宁婉前两天偷吃肉到今天又来偷吃肉的经历来看,东西的味道都是极好的。 她正吃的香,冷不丁的,突然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听那人数,大约有七八人。 半夜三更,又不是上茅厕,怎么还成群结队的? 宁婉当即便找了个位置躲了起来。 不多时,厨房门被;咯吱一声推开,一群小太监手脚麻利的进来,人手端起一盘菜转身离开。似乎谁也没有看见宁婉一般。 就在这时,最后一个看起来似乎稍微年长点的太监眯着眼睛看向宁婉的方向,半晌,这才没好气的瞪了宁婉一眼,叱骂道:“你这个偷懒的小杂种,还不赶紧的将那碟子芙蓉糕端上,躲懒躲到了我眼皮子底下,不想活了你?” 宁婉弱弱的看了眼四周,欲哭无泪的起身,看了眼桌子上摆了一排的糕点,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他么的,哪个是芙蓉糕? 这些糕点她觉得长的都挺芙蓉的啊! 见宁婉站着不动,太监没好气的端起一个青色的碟子,往宁婉手上一塞,没好气道:“还不快些跟上!” 此时此刻,宁婉只想仰天长啸,她这个踩了狗屎一般的运气啊,怎么觅个食都能觅出毛病来? 跟着太监一步三回首的离开后厨时,迎面又撞见一个小婢女,太监停下脚步甚是恭敬的跟那婢女打了招呼,这才带着宁婉匆忙离去。 深更半夜,能将府内折腾的灯火通明的,除了凌刃寒那大太监也没旁人。 原本凌刃寒有入夜不食的习惯,可这两日事情繁多,着实是累着了,凌刃寒这才深夜传膳。好在东西都是现成做好的,直接端上来便是。 宁婉一进凌刃寒的院子,便将脑袋埋的低低的,生怕被发现一般。 凌刃寒换下蟒袍,身上松松垮垮的挂着一件长衫,额上束着一条绯色的抹额,上镶宝石,贵气十足。 宁婉心中暗自估摸着,光那一条抹额,想来都足以买下着一座宅子了。 也就是说,这大太监,每天把一座宅子绑在脑门上? 脑残! 越想,宁婉心中便越是气愤,有些人,为了吃口肉,深更半夜还要翻墙。而有些人,半夜三更吃肉不说,还炫富!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她正生着闷气,凌刃寒扔下手中的书,掀起眼皮子一看桌子上的山珍海味,随手一指,道:“你来。” 那手指指着的方向,正是宁婉所站的方向。 她愣住了,来干啥?大哥,喂你吃饭啊? 凌刃寒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名叫孙全,从一旁拿起一双筷子,递给宁婉,“还不快去给千岁试菜。” 此话一出,宁婉这才反应过来,合着这大太监是怕被人毒死,所以需要人来试毒啊。 她接过筷子,咽了口口水,垂着脑袋便朝着满桌子的佳肴走了过去。 第十八章:陪着千岁一起饿死罢 大圆桌子上,摆满了各式佳肴。前世宁婉虽然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可有些佳肴,毕竟只在历史书上见过,现在这些传说中的佳肴摆在自己面前,宁婉咽了口口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今天,就要当那个鸟人! 想到这,宁婉便将筷子伸向了桌子正中央的那盘子肉上,看不出是什么肉,只是闻着喷香,要是这时候再有一碗白米饭就更好了。她不怕胖! 凌刃寒本就没什么胃口,此时撑着脑袋,懒洋洋的坐在凳子上,心里莫名的烦躁,然而,他正烦着呢,便听见一阵吧唧嘴的声音。 倏地一下,凌刃寒睁开眸子,却见一只小东西,正捏着一双插着肉的筷子,大快朵颐。一边吃还一边吧唧嘴,毫无形象不说,还颇为不知死活。 这是让她试菜,不是请她吃饭! 宁婉那张被肉挡住了大半的脸好不容易露了出来,凌刃寒这才发现,他随手指的这个试菜的小太监,竟是宁婉! 连着萝卜青菜的喂了她两日,她倒好,不见消瘦,竟还有些圆,润了! 凌刃寒心底十分不畅快,脸色紧跟着便阴沉了下来。 他脸色一变,众人连忙眼观鼻鼻观心,瑟瑟发抖,大气儿都不敢出。 “香么?”凌刃寒一张脸阴沉着,像是谁欠了他老婆似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尖细的调调,不太友善。 宁婉动作没停,一副饿死鬼投胎般惨样道:“还行,就是炖的时间有点久,失了劲道。” 经过这两天,宁婉也想清楚了,凌刃寒若是要杀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与其在他面前苟且偷生,倒不如活的潇洒点。他堂堂九千岁,总不能因为几块肉,就要了她的小命吧?再者说,她这是奉命试菜,就是一口咬下去咬的大了点,可这只能怪她牙齿不听话。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都有理。 凌刃寒阴骘的眸子里渗着寒意,吃了自己的晚膳,还大言不惭的嫌弃味道不好? 这个小东西,谁给她的狗胆? “既然味道不好,那便都赏给你了。” 凌刃寒说罢,脸上突然掀起一层笑意,笑意里,透着寒意。 宁婉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心里头暗自琢磨着这太监的话。 都赏她了?他的意思是,这一桌子?都给她吃? 宁婉面上一喜,“能打包不?” 软软还没吃呢。 然而,宁婉早该想到,天上怎么会掉馅饼?她刚问完,便听凌刃寒道:“半个时辰内,给咱家吃干净了。若不然……” 他的话没说完,可宁婉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若不然,新仇旧账今日就一起算! 可这一桌子菜,就算是五六个大汉,也不见得能吃完,他这个黑心肝的,这是想活生生的胖死她啊。 宁婉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要吃这么多,她今天晚上的萝卜就不该啃。 然而,后悔晚矣。 宁婉叹了口气,上前两步,用筷子夹起一块肉,盯着那肉看了良久,红着眼眶巴巴的望着凌刃寒,委屈道:“千岁,我吃不下。” 吃不下?她刚才不是还吃的挺开心的么?凌刃寒眯起细长的眸子,“还要咱家喂你吗?” 他来喂?她还想多活几年。 宁婉忽的放下筷子,一个转身便坐在了凌刃寒的腿上。 凌刃寒一时不查,也不知宁婉动作怎么这么快,就坐在了他的腿上,还是那个敏,感的部,位。他脸色一沉,正要将人推开,却不想宁婉双胡搜环住他的脖子,身前的二两肉蹭在他身上,一时间,一股奇怪的感觉袭遍全身,凌刃寒身子一僵,竟是忘了推开身上的人。 宁婉将脑袋埋在他胸前,泣不成声道:“千岁日夜忧劳,瘦的不剩二两肉了,人家实在是心疼,千岁若是不吃,我也不吃,陪着千岁一起饿死罢了。” 谁说他要饿死了? 再说了,就算是死,轮得到她陪葬吗? 凌刃寒气的脸都歪了,终是反应过来,怒瞪了众人一眼,斥道:“眼睛都瞎了?还不赶紧把这个东西给咱家弄走!” 东西? 她前凸后翘,貌美多姿的一美人儿,在他面前就是一个东西? 他丫丫的,这太监是下头缺了二两肉,上头也缺了是么? 宁婉按耐住心中的怒气,见几个小太监上来来她,她抬手就在凌刃寒身上的某处穴道点了一下,顿时,凌刃寒身子一软,宁婉稍一用力,就将他连人带着凳子摔在了地上。 一时间,众人都惊呆了,紧张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动不敢动。 凌刃寒自己也愣住了,身上趴着的小东西还一脸娇羞的趴在他身上,脑袋在他胸前蹭啊蹭,跟一条小奶狗似的。 当然,宁婉是不知道此时九千岁心中所想,她将人压到后,小手在他腰间顺势一摸,顿时哭的更凄惨了:“千千岁是不是想把我喂胖了,变丑了,这样你就可以有理由名正言顺的嫌弃我,拒绝我了?” 喂胖了他再拒绝?他分明一直都在拒绝! 凌刃寒此时只想打死这个小东西,胆敢在他身上作威作福?动手动脚? “起开,信不信咱家今日就让你见阎王?” 宁婉一听,顿时停止了抽噎,拽起他的袖子擦了擦眼泪,“见阎王我也要跟千岁在一处!” 谁要跟她一起去见阎王! 巧舌如簧,舌灿生花的九千岁,今日也不知是气糊涂了,还是怎的,竟是被宁婉连番的话堵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宁婉还趴在自己身上没动静,他缓过劲儿来,没好气的一把将人掀开,立马就要起身。可他刚动,一双素手,拽在他的裤脚上,而凌刃寒起身的动作也僵住了。 宁婉可怜兮兮的抬起头,另一只手上,正握着一条腰带。笑盈盈的望着他:“千岁,这肉人家吃不下。” 所以不想当众果奔的话,就收回刚才的话。 凌刃寒脸色一阵青紫,咬着牙怒道:“宁婉!你活腻了!” “你们都闭眼!千岁的身子,除了我,旁人不许看!”宁婉晃了晃手上的腰带,笑的一脸无害。她就不信,凌刃寒还能拎着裤子站起来踹死她。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垂着脑袋,不敢吱声。这个女人,真是疯了啊! 被宁婉的无耻震撼到的凌刃寒先是一怔,随即竟是笑了起来,很好,他竟一而再再而三的栽在一个小东西的手里! 他瞟了众人一眼,冷声道:“都下去吧。” 众人面色各异的退了下去,不敢耽搁片刻。 见人都退下了,凌刃寒忽的扭过头,目光阴沉沉的落在宁婉身上,似笑非笑道:“你知道,不听话的人,在咱家这儿都是什么下场么?” 宁婉眨眨眼,将裤腰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诚心诚意道:“千岁指东,我绝不往西边,千岁想要我怎么听话?” 她这个马后炮……晚了。 下巴一痛,凌刃寒双手钳住宁婉的下巴,缓缓逼近她,“宁婉,你与宁世海演了这么一大出戏,不就是为了留在咱家身边拿到那本名册么?你当真以为,咱家什么都不知道?” 她先是假意献,身,想混入千岁府,后来又在他的千岁府内四处捣乱,再到今日鬼鬼祟祟,目的只怕就是那本册子! 说什么一片真心,都是鬼话! “名册?是那种记录了谁受贿谁贪赃的那种东西么?”宁婉眨眨眼,问的直截了当。 凌刃寒眯起眸子,笑笑,“你果然知道!那东西,咱家可以给你,不过,要跟着你的尸体,一道儿送回丞相府。” “我不要。”宁婉翻了个白眼,将蝴蝶结腰带拿起来看了又看,“我要这个腰带,还是这条腰带好。”值钱。 且不说这料子,就这腰带上镶的大珍珠,她估摸着,价值不菲。 至少足够她出去活一个月的。 凌刃寒盯着宁婉的脸,想从她脸上看出点破绽,可不知是宁婉的演技太好,还是出自真心的不想要,她眼中的不屑和脸上的鄙夷,都快溢出来了。 “腰带好?那便当做咱家给你的陪葬品了!” 他向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杀无辜女人,不代表他不会杀。宁婉手上握着的圣旨,不重要。握着那个宝贝,他可以掘地三尺的去找。但唯独一点,他的身边,绝不能容忍这种别有用心之人。 除非,是他故意放任的。 一听这话,宁婉顿时眼眶一红,哽咽道:“千岁,你我男未婚女未嫁,为何你就不能接受我呢?你只知道这是一条腰带,可在我看来,这就是如同千岁墨你本人一样,难道千岁连个睹物思人的机会都不给我么?” 放屁! 要不是知道宁婉的本性,凌刃寒险些就被她的花言巧语蒙骗了去。 他冷笑,整个人显得阴恻恻的,尖细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柔劲儿:“演技不错,可惜,你终究不是戏子,若你真是爱慕咱家,便应该这样……” 他忽的一把将宁婉的双手剪到身后,俊美的脸蛋儿缓缓凑近,他嫩滑如女人般的手,缓缓的探入宁婉的衣裳里…… 宁婉半边身子猛地僵住,是她知识漏洞了? 太监还有情,欲? 不是都那啥了吗? 宁小姐下意识的一把抓住凌刃寒的手腕,眸子里难得有些慌张,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她现在敲晕了这大太监带着软软逃跑,能行么? 然而,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凌刃寒细长的眸子里一片满是嘲讽。 爱慕? 真心? 都是狗屁。 然而,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就传来小太监慌乱的声音:“千岁,香夫人中毒了。” 按理说,凌刃寒那大太监的宠妾中毒了,这事儿跟她也没啥关系。可也不知道那大太监怎么想的,一听说香夫人中毒,下意识的瞥了她一眼,随后急道:“还不快传大夫。” 门外小太监似是犹豫了下,低声道:“絮儿说,亲眼看见下毒之人是……宁小姐。” 第十九章:这罪我认了 宁婉有一种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既视感。 她连那香夫人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还下毒? 凌刃寒的眸子,冷飕飕的瞅着她,那眼神,活像是要吃人。 “又给咱家捅娄子!宁婉,你很好!” 宁婉欲哭无泪,这回真不是她!这大太监的脑子里装的都是黄瓜么? 然而,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凌刃寒便一手拎了她的脖子,直奔香夫人住的清馨苑了。 宁婉噗噗腾腾的一通挣扎,想要解放了自己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脖子,可谁知,她刚一扑腾,凌刃寒那阴恻恻的声音便在耳旁响起:“再乱动,你院儿里的丫头,便乱棍打死吧。” 宁婉:“!!” 怎么他么的动不动又打打杀杀,不就是不乱动么? 宁婉两腿儿一蹬腿,双手一抱,整个人章鱼似的挂在了凌刃寒的身上。 众人瞬间噤若寒蝉,只觉得今日天色格外的冷,尤其是靠近九千岁的这一片。他们仿佛看了什么不该看的画面。 方才九千岁和宁婉在屋里干了些什么,他们不知道。只是屋里传来的动静……真是害臊。 凌刃寒眉峰蹙起,黑沉着脸怒道:“下来!” 宁婉一眨眼,无辜道:“你不是不让我乱动吗?” “我让你站着别乱动!”凌刃寒的声音都气的尖细了许多,深邃的眸子里泛着森然的寒意,若是此时他的眼神儿能杀人,只怕是要将宁婉凌迟了去。 宁婉理直气壮道:“您不是带我来撑门面的吗?不亲热点,怎么能让人信服?” 凌刃寒微微一怔,似是有些意外的看了宁婉一眼。他特意带宁婉过来,倒也不是闲的蛋疼,宁婉猜对了。他就是带着人来撑门面的,他近日忙,需得想法子,让这院儿里头的人安生些。 可即便如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个小东西就这么挂在自己身上? 霎时间,凌刃寒的眼神儿几变,正想要将她从自己身上摘下去,却不料就在这时,房门打开了,絮儿哭哭啼啼的正要扯起嗓子一声干嚎,冷不丁的看见门外,挂在九千岁身上的宁婉,和抬起手正准备安抚宁婉的九千岁。 哭喊声,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宁婉将立马脑袋埋在凌刃寒的肩头,上下打量起这丫鬟来。瞧着模样倒是俊俏,只可惜,眼神太过阴狠,一看就是深宅大院里培养出来的。 “你家主子,如何了?”凌刃寒不动声色的将宁婉从自己身上摘了下来,两人并肩而站,看着倒是感情颇深的模样。 闻言,絮儿的线却不知为何,一直盯着宁婉,然后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主子遭人谋害,还请千岁做主啊。” 宁婉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不由得抬头看天。 凌刃寒方才就知道,宁婉是最大的嫌疑人。可他也没乱棍打死自己,所以她认定了,凌刃寒不杀她,是因为她别有用途。 宁婉抬手指着天,一本正经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千岁,做坏事的人会遭雷劈的,你说对吧?” 絮儿的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抖,然而却咬紧了唇,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凌刃寒自幼长在宫中,什么藏污纳垢的手段没见过?只不过,这香夫人…… “你知道,里面这人是什么身份么?” 凌刃寒邪恶的朝着宁婉笑了笑,那眼神明显就在告诉宁婉,里头那人身份不一般。这种吊着人胃口,故意吓唬人的做派,宁婉又好气有无奈,这变态果然是心里扭曲的紧,看来想要安抚他扭曲的心灵,难度还挺大。 “千岁这话说的,里面的不是您最宠爱的香夫人么?”她故意装傻,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想给我下套的模样。 然而,宁婉想到过香夫人身份不一般,却没想到……居然这么不一般。 凌刃寒故意凑近宁婉,用他那坏坏的嗓音,笑道:“她是太后的亲外甥女,特赐给咱家的。” ‘轰隆’一声,宁婉只觉得自己脑子被雷轰了。太后脑子有泡?明知道凌刃寒这厮是个太监,还把她外甥女往火坑里推?可看起来,凌刃寒似乎对这位香夫人,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宠爱,否则怎么会把她带到这位香夫人面前来? 丫鬟大概是久久没有得到凌刃寒的答复,偷偷的看了凌刃寒一眼后,便掩着唇抽噎出声,“今日奴婢去后厨,就看见这女子鬼鬼祟祟的从后厨里出来,接着奴婢去拿了药回来给夫人服用,却不想夫人喷了好大一口血,直接晕了过去。” 难怪眼熟。原来她从后厨里出来的时候,遇到的丫鬟就是她啊。宁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一脸好奇的凑过去问道:“然后呢?” 话刚出口,便接收到来自凌刃寒警告的小眼神一枚。宁婉吐吐舌头,默默地闭上了嘴,也顺带着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她现在可是作案嫌疑人呢。 丫鬟从怀里半天摸出一包东西,委屈道:“奴婢从灶里发现了还没用完的断肠散,若是分量再多一些,夫人便再也没机会见千岁了啊。” 宁婉双手负在身后,对这丫鬟拙劣的演技简直连翻白眼的心情都没有了。 眼下,毒是不是她下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不过是凌刃寒的一句话,一个态度。便可以决定她的生,她的死。 这个万恶的朝代,人命,本就如同草芥。 凌刃寒眯起眸子扫了眼丫鬟手中的药包,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的药粉。他面上无甚表情,沉声问道:“既是煎药,为何中途离开?” “奴婢想起夫人说,千岁近日劳累,想给千岁熬些补汤,便去库房寻了些补品,按照夫人吩咐给千岁熬制。谁知回来时,就看见这女子鬼鬼祟祟的从药房里出来,分明是女儿家,还要穿成这样。” 宁婉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太监服,心道:这样怎么了?都是衣服,有必要这么捧高踩低么?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垂眸对上宁婉的视线,意味深长道:“你还有何话说?” 香夫人是太后派来的眼线,目的便是为了靠近他,从他身边获取情报。之前凌刃寒便不爱搭理他,可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这位香夫人倒是不用。时不时的熬个补汤,烫伤手指,再不然是亲自下厨,割破指头,总是一副一心付出,不求回报的样子,凌刃寒即便是不领情,却也不能将人痛骂一顿吧? 于是,香夫人就这么打着关心的旗号,越来越得寸进尺。 凌刃寒不想伤及太后颜面,因此一直忍耐至今。 宁婉被凌刃寒这话问懵了,“要说的话,是不是就该认罪了?” “你说呢?”凌刃寒陡然间提高了音量,没好奇的瞪了宁婉一眼,‘哗啦’一声,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新的铁扇子,猛地给自己扇着风,消气。 宁婉目瞪口呆的望着他手上的新扇子,不是说铁扇子是皇上御赐的吗?那把已经惨不忍睹不能见人了,这把是哪来的? 这个凌骗子! 宁婉压制住心中的怒气,忽的一撇嘴,拽住凌刃寒的袖子,哽咽道:“千岁,这罪我认了。” 此言一出,絮儿先是一震,似乎没反应过来,随即眸子里划过一道得意的笑意,宁婉这么轻易的就承认了,这一点的确令她意外。 更为意外的,是凌刃寒。 这个小东西,敢在千岁府里胡作非为,当着他的面儿都敢怼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认罪? 指不定又打什么坏心思呢。 凌刃寒冷笑了两声,盯着宁婉,一字一句道:“你可想清楚了,你知道认了这罪,是个什么下场吗?” 宁婉抬眸,眼神透亮,她咬着唇,坚定的点点头,道:“我知道。可我不想让千岁为难。这件事情,如果一定要有个背锅侠,那便让我来吧。” 背锅侠? 他几时要她背锅了! 絮儿闻言也急了,高声喊道:“你说谁冤枉你呢?整个后厨,就你一个鬼鬼祟祟的进去过,除了你还有谁?” 宁婉擦了擦眼角,委屈道:“香夫人是太后娘娘的人,若在千岁府有个什么闪失,千岁不好跟太后娘娘交代。说到底,我是个爹不疼娘不爱,千岁还不待见的女子,这毒,就当做是我下的吧。如此一来,千岁不必为难,香夫人也不必再担忧了。” “你胡说,我家夫人担忧什么?”絮儿厉声喝道,她似乎以为,只要嗓门够大,宁婉就会害怕。 可惜,宁婉,不仅不害怕,还更加来劲儿了。 “若是夫人要真相,其实很简单。断肠散这种毒,京城里卖的地方应该不多,只需挨家去问清楚,何人买过这种药便是。” 絮儿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的别开视线,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宁婉心中一笑,继续道:“再不然,你我都是嫌疑人,不如一起用刑审问,听说西厂审案,没有问不出真相的?” 西厂的手段,狠毒残忍。宁婉对这些倒是无所畏惧,好歹前世也是当过特工的人,她有的是逃命的本事,可这个小丫鬟,养在深宅内院里,想来西厂的手段……她没见识过,也该听说过。 一听宁婉这话,絮儿顿时梗着脖子怒道:“我身为夫人的贴身丫鬟,怎么可能给夫人下毒?你休得再此胡言乱语,否则太后娘娘定不会饶恕你的。” 第二十章:你从咱家身上,摸走了什么 宁婉翻了个白眼,尚未开口,却突然听见屋内,传来一道柔弱的女子的声音:“劳烦千岁记挂了,此事与宁姑娘无关,絮儿不可胡言。” 屋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瘦弱的女子,面色苍白,嘴唇泛紫,身上披着一件水色外衫,虚弱的走了出来。 这位便是香夫人,韩香。 叫做絮儿的丫鬟顿时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她的腿,哽咽道:“夫人为了千岁,已经受了不少委屈了,今日这口气,不能再忍了。” “闭嘴。此事不得再提。” “夫人!”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配合默契,看着就像是一副忍气吞声,不愿起争执的模样。 好一招以退为进。 宁婉当即看了凌刃寒一眼,可那人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顶着一头月色,幸灾乐祸的站在一旁,擎等着看好戏。 合着这香夫人跟他没关系是吧? 宁婉狡黠一笑,转身便一把拽住凌刃寒的袖子,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道:“千岁,香夫人深明大义,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香夫人主仆二人的视线忽的朝着宁婉一致的看了过来:谁要深明大义了? 她们的意思是,今日这事儿必须给个交代好嘛! 宁婉脸上惨兮兮,心里美滋滋,她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主儿,之所以到现在还呆在千岁府,一则是因为铁牌在凌刃寒这儿,她还没找到。二则,她穷,带着软软若是离开千岁府,指不定得露宿街头。第三,细长爪牙遍布天下,她若是跑了,凌刃寒指不定天涯海角的弄死她呢。 刚穿越,元气还没恢复,宁婉不想太过劳累,只想每日吃好喝好睡好就够了。 可谁能想到,她都到了这份上了,没招谁没惹谁的,倒是被别人给盯上了? 怎么,当她软柿子好捏呗? 凌刃寒的眉头在宁婉一开口的瞬间,就皱了起来,狐疑的看了宁婉两眼,压低了嗓子道:“你又想胡闹什么?” 久居深宫,凌刃寒对人心的把控,比寻常人精准的多的多,宁婉方才那眼神,分明就是有别的小心思。香夫人今日缘何中毒,他不在意。但是他要的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平息此事,既不伤了太后的颜面,也能敲打韩香。 他若是亲自出面,难免有威胁之嫌,所以这事儿,宁婉来办,最是合适。 宁婉眨眨眼,冲着凌刃寒意味深长的笑笑:想知道?就不告诉你! 两人的小动作,落在韩香眼里,便又是一副浓情蜜意,她深吸了口气,微微的朝着凌刃寒福了福身子,颤声道:“香儿不愿千岁为难,今日之事……就当香儿命苦吧。” 她说话的时候,视线有意无意的朝着凌刃寒看去。虽说是个阉人,可凌刃寒生的俊俏,唇红齿白的,模样气质比那些世家公子哥儿还要强出一截儿。原本初见,她也是存了旖旎心思的,就算是个太监,也是个权倾朝野的太监,比王侯夫人还要尊贵许多。况且,她呆在千岁府,还能替姑母当个眼线,监视九千岁。 可渐渐地,她却发现,九千岁手段之狠辣,令人发指。她进千岁府的第三天,便亲眼目睹了一个妄图爬上九千岁的床榻的丫鬟,被活生生的打死。那画面,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原本她是以为九千岁就是这么个阴狠之人,直到今日,她才知晓,原来九千岁也能对一个女子,容忍到这种地步! 韩香心中惶恐不安,怕自己的地位被动摇,更害怕凌刃寒若真的对旁的女人动了心,她在千岁府,就成了一颗弃子了。 于是,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她这点心思,宁婉一眼看去,就全明白了。 宁婉叹了口气,同情的看着韩香,感慨道:“多好的姑娘啊,难怪千岁把夫人当做宝贝疙瘩似的捧在手里呢。” 韩香眉心一跳,凌刃寒对她算不不好,但是,也绝对没有把她捧在手心儿里。 “是韩香愧对千岁的疼爱了。”韩香委委屈屈的揉了揉眼睛,哭的更难受了。 这副模样,凌刃寒竟然丝毫不为所动,神情平静的看着这两个女人。他不说话,周围的人就都死了一样,大气儿都不敢出了。 “香夫人,你喝的这是什么药啊?”宁婉忽然发问,韩香先是一怔,随即轻声道:“都是些补身子的药,喝了许多日子了。” 宁婉闻言,点点头,又问道:“这药,絮儿姑娘是几时去熬的?” “是酉时三刻去熬的。”絮儿应对如流,像是早就想好了一般。 宁婉又点点头,笑眯眯,跟一只纯良无害的小兔子似的,柔声问道:“这药,至少要熬三个时辰吧?” ‘咯噔’一下,絮儿心下一沉,情不自禁的攥紧了衣角,咬着唇,身子不禁颤抖了起来。 宁婉摸摸鼻子,了然道:“可我闻着,这药似乎火候未到啊!絮儿姑娘,偷奸耍滑可不是个好习惯啊,你这药还差一个时辰呢,就拿来给你家夫人服用了?” 之前宁婉一直被关在院子里,千岁府里的事儿,也没人敢跟韩香多嘴。今日她才得知千岁府又来了个女人,还奉旨追求九千岁?心急如焚,恰好熬药的絮儿刚好逮住宁婉鬼鬼祟祟的在后厨里,于是主仆二人将计就计,却不想,疏忽了这一点。 霎时间,絮儿面如死灰,抬眸看了眼韩香,见后者眉头紧蹙,她立跪走到凌刃寒跟前,撕心裂肺道:“千岁,这药有毒,是这药里有毒啊!” 凌刃寒一脸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立马有人上前,替他将方才絮儿碰过的靴子擦了一遍,这才弓着身子退下。 宁婉深吸了口气,扭头看向凌刃寒,“千岁,是药三分毒,香夫人今日晕厥吐血,或许不是因为断肠草,而是药没有煎好所致,香夫人考虑周全,不肯追究此事,实在是深明大义,令人敬佩啊。” 她说的好听,叫做深明大义,说的难听点,那就是你再闹下去,今天就都别想好过了。 韩香不是傻子,也知道今日着实是仓促了些,以凌刃寒的聪慧,这种小漏洞,他动动脚指头去想,都能想明白。因此,她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凌刃寒看够了戏,见宁婉盯着自己,这才一清嗓子,严肃道:“下作东西,竟敢偷奸耍滑,险些害了主子的性命?咱家留你何用!” 整个过程,他几乎毫无参与,即便是日后太后问起此事,他也只是那个给韩香讨回公道的人。 这种买卖,划算。 絮儿被拖开,哭喊声震耳欲聋,韩香却恍若未闻,揪着帕子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看都没看一眼。 宁婉心中感慨万千,这种深宅后院里的事儿,她无意参与。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她想要的,不过是好好活着。 即便是絮儿刚才陷害于她,宁婉也不想随随便便,轻贱了一条人命。 她拽了拽凌刃寒的袖子,后者猛地一甩手,嫌弃的甩开了她的爪子。 “你还想做什么?”过河拆桥,敲了和尚就拆庙,凌刃寒一脸嫌弃,瞪着宁婉,活像是在看一个讨债的。 宁婉看了被拖走的絮儿一眼,认真道:“还请千岁,饶她一命。” 凌刃寒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宁婉说什么?刚才她可是被陷害的正主,现如今她却要来求情? 凌刃寒细细的眯起眸子,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咱家的决定,也敢干涉?” 韩香浑身一抖,先是听到凌刃寒凶宁婉时一喜,紧接着又被他这一身的寒意吓着,紧紧地闭上了嘴,一句话都不敢说。 宁婉吸吸鼻子鼻子,委屈道:“我这都是为了千岁好啊!香夫人如此深明大义,千岁若是杀了这丫鬟,不是伤了香夫人的心吗?伤了香夫人的心,便影响了您二人的感情,这日后,也影响您的幸福嘛。” 幸福? 凌刃寒一脸见鬼的盯着宁婉,这种话她都说得出口,这个女人果然是,疯子! 狠狠的瞪了揪着自己袖子的宁婉一眼,凌刃寒面色不善道:“拖出去,二十大板!” 见凌刃寒松口,宁婉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满脸得意道:“谢千岁。” 然而,凌刃寒眸子忽的一眯,似笑非笑的盯着宁婉,“方才,你从咱家身上,摸走了什么?嗯?” 第二十一章:太监还看那种书 宁婉半边身子都僵住了。 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借着扑倒凌刃寒的机会,从他腰间摸了一把钥匙。铁牌必然是在他的房间里藏着,虽不知道这大太监是怎么得来的,但是,她的东西,必须要拿回来。 可谁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宁婉揉揉鼻子,想要装糊涂糊弄过来,可还没开口,就听凌刃寒道:“宁婉,你若是馋咱家的身子,可以直说,大可不必这么偷偷摸摸的。” ‘噗’…… 宁婉恨不得血溅三尺! 谁他么馋你身子了! 而一旁,韩香也羞红了脸,饶是她曾存过旖旎心思,可,可这话被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来,也实在是让人怪难为情的。 于是,她规矩的福了福身子,行了礼,借口自己身子不适,便进了屋。 宁婉涨红了一张老脸,气鼓鼓的瞪着凌刃寒这个变态,心里恨不得将他戳小人,戳成马蜂窝。 “千岁,您这话说的,光明正大的我也不敢呀。”她面带假笑,笑的跟那铁石头裂缝装开花似的,一言难尽。 凌刃寒阴阴的笑了两声,“既然你连咱家的钥匙都摸去了,那从今日起,你便来咱家的院子里伺候着吧。 “啊?”宁婉整个人如至冰窖,谁要去伺候这个变态太监?她宁愿去啃萝卜。 见她一副抗拒的模样,凌刃寒心中一阵不悦,不耐的瞪了宁婉一眼后,“怎么,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了! 可这话,宁婉不敢说。她抱着胳膊想了想,严肃道:“搬过去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要约法三章!” “好。” 凌刃寒毫不迟疑,应了下来。 他今日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儿,那便是宁婉作为挡箭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之前韩香便时不时的送个汤,做个甜点的,扰的人烦不胜烦。 宁婉呆在他院子里,一方面在他眼皮子地下,他安心。另一方面便是压制韩香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软软便一脸懵逼的跟着吴刚,抱着宁婉的包袱到了凌刃寒的院子。 宁婉住在右厢房,软软则被安置在院子后面的下人厢房里。 宁婉提出的三个条件,第一,有肉。第二,不能打骂她。第三,出入自由。 不过,即便是行动自由,只要是她人在京城,九千岁一个手势,就能立刻马上知晓宁婉在做什么。 于是,宁婉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 次日一早,凌刃寒进宫当值。他这种身份,原本可以不这么早就进宫,可皇帝陛下要上早课,凌刃寒,随身伴读。 按照常理,太监的文化水平应该都不高。即便是宫里头设了内学堂,让太监和宫女也能读点书,认个字儿,可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还要伺候人,哪儿来的功夫认真的念书。 可凌刃寒这大太监,说话谈吐虽然跟旁的太监无异,可宁婉却清楚的看见他右手指上的老茧。 那是常年写字所致,她也有。 况且,她也曾亲眼看见过吴刚抱着大堆的奏折进凌刃寒的书房,想来都是需要处理的公文。 好景不长,宁婉住进凌刃寒院子的第二天,还没找到铁牌,倒是遇见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太监服,拦住了宁婉的去路。 “丞相大人让奴才转告小姐一句话,若是两日之内,再拿不到大人要的东西,那便给五嬷嬷收尸吧。” 说完,那人便垂着脑袋离开了。 而宁婉,却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这几日倒是忘了这一茬,五嬷嬷还在渣爹手里。不行,她必须要替原主,将五嬷嬷救出来才是。 如今想想,那日凌刃寒问她名册的事儿,想来,宁丞相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凌刃寒的手里,所以才让原主接近凌刃寒,目的应该就是把东西偷回去吧。 思及此,宁婉不由得浑身发寒,这么说来,那天回去,渣爹之所以要置她于死地,是因为担心凌刃寒发现他的意图,牵连他! 虎毒不食子,宁世海这儿是把她当肉棒子,先探路,再丢给狗啃啊。 软软见自家小姐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捧了杯茶过来,柔声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惆怅。” 宁婉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要秃顶了。 “是为了五嬷嬷的事儿吗?” 软软好歹也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宁婉心中想什么,在意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能让自家小姐这么牵肠挂肚的人,除了公子,就只有五嬷嬷了。 宁婉蹙起眉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一拍桌子,忽的站了起来,“软软,你帮我个忙。” 她贴着软软的耳根子,低声的交代了几句什么…… 下午日落西山之际,凌刃寒方才从宫里出来。一回来,就直接进了书房。宁婉换了身衣裳,端着热乎的茶去敲门。 吴刚本想阻拦,可一看宁婉腰间别着的圣旨,便默默地退了回去。 奉旨追求九千岁,合情,合理,合法。 宁婉捧着茶进去的时候,凌刃寒正捏着眉心,似乎是被什么事情困扰着。 直到宁婉将茶盏‘咔嚓’一声,放在桌子上,他这才忽的抬头,细长的眸子危险的阴骘望着她,像是一把带了带刺儿的钩子。 宁婉笑眯眯的走到凌刃寒身后,“千岁累了?我给你捏捏肩。” “捏肩?”凌刃寒眯起眸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 宁婉乖巧的点点头,诚恳道:“香夫人如此得宠,想来是因为她温柔体贴,又乖巧懂事,琢磨着,我应该向她学习,对千岁好一些,指不定哪天千岁就瞧上我了呢。” 她张口闭口将韩香挂在嘴边,时刻的提醒着凌刃寒,他是有宠妾的人,不能对她有别的心思,否则就是对不住他心爱的女人。 凌刃寒心底好笑,白日里的一堆烦扰,也因着宁婉这半真半假的笑,冲的烟消云散。 他身子靠在椅背上,沙哑道:“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咱家身边,不留废物。” 上次是东西,这次是废物?她就不能是个人么?叫美人好么? 宁婉将满肚子的怒火吞下,小脸上依旧挂着一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笑意道:“千岁你过河拆桥,昨日分明才利用完我,今天就拎上裤子不认账了?” “你说话文雅点,粗鄙。”凌刃寒满脸嫌弃,抬起手,‘啪’的一巴掌打在宁婉的手背上,“去给咱家找本书来解解闷。” 宁婉翻了个白眼,忍住了一巴掌拍死凌刃寒的冲动,起身去书橱里给他找书。 “千岁要看话本子,还是游记?” “随便。” “这里怎么还有本诗集,叫什么《玉楼十三春》……” “搁下!” 宁婉刚翻开看了第一页,就听见凌刃寒那气坏了调的嗓音传来,她手一抖,‘咔嚓’一声,书被撕了一道口子。 她再低头去看,书内,画着一男一女,动作诡异……似是怕人看不懂,旁边还有文字说明。 宁婉就算是个榆木脑袋,也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一时间,她脑子‘蹭’的一下热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椅子上,凌刃寒斜着眼睛看她,讥笑道:“怎么,你准备给陪咱家一起看这本书?” 宁婉咽了口口水,掩住心里的好奇,道:“其实,也不是不行。” 古代奇书啊! 取什么名字叫做玉楼十三春,分明就是那个啥! 凌刃寒的脸上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若有所思的盯着宁婉。 这么多书,宁婉一拿,便拿了这一本。 宁婉心里更是别扭,心想,他一个大太监,收藏这种书用的上吗?难道是政敌送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凌刃寒便道:“你若是想,咱家倒是可以与你亲身体会一番。” “!” 变态!她是那种人吗? 体会什么啊体会!玉如意好不好,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不过,既然打着追求九千岁的旗号,宁婉面上只得故作娇羞,红了脸娇嗔道:“千岁若是可以,人家随时都行啊!” 凌刃寒脸上笑意一僵,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咬着牙,冷哼一声,细着嗓子怒道:“无耻!” 说罢,他气呼呼的一甩袖离开了。 宁婉知道,自己这是踩了大太监的痛脚了。他一个太监,有什么可不可以的?那啥都不在了。 宁婉顺势将书放在桌子上,视线在桌子上轻轻一瞥,便看见一堆奏章下,还压着一个什么东西。她扭头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便将那东西塞进怀里,转身离开。 夜色渐深,到了夜间,宁婉都没见着凌刃寒的人。 看来下午被自己刺激的够呛,这会儿还生着闷气去了。 宁婉吃晚饭,便带着软软在府内消食。 铁牌不在凌刃寒身上了。宁婉也是才发现的,她下午借着捏肩,无意间拽了下凌刃寒的衣领,不见铁牌踪迹。 如此看来,她解决完五嬷嬷的事儿,还得回千岁府。 然而,就在主仆二人溜达回凌刃寒的院子时,还没进去,便看见院子内,灯火通明,里面满满当当的围了一圈的太监,屋子前摆着一张椅子,凌刃寒一身绯色锦袍,斜撑着脑袋,坐在那里。 看那气势,像极了电影里西厂厂公出场审问犯人时的架势啊。 宁婉心下咯噔一沉,将软软护在身后,走了进去。 “千岁,弄啥呢?” 她一紧张,险些蹦出英文。 凌刃寒眉宇间似是笼着散不尽的戾气,倏地一抬眸,阴森森的盯着宁婉,“宁婉,你果真敢偷咱家的名册!” 第二十二章:谁说偷的是名册了 这一声问,将宁婉问懵了。 看眼前这满院子的人,各个神情严肃,绷着脸,如丧考妣般的望着宁婉。 宁婉长这么大,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不过,被一群太监这么盯着……这些人该不会是嫉妒她的美貌,想把她也拖去阉了吧? 宁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忽的仰起头巴巴的望着凌刃寒,就在凌刃寒以为她被震住,要认罪之际,宁婉突然眼眶一红,朝着凌刃寒便扑了过去。 根据多次经验,凌刃寒见宁婉过来,下意识的便要后退,却不知宁婉到底哪儿来的本事,竟是将他身前拦着的两个太监推开,直勾勾的扑倒了他身上,身子往下一滑,便抱住了他的大腿。 凌刃寒的身子,瞬间僵住,神情阴骘,满身戾气的瞪着腿上挂着的小东西。 宁婉猛地掐了一把大腿,丝毫不给凌刃寒说话的机会,扯着嗓子便开始哭喊道:“千岁啊,我年纪还小,不懂事儿,若是冲撞了千岁,千岁罚我便是。千岁书房里头藏玉玉楼十三春的事儿我也绝不会说出去,还请千岁别跟我计较这种小事儿啊!” 玉楼十三春? 院子里的太监谁还没听过这书的名字?虽然也有不少大太监有些见不得人的癖好,对此见怪不怪,可九千岁…… 众人面面相觑,将脑袋垂的更低了。 凌刃寒抽了抽自己的腿,纹丝不动,腿上挂着的那小东西就跟长在他腿上似的,甩都甩不掉。 好,很好。 凌刃寒不禁气笑了,大庭广众之下,这个小东西,竟敢口出狂言污他清白?他磨着牙,恨不得现在将宁婉一脚踹开,“咱家问的是名册!” “啊?什么名册?我不知道,我不晓得,千岁别杀我!” 宁婉抱着脑袋,一副紧张过度,小脸煞白楚楚可怜。可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凌刃寒为了掩盖自己的癖好,故意找借口杀人灭口似的。 凌刃寒脸色愈发难看,像是被人浸了墨似的,狰狞笑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他眯了眯眸子,抬起头,如白玉葱削般的手指抬了抬,做了个手势,吴刚便转身出去。 不多时,他拎着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将人往地上一扔,顿时,他身下的地面,一片血迹。 宁婉心下猛地一沉,盯着那人看了又看。 这人正是今日给她传话的人,宁婉夜间在府内溜达消食,本就是想找到他,却没想到,凌刃寒更快一步。 虽然早前也有听说,九千岁手段狠辣,看这人的伤口,只怕是……受过重刑了。 宁婉倒吸了口气,面上倒是没有多少惊吓之色。她抬起头,迷茫的看着凌刃寒,“千岁的意思是,这个人叫棺材?谁取的名字这是,真难听!他分明应该叫棒槌!” 她那狡黠的神色,落在凌刃寒的眼底,便像是挑衅一般。 三番两次,偷东西,先是他的宝贝,再是名册!这个小东西,当真以为他不会杀她? “说吧。”凌刃寒捧起一杯茶,茶水泛着热气,似是将他的半张脸都沉浸在一片氤氲水汽中,月色清寒,落在他绯色的锦袍上,无端的给他平添了几分清冷之意。 这种气度,当个太监,的确是可惜了。 宁婉摇摇头,尚且沉浸在这大太监的美色之中,便见地上那人艰难的爬了起来,吐出一口血,咬牙道:“阉贼!名册是我偷的,与她无关,你最好放了她,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人看似是在认罪,可这几句话,便将宁婉也拖入了自己的阵营之中。 话里话外的意思,总归是透着一点他就算是死也要维护宁婉的意思。 宁婉眉头猛地一跳,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以凌刃寒这种小心眼又多疑的性子,这人的三言两语,只怕她就已经是死路一条了。 凌刃寒优雅的啜了口茶,闻言一声嗤笑,鄙夷道:“就凭你,也配在咱家面前乱吠?” 他话音未落,吴刚忽的上前,扬起手一巴掌下巴,‘噗’的一声,那人被扇的趴在地上,脸上顿时肿了一片,映着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宁婉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疼,将脑袋往凌刃寒的腿上蹭了蹭,顿时有了一种给自己买保险了的既视感。 “是谁,让你来千岁府传信儿,还让宁婉偷名册的?” 凌刃寒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像是淬了毒,阴狠毒辣,只消看一眼,便浑身发寒。 那男人扭头看先宁婉,恭敬道:“小姐别怕,这事儿是奴才一人所为,与小姐无关!” 宁婉想一板砖拍死他的冲动都有了,这个魂淡就差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这事儿就是她干的,她俩是一伙的了。 凌刃寒冷笑一声,淡淡的睨了宁婉一眼,“你还有何话可说?” 他眼底的杀意甚浓,这些日子对宁婉的隐忍似乎都是为了今日这一遭罢了。他是故意把自己放在身边,然后放任这人给自己传话!难怪今日他直接把自己晾在书房里,自己走了。 他不是怕他偷东西,就怕她不偷! 宁婉有些想笑,看来,丞相府和千岁府,的确是水火不相容,谁都不放过谁啊。但是,他们之间的恩怨,凭什么把她宁婉当做棋子! 思及此,宁婉瘪瘪嘴,故意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哽咽道:“千岁,我怕怕。” “你怕什么?”凌刃寒白了宁婉一眼,斥道:“你都敢勾结外人,偷东西偷到咱家府上了,还有什么是你会怕的?” “千岁!我错了,我不该偷你的东西,但是,我实在是有苦衷的啊!”宁婉摸着脸哭了起来,只是干打雷不下雨,一边哭一边偷看凌刃寒的反应。 只是,凌刃寒这个死变态,她早晚有一天,一口一口的咬死他! “偷了东西还有苦衷?宁婉,你倒真是令咱家刮目相看啊!” 凌刃寒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后仰,“说说看,什么苦衷?若是咱家也觉得你苦,就赏你一个全尸。” 赏什么全尸?好好活着不行吗? 她吃他家大米了啊! 宁婉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望着凌刃寒,“其实,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千岁啊。” “为了我?”凌刃寒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听的笑话一般,“看来,咱家的确是对你太纵容了、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见四周的太监们蠢蠢欲动,宁婉急忙喊道:“如果我不假装偷东西,千岁今日怎能抓到此贼,将丞相的把柄我在手中?我自愿当诱饵不求回报,可千岁要是卸磨杀驴,那真是太令我伤心了!” 凌刃寒略有些意外的看向宁婉,他本以为宁婉是个蠢的,没想到,倒是有几分聪明。 他的确是在故意设局,让宁世海以为自己得逞了,然后派手下过来传话,好让宁婉偷东西。一旦事情败露,就让心腹假意维护宁婉,好把她一并拖下水,好借他的手,达到灭口的目的。 可没想到,宁婉这个小东西居然察觉了? 思及此,凌刃寒忽的来了兴趣,盯着宁婉道:“那你可知,你偷得这本名册上记录的是什么?” 名册上记录的东西,她怎么会知道! 宁婉试探的看了凌刃寒一眼,道:“莫非千岁相好之人的姓名?” 相好二字一出,凌刃寒的脸色倏地一下,再度沉了下来。他猛一只手钳住宁婉的下巴,将人拽了起来,语气阴沉道:“宁世海不惜自毁丞相府的清白,让你靠近咱家,就是为了这本名册。你既然替他偷了这东西,那么今日便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此刻,宁婉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这个阴晴不定,变态变性的大太监,动不动就捏她的下巴,问过她下巴的意思了吗? 不过,她现在尚未完全适应这个身子,即便是有心反抗,也不一定打得过这么多人。 宁婉心中不忿,闷闷的叹了口气,抬眸对上凌刃寒的眸子,委屈道:“千岁,谁说我今日偷的是名册了?” 地上那人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瞪着宁婉,眼底血色布满,既震惊又惶恐。 宁婉一把拍开凌刃寒抓着自己的爪子,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了过去。 “我就是闲来无事,见这本册子极其有趣,就顺手拿来看看了。至于千岁所说的名册,我就不知道了。” 凌刃寒接过宁婉递过去的册子,只看了一眼,瞳孔猛地一缩,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伤心的事情一般,不过,也只是一霎间的事儿,转眼,他便又恢复那副毫无人性的模样,“名册,不是你偷的?” 宁婉摇摇头,“我要是偷了,还敢呆在千岁府等死?” 这话倒是实话。虽然,她也的确看见了那本名册。只是,宁婉心中很清楚,丞相府是丞相府,她宁婉跟丞相府,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想要让她豁出性命去成全渣爹?抱歉,她做不到。 凌刃寒若有所思的盯着地上那人,过了片刻,他忽的轻笑一声,道:“在咱家的府上,玩栽赃陷害这一手,还太嫩了些。” 那人猛地抬头,“什么栽赃陷害?东西就是我偷的……” “啪”的一声,宁婉站在那人身前,揉着手腕,像是瞬间换了个人一般,一脸漠然的看着他。 “小姐,您……” 宁婉忽的凑近那人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道:“你若告诉我,五嬷嬷的下落,我保你不死。” 第二十三章:自身都难保,还想保别人 原本宁婉也不确定这人到底知不道五嬷嬷的下落。 可知道方才他说话之间,隐隐又要将宁婉拖下水的意思,宁婉才反应过来,此人知道她心中有所顾忌,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攀咬她。 因为他知道,只要五嬷嬷还在丞相的手里,宁婉,就只有一个选择。 那人似乎是被宁婉突然间转变的气质震住,眼底闪过一丝迷茫,紧接着,他反应过来,张嘴便要咬牙自尽,谁知,宁婉却更快一步,死死地捏住他的下巴,“九千岁的手段,你应当听说过吧?比死更恐怖的是,生不如死。现在,给你机会选择。” 宁世海既然把五嬷嬷当做要挟她的筹码,那就势必不会轻易的告诉她。所以今日,她必须从这个人口中问出五嬷嬷的下落。 那人似乎是在痛苦挣扎,然而一抬头,见凌刃寒阴冷的视线正盯着他,他顿时心下一沉,“在,城外鞍山下的庄子里……” “刺啦”一声,利箭划过长空,狠狠的刺入那人的胸口,宁婉尚且来不及阻拦,那人便咽了口气儿。 “还愣着作甚!”凌刃寒子在利箭射来的第一反应,竟是要去拉宁婉,反应过来后,他站在宁婉身前,眸色阴冷,似是有些生气。 宁婉眨眨眼,懵逼。 凌刃寒瞪她一眼,一把拽了宁婉的手,将人拖走。 吴刚看了眼那人胸口的箭矢,眉头紧锁。 屋内,宁婉被拽进来后,连忙将眼底的镇定打乱,摆出一副惊骇之色,可怜兮兮的望着凌刃寒,“千岁,你要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后者目光复杂的盯着她,他阅人无数,尤其是刚才宁婉的变化,虽不易察觉,可他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他斜眼瞥了她两眼后,幽幽开口道:“现如今人证死了,咱家的计划,功亏一篑,你觉得,咱家要如何处置你才好?” 丞相府派来的细作死了,也就没了证人。不过九千岁若是真想动丞相府,不缺这一个证人。 然而,他刚说完,就见宁婉擦了把脸上的血迹,淡定道:“我跟千岁都是一家人,千岁不必这么客气,我帮你是应该的。” 帮? 她就跟那人说了一句话,那人就被一箭射死了。她要是再帮帮忙,说不定下一箭射的就是他了。 “宁巧言善辩,你这舌头,看来真是多余了。”凌刃寒的眼神儿就像是要吃小孩的大灰狼似的,瞧着既恶毒又凶狠,宁婉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紧张。 “千岁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能往千岁府里安插细作,还能再事发之后杀人灭口的人,不是我。” 宁婉说的漫不经心,恍然间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她的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狠劲儿,面对他,也没有半分慌乱和惊恐之色,反倒是有种,傲然。 凌刃寒怔住,静静的盯着宁婉看了一会儿,这副神情,似曾相识。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毫不犹豫的碾碎。他冷嗤一声,对宁婉的话,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她说的没错,能往千岁府里安插人的人,没几个。但是,能在千岁府同时安插人还杀人灭口的,只有一个——韩香。 “你以为,有了她抵罪,咱家就会放过你了?”凌刃寒的声音越发的阴柔,却像是一条久居黑暗中的毒蛇,缓缓出洞。 宁婉觉得不是很舒服。她摸了摸鼻子,往椅子上一坐,大咧咧的道:“杀我之前,能不能先让我吃顿饱饭,洗白白,再躺好了给你杀?” 她说着正经,大有一副现在老娘就躺好的架势。凌刃寒紧盯着宁婉娇艳的脸蛋儿,轻蔑一笑,”你以为,咱家不敢?“ 宁婉面不改色,继续道:“不过千岁若是杀了我,记得把玉楼十三春也烧了,否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千岁是因为这本书迁怒于我呢。” 她已经摸准了凌刃寒的性子,像他这种飞扬跋扈之人,久居高位,若是杀人,绝不会亲自动手。 因为他有洁癖。宁婉已经不止一次的看见这厮碰了什么东西就擦擦手,连着帕子一并扔了。 可怜她宁婉,现在买一块帕子的钱都没有。想想就觉得心酸。 凌刃寒盯着宁婉看了半晌,忽的松开手,果不其然,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宁婉松了口气,心中知道,自己今日不会死了。 可谁知,她这口气刚送下来,就听凌刃寒道:“咱家可以不杀你,不过,从今日起,你不得踏出院子半步。否则……” 他神情阴狠,后面的话不用多说,一个眼神儿,宁婉就明白了,否则,死呗。 可她还要去找五嬷嬷呢,这算是变相的囚禁她了? 大爷的!下早知道她就该把他的宝贝剁碎了喂狗!让他死不瞑目! 从院子里出来,凌刃寒脚下不停,踏着清冷月色,不紧不慢的往书房走去。 千岁府设计别致,小道儿也颇多,不过瞧着更像是迷宫。若是知晓道路的,府内各个地方,来去自如,捷径多得是,若是不知道路的,弯弯绕绕,要废好些时辰,还有可能会迷路。 这也是千岁府下人不多的缘故。 因为心腹,只能有那么几个。 可宁婉,在这千岁府倒是来往自如,好像是来过如数次一般。想到这儿,凌刃寒的眉头不禁蹙的更紧了。 书房内,吴刚已等候多时。 凌刃寒披着一身夜色推门进来时,便看见吴刚手上捏着一根簪子,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 “千岁,人没追到。只是,捡到了这个东西。” 他将簪子奉上,面无表情,像是一块棺材板刻出来的似的。 凌刃寒看都不看一眼,径直的走到桌案后,随手翻起一本折子,淡淡道:“送一份血耳汤给香夫人。” 吴刚恭敬的点点头,“是。” 血耳汤,色泽如血,大补,但是……用材残忍,一般都是用于吊着西厂里的犯人一口气,顺道吓唬他们用的,千岁这是要,敲打香夫人? 吴刚深吸了口气,站在原地,似乎没有要走的打算。 凌刃寒看着手上的折子,半边脸隐在暗影中,看不真切,只是眼底少有的喜悦之色,情不自禁的溢了出来。 见吴刚还在,他漫不经心道:“谢泽芳,要凯旋回朝了?” 京畿重地,防卫都靠凌刃寒一人把持,神策军,威虎军,西厂,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若论兵权,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与他相提并论,便是护国大将军谢泽芳。 谢家世代将门,只可惜到了谢泽芳这一辈,只有一根独苗不说,在他十四岁时,父母双亡,眼看着谢家后继无人,十四岁的谢泽芳穿其父亲的铠甲,自请前去边疆,为国效力。如今不过二十出头,便已是威震四方的大将军了。 吴刚垂下头,小心翼翼道:“是。听说明日,便能到。” “年少成名,威震四方,恐怕有些人,不想让他回来吧?”凌刃寒将手中的折子丢下,一手撑着脑袋,似乎颇为头疼的模样。眉心的一点朱砂痣,被他揉搓的格外鲜艳,他却浑然不察。 吴刚看着自家主子,点了点头,道:“千岁可要属下暗中保护一二?” 凌刃寒受封九千岁,本就仇敌无数,在朝中基本也没什么好友,只有一个除了宁世海之外,相见格外眼红的太医,若不是弄死人有违医道,那人只怕早千八百年就毒死凌刃寒了。 但凡跟凌刃寒沾上点关系的,都没什么好下场。所以即便凌刃寒心中对谢泽芳有些许赏识之情,也不会亲自出面去管这件事。 生死有命,与他无关。 只不过,谢泽芳军功赫赫,守护一方百姓,若是班师回朝之际遭人暗算,那还真是可惜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凌刃寒突然掀开眼眸,“不必了。”他神情恹恹,问道:“方才那丫头都说了些什么悄悄话?” 他问的,自然是宁婉。 吴刚内力深厚,宁婉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还没动嘴唇儿,让人连唇语都看不懂,可吴刚还是将她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此时凌刃寒一问,吴刚便道:“宁小姐说,只要那人说出五嬷嬷的下落,她便保他不死。” “就凭她?”凌刃寒一声冷笑,“她自身都难保,还想保别人?” 不过这个五嬷嬷,是何人? 凌刃寒抬眸看向吴刚,冷笑道:“宁世海那个下作的,该不会是拿这个嬷嬷来威胁她的吧?” 那可真是掉价。堂堂丞相,居然靠一个下人威胁自己的女儿!传出去都丢人! 吴刚听出凌刃寒语气中的鄙视,嘴角一抽,无语道:“是。” 他家千岁还真是……机智过人。 不过,一个丞相府的千岁,为了一个嬷嬷能连命都不要,还真是令人震惊。 毕竟寻常世家贵族,打死个把下人是常有的事儿。可看宁婉这几次三番的妥协,吴刚心中都不由得好奇起来。 凌刃寒坐直身子,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忽然道:“吩咐下去,明日咱家要出城。” “啊?” 吴刚懵了,“千岁要去什么地方?” 倒不是他多管闲事,只是九千岁仇家太多,若是危险的地方,还是少去的好。 谁知,凌刃寒睨了他一眼,语气凉凉的道:“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 他说罢,摆摆手,示意吴刚下去。 待书房的门重新关上,凌刃寒这才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正是今日宁婉偷的那本。 他叹了口气,盯着那本册子,睹物思人般,咬牙切齿道:“若让我找到你,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这语气,似是赌气,又似格外认真,说完这番话,他小心翼翼的将册子收好,深吸了口气,低声呢喃道:“你若真死了,那铁牌,我便不替你留着了,送给她吧。” 他说罢,抬手,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宁婉。 第二十四章:跟着千岁,有肉吃 次日一早,软软早早的起床,刚打开房门,便对上一张鬼脸。 宁婉蓬头垢面,顶着一个鸡窝头,左手拎着一只鸡,右手拎着一只鸭,两眼发直,紧紧地盯着软软。 ‘哐当’一声,软软手上的脸盆顿时吓得掉在地上,神情惊恐道:“小,小姐,您对九千岁下手了?” ‘噗’…… 宁婉一口口水险些喷出来,眼神幽幽的望着软软,“你对我的人品是有多大的误会?” 软软用一副只可意味不能言传的眼神瞥了宁婉一眼,就差直接指着宁婉来一句:小姐,您有前科啊。 宁婉翻了个白眼,一把薅了把乱糟糟的头发,毫无形象的盘腿往地上一坐,抬头望着蓝蓝的天空,心情惆怅。 “你觉得这千岁府,会不会有秘密通道?” 宁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软软一脸茫然,随后猛地一拍脑门,“有啊!西院墙,那天小姐爬墙的那个位置,有一个狗洞!” “那还愣着做什么?走着啊!” 软软站在原地,摇摇头,正直道:“小姐近日胖了些,怕是钻不过去。” ‘咔嚓’一声,宁婉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捅了一把刀子。这丫头,谁他么说她要钻狗洞了!她就是想去看看,看看那狗洞长什么样! 念头泡汤,宁婉只能看着院子外守着的两个小太监琢磨起来。凌刃寒将她禁足,五嬷嬷还等着她去救,所以必须要想办法溜出去。 若是按照以往,小小一个千岁府倒是难不住她,但是问题是,带着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软软,她只能动点歪脑筋了。 院子外,两个小太监似乎轮值,换了班,又来了两个更为瘦弱的小太监。 宁婉耳朵动了动,确定外面除了这两个小太监再无更多的人后,神秘一笑,朝着软软招了招手,神秘一笑…… 主院外,两个小太监正守在门外聊天,冷不丁的,屋内,忽的‘哎哟’一声,一阵尖叫声响起。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连忙拎了衣摆走了进去。 然而,他刚进门,便看见宁婉那张鬼一般的脸,冲着他阴恻恻的笑了笑,紧接着,‘砰’的一声,小太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一炷香后,院子内,一个白净的小太监弯着腰从里面出来,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听到动静,正准备问一句里头什么情况,谁知一扭头,便看见一张惨白的小脸正对着他一通乱笑。 “你……” 那小太监还没说完,便被一把捂住了嘴巴,拖了进去。 又一炷香后,两个小太监从千岁府内正大光明的走了出去,两人弓着腰,瞧着模样甚好。 因着两人腰间垂着千岁府的腰牌,因此一路上并无人盘问。 千岁府门前正停着一辆马车,小太监们正在将茶水糕点,桌椅板凳,搬上马车。宁婉垂着脑袋,看着马车的架势,估摸着是出城,否则也不必带什么桌椅板凳了。 想到这儿,宁婉便带着软软混入队伍里,等着一起出城。 不多时,府内,一道白色清雅的身影从府内出来,凌刃寒今日换了一袭白色锦袍,外披灰色纱衣,在下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纯木质的马车,坐在里头,谈话声传不出来。若是有个刺杀什么的,木头足够结实,除非用斧头砍,否则绝对伤不了里面的人。 宁婉心下一沉,凌刃寒这厮今日居然翘班了? 这个浑水摸鱼的家伙!扣他工资,狠狠的扣! 然而,宁婉心中还没吐槽完,便听见凌刃寒那阴柔的嗓音传了过来,“进来伺候着。” 宁婉垂着头,没听见。 凌刃寒陡然拔高了嗓门,“怎么,还要咱家来请你不成?” 宁婉陡然回过神来,见那双白色的登云靴就在眼前,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凌刃寒这厮说的是自己! 她顿时倒吸了口凉气,急忙应了一声,心里妈卖批的跟着凌刃寒上了马车。 为了防止被这大太监认出来,宁婉一路上垂着脑袋,就差把脖子缩回去猥琐发育了。 “给咱家捏捏肩。” 凌刃寒侧卧在塌上,马车内只有他们两人,一旁是刚煮上的茶,桌子上还摆着一只玉如意。 一看见那东西,宁婉顿时一阵头皮发麻,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这个变态! 她老老实实的坐到凌刃寒的身后,轻轻的给他捏了起来。 马车一路驶过京城街道,朝着城外驶去。路人见着是千岁府的马车,急忙四散开来,生怕招惹上这阉人。 “轻了。”马车内,凌刃寒幽幽的说道,轻轻的闭着眼睛,一副惬意的模样。 宁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刚捏一下,他便忽然惊呼道:“重了。” 宁婉:“……” 她继续一个棒槌,现在就锤死这个死变态。 不过,此时尚未出城,宁婉只能耐着性子,不轻不重的在凌刃寒的肩头捏了起来。 她一边捏,一边心想:等接了五嬷嬷,她便将人送到安全的地方,等她在千岁府找到了自己的铁牌,在跟她们汇合。 往后的日子,她要跟这京城,这千岁府,划清界限。 然而,正当她脑子里正盘算着这个事儿时,身前,突然传来凌刃寒的声音:“宁婉,你就这么喜欢黏着咱家?” 霎时间,宁婉只觉得浑身僵硬,身子仿佛是被钉住了一般,她捏在凌刃寒肩头的手动作未停,稍一愣神,便又反应过来,她笑了笑,低声道:“千岁明鉴,跟着您,有肉吃。” “吃肉?”凌刃寒冷冷一笑,阴骘的眸子瞬间睁开,死死地盯着宁婉,“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宁婉心里头直叹气,有种想打爆他狗头的冲动。然而,面上宁婉却不得不娇羞一笑,红着脸道:“讨厌,千岁怎么着知道我想吃你……” 这种荤话,宁婉敢说,凌刃寒自然也敢听。毕竟她这个宫里头出来的,什么场面没见过。见宁婉笑的一脸暧昧,凌刃寒冷嗤一声,突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阴冷道:“咱家说过,若是真心爱慕,就该做好准备,瞧见那东西了吗?” 他的视线,飘向一旁的玉如意。 寻常女子,即便是韩香,在有心接近他的前提下,见着这种玉势也不免色变,毕竟都是管家小姐,话本子看过,可,可跟阉人…… 因此,凌刃寒视线盯紧了宁婉,想从她的脸上看出几分恐惧。 可惜,凌刃寒再次失算了。 宁婉只是盯着那根玉如意看了会儿,突然一把抱住凌刃寒的脖子,激动的大哭起来:“千岁,你真是对我太好了!这根玉,价值不菲吧?您把这东西送我,就是想给我些零花钱吧?千岁之恩,宁婉谨记!” 零花钱? 凌刃寒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这个词儿听着新鲜,不过他大概也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他是以为,自己给她这根玉如意是让她拿去当了换钱花的吗? ‘蹭’的一下,一股怒气势不可挡的直冲脑顶,凌刃寒只觉得自己有种被冒犯到的感觉。 他邪恶的笑了两声,眯起眸子打量起宁婉,“玉楼十三春里面,没告诉你这东西是做什么的?” 玉楼十三春她翻都没翻过! 宁婉压住心中的怒气,羞涩道:“千岁,玉楼十三春这种禁,书,能否一并赏赐给我呀?” “你还不死心?”凌刃寒一脸古怪的盯着宁婉,像是一个清白人家大姑娘在看一个色坯似的,尖声道:“你若是再敢自尽,咱家就将你沉江喂鱼!” 宁婉吸吸鼻子,一脸无语的瞥了凌刃寒一眼,“千岁说什么呢?我就是想要那本书,拿去复印几本,卖点钱,好给千岁买糖吃呀!” 卖禁,书?赚钱?还要给他买糖? 凌刃寒一时间竟是不知该笑还是该一巴掌拍死宁婉。他冷笑着看了宁婉两眼,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嘲讽,随后一抬脚,‘砰’的一声,将人踹了下去。 马车队伍顿时停了下来,众人面色怪异的看着咕噜噜的从马车上滚下来的宁婉,一个个目瞪口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马车上,便再次传来凌刃寒那杀千刀的声音:“走。” 队伍再次前进,宁婉被从马车上踹下来,自然也得走路。好在此时已经出了城门,宁婉慢悠悠的晃到软软身边,跟在后头。 马车驶入官道,两侧杂草丛生,足有半人高。 宁婉一边走,一边嗑着瓜子,打趣道:“你说,这山路上,该不会有贼吧?” 软软嫌弃的瞥了自家小姐一眼,嫌弃道:“这是官道,哪家的贼人活腻了,才敢在这儿撒野。再说了,这可是千岁府的马车,贼人看了只有逃命的份儿,不知死活的,才会出来打劫九千岁。” 宁婉耸耸肩,冷笑两声,“谁知道呢。这大太监这么不讨喜,指不定就有找死的……” 她话音未落,便听见四周一声厉喝:“杀呀!” 霎时间,山道两侧,突然冲出来一群黑衣蒙面人,举着刀,高喊一声,便朝着队伍杀了过来。 宁婉顿时嘴角一抽,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她该不会是个乌鸦成精了吧? 第二十五章:做人别太凌刃寒 宁婉薅起袖子,从地上摸了几颗石子踹在怀里,将软软护在身后。 凌刃寒身边高手如云,只是今天不知为何,并没有看见吴刚。宁婉认识的,也就只有阿福一个小太监伺候在马车旁。此时一遇到刺客,众人立马严阵以待,将凌刃寒的马车护在正中央。 “杀了阉贼!” 那些人口里喊着口号,直奔马车。 宁婉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将自己当做一团空气,越了过去,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这他么的,是瞧不上她么? 她顺势一脚踹飞了一个黑衣人,一把拽了软软,一路蹭到了马车前。 大概是众人都忙着玩命打架,宁婉和软软看着又是两个瘦胳膊瘦腿儿的,愣是没人对她们动手。 宁婉看了紧闭的马车一眼,顺手抓过身边离得近的黑衣人,一把夺了他手上的刀,然后顺势三两下,将人揍趴了。 整个过程,出拳利索,手法老道,令人咂舌。 然而,不等软软反应过来,宁婉利落的一刀砍断了缰绳,翻身上马,一把拎起软软,大喝一声,策马而去。 她身后,激起一地灰尘。 然而,宁婉却恍若未察,咬着牙,脸色煞白的抱紧了软软,一路狂奔。 然而,在她没看见的身后,打斗的人群突然间停了下来,只听‘嗖’的一声,马车内,忽的一道极其短小的箭矢从车内,射,了出来,箭矢跟长了眼睛似的,刺入了为首的那人胸口。 那人翻了个白眼,毫无挣扎的便断了气儿。 整个过程,马车不曾打开片刻,可凌刃寒却精准无比,一箭致命。 这般功力,简直已经非人所及。 众人打斗停了下来,惊恐的看着紧闭的马车。紧接着,凌刃寒阴柔的嗓音缓缓传出:“缴械投降者,不杀。” 他话音落下,失去主心骨的黑衣人们立马扔了手上的刀剑,纷纷举手投降了。 宁婉不会骑马,一路上颠簸的甚是痛苦。好在软软倒是会一些,在她的控制下,好歹方向没跑偏,马儿也没尥蹶子。 直到午时,宁婉主仆二人才赶到庄子。虽说是安置犯错的下人的地方,可这庄子也算是丞相府的产业,时不时地,说不定还会得丞相和夫人临幸一回,因此,庄子前院,人模狗样,庄子后院,便是畜,生住的地方了。 庄子里人不多,又都是些奴仆婆子。宁婉实在是没耐心再一个一个的询问五嬷嬷的下落。于是带着软软从墙头跳了下去后,直接抓了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管事儿人,将人拽进了小黑屋。 “大胆!你知道我是谁么?竟敢在这儿撒野!” 那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嗓门挺大,一张嘴,便喷出一股难闻的气息。像是大蒜吃多了还没刷牙似的。 宁婉漫不经心的将路上捡的石子儿扔在手里把玩,冷声问道:“听说,丞相府里有一位五嬷嬷被关在这儿?” 一听宁婉提及五嬷嬷,那人立马噤声,挣扎了两下从地上爬了起来,“没有。” 五嬷嬷可是夫人亲自派人送来的人,他若是说了,到时候惹出什么事端,他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宁婉早已没了耐性,一把将那人的手扭到身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五嬷嬷在何处!” 宁婉只用了三成的力气,可那男人却已经疼得嗷嗷的惨叫起来,一边叫一边吼道:“大胆!老子的哥哥可是丞相府的管家!你是哪里来的小蹄子,竟敢对老子动手!” 难怪觉得这人眼熟,原来是丞相府管家的弟弟。 宁婉不屑的笑了一声,一脚踹在那人的腿弯儿,“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那人仰起头,嘲讽道:“小贱蹄子,你再敢放肆,老子今日就办了你!” “啪”的一声,那人脸上一疼,被打懵了。 他转过头,茫然的望着宁婉,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我家小姐,乃丞相府的二小姐!你胆敢在我家小姐面前放肆!”软软梗着脖子,气势十足的吼了回去。 她这话一出,宁婉只想捂住脸。 她是宁婉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也吓唬不住人,这会儿说出来……管个屁用! 果不其然,那人一听宁婉的大名,顿时捧着肚子笑了起来,“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二小姐啊?” 他语调油腻,听着十分不舒服。 虽然凌刃寒有时候也可以的将音调压的十分黏腻,可那种感觉,像是一只即将发威的老虎,可这个男人,只觉得是肾虚不足…… “二小姐想知道五嬷嬷的下落?可以呀,只要你好好陪陪我,说不定我一高兴,便带你去见她了呢。” 他说着,猥琐的朝着宁婉走了过去,抬手便要去摸宁婉的脸蛋儿,谁知,他还没碰到宁婉,便被一脚踹了出去。 宁婉抬起脚,拍了拍鞋子,一脸鄙夷的看着躺在地上痛苦的喊都喊不出来的男人,“本小姐没什么耐性,给你三个数,你若是再不说,就别怪我做人太凌刃寒了!” 做人太谁?凌刃寒?那不是九千岁么? 男人捂着下,半,身,方才宁婉那一脚踹的他恨不得断腿儿重生。 太他娘的疼了。 他转身便要往门外爬去,谁知他还没爬到门口,就被软软拖着腿儿,用力的拽了回去。 宁婉一脚踩在他的背上,“想好了么?” 说话间,宁婉手上正掂着一个硕,大的石头,足有半个拳头大。 方才路上跑的急,顺手揣的。 这一石头下去,不傻也残。 男人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在,在马厩里!” 马厩? 宁婉心猛的一疼,一抬手,敲晕了那人,转身带着软软直奔马厩。 一般人家养马,多数会将马厩安置在偏僻的地方。 第一,味儿大难闻。 第二,藏得深,贼人想偷也难。 宁婉带着软软在庄子里一路躲藏,好不容易摸到了马厩,便看见一位妇人,正够搂着背,坐在马厩外面洗刷木桶。 隔得老远,都能闻到木桶里泛出来的一股子马蚤臭味儿。 不等宁婉过去,背对着宁婉,一个年轻的小丫鬟捏着鼻子走了过去,将一个馒头随手丢在地上,一脸嫌弃道:“赶紧吃,吃完了把衣服洗了。别一天到晚装病偷懒,你家那废物,救不了你的!” 丫鬟态度桀骜,看着年岁不大,只那一脸尖酸刻薄样,就十分的惹人不喜。 妇人放下刷子,将手在身上蹭了蹭,正要捡起地上的馒头,却不料,那丫鬟突然抬脚,一脚将木桶踹翻。 桶里的脏水泼在馒头上,瞬间将那原本就不怎么新鲜的馒头弄脏了。 妇人动作一顿,垂下眼帘,似乎迟疑了片刻,随后起身要走。 可谁知那丫鬟还不作罢,从袖子里摸出一根不知什么材质做的手串,挑眉道:“老东西,这破东西,就是你一直藏着的宝贝?” 妇人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眼睛死死地瞪着丫鬟手里的手串,当即便冲了过去,“还给我!” “你敢推我?老东西你活腻了!” 丫鬟被妇人推的往后退了两步,幸好她收手快,否则那手串就被抢去了。 她斜眼扫了地上的馒头一眼,讥讽道:“要我给你也可以,你把地上的馒头吃了,我就还给你。” 她这是在羞辱人。 刷过马桶的水,泡过的馒头,狗都不一定会吃,更别说是人了。 夫人红着眼,死死地瞪着丫鬟。 那丫鬟见妇人眼神凶狠,厉声道:“老东西,你还敢瞪我!” 她说着,扬起手便朝着妇人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妇人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眼眶一点点的变红。 丫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被宁婉抓住的手,厉声喝道:“你谁啊?放手!不知死活的东西,再不放手……啊!” 一身惨叫,响彻庄子上空。宁婉此时也不怕招来人,反正,打一个是打,打一群,也是打。 她在千岁府憋屈久了,早就想动手了。 丫鬟捂着脸,眼神狠厉道:“你敢打我!我爹可是庄子的大管家!” “哦。”宁婉点点头,突然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今天连打人,都打的是一家子。 “打的就是你!” 她说罢,将人一脚踹到馒头旁,抬脚的那一刻,她突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凌刃寒老喜欢踹人了。 这感觉,甚是酸爽。 丫鬟趴在刚才自己踹翻的脏水里,又嫌弃又惶恐,抬头愤愤的瞪着宁婉,像是要将宁婉瞪出一个窟窿来。 宁婉视线一扫,“手串给我。” 丫鬟身子一缩,将手串攥紧。 不给?宁婉笑了,上辈子,她想要的东西都得到了,这辈子,一个小小手串,她还搞不到手? 她眼神一狠,手上石子‘嗖’的一下朝着丫鬟砸了过去,丫鬟吃痛,惨叫一声,撒了手。 在手串掉在地上的瞬间,妇人急忙扑了过去,将手串捡了起来,随后红着眼抬起头,哽咽道:“二小姐。” 此人,正是五嬷嬷。宁婉在见到她的时候,心中情绪激荡,饶是她并非原主,却也还是被脑子里的那些记忆所感动。 她上前,扶起五嬷嬷,柔声道:“嬷嬷别怕,我带你回家。” 五嬷嬷瞬间泪如雨下,急忙挣脱宁婉的手,就往往后退。 “我身上脏,可别弄脏了小姐的衣裳。” 说话间,她掩着唇剧烈的咳了起来,宁婉不敢去想五嬷嬷在这庄子里的日子是怎么过下去的,她今日看到的瞬间都是如此,更何况在她不曾看到过的那么多个日夜。 宁家,丞相府,她此生,绝不放过他们! 宁婉走上前,一把握住五嬷嬷的手腕,朝着她浅浅的笑了下。 五嬷嬷不再挣扎,就在这时,那丫鬟不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突然从头上拔出簪子,疯了似的朝着五嬷嬷便刺了过去。 电石火花建,宁婉一把将五嬷嬷护在身后,这一次,她没再手下留情,顺势将丫鬟一把拽到自己跟前,一抬手,捏住了她纤细的脖子,视线落在一旁的馒头上,淡淡道:“是你自己动手,还是……” 她手上用了力道,丫鬟眼中满是惊慌,此时被宁婉这么一瞪,急忙自己抓起馒头,哆哆嗦嗦道:“我,我自己,自己来……” 地上脏水泡过的馒头,又臭又脏,她闭上眼,赴死一般的咬了下去。 宁婉松开手,看着丫鬟一边啃一边呕,声音冷了下来,道:“记住这个味道,以后,做个人,别在做一只狗。” 说罢,她看了软软一眼,后者立马去找了一捆绳子,直接将丫鬟捆在了马厩里,顺势塞住了嘴巴。 做完这些,宁婉这才带着五嬷嬷离开。 然而,她们刚摸到后门,正要离开,却不想,后门一打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突然一头栽了进来,宁婉躲避不及,被那人一把拽住了袖子,他身上满是血迹,看不出到底伤了多少地方。 晕倒前,他死死地抓着宁婉的胳膊,一字一句道:“救我。” 第二十六章:杀人者,就该有被杀的觉悟 宁婉本不想多生事端,庄子上人不少,带着一个软软和五嬷嬷摸出去已经是她的极限,若是再带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 宁婉看了眼死死地抓着自己胳膊的男人,深吸一口气,扭头看了五嬷嬷一眼,无奈道:“看来,咱们又得等天黑了。” 这人一身血迹,还钳子似的抓着宁婉的手腕,撇下他跑,不太现实了。 思索之下,宁婉决定先把人藏到柴房里去。柴房一般不会有人踏足,况且就在后门不远处,若是发生个什么意外,想更方便。 三人努力之下,将人拖了进去。宁婉将外衫脱了下来,撕成布条,默不作声的开始给他包扎。前世的时候,受伤这种事对宁婉而言就跟家常便饭似的。所以巴扎伤口,与宁婉而言,并不陌生。 谁知,宁婉正包扎着,一旁,五嬷嬷便哭了起来。 一张脸上,老泪纵,横,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都是老奴没用,让小姐受苦了。” 宁婉吓了一跳,急忙给男人最最后的处理工作,这才去安抚五嬷嬷道:“要不是嬷嬷。我也活不到今日。只是委屈嬷嬷了。” 话音未落,后门外,便传来一阵凶狠的敲门声。 宁婉将软软和五嬷嬷往柴堆里一塞,遮住两人的身形,又将男人藏在两人身侧,这才小心翼翼打开柴房门,溜了出去。 庄子上的下人听到敲门声,从院子里赶了过来,刚一开门,就被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有没有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为首那人蒙着脸,看不清模样,但是一身杀气,看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下人常年呆在庄子上,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即便软了腿儿,小心翼翼道:“诸位好汉,我们都是老实人,这庄子也是京城贵人的庄子,哪里来的浑身是血的男人啊?” 为首那人视线四下扫了一眼,见门口处尚有血迹,顿时冷笑一声,手上的刀子往前送了送,“给我搜!” 那人刚说完,下人立马慌了神,忙道:“好汉,有话好说,您要找什么人?若是不然,我将庄子上的人都叫出来,您一个一个的排查便是,咱们这庄子上绝不会有陌生人混进来的。” 大抵是怕这些人趁着搜庄子的时候顺走什么财务,他们不好交差,因此饶是到了这种时候,下人也依旧壮着胆子跟那人提条件。 为首那人略一思索,压着下人往院子里走去。 宁婉远远的跟着那些人,顺手从路上捡了根半只胳膊粗细的棍,子,用来防身。 下人脖子上架着刀,蒙面人身后又跟着凶巴巴的十来号人,一行人到了前院,下人们就被三三五五的押了过来。 然而,在那些人中,宁婉突然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那个管家弟弟和小丫鬟! 宁婉暗道一声不好,便见那小丫鬟哭哭啼啼的冲了出去,一把抱住为首蒙面人的腿,哽咽道:“好汉,是我家二小姐,是她带走了您要找的人!” “你家二小姐?她人在何处?” 为首那人眼神凶狠,落在小丫鬟身上,像是凌迟一般。 小丫鬟慌忙撒了手,瑟缩着身子跪在一旁,颤声道:“应该,应该是躲起来了!” “你看见了?”为首蒙面人垂首,居高临下的看着丫鬟,抬起手,挑起她的下巴,低声问道。 “看见了,看见了!好汉饶命,我家小姐平日里就喜欢跟男人勾勾搭搭不清不楚,您要找的人,一定是被她藏起来了。” 为首男人眯起眸子,似乎颇为不屑,随后抬起手,一声令下:“给我搜!” “诸位,是在找我么?” 为首男人话音刚落,只见院子后,宁婉穿着一身单薄衣裳走了出来,手上还捏着一枝刚才摘的杂草,漫不经心的走了出来。 瞧着,倒是有几分姿色。 为首男人的松开小丫鬟的下巴,冷冷一笑,忽的,拔出刀,‘咔嚓’一声,便了结了那丫鬟的小命。 他收回刀,将血迹在丫鬟身上擦了赶紧,鄙夷道:“卖主之人,该死。” 见状,在场其他人吓得嗷嗷大叫,疯了似的想要逃跑,却又被蒙面人一个一个的给拎了回来。 唯独宁婉,气定神闲,悠悠的走到为首男人面前,双手背在身后,静静的打量着他。 这些蒙面人训练有素,看起来不像是土匪,倒像是经过正经训练的侍卫,且,听他们的口音,应该不是京城人士。 宁婉盯着地上丫鬟的尸体,心中百感交集,却唯独,没有惧怕之意。 “你就是他们说的二小姐?”为首蒙面人同样也在打量宁婉,这么瘦瘦弱弱的一个女人,可身上的杀气,却丝毫不亚于他们。她的眼睛,鹰皋般犀利。这样的女人,很少见。 闻言,宁婉嗤的一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 为首男人见宁婉这副不屑的模样,不悦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死期将至,尚且不自知。”宁婉说罢,突然上前,几个动作间,人就已经贴在了为首蒙面人的身后,蒙面人举刀去刺,却不想宁婉将手上的杂草朝着他的耳朵狠狠刺了进去,为首男人一声惨叫,就在这空档,手上的刀已经被宁婉夺了过去。 冰冷的刀刃贴在为首男人的脖子上,宁婉满身寒意的站在他身后,一字一句道:“杀人者,就该有被杀的觉悟!” “老大!” 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为首蒙面人就已经在宁婉的控制之下了。这样的打斗方式,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看起来也不像是任何一家江湖门派的功夫啊! 宁婉心中冷嗤,一群土鳖。 她当年可是经过严格训练,贴,身搏斗也好,暗杀也好,都是特工界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呆在千岁府,那是担心惹毛了大太监,她小命不保,下半辈子被天涯海角的追杀。 可这些人算什么? 不过是一群欺负老弱妇孺的无耻之徒罢了。 为首男人啐了口血,梗着脖子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你若杀了我,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你们这里所有人,都得死!” 闻言,宁婉心下猛地一沉,一个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他们后面,还有人。 这一波人,想必只是先前的探路小分队。 宁婉冷笑,毫不犹豫道:“跟你一起死,本小姐嫌脏!你们都放下兵器!” 宁婉的出现,让庄子上的下人心中先是升起一股愤恨之意,事情都是她惹出来的,都怪她。 可眼下,也只有宁婉能与这些人一较高下。 人都是自私的,都想活命。 宁婉扭头,朝着管家弟弟使了个眼色,示意道:拿绳子。 那管家弟弟虽然做人太畜,生了些,可眼力见还是有些的。 此时一看宁婉这眼神,立马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他刚一动,身后的蒙面人便要一刀下去,然而,宁婉手上刀子一紧,“放下!” 她沉着脸,神情严肃,瘦小的身板捏着那把男人的大刀,看起来有些滑稽,可不知为何,竟是无一人怀疑,她会毫不留情的一刀砍了为首男人。 众人纷纷放下兵器,然而,就在这时,宁婉身前,为首男人突然哈哈大笑两声,然后一把抓住了刀刃,脖子往前一凑,自尽了。 霎时间,宁婉整个人都懵了。 血溅在她身上,在日光的照射下,猩红的有些渗人。 把柄没了,其他蒙面人顿时提刀便朝着宁婉砍了过来。 管家弟弟急忙拎起衣摆就逃,谁知,没跑两步,就被抓住,他气的扯起嗓子大骂:“贱人,都是你!” 蒙面人冷哼一声,举刀便要往他身上砍去,然后就在这时,宁婉一拳打翻了一个蒙面人后,手上的木棍像是长了眼睛似的,被她一抡,朝着蒙面人砸了过去。 蒙面人闪躲不及,那木棍的力道又十分大,一棍,子过去,顿时头破血流。 管家弟弟两腿一软,身,下一阵‘哗啦’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地面一片湿,润,他,尿裤子了。 宁婉与蒙面人纠,缠之中,根本就来不及顾忌这些,只能面前拦住一些蒙面人,以免他们伤及无辜。 然而,就在这时,管家似乎在宁婉身上看出什么,突然扯起嗓子喊道:“好汉,好汉,这个贱人一定是把人藏在柴房了!一定是!” 宁婉暗道一声不好,手下动作更加利索起来。 “这个贱人头上有木屑,脚上有白灰,只有去过柴房的人才会有的!她一定是把人藏在了柴房里!” 宁婉此时恨不得一巴掌拍飞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他以为暴,露了自己,他们还能活? 这些人今日若是找到了那个受伤的男人,看架势,必然是要杀人灭口的! 这群蠢货! 想到这儿,宁婉终于明白了为何前世总有人跟她吐槽那些猪队友了。当初她还觉得,是他们不够强,所以觉得队友猪。可此时一看,才明白,不是他们不够强,是队友猪都不如。 如此一来,几个黑衣人立马就朝着柴房方向赶去。 宁婉被纠,缠住,毫无脱身的可能。 无奈之下,宁婉只得放弃躲避,抬脚便飞身过去想拦住黑衣人,然而,就在这空档,与她缠斗那人抓住机会,一刀砍在宁婉的肩上,宁婉疼极,像是被触动了某片逆鳞一般,突然眼眶通红,转身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头发,将人往旁边狠狠的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那人摔在地上,眼珠子翻了翻,晕死过去。 宁婉前世吃过枪子儿,挨过刀,可却未疼到这般田地。 她咬着牙,将刀子拔了出来,丢在地上,身子猛地摇晃两下,几乎站立不稳。 几个朝着柴房赶去的黑衣人见宁婉这个难搞的受了伤,当即便朝着她围了过来,打算先灭口。 几个人手中的刀举了起来,迎着日光,泛着阴森寒冷的光芒。 手起,刀落。 只听‘咔嚓’一声,宁婉猛地闭上眼,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然而,耳边一阵风声卷过,‘嗖’的一声,身前传来一声沉闷的惊呼声,似乎有人倒地。 紧接着,庄子大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一道白色的身影踩着登云靴,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所过之处,卷起一道香风。 那人的声音泛着寒意,一字一句道:“咱家府上的人,也是你们能动的?” 他话落,空气中传来‘嗖’的箭雨声,划破空气,朝着黑衣人射,了过去。 只不过,只令人重伤,却并不要人性命。 宁婉缓缓睁开眼,刹那间,竟觉得有些恍惚,耀眼的光线刺痛她的眼睛,她眯着眸子,却见那道白色身影朝着他走了过来,就在她几乎以为自己能歇一会儿,喘口气的时候,那人突然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宁婉,你居然丢下咱家自己跑?” ‘轰’的一下,宁婉一个机灵反应过来,连伤口都不敢疼了。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就在刚刚,九千岁府的车驾遇到刺杀,她,甩下九千岁,拐了软软,抢了他们的马匹,逃命了! 第二十七章:原来我还不如一匹马 此时此刻,宁婉恨不得地面立马裂开一道地缝,好让她躲一躲。 凌刃寒压着气急败坏的嗓音,冷嗤一声,捏着宁婉的下巴磨牙道:“你若是不给咱家一个解释,就将你丢去荒郊野外喂狗!” 不知为何,宁婉总觉得凌刃寒这厮的语气有点奇怪。他要杀就杀,要什么解释?难道她给了解释,就能免于一死了?这大太监几时良心发现,决定重新做人的?她怎么不知道? 凌刃寒盯着身前这小东西苍白的脸色,心中莫名闪过一丝不悦,登时扭头又看了眼地上躺着的那些黑衣蒙面人,以及正准备善后的吴刚,没好气道:“西厂近日伙食不错,让他们好好尝尝。” 这个伙食,宁婉绝对不会想到肉什么的,听他这阴恻恻的语气,八成就是那刑讯逼供的家伙事儿。 不过眼下,宁婉自身都难保了,更是没工夫去管这些刚才要她命的人。 她脑子飞快的转动,琢磨了一下形势。 不多时,宁婉突然眼眶一红,一把揪住凌刃寒的衣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千岁啊,人家差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再哭一声,先割了舌头。” 顿时,眼泪如水龙头般,说收就收,宁婉可怜兮兮的抬起头,眨眨眼,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起:这厮今天不吃这套了? 大爷的! 真他么难伺候! “千岁,刚刚我看见好多人要抢你的马车,人家好害怕,情急之下,就先赶着千岁的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结果刚躲到这儿,就遭了贼人,幸好千岁来的及时,否则这辈子我跟千岁就要阴阳两隔了!” 她越说越动情,哭的也更伤心了。 然而,凌刃寒岂是这么好糊弄的? 他嗤笑一声,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柔声道:“哦?那马呢?” 马?宁婉心下‘咯噔’一声,暗道一声不好。 刚才来的急,马被她扔路边了。这会儿去,怕是找不到了吧? 想到这儿,宁婉顿时有种想要咬舌自尽的冲动。她好端端的,提什么马又? 见她不说话,凌刃寒冷哼一声,朝着吴刚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朝着后院柴房赶去救人。 而宁婉,就差抓耳挠腮了,她今天真的是,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没编好借口?”凌刃寒欠扁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似是嘲讽,又像是在调侃,宁婉突然间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她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身前的大太监,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原来我还不如一匹马?凌刃寒,你下半辈子,就跟一匹马过去吧!” 她越想越伤心,看起来哭的眼泪汪汪的,实际上……是伤口真心疼啊! 凌刃寒本还有一肚子的怒气,可一看到宁婉真的落泪,他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那些怒火,就像是掉进了一盆冰渣子里似的,瞬间凉透。 看了宁婉一眼,他没好气道:“回去再收拾你!” 说罢,他一把拽住宁婉的手腕,将人拖走。 天色将近快黑的时候,千岁府的马车才赶回去。路上凌刃寒拗不过宁婉,几次险些将宁婉从马车上踹下去,然而宁婉那沾染血迹的衣裳,还有那惨兮兮的小脸,就跟噩梦似的不停回放在凌刃寒的脑海中。 无奈之下,他干脆将马车让给了宁婉主仆三人,自己则策马,一路狂奔回城。 宁婉受了伤,回到千岁府,凌刃寒便派人送来了药。 五嬷嬷染了风寒,自然是不能呆在宁婉一处的,好在府中空房多,安置一个软软也是安置,安置一个五嬷嬷也不多。 宁婉交代软软去照料五嬷嬷后,便自己拿了药,坐在床头上药。 但是刀口在后背,她又看不见,无奈,只得搬了一面镜子摆在自己跟前,她侧着身子,对着镜子上药。 原主身上伤痕不少,不过时日久了,也看不出究竟是怎么伤的。 就在这时,突然,‘嘎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宁婉眼疾手快,一把揪起衣服披在身上,遮住春光。 凌刃寒又换了一身青色长衫,满脸嫌弃的走了进来,“咱家怕你死在府中,凭添麻烦,所以特意来看看。” 她是怕自己死在千岁府,丞相府就有借口找他麻烦了吧? 宁婉心中好笑,裹紧了衣裳,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柔声道:“千岁放心,我还没把千岁追到手,舍不得死的。” “哼!方才你大杀四方的模样哪儿去了?” 宁婉猛然抬头,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刚才在庄子时,凌刃寒就在门外! 可他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跟那些人厮杀,无动于衷。 其实这也说的过去,毕竟凌刃寒是九千岁,完全没有必要管她一个仇敌之女。可宁婉还是觉得心中一寒,有些说不出的沉闷。 人命在他眼中,到底是什么? “爪子拿开。” 见宁婉防贼似的拽着衣裳,凌刃寒脸色一黑,手中折扇不知从何处掏了出来,‘啪’的一声敲在宁婉的手背上。 “千岁这是做什么?非,礼么?” 宁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躲开,然而这般动作间,又不甚扯到了伤口,顿时一阵皮,开,肉,绽的痛楚袭遍全身。刚才在外面时,大概是神经紧绷,她还没察觉伤口这么疼。可此时,伤口渗着血,疼的她连说话都跟猫叫似的。 凌刃寒鄙夷出声,手一扬,镜子‘咔嚓’一声砸在地上,不等宁婉反应过来,凌刃寒欺身上前,将她身上的衣衫拽下,“非,礼你?咱家得多想不开啊。” 他说着,将一旁干净的帕子拿了起来,替她将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云淡风轻的给她上药,整个过程,眼神都落在伤口上,不曾乱看半分。 “你可知,今日,你救的是何人?” 凌刃寒漫不经心的给她上着药,灯影下,他的半边侧脸隐在暗处,看不真切,可只是这半张面容,卸了妆后,轮廓分明,瞧着倒是丰神俊朗,若是丢在小姑娘中间,怕是香囊帕子都能把他砸死。 宁婉心中自有计较,今日救下的男人身上虽然穿的是寻常劲装,可布料摸着十分舒服,虽不知是什么材质,但绝不是寻常人家用得上的。 想必,那人非富即贵。 宁婉抬头,笑笑道:“总不能是千岁的仇人吧?” 要真是仇人,凌刃寒路上就该宰了他了。 凌刃寒忽的轻笑一声,手上力道陡然加重,不紧不慢道:“不算是仇人,咱家也不过是灭他满门罢了。” 此话一出,宁婉顿时浑身僵硬。 只不过,灭人满门? “你,你……” “怕了?”凌刃寒心中好笑,见宁婉总算是眼中有了些恐惧之色,他心下十分畅快。从宁婉醒来到现在,他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鲜活的表情出现在宁婉脸上。 原来,她也会怕。 然而,下一刻,宁婉便突然转过身,一头扑进凌刃寒的怀里,柔声道:“千岁定要好生保护我!我那满门都想灭了我,离了千岁,我定会被他们欺负死的呢!” 凌刃寒猛地一惊,身前小东西不着寸缕,紧紧地贴着他,一时间,好像谁在他心头点了一把火,‘蹭’的一下,将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脑子运作也慢了许多。 紧接着,凌刃寒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小东西,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要借着他去打压丞相府,保住自己小命啊! 顿时凌刃寒心中那些异样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只有怒气滔天!或者说是,恼羞成怒? “你先起开!” “伤口疼,起不来。” “宁婉,你伤的是肩膀!” “伤一发而痛全身,我就是浑身疼,要千岁抱抱才能好。” 宁婉打定主意,今天这大太监想跟她算账?没门。 人,她救了。是仇敌不是仇敌又怎样? 马,她也弄丢了,不就是一匹马么?千岁府差这匹马了? 然而,宁婉万万没想到的是,凌刃寒气了一会儿后,见推不开他,干脆放弃挣扎,只盯着她,阴恻恻的笑了,“以你的姿色,还想引诱咱家?” 宁婉一顿,嗯?他什么意思? 不等宁婉想明白,她就感受到了来自世界深深的恶意,她现在,春光无限啊! 反应过来,宁婉急忙一把拽起衣裳,退开了些身子,有些绷不住了。 纵然她豪情万丈,但是……她的姿色怎么了?要腰有腰要屁,股有屁,股,到底哪里差了? “我自知比不上香夫人,细皮嫩,肉,腰若细柳,面似芙蓉,有她珠玉在前,难怪千岁看不上我。” 一听韩香的名字,凌刃寒眸色微微一变,只剩下满脸嫌弃。 宁婉知道,韩香是太后放在凌刃寒身边的棋子,凌刃寒见着这么个棋子天天在他面前晃悠,心中能舒服就怪了。嘲笑她姿色不够?那她就膈应他,膈应死他! 凌刃寒轻嗤一声,声音陡然间变得又细又长,低沉道:“你不必膈应我,我若是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怕是早就英年早逝了。” “那千岁的意思是,我还能给您养老送终呗?” 宁婉话音刚落,‘砰’的一声,脑门上便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凌刃寒收起扇子,眯起眸子,阴毒的笑了笑,“听说城外的庄子是丞相府的?” 话题突然一转,宁婉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是的吧?” “庄子上死了人,宁丞相已经报官了,听说,有人指认,说是你,勾结贼人闯入庄子,意图杀人掠财。刑部的人已经在门外候着了,还需要咱家请你出去么?” 第二十八章:在下也要状告宁婉 宁婉想过宁世海会借机生事,却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亲爹上赶着杀女儿的,宁婉也是头一次见着。她敛起笑意,微微弯了弯嘴角,神情认真道:“刑部我自己去。但是,软软和五嬷嬷,身子柔弱,只怕是受不住刑部的手段,还请九千岁,替我护着他们一二。” 凌刃寒愣了下,即便是之前他以性命要挟宁婉,她都不曾求人,如今为了两个下人,居然肯开口求他?这个小东西,脑子莫不是坏了? “你倒是说说,咱家凭什么要应你?”他斜斜的睨了她一眼,在椅子上惬意的坐了下来,等着宁婉的答案。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小东西,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宁婉眉头紧锁,这个时候,必然是不能用宝贝来要挟他了,指不定这大太监一怒之下,直接把她们都丢去刑部过堂审问。 毕竟大太监的心,多数都是扭曲的,她可不能冒险。 见宁婉不说话,凌刃寒嗤笑一声,手上无聊的把玩着茶盖。 “若千岁愿意帮忙,我愿意任凭千岁处置。” 宁婉思前想后,只有这一个理由,或许凌刃寒能听的过去。毕竟千岁府,什么都不缺,大太监自己由权倾朝野,他需要的,只有一个命,根,子。 此话一出,凌刃寒倏地一下睁开眸子,视线紧紧地盯着宁婉,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片刻,他起身,捏着嗓子问道:“即便是,咱家要了你的命?” “是。” 宁婉毫不犹豫,她的一条命而已,比起软软和五嬷嬷两个无辜之人,算什么? 前世,她就没有护住那个唯一对她好的人。今生,无论她是谁,软软和五嬷嬷,她必须得护住了。 盯着宁婉看了片刻,凌刃寒忽然浑身一怵,猛地收回视线,手上的茶盖‘咔嚓’一声砸在杯子上。 他起身便往外走去,似是不想跟宁婉多待。 “千岁……” “连自己都护不住,还想护着别人?愚蠢!” 骂完,凌刃寒倒也没拒绝,只甩袖便朝着外面走去。那背影,瞧着竟是格外笔直。宁婉松了口气,抬脚便走了出去。 刑部的人侯在千岁府外,虽然是来抓人的,却也不敢擅闯半步。待宁婉出来,衙役们便带着宁婉回了刑部府衙。 刑部府衙内,正堂上方,挂着一个鎏金大字的牌匾,下面坐着一个山羊胡的刑部尚书,眼睛都迷成一条缝了,还咧着嘴朝着坐在大堂左侧的人谄笑。 那人,正是宁世海。 宁婉刚一进来,宁世海便‘咔’的一声砸下手中的杯盏,红着眼睛怒斥出声道:“逆女!你竟敢勾结外人,谋财害命!” 不给宁婉说话的机会,宁世海厉喝一声,刑部尚书吓了个哆嗦,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宁世海扭头,语气傲,然道:“胡大人,逆女行此等龌龊之事,原本是家丑不可外扬,可数口人命,老夫不得不将人送来刑部,还望胡大人,依律办事。” 他这么说,便是撇清了丞相府和宁婉的关系,明明白白的告诉胡大人:这事儿你看着办。 宁婉心下好笑,却没说话,只盯着府衙头顶的那块牌匾,心里头琢磨着:脑袋顶上挂牌匾,万一砸下来,那不是公堂命案吗?官儿不好当啊。 胡大人连连称是,应付完宁世海,这才转过头来,惊堂木‘啪’的一拍,怒斥道:“大胆宁婉,你可认罪?” 宁婉眨眨眼,一脸无辜道:“大人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本官问你,你可认罪?” 胡大人耐着性子,又拍了一次惊堂木,话刚出口,便见宁婉笑道:“胡大人,我虽然没看过断案,但是也知道,审这种人命关天的案子,你好歹要让我知道我犯了什么错,又有何证据指向我,我是否有辩白之力吧?您这一上来就要给我安个罪名,胡大人,您不安好心啊。” “放肆!”胡大人厉喝一声,怒道:“满口胡言!管家亲眼瞧见你跟贼人勾结,杀害庄子上数口人命,丧尽天良,你还有何话说?” “那按照管家所说,我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留你一条狗命?”宁婉也不跪,扭头看着庄子上的管家。这人白日里还一副吓破胆的模样,这会儿怎么就这么义正言辞的要来告发自己了?她扭头,视线落在了宁丞相身上,顿时一声冷笑。 呵,原来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有人撑腰了。 管家弟弟顿时干嚎一声,瞪着眼睛苦寒道:“大人明鉴啊!主子们平日里忙,甚少到庄子上去,今日二小姐突然到来,无缘无故的打了我的女儿不说,还欺辱于我。后来不多时,贼人便闯了进来,寻找财务不得,便大开杀戒!您看看,小人这身上的伤,都是拜贼人所赐!大人,您要为小人做主啊!” 宁婉面无表情,挺直了腰杆站在一旁,毫不畏惧。 胡大人看了看管家弟弟,又看了看宁世海,沉声道:“宁婉,人证在此,你还不认罪?” “审案讲究人证物证,大人但凡有点能直接证明我有罪的证据,就不会逼着我认罪了,不是么?”宁婉理直气壮,直勾勾的看着宁丞相。 她发现自己对宁世海竟是一点都恨不起来。大概是对这个所谓的父亲死心了,所以现在宁世海做什么,宁婉除了生气,绝不会有半分别的情绪。 对上宁婉的视线,宁世海的眸子瞬间一沉,冷冷的剜了她一眼,转开视线。 管家弟弟一看宁婉如此嘴硬,当即哽咽道:“二小姐,您何苦这么欺负我一个下人呢?您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只管说便是,可那些活生生的人命,都是无辜的啊。您怎么能……” “管家口口声声说,我勾结贼人,贼人呢?诸位可曾抓到?诸位还说我掠夺财物,那么庄子上丢了些什么,总该知道吧?还有便是,管家既是原告,又怎能作为证人呢?您说是不是,父亲大人!”宁婉刻意咬重最后四个字,毫无敬意。 管家弟弟被宁婉一身的杀气震住,一时间嘴巴跟打结了似的,话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该怎么接话。 坏就坏在,贼人都死了,他连收买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当证人,一口咬死。 突然,宁世海猛地一拍桌子怒道:“逆女!你若没去庄子上,为父还会冤枉你不成?” 那谁知道呢。宁婉翻了个白眼,笑嘻嘻的道:“庄子,我去过。” “你私自去庄子上,你刚去,贼人就去了,这贼人不是你勾结的,又怎会这么巧?” 宁世海狰狞一笑,目光冷如刀子,‘嗖嗖’的直射向宁婉。 他得到消息时,宁婉已经带着五嬷嬷走了。管家只是说,有一位年轻公子带走了宁婉,却不认得那公子是谁,他原本还顾虑,管家说的那人是九千岁凌刃寒,可衙役上门拿人时,凌刃寒倒是未作阻拦,反倒是将人交了出来,由此可见,此事凌刃寒并不知晓!也摆明了态度,不愿沾染。 凌刃寒不插手,那就最好不过了。 思及此,宁世海便更加无遮无拦起来,嗓门一声高过一声,“你做出这等龌龊之事,把丞相府的颜面都丢尽了!今日老夫要是不大义灭亲,来日指不定被世人如何戳着脊梁骨骂呢!” 他说吧,一脸正气的看向胡大人,故作一副痛心疾首样,唉声道:“胡大人,劳您了。” 刑部尚书上不敢巴结凌刃寒,下不敢勾结旁的官员。平日里宁丞相又两袖清风,声名在外,他不敢结交。今日可好,倒是给他凑上了,正好卖个人情。 胡大人捋着胡子,‘啪’的一声,惊堂木一拍,朗声道:“宁婉!你勾结贼人掠夺财物,事情暴,露,便杀人灭口,是也不是?” 宁婉想笑。这刑部尚书不去写话本子,真是可惜了。 他若是去写戏,保准儿唱戏的这个行当都要消失在世间了。 “不是。”宁婉抬眸,对上胡大人的视线,笑的一脸无畏。 庄子上的人,只怕是没人会给她作证的。毕竟都是丞相府的家奴,卖,身契都还在宁丞相手里。可怜她宁婉,倒是有一个人证,但是应该没人请的来。 况且,看凌刃寒今日出城的那身打扮,想来应该也不想暴,露身份吧。 否则一个大太监,打扮的跟个世家公子哥儿似的,还乘马车,生怕被人认出来似的。 怪只怪,她时运不济,救了一群白眼狼。 胡大人本以为宁婉聪明点,他就能结案了。谁知宁婉这一声不是出来,他不得不屁,股落在椅子上,耐着性子继续审。 “好,既然你不肯承认,那本官就只能动刑了!来人,大刑伺候!” 胡大人话音刚落,衙役们便去抬了板凳和棍,子,左右两人,一边一个的想将宁婉架了起来。可他们刚动,宁婉忽的一个眼神过去,杀意尽显。 不知为何,衙役们竟是被她这眼神震住,瑟瑟的后退两步,眼中满是惊恐。 宁婉抱着胳膊,冷冷一笑,“大人这是打算屈打成招?” 胡大人小心翼翼的看了宁世海一眼,理直气壮道:“丞相大人都能大义灭亲,本官又怎敢徇私枉法?只不过,宁小姐的嘴着实是硬,本官不得不用些法子,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啊。” 说罢,他一个眼神过去,示意衙役们动手。 可宁婉这阎王爷转世般的架势,实在是令人畏惧,胡大人眼睛都要抽搐了,愣是没人敢动。 宁婉故意掩着眼角,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自己往板凳边上走去,一边扯着嗓子喊道:“九千岁啊,这辈子宁婉没命再来奉旨追求您了,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您可千万洗干净了等着我啊!“ 她话落,胡大人脸色骤变,奉旨追求九千岁? 那若是今日这宁婉在刑部出了事儿,九千岁要过问不说,陛下那里…… 胡大人稍一愣神的功夫,宁丞相便起身,厉声喝道:“拖下去,打!” 衙役们两个上前按着宁婉,两个举起棍,子,便朝着宁婉身上打去。 就在这时,府衙外,忽的传来一道声音,“胡大人等等,在下也要状告宁婉!” 第二十九章:我想当老大,你看行吗 来人一袭玄色锦袍,头戴银冠,一张脸犹如刀子刻出来的般,轮廓分明,英气逼人。他身子笔直,像是一柄钢枪,挺拔而立。 宁婉不禁多看了两眼,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可她却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小帅哥。该不会是梦里头吧? 这个念头一出,宁婉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宁世海和胡大人在看见来人的瞬间,脸色骤变,两人古怪的看了来人一眼后,胡大人连忙率先起身,亲自将人迎了进来。 “谢将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谢泽芳目不斜视,径直的走到大堂中央,站定身子,“来告状。” “哎哟,谢将军,您这初回京城,谁不知死活的招惹您啊?您说出来,下官一定给您讨回公道。” 胡大人站在前面溜须拍马,宁丞相则坐在一旁,端着丞相的架子,擎等着看好戏。 谢泽芳扫了被人架在板凳上的宁婉,一抬手,指向她,道:“谢某要告宁小姐,施恩相救,却不留姓名,还请大人责罚。” 宁婉愣住了,做好事不留名也要被告? 这人脑子有泡? 等等,这个人瞧着,似乎格外眼熟啊……突然间,宁婉脑子里闪过一道血淋淋的身影,那身影,逐渐与面前这人重合。 这人是她今天救下的那个男人! 宁婉怔住了,合着她这是路边随手一捡,就捡着了一个将军?这什么狗屎运? 见谢泽芳视线看过来,宁婉懒洋洋的趴在板凳上,打了个招呼,笑道:“告状请排队,本小姐还有板子要挨呢。” 她话落,胡大人脸色骤变,谢泽芳话里的意思谁还没听明白? 这是来找救命恩人来了! 这个时候,就算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对宁婉动刑了啊! 宁世海黑沉下来呢,闻言,缓缓起身走到谢泽芳身前,笑道:“听闻谢将军凯旋,老夫本想亲自出城迎接,奈何琐事繁忙,绊住了脚。还请谢将军莫怪啊。” 谢泽芳连个眼神都不曾赏给宁丞相,冷声道:“你又是谁?” 霎时间,宁世海的脸色瞬间变成猪肝色,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活像是生吞了炸药! 他是谁?他当朝丞相,这个黄毛小儿,竟敢问他是谁? 眼看着宁丞相动怒,可谢泽芳却还是一副爱死不死的神情,胡大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两个大人物,怎么就不分开来呢?好好的凑一桌做什么?又不打牌九! 胡大人讪讪的笑了两声,硬着头皮道:“谢将军多年不在京城,想来是有些脸生了,这位是宁……” 可他话还没说完,谢泽芳便转身越过他,朝着宁婉走了过去,全然不顾在一旁已经彻底黑了脸的宁世海。 谢泽芳在宁婉身侧站定,他一过来,衙役们就跟遭了瘟似的飞快退开。 这位小祖宗,如今可是京城新贵,惹不得。 早些年将军府落败之时,所有人都以为百年将门从此化为乌有,却不想短短几年时间,谢泽芳竟能有这番作为,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谢泽芳在宁婉身侧蹲了下来,蹙起眉托,不悦道:“身上还有伤?” 宁婉肩膀一僵,她都换了衣裳,这大哥是怎么隔着衣服看出来她有伤的? 然而,不等宁婉回话,谢泽芳便怒气冲冲的起身,视线刀子似的瞪向跪在一旁的管家弟弟,一字一句道:“你方才说,宁婉勾结外贼,杀你性命?” 大概是谢泽芳浑身杀气太重,管家弟弟被他这么一吓唬,顿时老脸惨白,几乎没了血色,心虚道:“是,庄子上好多人,都遭了贼人毒手……” “这么说,杀人的是贼人,不是她了?” 谢泽芳生意不带丝毫情绪,就像是刀落,干脆利落。 管家弟弟看了宁世海一眼,见后者脸色黑沉,一咬牙,正准备咬死宁婉,却不想,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谢泽芳忽的抬腿便是一脚踹了过去。 “哎哟!”一声惨叫,管家弟弟捂着胸口,痛苦的摔在地上,脸色惨白。 这一脚,吓坏了胡大人,更令宁世海脸色大变,唯独宁婉,打了个哈欠,着实是犯困的紧。 她朝着谢泽芳笑笑,低声道:“谢将军对吧?留口气,别打死了,回头原告死了,本小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 见她还一副没事人一样,没心没肺的笑,谢泽芳顿时无语,可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况且今天宁婉又确实是救了他一命,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撂挑子不管了。 宁世海脸色铁青,谢泽芳这当众一脚,无疑是当众打他的脸! 这个莽夫,简直可恶至极! 宁世海深吸了口气,冷哼一声,道:“谢将军纵然功高,可这里好歹是刑部府衙,谢将军如此跋扈,眼中可还有陛下?” 三言两语,便将谢泽芳推到了一个功高震主,目无主上的位置上。 这种话,若是吓唬一般人,或许还嫩震住。可面对谢泽芳,他是在血雨腥风里杀出来的,可不是在唾沫星子里滚过来的。 宁世海此话一出,他顿时挑起眉头,“既是刑部府衙,丞相并非刑部长官,在此作甚?” 宁世海顿时老脸一僵,他来做什么?他来大义灭亲! 他脸色铁青,眼珠子死死地瞪着谢泽芳,生气道:“谢将军,老夫看在你是晚辈的份上,今日就不跟你计较。这是老夫的家务事,谢将军一个外人,还是赶紧走吧。” “不是。”谢泽芳惜字如金,又或者是面对不喜欢的人多说一个字,如同非礼他舌头。他冷冷的看了宁世海一眼,严肃道:“宁婉,乃谢某的妹子,从即日起,便由我来看护。” 宁婉惊了,她就是来走个过场,怎么还平白的多了个哥? 宁世海更是满脸震惊,反应过来后,一声冷笑,道:“谢将军,老夫养了数十载的女儿,你说带走就带走,既不合情,也不合理吧?” 谢泽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丢给宁世海,“谢某受宁瑾丞所托,照料他妹子,他的妹子,便是我的妹子,宁丞相觉得哪里不妥?” 他还好意思问哪里不妥? 宁世海简直要气笑了,怒道:“宁瑾丞那混账东西的主意?他已经被老夫逐出家门了,有什么资格管老夫的家务事?” 宁瑾丞这个名字,对宁婉而言,既陌生又熟悉。她唯一的至亲,她的兄长。可是,多年杳无音讯,如今突然就找了个人回来捡便宜? 宁婉翻了个白眼,哭笑不得。 谢泽芳却压根不听宁世海废话,直接扭头看向宁婉,问道:“你可愿意叫我一声大哥?” 宁婉揉揉鼻子,望着他,不说话。 能够借机攀上谢府,从此衣食无忧,京城之中,无人敢招惹。 这样大好的机会,只要有脑子的,只怕是都不会拒绝。 然而,宁婉却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一字一句道:“不愿意。” “为何?” 就连谢泽芳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宁瑾丞分明说过,他家妹子乖顺听话,只要他禀明身份,他家妹子一定会同意的。 可谁知,谢泽芳刚开口,就遭了拒绝。 他蹙起眉头,再次道:“在下谢泽芳,瑾丞将你托付给我了。你为何不愿?” 难道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思及此,谢泽芳的视线冷冷的掠过宁世海,严肃道:“你放心便是,但凡你心中所愿,今日无人可挡!” “我想当老大,不想当小妹,你看行吗?” 霎时间,府衙大堂内,鸦雀无声。 谢泽芳想了几十个理由,却唯独没料到,自己被拒绝,只是因为宁婉不想当小妹。 这可难办了。 “这个,得听你兄长的意思。” 谢泽芳斟酌之下,给出这个答案。 本以为宁婉这会让也该答应了,却不想,宁婉依旧是摇摇头,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多谢谢将军的好意,不过我最近惹的麻烦有点多,将军跟我扯上关系,怕是要吃亏。” 且不说大太监凌刃寒,就说她现在跟丞相府闹成这样,若是今日她应下谢泽芳,落了宁世海的面子,日后朝堂之上,宁世海保不准的怎么针对谢泽芳呢。 谢大将军,年少轻狂,胆识过人,自然无所畏惧。 可不怕君子,就怕小人。宁世海这种的,注定是个阴险小人。 闻言,谢泽芳先是一怔,随后眼中露出几分赞赏之意,他难得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你兄长说,让你跟我当妹子,日后每月十两零用钱,不够可在我这儿先预支。” 宁婉突然凑近谢泽芳,避开宁世海和胡大人,小声道:“那个,你老实跟我说,我兄长是不是在外头当土匪了?” “此话何意?”谢泽芳震惊不已,这丫头怎么想的? 宁婉斟酌了下用词,讪讪道:“若不是当土匪,他都被逐出家门了,怎么过的比我还阔绰?” 谢泽芳无语,嘴角隐隐抽搐道:“……这个,日后你亲自问他。” 他言语含糊,并不告诉宁婉过多宁瑾丞的事儿,看起来像是在放着宁世海。 毕竟这个人,当年将宁瑾丞逐出家门时,那般无情,如今若是让他得知了宁瑾丞的下落,保不准儿后悔,还要派人去打死他。 两人正说着,宁世海终是忍无可忍,厉声道:“些将军要认亲,可以,但是今日的案子,必须要有个交代。宁婉,贼人已死,现在是死无对证,管家说你勾结外人,你若是不能自证清白,那么今日,这罪,你就逃不脱了!” 然而,就在宁世海话音刚落,府衙外,一道绯色身影缓缓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群小太监。 还未进门,凌刃寒尖细的嗓音便传了进来:“咱家做这个人证,宁丞相瞧着,可还合适?” 第三十章:占便宜没够是吧 谁能想到,小小刑部府衙,居然能凑齐了当今朝堂上的三座巨山。 九千岁权倾朝野,陛下都得叫一声义父,宁丞相百官之首,大半的朝臣都是他的门生,还有朝堂新贵谢泽芳,手握重兵,杀人就跟捏蚂蚁似的。 这三个人凑一窝,胡大人一个小小的尚书,就差找个地洞躲起来了。 神仙打架,小鬼儿遭殃啊。 凌刃寒睨了一旁眼泪还挂在脸上的宁婉,满脸嫌弃道:“出息!你在千岁府胡搅蛮缠的能耐哪去了?” 宁婉被带走之后,凌刃寒不知为何,莫名的觉得一阵烦躁,于是便过来瞧瞧,好歹宁婉也是养在他府里头的人,即便是做错了事儿,也得他自己训斥着。 谁知,赶来的时机倒是凑巧,谢泽芳这莽夫居然也来了? 凌刃寒斜着眼睛一声冷笑,面露不屑。 宁婉擦干了眼泪,刚才干嚎了几声,这会儿喉咙火燎燎的,她幽怨的瞪了凌刃寒一眼,哼唧道:“千岁真是不解风情,人家那是费尽心思制造浪漫追求你,怎么能说是胡搅蛮缠呢?” 不解风情?众人面面相觑,一个太监要解什么风情? 凌刃寒听着宁婉这副强调,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痛快,方才的烦躁也烟消云散。 他淡淡的瞥了胡大人一眼,不紧不慢道:“宁婉既是有功无过,人,咱家便带走了。” 他说着,抬脚便要离开。 宁婉自然是屁颠屁颠的跟上。 然而,两人还没走出大堂,宁世海便朗声道:“九千岁,宁婉是我丞相府的人,您带走她,这是什么道理啊?” 谢泽芳正要开口,却被宁婉一把抓住了袖子,她朝着他摇摇头,示意道:这种得罪人不偿命的事儿,放着九千岁来。 凌刃寒微微顿了顿脚步,笑着扭头看了宁婉一眼,然后倏地收起笑意,冷声道:“宁丞相若是要讲道理,不如就说说,那本名册的道理,如何?” “你!”名册二字一出,宁世海就便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似的,顿时脸色大变,嚣张的气焰瞬间被灭,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名册的事儿若是传出去,他半世清名就毁了! 看宁世海吃瘪,宁婉险些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她竖起大魔指,朝着凌刃寒比划了一个:赞。 凌刃寒这大太监虽然贱兮兮的,但是看他怼起人来,那是真的一个爽字了得。 宁世海气的不轻,恶狠狠的剜了宁婉一眼后,甩袖离去。 看那模样,似乎气得不轻。 宁世海一走,胡大人顿时轻松了许多,上赶着就要跟凌刃寒说上两句话,可谁知他还没走到凌刃寒跟前,九千岁便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胡大人看蒙了,难道九千岁辛苦跑这一趟,就是为了给宁婉做个证? 这,他莫不是失心疯了? 顶着胡大人看活化石般的视线,宁婉总算是出了刑部府衙。 府衙外,凌刃寒的马车还没走,似乎是在等人。 宁婉抬脚就要往马车里钻,可不曾想,她刚动作,谢泽芳便一抓住她的胳膊,蹙眉道:“这阉贼欺负你?” “噗”…… 宁婉吓了一跳,急忙一把捂住谢泽芳的嘴,什么阉贼?当着凌刃寒的面儿骂他,活腻了! “没有没有,九千岁待我是如珠似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差把我当祖宗供起来了,哪儿能欺负我啊。” 马车内,九千岁眼角一跳,冷哼一声。 闻言,谢泽芳心下顿时一沉,更是认定了是凌刃寒那大太监欺负宁婉,可宁婉却碍于他的权势,不得不委屈求全。 霎时间,宁婉在谢泽芳的心中的形象,便是一个备受欺凌,爹不疼,又没娘,还被阉党欺负的小可怜。 他心中一痛,将宁婉往自己身后一护,怒道:“阉贼,有什么事儿你冲着我来!你若欺负我妹子,我跟你势不两立!” 马车内,寂静无声,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守在两侧的太监无一不垂着脑袋,默默地后退了几步。 这护国将军,瞧着也忒吓人了,跟要吃人似的。 不多时,马车内便传来凌刃寒阴柔的嗓音,似乎还带了几分笑意,“势不两立?说的好像咱家现在跟谢将军在一条船上的似的。” 宁婉嘴角一抽,扭头心疼的看了眼谢泽芳,这哥们一看就是个正直人,对上凌刃寒这狡诈之徒,还是口舌之争,毫无胜算啊。 谢泽芳冷冷一笑,鄙夷道:“既然我回来了,从今以后,我妹子,你就休想再伤她分毫!” 说着,谢泽芳拉了宁婉的手便要走。 然而,他走出了两步,扭头一看,宁婉一动没动。 谢泽芳蹙眉,“别怕,有我在,这阉人不敢拿你怎么样!” 宁婉颇为为难的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道:“可是,我饿了。” 饿了?这有什么关系? 谢泽芳有些糊涂了,茫然的看着宁婉,“我这就带你去酒楼吃饭!” 不就是饿了吗?京城的酒楼,就算是今天让宁婉吃个遍,他也是养的起的。 宁婉默默的推开谢泽芳的手,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垂着脑袋没说话。 马车内,凌刃寒又是一声轻嗤,笑着道:“她的意思是,咱家府上每日御赐的那道鸽子羹,她想吃。” 世人都说九千岁深得圣宠,却不知道,九千岁到底有多受宠。 据说当初凌刃寒在宫中陪陛下用膳,只不过是多用了一口鸽子羹,从那日起,陛下便命人每日送一道鸽子羹去千岁府,雷打不动。 这还只是宁婉知道的一件事儿,隔三差五的赏赐更是不必多说。 见谢泽芳不太能get到她的点,宁婉深吸了口气,抱拳道:“多谢今日将军搭救之恩,来日,我必当报答。” 她说罢,也不给谢泽芳说话的机会,直接钻进了凌刃寒的马车。 他既然在这儿等着自己,她今日就别无选择。 更何况,大太监今日的确帮了自己的忙。 马车缓缓朝着千岁府驶去。车厢内,一片静默。 过了良久,宁婉看了眼闭目养神的凌刃寒,感谢的话,她说不出口,于是干脆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多谢九……” ‘嘎吱’一声,还没等宁婉话说完,马车突然一晃,她手一抖,一杯滚,烫的茶水便泼在了凌刃寒的裤子上。 凌刃寒猛地瞪开眼,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宁婉下意识的便要帮他擦,然而,当她的手贴在凌刃寒的裤子上时,她这才反应过来一个致命的问题:这他么是裤。裆啊! 啊! 宁婉风中凌乱了,尚未回过神来,凌刃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拎起来往边上一丢,声音都气的尖细了许多,“宁婉!你想做什么?” “我,我……给你擦擦啊。” 宁婉很是委屈,更多的是欲哭无泪。她本想着,好歹人家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她再怎么着,都应该表示表示。 要钱?她没有。要命?不肯能。思前想后,还是案几上刚煮好的茶更能聊表她的谢意。 反正借花献佛,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可谁知道,这茶水这么不长眼睛,居然泼到了凌刃寒的裤,裆上。 得亏他大宝贝不在了,否则肯定给烫坏了。 宁婉讪讪的抬起头,揪着自己的小手指,小心翼翼道:“不,不疼吧?” 凌刃寒本就阴沉的脸色,顿时宛如阴云密布,眉宇间笼着一层浓浓的戾气,他狰狞一笑,“咱家果然是太宠着你了!” 宁婉缩缩脖子,二话不说,掉头就要跳车。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但是人要是倒霉的时候吧,跳车都是有麻烦的。宁婉刚掀开车帘,便被凌刃寒一把拎住了衣领。 宁婉欲哭无泪,“我真不是故意摸你的!那个,弄疼你了?” 凌刃寒冷嗤一声,阴恻恻的道:“宁婉,你变着花样的占咱家便宜,没够了是吧?” 谁他么占便宜没够了啊! 他么的下面空无一物,她占个毛线的便宜。 宁婉气的直翻白眼,又好笑又好气道,“谁占你便宜了,是你自己躺在这儿的!” “咱家躺着,你便起了色心?”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她刚才还真有那么一点旖旎心思。 说实话,凌刃寒要不是个太监,只怕是个要祸害众生的妖孽了。 宁婉越想脸越红,脑子里不断的闪过凌刃寒那大太监洗白白躺好的画面,她真的是瞎了心,居然对一个太监起了邪念。 宁婉捂着脸,欲哭无泪。 凌刃寒盯着自己裤,裆上的一片水渍,脸色越发的黑了。这要是让人看见了,指不定生出什么邪念来呢。这个小东西,是他命中的克星吧? “过来。” 凌刃寒没好气的瞪了宁婉一眼,低声喝道。 宁婉往角落里缩了缩,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你,你想干嘛?杀人灭口?” 不就是被摸了下么?这大太监,未免太小气了吧! 杀人灭口?凌刃寒简直都要气笑了。他方才,宁婉摸上他腿根的瞬间,险些害得他真气外泄,坏了大事儿。 见宁婉缩着脖子躲在一边,凌刃寒不禁有些想笑,现在知道怕了? 他上前,一把将宁婉拽到自己跟前,正要算账,冷不丁的,马车再次‘咯吱’一声,猛地一晃,宁婉脚下不稳,当即便一头扑在凌刃寒身上,将他压在了软塌上。 唇瓣相贴,温热的,暖暖的,像极了宁婉前两日吃的红烧肉。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惨遭她非礼的凌刃寒,张开嘴,咬了下去…… “嘶”的一声,凌刃寒顿时反应过来,尚未来得及推开宁婉,马车车帘忽的被人掀开,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传了进来:“义父,墨儿来看您啦……” 车帘掀开的瞬间,六目相对,瞬间死寂一片…… 第三十一章:宁婉要杀人灭口 “年画娃娃!” 宁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凌刃寒丢去了院子里。同时被丢过去的,还有当今陛下,景墨。 一时间,九千岁的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人四目相对,气氛紧张。 宁婉一声年画娃娃喊出口,景墨挣红了小脸,气鼓鼓的瞪着宁婉,那神情,活像是亲爹给他找后妈似的,怒道:“不准叫我年画娃娃!” “那善财童子?”宁婉摸摸鼻子,从善如流。一边说,一边捡起桌子上的梨,啃得汁水四溢。这梨子,也就这几日才有的,听说都是宫里头娘娘们吃的上等货色。 景墨龇牙咧嘴的瞪着宁婉,怒气冲冲道:“朕乃当今天子!” “我知道啊。”宁婉点点头,含糊不清的答道。说实话,要不是亲眼所见,凌刃寒那大太监对着一个小屁孩恭敬俯首,还叫他陛下,打死宁婉都不敢相信,这小屁孩居然是当今皇帝。 牙换完了么? 字儿认全了么? 早上起床不喝奶了? 景墨被宁婉这嚣张的态度气的小鼻子噗嗤噗嗤的喘着气儿,他当时怎么就这么瞎了心的下旨了让这种女人追求义父呢? 他这是亲手把义父推,进了火坑啊。 景墨小可怜抱着小小的自己,委屈巴巴。 “朕要砍了你的脑袋,当球踢!” “行啊,陛下一言九鼎,回头我的脑袋若是砍下来了,陛下不当求踢的话,那便是食言,会被天下人嘲笑的。”宁婉也不跟他争辩,梨子啃得更香了。 毕竟跟小孩较真儿做什么?回头一块糖就能哄好的事儿。一块不行,两块…… 景墨一想到宁婉的那张脸,然后他还要对着那张脸把她的脑袋当球踢……画面太残暴,他猛地抖了抖身子,一阵恶寒。 小陛下可怜兮兮的望着桌子上唯一一个梨被宁婉吃的跟狗啃的似的,小眉头蹙了起来,回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守在书房门口的吴刚,哼唧道:“墨儿饿了,想吃肉肉。” 吃肉好啊!宁婉立马扭过头看着吴刚,“我也想。” 吴刚嘴角一抖,无奈的推门进去。 书房内,凌刃寒正握着景墨来时带来的折子,脸色微微沉,似乎不大高兴。 吴刚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垂下头,无奈道:“千岁,可是有要紧事儿?” 小陛下尚在襁褓之时,便已登基了,当初太后垂帘听政,扶持的自有太后一脉。随着小陛下年岁渐长,九千岁的权势也逐渐越过了太后一党,再加上小皇帝亲近九千岁,也就造成了如今这番局面。 要紧的折子,九千岁若是没进宫,小陛下就自己溜出来。 凌刃寒轻嗤一声,凤眸里满是不屑,“一群蠢货,自以为行事隐秘,便觉得咱家不会知晓了?” “千岁说的是,那日刺杀谢将军之事?” 吴刚问完,凌刃寒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显然,今日小陛下拿的奏折里,提及的也是此事。 凌刃寒扔了受伤的折子,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后,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挑眉问道:“找我何事?” 小陛下出宫,来的隐秘,凌刃寒将院子外的人都遣走了,只留了吴刚一人照看着。 吴刚清了清嗓子,低声道:“陛下说,想吃肉。” “嗯?”凌刃寒摇头笑了笑,然后倏地收起笑容,淡淡道:“不给。” 再吃下去,就是一个球了,还能吃肉? 吴刚垂着脑袋,接着道:“宁小姐也想吃。” “不给。”凌刃寒说完,似是愣了下,随后神情不自然的别开视线,“医家有云,伤哪儿补哪儿?” 一时间,吴刚竟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又不曾看过医书,怎么知道医家说过什么? 他点点头,“好像,是吧?” “吩咐后厨,炖些骨头给她。”凌刃寒吩咐完,也不给吴刚反应的机会,抬手赶人:“下去吧。” 吴刚一脸懵逼,恭敬的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可他退出去了也没想明白,吃哪儿补哪儿,然后千岁让炖骨头?可小陛下也没伤着骨头啊? 揣着满心疑惑,吴刚出了院子,却见院子里,早已空无一人。 小陛下和宁小姐人呢? 而此时,另一边,九千岁府后厨,众人忙忙碌碌,两道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进去,一道小一点的身影,趁着没人注意,将一盘素烧鹅拎了就跑。 而此时,一个瘦弱的小太监,正面不改色的拿了一壶酒,然后端起一旁的一锅汤,气定神闲的拿了出去。 后厨里,众人忙的脚不沾地,谁也没发觉这小太监有什么不对。 不多时,千岁府某处人烟稀少的回廊处,一大一小两个人,将他们的战利品拿了出来。 “小年画,你义父是不是经常苛待你?怎么连口肉都不给你吃?” 宁婉撕下一根鹅翅膀,递了过去。 景墨这会儿也不跟他计较她管自己叫什么了,反正旁人叫他陛下,他也听腻了。 他仰起巴掌大的小脸,委屈道:“义父嫌我胖。” ‘噗’…… 宁婉闭着眼睛都能想象的出凌刃寒那副嫌弃却又无比正经的神情。但是他一个太监,担心一个小孩吃肉长胖了? 这可真真的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景墨愤愤的啃了一口烧鹅,委屈道:“可是朕胖了,也是皇帝啊,有什么关系呢?” 宁婉自己吃着鹅腿儿,闻言脸不红心不跳的道:“他大概是怕你长胖了,找不到媳妇吧。” “朕日后,可以有佳丽三千的。” 景墨一本正经的望着宁婉,小模样甚是可爱。宁婉简直都要逗乐了,抬起手,在景墨的脑门上敲了一下,语重心长道:“你平日里,最讨厌什么?” 景墨捂着脑门,气鼓鼓的瞪着宁婉,想了想,道:“花蝴蝶。” “那你想一想,三千只蝴蝶追在你屁股后面,吓人不?”宁婉有种自己在教坏小孩的既视感。可想一想,这古代皇帝的三宫六院,一定有存在的必要吗?那些个没有三宫六院的皇帝,还不是好好的。说白了,什么联姻,巩固皇权,都是一群废物给自己找的借口。 景墨刚塞到嘴边的鹅翅,顿时‘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不要不要,朕不要三千只蝴蝶!” 见他吓得脸都白了,宁婉忍着笑,心满意足的继续啃。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厉喝,突然传来。 “我就说,我家夫人的补汤去了哪里,原来是给你们拿走了啊!” 这声音,中气十足,一听就是早上吃撑了的。 宁婉抬眸,对上絮儿那张熟悉的脸蛋,笑盈盈的道:“这补汤上写着香夫人三个字儿了?” 絮儿冷哼一声,环着胳膊鄙夷道:“宁小姐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说着,她视线瞥向一旁的景墨,顿时脸色一沉,鄙夷道:“哟,这回还带着个小叫花子一起偷嘴儿呢?” 自从那日香夫人被九千岁赐了一份血耳汤后,便大病了一场。这几日她正愁没机会教训教训宁婉呢,今日倒好,她自个儿的撞枪口上了。 絮儿满脸鄙夷的看着景墨,白眼都能翻到天上去。 小陛下何时受过这种鸟气,当即便要冲过去给她一点好看,却被宁婉一把拎了回去。 见小陛下气的不轻,宁婉心中有些好笑,絮儿这丫头,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啊。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絮儿冷哼一声,嘲讽道:“宁婉,旁人怕你,我家夫人可不怕,今日这汤,这素烧鹅,可都是我家夫人亲自让厨房做的,难道我方才去厨房,厨子说找不到了,原来竟是被你们给偷了!” 她说着,二话不说,冲了上去,‘哗啦’一声,一脚将宁婉从厨房拿来的汤和素烧鹅踹翻在地。 汤汁溅了一地,素烧鹅砸在宁婉脚边,她眼角猛地一跳。 一回头,身后,景墨正红着眼眶,正愤愤的瞪着絮儿。 “宁婉,你若是识相的,就赶紧带着这个小叫花子滚远点!千岁府,也是你能高攀的地方!” 絮儿话音未落,突然,‘啪’的一声,世界安静了。 宁婉揉着手腕,满脸嫌弃的看着被打懵了的絮儿,嘲讽道:“欠揍就直说,叽叽喳喳个不停,污染空气。” 景墨登时惊呆了,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看宁婉,揉了揉眼睛,心中哀嚎道:完了,他这不是把义父推火坑里了,他这是把义父推到老虎窝里了。 呜呜,他可怜的义父啊。 絮儿捂着半张发麻的脸,赤红着眸子抬起头,“宁婉,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她可是太后娘娘的亲外甥!” 宁婉翻了个白眼,呵呵,太后娘娘的亲儿子还在这儿呢,亲外甥算啥?她转身,就要把景墨拎出来。 可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别说是景墨了,蚂蚁都没有一只。 “这熊孩子兔子成精吧?跑这么快!” 她没好气的说罢,却见絮儿突然捡起地上的碎片,二话不说,朝着自己的脖子划了下去,鲜红的血瞬间冒了出来。 宁婉大惊,“我去!你该不是有自残倾向吧?” 她刚说完,絮儿便忽的捂着脖子,朝着她身后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九千岁救命啊!宁小姐偷我家夫人的补汤被奴婢发现,要杀奴婢灭口!” 第三十二章:千岁的滋味儿比肉更美 宁婉顿时,心下‘咯噔’一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诱拐小皇帝偷肉吃,被发现了! 这大变态会不会剁了她的爪子喂狗?再不然把她丢湖里喂鱼? 宁婉脑子里百种念头顿时横生而起,僵硬着半边身子转过身,对上那道狭长的厉眸。 凌刃寒一袭玉色锦袍,上面金丝线绣着鸟兽图纹,双手负在身后,正阴森森的盯着她,眼刀子嗖嗖的。 宁婉打了个哆嗦,看了眼跪在他面前的絮儿,立马狠狠的掐了把大腿,二话不说,朝着凌刃寒便扑了过去,“九千岁,我冤枉啊!” 凌刃寒眼角一阵抽搐,看着一改往常路子,突然间喊起冤的宁婉,冷飕飕的笑了声,“喊冤能喊成你这般理直气壮的,也着实是少有。” 他冷嗤一声,白了宁婉一眼。 宁婉不动声色的将自己满手油的爪子在凌刃寒的袖子上擦干净了,心满意足的撒开手,淡淡道:“启禀千岁,我随便喊喊罢了,千岁不必当真。” 随便喊喊? 凌刃寒揉了揉眉心,不知为何,最近总觉得脑袋疼,尤其是见着宁婉的时候,格外的疼。 他视线无意间瞥到自己袖子上,方才换上的衣裳,玉色的广袖上,正印着一道油乎乎的巴掌印,为了对称,另一只袖子上,也同样印着一只。 宁婉身后,掉在地上的烧鹅油光锃亮,与他袖子上的爪子印相辉相映。 一时间,凌刃寒跟被人刨了祖坟似的,扯开喝道:“宁婉,你给咱家滚过来!” 宁婉连忙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千岁好凶,我怕怕。” “一,二……” 不等凌刃寒数完,宁婉踩着蚂蚁,心不甘情不愿的凑了上来,无奈道:“千岁,衣服穿着就是为了脏,否则岂不是失去价值了?” “收起你的歪理!”凌刃寒气的脸都白了,要不是当众脱衣服,不甚雅观,他此时必是要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砸死宁婉的,“看来,是千岁府的肉太美味,将你喂养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宁婉委屈巴巴,千岁府的肉她统共才吃了几顿?就说今天,她清清楚楚的听到这大太监说只给自己啃骨头,这才带着景墨去偷肉吃的。 宁婉瘪瘪嘴,不高兴道:“千岁府的肉是挺好吃的,就是人凶巴巴的。” “你说什么?”凌刃寒眸子一眯,危险的问道。 “我说千岁的滋味儿比肉更美。”宁婉眼睛一弯,笑眯眯的答道。 这话说的,好像跟她吃过九千岁一样。 凌刃寒寒沉着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瞪了宁婉一眼,意味不明的喝了声:“闭嘴!” 身后的吴刚红着老脸,不忍直视。 而就在这时,絮儿那不和谐的声音,再度传来。 “千岁,我家夫人近日身体抱恙,又万分想念千岁,都快得了相思病,若是千岁能去瞧瞧……” 凌刃寒不紧不慢的打断她的话,幽幽道:“咱家又不是太医,去瞧了她就能好?” 絮儿一怔,“可是……” “再说,得了相思病,是喝不下这十全大补汤的。”凌刃寒说完,霎时间,絮儿面色苍白。这补汤,的确是香夫人院儿里的,只是却不是香夫人要喝的。 她咽了口口水,紧张的垂着脑袋,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宁婉忍着笑,一本正经的抱着胳膊在一旁看戏。 难怪都说,后宫里头心机最深的,不是太后,也不是皇后和贵妃,而是大太监。 试想,太监无权无势,却能讨得宫中多方势力的欢心,还能苟活到最后,哪个妃子能做得到? 絮儿苍白着小脸,结巴着开口道:“是,是奴婢想求千岁去见见夫人,这才满口胡言,请千岁责罚。” 凌刃寒看都不看絮儿一眼,眉头紧蹙,视线有意无意总是会落在袖子上的油爪子印上。一看到那脏兮兮的袖子,他就恨不得能现在就把宁婉丢池塘里喂鱼。 絮儿侧了侧脖子,将自己脖子上的伤痕露了出来,哽咽道:“奴婢还请千岁做主。今日在千岁府中,宁小姐都敢对奴婢动手,奴婢实在担心,来日这宁婉看不过夫人,便也对夫人下这般毒手。还请千岁明察啊。” 要不是气氛太过安静,宁婉不好意思打破气氛,此时恨不得给这丫鬟拍手叫好了。 不是,香夫人她家是开戏园子的吗?怎么这姑娘飙起戏来,草稿都不用打的吗? 絮儿垂着头,将脖子上的伤口露出来,正好避开了凌刃寒犀利的视线。 “这是你干的?”凌刃寒懒懒的瞥了宁婉一眼,仿佛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拍死她。 宁婉老实巴交的摇摇头,“不是。” 以凌刃寒的智商,这种小手段,他怕是随便一眼就能看穿。 毕竟人家拿的是宫斗13oss剧本。 絮儿拿的,不过是宅斗炮灰剧本。 凌刃寒嫌弃的点点头,深以为然道:“咱家也觉得不是你。” 这大太监,真的可爱的有些过分了啊! 宁婉忽的鼻尖一酸,感动莫名,酝酿好情绪,扯着嗓子就要一番痛哭流涕,可不等她做好准备工作,就听见凌刃寒冷哼道:“想必若是你,会先啃了烧鹅,才舍得砸盘子吧?” 宁·秃头·婉没好气的瞪了眼凌刃寒,心中鄙夷道:聪明的过分了啊! 他这是钻进自己肚子里当蛔虫了吗? 闻言,絮儿的身子顿时抖成了筛子,小脸血色全无,就跟那水里头捞上来的白纸般。 她咬着唇,不死心道:“千岁,宁婉勾结外男,在千岁府内亲亲蜜蜜,奴婢亲眼所见啊!” ‘噗’的一声,宁婉没忍住,笑出了声。 勾结外男? 年画娃娃,毛都还没长齐,看起来,像是个男人? 亲亲蜜蜜倒是可以,毕竟她跟小陛下也是吃过一只鹅的交情了。 凌刃寒的眸子陡然冷了下来,眼底卷起一股杀意,如果说方才只是看小丑跳梁,那此时,便是动了杀机。 他勾起唇瓣,声音陡然间低沉下来,似笑非笑道:“勾结外男?” 絮儿攥紧了手指,咬着牙道:“是。” 她刚说完,突然,凌刃寒抬起脚,‘砰’的一声,将她踹了出去。 他用了力,絮儿一时不查,竟是被踹的摔了出去。 不等絮儿反应过来,便听见凌刃寒阴柔的嗓音忽的传来:“你这双眼睛,想来也不必再留着了。” 他话落,随手掏出帕子,朝着宁婉脸上一扔,白净的帕子遮住了宁婉的视线,而就在这个空档,只听一声惨叫,‘啊’的一声,宁婉顿时浑身一僵,帕子上,似乎溅了血迹,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钻进鼻腔里。 宁婉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手腕上一凉,便被一把拽走了。 身后,絮儿断断续续的痛呼声,渐渐远去。 不多时,凌刃寒带着宁婉回到院子,桌子上,早已摆满了午膳,香味儿扑鼻,可宁婉已经没了食欲。 她猛地扯下帕子,丢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凌刃寒。 凌刃寒纤手如玉,优雅的盛了一碗汤,摆在宁婉面前,从容淡定,仿佛刚才那个暴戾狠辣的人,不是他一般。 宁婉嘲讽一笑,冷声道:“我帮了千岁这么大一个忙,千岁想用几块骨头打发我?” 桌子上摆着的,正是后厨才熬好的骨汤。宁婉那日在庄子上,砍在她肩头上的伤口都见骨了。此时看着这骨头汤,宁婉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凌刃寒看了她一眼,自顾自的盛了一碗汤,面不改色道:“帮忙?咱家倒是不知,你又给咱家帮了什么忙了。” “九千岁借着我的手,折了香夫人在府中的眼线,也就是间接的断了太后的眼线,不是吗?” 絮儿敢在她面前放肆,不过是因为她是香夫人的人,即便是出了事儿,香夫人兜不住了,还有太后。可谁想到,今日竟直接的招惹了凌刃寒。 方才宁婉虽然没看见是个什么情况,可临走前,见絮儿躺在地上捂着眼睛,那鲜红的血,顺着指缝往外渗,那场面,宁婉只是想想便觉得残忍。 凌刃寒斜眼睨了她一眼,冷声道:“太聪明的人,活不长久。” “有千岁护体,我觉得我能长命百岁。”宁婉半讥讽半打趣的道。她也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如履薄冰。这会儿凌刃寒无论是为了什么,至少还愿意护着她。 凌刃寒轻嗤一声,将碗放下,皮笑肉不笑的道:“这番话,咱家若是乐意,就当个真,若是不乐意,你丢的,就是小命了。” “马屁真是不好拍啊,抱歉,是我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宁婉没好气的抱起碗,‘咕噜’一口喝了下去,然后,她眼神顿时变了…… 这汤,怎么,怎么会是苦的! ‘噗’…… “不准吐。”凌刃寒睨了她一眼,便知道她要干什么。药膳么,哪儿来的好喝的? 不过,滋补身子,倒是极好。 想着,九千岁优雅的喝了一口,然后将剩下的汤,都推到了宁婉跟前,笑眯眯的道:“喝不完,你带来的丫鬟嬷嬷,便都没饭吃了。” 宁婉瞪大了眸子,狠狠的瞪着他,恨不得把这大太监泡在骨头汤里度过余生! 就在这时,院子外,忽的传来一阵嘈杂声。 凌刃寒眉头瞬间蹙了起来,一回头,就看见院子外,一道玄色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第三十三章:她说千岁有喜了 来人一袭墨色锦袍,身后跟着十来人,人手扛着一样兵器,气势汹汹。千岁府的小太监们见了来人,纷纷散开了些,似乎有些怵他。 凌刃寒眸光一凛,侧过身,漫不经心的掏出铁扇把玩之际,还不忘将桌子上的骨头汤往宁婉跟前推了推,意思不言而喻:喝完不许剩。 谢泽芳刚一进来,就看见这一幕,顿时,他眦目欲裂,手腕一抖,一柄暗器便朝着宁婉手上的汤碗砸了过去,“不能喝!” “啪”的一声,一柄铁扇,精准无误的挡住了那枚暗器,凌刃寒优雅的收起扇子,掀开眼皮,扫了过去。 “阉贼!你给她喝的什么!”谢泽芳黑沉着脸,脚尖一点,人就到了凌刃寒身前,拳头也朝着凌刃寒挥了过去。 凌刃寒抬手一拦,弯着眼角,笑道:“自然是,毒药。” 果然是毒药! 谢泽芳周身杀意四溢,一想到宁婉身处火坑,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凌刃寒这个大太监残害而死,他就恨不得现在就把这阉贼乱剑砍死。 “宁婉,过来!” 谢泽芳赤红着眸子,死死地瞪着凌刃寒,长剑出鞘,寒意四射。 宁婉捧着碗的手抖了抖,人还没动,就听见凌刃寒那阴柔的嗓音响起,“宁婉,不许动。” “今日有本将军在,你胆敢伤她一根汗毛,我必让你血债血偿!”谢泽芳拔出剑,对准了凌刃寒。 看着架势,大有今日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宁婉苦着脸,默默的捧着那碗骨汤,嘴里还有一口骨汤尚未咽下去。 谢泽芳脾气大,她理解。可凌刃寒这是抽的哪门子的疯?这骨汤要是下了毒,他怎么还没死? 凌刃寒歪了歪脑袋,神情不悦,像是一只被人冒犯到的猫,脊背弓起,随时跃起而攻之般。 “宁婉,还需要咱家喂你么?” 他眯了眯眸子,嗓音低沉,温柔,像是淬了一层下了毒的蜜般。宁婉愤愤的瞪了他一眼,一仰头,捏着鼻子,将骨汤一饮而尽。 “阉贼!”谢泽芳脸色煞白,怒发冲冠,手中长剑朝着凌刃寒砍了过去,眼睛都红了。 就在他长剑即将砍到凌刃寒身上时,宁婉擦了擦嘴,长舒一口气,站了起来,一抬手,便要去捏谢泽芳的剑。 霎时间,凌刃寒眉头一蹙,手腕翻动,正要动手。却见谢泽芳脸色大变,急忙一个回身,将长剑收了回来,他也被迫收回攻势,后退了好几步。 凌刃寒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压下满心的怒火,气急败坏道:“咱家几时允许你擅动了?” 刀剑无眼,若是谢泽芳收手不及,她这条小命,今日就交代在这儿了。 闻言,谢泽芳顿时脸色铁青,抬眸瞪着凌刃寒,“阉贼,你别得寸进尺!” 说罢,他紧张的看向宁婉,放柔了声音,关切道:“你没事吧?” 这样关切的眼神儿,宁婉穿越后,除了在软软和五嬷嬷眼中看到,谢泽芳,是第四个。 她心中一暖,浅浅一笑,摇头道:“骨汤,没毒。他逗你玩呢。” 从谢泽芳进院子开始,凌刃寒这大太监就跟遛狗似的兜逗着谢泽芳。 偏生谢泽芳又是个武将,性情耿直,且不说西厂督公凌刃寒的臭名远扬,世上没几个人不想砍死他的。再者,他故意逗谢泽芳,说这汤中有毒,谢泽芳一听,就来了火儿。 可宁婉怎么都没想到,天子脚下,京城千岁府这种地方,这哥们居然真的敢提剑就砍凌刃寒! 勇气可嘉,他的胆子是给神仙开过光吧? 见谢泽芳被逗弄,凌刃寒眉梢微挑,心情愉悦。 谢泽芳脸色铁青,一副仇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模样,凌刃寒火上浇油道:“谢将军特意来咱家府上,就是为了给咱家舞剑?” 舞剑?这他么是要杀你!个眼瘸的家伙。 宁婉翻了个白眼,走到谢泽芳身边,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他脑子有病,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有病? 并未听闻西厂督公凌刃寒有疾病啊? 然而,毕竟是自家好兄弟的亲妹子,宁婉的话,谢泽芳是听的。于是,他看向凌刃寒的目光忽然和善许多,甚至还带了几分同情。 那眼神,看的凌刃寒一身鸡皮疙瘩。 他扭头看向吴刚,眼神询问二人说了什么,然而,吴刚一脸不忍的低下头,哑巴了。 谢泽芳深吸了口气,看了凌刃寒一眼,淡淡道:“今日我来,两件事。” 凌刃寒的视线落在被他藏在身后的宁婉身上,吐到嘴边的那句将军请坐,在唇边打了个转,又咽了下去。 坐?他就配站着! “无事不登三宝殿,谢将军如今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还有什么事儿要来找咱家的?” 凌刃寒说着这话,脸都不红一下。 陛下身边的红人?陛下才几岁?天天黏在谁屁股后面? 所谓的朝中新贵,不过是太后扶持,想为己所用之人。 谢泽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招手,顿时,他带来的随从便上前,二话不说,一跺脚,地面抖了三抖。 千岁府的太监内侍们立马握住剑就要动手,然而,凌刃寒微微抬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他睫毛轻颤,抬眸看了谢泽芳一眼,两人视线相交,瞬间,电石火花,隐约间,仿佛能闻到一股硝烟弥漫的味道。 宁婉歪着脑袋,看着随从手上抱着的各式兵器,还没开口,就见那群随从突然手一松,‘噼里啪啦’的一通响,他们带来的兵器,便都这么堆在了凌刃寒面前。 堆成了一座小山。 凌刃寒眉头微微一挑,像是看傻子似的看向谢泽芳,一言难尽道:“将军这是,府中揭不开锅,前来千岁府卖铁来了?” ‘噗’的一声,宁婉一口口水险些没呛死自己。 听听,这大太监说的还是人话么? 然而,这话在谢泽芳听来,便是凌刃寒脑子有病的铁证了。 他深吸了口气,眼神更家怜悯,然而,改半的事儿,还是得办。他努努下巴,示意了下,沉声道:“这些,是谢礼。” “哦?”凌刃寒轻笑一声。至于谢什么,两人心照不宣。当日庄子上,若不是凌刃寒及时赶到,又将谢泽芳带回京城,还派人送回府,他这条命能不能捡回来,还真是难说。 只是,九千岁府,还是第一遭有人上门道谢的。 凌刃寒扯起唇角,漫不经心的看着地上的一堆兵器,这些兵器,多数都是叫的上名字的,不说是价值连城,至少,也是稀罕之物。 谢泽芳今日拿这些东西来当谢礼? 倒是比玉如意要好上许多。 “那另一件事呢?”凌刃寒幽幽的挑起眉头,问道。 “与你一决生死!” 谢泽芳话落,宁婉又是‘噗’的一声,刚喝进去压惊的茶,全喷出来了。 凌刃寒一脸嫌弃的瞥了宁婉一眼,一抬手,扔了块帕子,砸在宁婉脸上,满脸嫌弃道:“你嘴漏?” 你才嘴漏,你全家都嘴漏! 宁婉没压下想要拍死凌刃寒的冲动,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我这不是担心千岁么,万一千岁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后半生……”那简直是幸福的能开花了! 后半句宁婉没说出来,可凌刃寒只稍稍一看她的神色,便将她眼底的兴奋看的一清二楚。 他勾唇,笑笑,阴险道:“将军既然有邀,咱家自然不好不应。” 谢泽芳扬了扬下巴,冷声道:“那便来吧!” 然而,谢泽芳话落,凌刃寒却突然翘,起兰花指,朝着宁婉轻轻一点,柔声道:“都说咱家下手无轻重,唯恐伤了将军。不如,就让咱家的贴,身婢女替咱家与将军比试吧。” 突然被点名的宁婉顿时小脸一僵,指着自己,一脸懵逼道:“我?贴,身婢女?” “不愿意?”凌刃寒睫毛翘,起,狭长的眸子里仿佛坠了漫天的星河,清澈阴冷,又透着迷人的光亮。他虽笑着,可笑意不达眼底,甚至还带了满满的威胁。 五嬷嬷和软软都还在千岁府,宁婉怎么可能有机会不愿意? 她咬咬牙,一字一句道:“能为千岁效力,是我上辈子,上上辈子,祖宗积德换来的福分啊!” 怕是上辈子,上上辈子,她刨了这厮的祖坟,才换来今生的报应吧! 宁婉蹲下,身子,撅着屁,股在一堆的兵器里挑了起来。 谢泽芳双眸通红的瞪着凌刃寒,忽的上前,一把将宁婉拉开,手上长剑‘嗖’的一下对准凌刃寒,一字一句道:“阉贼,本将军念在你有病的份上,不与你过多计较!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于她!” 有病二字一出,宁婉只想捂住脸,找个地缝赶紧钻起来。 大哥,这种话这么直接的说出来真的好吗? 她还想多活几年啊! 凌刃寒阴柔的笑了起来,笑的阴森森的,像是地狱里的恶鬼爬了出来,从他喉咙间溢出的声音,就像是极黑极冷的夜里,那一双双早已化作腐肉的枯爪从黏糊糊的土里伸出来,冒着阴森的寒气,“宁婉,你最好给咱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宁婉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本能的想跑,然而却被谢泽芳一把拉住胳膊,一本正经道:“你别怕!今日,有我护着你!谁也不能伤你半分!” “哥啊!”宁婉一声干嚎,就差跪下了。她双手紧紧地攥着谢泽芳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稀里哗啦,我见犹怜。 谢泽芳心疼不已,连忙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别怕!我既回京,谁也不能伤你分毫!” “大哥,你听我说……” 宁婉趁着凌刃寒满脸嫌弃的别开眼,贴着谢泽芳的耳侧,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谢泽芳的眼神陡然一变,狐疑的看着宁婉,“真的?” 宁婉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真的。” 见状,谢泽芳又无奈,又愤恨的瞪了凌刃寒几眼,这才没好气的一甩袖子,扭头吩咐道:“我们走!” 这一出来去匆匆,倒是看得千岁府的人目瞪口呆。 这谢大将军刚才还是一副要杀人的模样,这会儿怎么就走了? 凌刃寒意味深长的看着宁婉,忍着磨牙的冲动,一字一句道:“你方才,又说了些什么?” 宁婉咬着唇儿,没敢抬头。 然而,凌刃寒一个眼神过去,吴刚便恭敬道:“方才宁小姐说,千岁肚子里怀了孩子,不宜动怒,请谢将军改日再来。” 凌刃寒一张阴柔的脸上瞬间阴晴难辨,冷冷的看了过来。 杀气逼近,宁婉身子一抖,猛地一拍屁,股,转身就跑…… 第三十四章:宁婉是有毒吗 一盏茶后,九千岁的屋内。 凌刃寒斜倚在塌上,手上捧着一本书,目光似乎盯着书面,又似乎已经飘远。他卸了妆,面色白皙如玉,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穿着一袭黄褐色纱衣,周身的戾气散去许多。 而屋子正中间,宁婉眼珠子滴溜溜的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心中暗自琢磨着,那块铁牌,也不知道被凌刃寒那厮藏到哪里去了。 在千岁府呆了这么多日子,也没瞧见。 就在她心猿意马,神思游离之际,凌刃寒的声音,幽幽的响了起来,“你可知错了?” 凌刃寒把宁婉拎进来后,吴刚等人就自动的退了出去,远远的守在院子外。宁婉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怜兮兮。 她掐了把大腿,顿时眼眶一红,诚恳道:“知道了。” 宁婉顺从认错,凌刃寒倒是眉头一跳,不自觉的朝着宁婉看了过去,颇为意外的道:“哦?说说看,错在哪儿?” 虽然相识短短几日,凌刃寒却早已摸清了宁婉的脾性。她要是能认错,母,猪都能上树! 这么乖巧,必定有诈。 果不其然,凌刃寒话落,却见宁婉揪着衣裳,羞羞答答的睨了凌刃寒一眼,咬着唇,没说话。 这副神情,瞧着就不怀好意。 凌刃寒眉头一抖,阴恻恻的笑了起来:“怎么,还要咱家帮你说?” 刚说完,宁婉忽然朝着他扑了过去,一把握住他的的手腕,含情脉脉道:“千岁啊,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千岁洁身自好,六根清净,我怎能觊觎千岁美色,求而不得,下此毒手,那一夜,我……” 她欲言又止,将话说到这儿,突然打住不说了。 凌刃寒眼角一阵抽搐,“你?如何?” 明知道宁婉在演戏,可凌刃寒却意外的想知道,宁婉这出戏,要怎么继续唱下去。 宁婉垂下头,视线落在凌刃寒平坦的小,腹上,羞涩道:“那一夜,我伤害了你……” 伤害?她说的是那日将他打晕之事? 哼!她倒是还知道! 凌刃寒轻哼一声,不咸不淡道:“除此之外呢?” 宁婉红着眼,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朝着凌刃寒的小,腹摸了过去,柔声道:“一不小心,让千岁怀上了,我真是千般有罪,万般该死啊……” 眼看着宁婉的爪子就要触碰到他,凌刃寒顿时眉头一拧,铁扇突然出现在手上,他没好气的朝着宁婉的爪子狠狠一敲,‘啪’的一声,宁婉立马缩回手,委屈巴巴的望着他。 “你的确该死!竟敢玷污咱家清白!” 怀孕?亏她想得出! 且不说他是个太监,即便不是,一个正常男人如何怀孕? 谢泽芳那个蠢货,居然还信以为真!他的脑子是用石头做的吗? 越想便愈发的生气。凌刃寒阴柔的脸上,笼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 宁婉眼睛一红,顿时哭的更伤心了,一把拽住凌刃寒的袖子,“可怜我未出生的孩儿,一出生,便见不着亲娘了啊!” “宁婉!” 凌刃寒忍无可忍,‘啪’的一声,将书扔在了桌子上,起身就要拎起宁婉这个小东西。 然而,他刚动,宁婉却突然顺势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哭的一声更比一声高,“儿子啊,娘亲抱抱,乖啊!” 身体的触碰,凌刃寒身子微微有些僵硬,小,腹猛地窜起一股邪火,直冲头顶。他多年保持的冷静与淡然,似乎在这瞬间,分崩离析。 宁婉是有毒吗? 怎么一靠近他,他就浑身不对劲儿呢! 宁婉的爪子,就在这时,趁其不备,在他身上胡乱游走。她,就是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折磨这个,大,太,监! “宁婉!” 凌刃寒声音沙哑,陡然间拔高音调,咬牙切齿的一把将宁婉推开,深吸了两口气,意味不明的瞪了宁婉两眼,转身狼狈而逃,那模样,活像是身后有什么豺狼虎豹般。 屋内,宁婉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腰都笑弯了。 小样,跟她斗! 然而,凌刃寒刚出门,吴刚便一脸茫然的迎了上来,见凌刃寒神色不对,吴刚急忙道:“千岁,夜深了,您去哪儿?” 凌刃寒耳根通红,敛起眼底的情绪,咬牙道:“回房!” 回房?吴刚脚步一顿,扭头一脸怪异的看了眼,“可……这就是您的房间啊。” 千岁难道是糊涂了? 凌刃寒脚步一顿,气的阖上了眼睛。 清冷的月色洒在他身上,像是将他笼在了一团神秘的光晕里,好看的不似凡人。 半晌,他忽的抬眸,眸子一亮,沉声道:“咱家今夜,想吃夜宵了。” 吴刚沉默片刻,微微侧开了身子,给凌刃寒让开了道儿。 京城夜色,透着几分寒凉。长风卷起白雾,飘荡在空荡荡的街上,只令人莫名的觉得阴森。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长街,朝着一处宅子而去。已是深夜,家家户户早就熄了灯,酣然入睡了。 然而,敲门声起,小黄门被惊醒,不耐烦的吼了声:“敲什么敲?有事明日再来!” 然而,他话音方才落下,只听‘砰’的一声,大门被人踹开,小黄门猛然惊醒,正要打着灯笼去看,却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而门前,站着一位黑脸男子,身上穿着劲装,看不出是个什么身份,但瞧着凶巴巴的,不甚好惹。 “我家千岁要见兵部侍郎罗大人。” 小黄门一听千岁二字,连忙将衣裳穿好,紧张道:“千岁见谅,我家大人已经歇下了。” “哗啦”一声,长剑出鞘,冷冷的抵在了小黄门的脖子上,吴刚正要动手,马车内,凌刃寒阴柔的声音忽的传了出来。 “今日访友,不宜见血。” 马车上刻有千岁府独有的标志,小黄门刚才说错了话,这会儿九千岁给了他台阶,他立马顺着就爬了下去。 “是是,小人这就去,千岁大人请。” “咱家就不进去了。让他滚出来就是。” 小黄门都快哭了,既然是访友,这会儿还让人滚出来? 小黄门转身进去叫人,马车内,凌刃捧起冷茶,喝了一口。大半夜的,夜色如水,天微凉,冷茶入口,却依旧难以将心头的那团燥,热压下。 凌刃寒神情不悦,当即将茶盏丢在了桌子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头顶上的云都飘走了好几朵,府内,兵部侍郎罗素这才姗姗来迟。 罗素是太后一,党,见着阉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今日更是让凌刃寒等了又等,这才出来。一出门,罗素便打着哈欠道,斜着眼道:“千岁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凌刃寒轻笑一声,从马车内扔了一只箭矢出来。 那只箭,正是那日庄子上,围剿宁婉她们所用的箭矢。罗素在看见箭矢的瞬间,瞳孔微微一缩,不解道:“千岁这是什么意思?” “这只箭,侍郎可眼熟?” 凌刃寒的声音听着和善,可九千岁狠辣之名,人尽皆知。和善?这两个字,早就死在了九千岁的字典里了。 罗素不屑的瞥了眼地上的箭矢,冷哼一声,“下官不曾见过。千岁前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罗大人,刺杀朝廷一品大员的罪名,你承担的起,可大人可想过家人?” 凌刃寒点到为止,话不多说,又扔了一本册子出来,丢在地上。 那本名册,正是之前跟宁婉提及过的。名册上记录的,乃是朝中大臣这些年来的受贿数目和名单,这上面,多数大臣与宁世海交好,再不然便是他的门生。宁世海的名字虽然没出现在上面,可若是这本名册公之于众,他必定首当其冲。 罗素的眸子在看见名册的瞬间,顿时僵直了,脸色霎时间惨白一片,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道:“千岁饶命,下官一时鬼迷心窍,收人银钱,卖了一批箭矢出去,却不曾想,这箭矢竟是用来刺杀谢将军的啊!” “罗大人这话见外了,咱家听闻边疆粮草拖延已久……” 不等凌刃寒说完,罗素立马道:“下官明日便去催办,三日内,粮草必定到位!” “哦,说起来,咱家听说,罗大人有意将家产捐出,充当赈灾款项……” “是是是,下官正有此意,明日,明日下官便将家产尽数充公!” 罗素都快哭了,名册公之于众,他的小命不保。 比起小命,损失些银钱又算是什么? 见罗素上道儿,凌刃寒满意的嗯了一声,声音恢复正常,淡淡道:“罗大人对朝廷忠贞不二,咱家必定如实禀告陛下,还望罗大人,好自为之。” 罗素松了口气。 听说凌刃寒若是要杀一个人,绝不会多留一日。 今日凌刃寒不杀自己,这就说明,他躲过一劫了。 吴刚鄙夷的瞥了罗素的那副怂样,跳上马车,驾车而去。 马车内,凌刃寒沉着脸,眼底一片寒凉。 车外,吴刚不解道:“千岁明知道罗素就是那日派人截杀谢将军的主使,为何还留他一命?” 凌刃寒揉着眉心,似是想到了什么般,低声道:“罗素任职兵部多年,与粮草兵马之事了解甚多,纵然有过,却也算是有功。况且,就凭他,刺杀谢泽芳?他还没那个本事。” 一个兵部侍郎,能够调动那么多死士,还能准确的知晓谢泽芳回京的路线和时间,若说是背后没人,谁信? 凌刃寒简单两句,吴刚心里便有数了。 他深吸了口气,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正常:“那个,属下瞧见,名册上宁丞相那一页,不见了。” 凌刃寒无所谓的笑笑,挑眉,冷笑一声道:“对付他,还用名册?” 只要他不作妖,留他狗命又何妨。然而,吴刚却一眼洞穿了凌刃寒的心思。 只怕是,撕掉宁世海的那一页,是因为宁小姐吧? 千岁还真是……死鸭子嘴硬。 马车渐行渐与,与夜色渐渐融为一体…… 次日一早,宁婉尚未睡醒,凌刃寒早已进宫当值。可就在这时,府外,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直到吴刚第三次在门外叫人,宁婉这才打着哈欠起身。 她打开门,睡意朦胧道:“你说谁来了?” 吴刚脸色难看,纠结道:“……此人自称是,千岁府女主人。” 第三十五章:你不知廉耻! 九千岁府在宁婉进来之前,只有香夫人一位女眷。还是前不久,太后亲自赐的。宁婉不一样,她是自己死进来的。 在此之前,也有不少朝臣大员想要往千岁府送美人儿的,可都以各种合理的理由被拒绝了。 今日这个,倒是别具一格,主动送上门,还敢自称是千岁府的女主人。 按理说,这种事儿,应该是报给香夫人做主。 可吴刚也不知道为何,他下意识的就找到了宁婉…… 千岁府门外,罗玉娇一袭浅紫色的长裙,一头青丝用绸缎绑起,没有装饰,模样清雅,身段儿窈窕,十足的美人坯子。 这女子,便是刑部侍郎之女,罗玉娇。 宁婉背着手,刚溜达到大门前,就听见那罗玉娇不卑不亢的声音传来,“昨日千岁深夜上门提亲,小女子今日特意前来应下。” 昨天深夜凌刃寒出门提亲去了?大晚上的提亲,这是打算提亲成婚洞房一次性解决啊? 想到这儿,宁婉不禁砸吧砸吧嘴,回头看了吴刚一眼,感慨万千道:“你家主子玩的挺开啊。姑娘都追上门了。” 她一边说,一边默不作声的打量起门外的人。罗玉娇虽然模样不错,可脸也太尖了些,看着就跟锥子磨出来的似的,不吉利。她喜欢圆脸,可爱,捏起来手感还好。香夫人那模样就不错,又瘦,还有肉。 吴刚意味深长的看了宁挖一眼,无语道:“在您之前,原本没有女子敢明目张胆的上门的。” 在宁婉之后,这两日,千岁出门,拦路的女子都变得多了起来。以往这些女子还顾忌九千岁狠毒之名,不敢妄想攀上他家九千岁。 可自从丞相府千金宁婉求爱不成,自尽千岁府门前后,反倒是被千岁接入府中将养的消息传出去后,这些个女人就跟疯了似的,做梦都想着进入千岁府。 今日这个,格外胆大。 这话一出,宁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她就是那个水龙头,打开了一道阀门,后面的女人就疯了似的以为这千岁府是谁都能进了? “这是九千岁的私事儿,你让我出面,不太合适吧?” 宁婉虽然猜不到凌刃寒的爱慕者有多少,但是估摸着不会少。她现在出头,这不是给人当靶子,抢打出头鸟么? 她转身,就要遁走。 谁知,吴刚后退一步,提剑拦住了她的去路,一脸正经道:“属下以为,非您莫属!” 他神情坚定,说出这种不讲理的话,竟显得格外理直气壮。 宁婉欲哭无泪,自作孽不可活啊! 眼看着骑虎难下了,宁婉只得缴械投降,看了吴刚一眼,清了清嗓子,吩咐道:“要我帮忙也行,待会儿你帮我准备几样东西。” 她说的神秘,吴刚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五颜六色,一言难尽的看了宁婉几眼后,转身进去准备。 千岁府外,罗玉娇一脸傲然的站在门前,两侧的小太监只拦着她去,却也没动手。 宁婉还没走到门口,罗玉娇便冷笑道:“听闻宁小姐自荐枕席,不要脸面的也要进千岁府为奴为婢,今日一见,竟是真的?” 她刚说完,宁婉忽然间眼眶一红,猛地上前,一把握住了罗玉娇的手,“这位妹妹,你也是为了九千岁来的?” 她手上用了力,像是钳子似的,罗玉娇甩了两下,没能甩开,脸色不善的看着宁婉,“宁小姐,我与你可不同,昨日入夜,九千岁亲临罗府……” “妹妹啊!你来的真是太好了!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不等罗玉娇说完,宁婉便扯起嗓子一声哀嚎,打断了她的话,将她的胳膊死死地攥住。 罗玉娇怔住了,一脸懵逼的看着宁婉,这女人是个什么路数? 她也听说了,宁婉现如今住在千岁府,可好歹宁婉也是丞相府千金,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疯癫啊。 想到这儿人,罗玉娇顿时眼神一凶,怒道:“你做什么?先松开手!” 说着,她就要去掰开宁婉的手指,这女人的怎的如此粗鲁,手劲儿这么大? 宁婉只管死死地握着她的手,哽咽道:“妹妹若是不答应我留下来,替我好生照料九千岁,我就死也不松手!” 她说着手上还故意用了力。 这双手,当年可是撸铁的,如今用来握着女人细细软软的小手,舒服之余,宁婉不禁多捏了两下。 罗玉娇脸色大变,咬牙怒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留不留下,岂是你能做主的!” 闻言,宁宁婉憋着笑,狠狠的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顿时疼的她眼珠子一番,险些没原地疼晕过去,她倒吸了口气,拉着罗玉娇的手,低声道:“妹妹千万别怕,九千岁性情虽然古怪了些,可也就是偶尔打打人,扯掉些头发,折断几根骨头,少数时候,脾气还是很好的。” 她说着,故作不经意的将头发往后拢了拢,看起来像是要故意遮掩什么一般。 罗玉娇狐疑的望着她,却也没再挣扎。 宁婉再接再厉,长叹了口气,揉着自己的腰肢,咬着唇,难为情道:“那种事儿上,千岁若是失了分寸,妹妹莫怪。毕竟千岁是个……”她没说完,为难的看了罗玉娇一眼,递给她一个眼神。 罗玉娇瞬间脸色通红,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她贪图荣华富贵没错,可,对方是个阉人,她还的确没想过,该怎么办才好。 此时宁婉小脸惨白的,双手扶着腰,看着倒是有几分可怜。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脸色惨白是因为宁婉身上有伤,脸色能红润就见鬼了! 扶着腰,是因为昨天夜里没太睡好,腰疼。 可这副模样,落在罗玉娇眼里,便是另一层意思了。 她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推开宁婉的手,脸色难看道:“你不必在这儿假惺惺的吓唬我了,我对千岁的心意,天地可鉴,绝不悔改……” 她话音刚落,大门内,吴刚手上捏着布包,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瞧着又粗又长,黏了血迹,只露出里面玉色的一小角,却也看不真切里头是个什么东西。 “宁小姐,您的东西。” 吴刚满脸嫌弃的将手上的布包递给宁婉,还当着罗玉娇的面儿。 但凡是个人,难免有些好奇心。 罗玉娇也不例外,她故作不经意的抻着脖子往布包里看了两眼。 然而不看还好,这一看…… 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东西,这东西是玉…… 她小脸惨白,风中摇曳了两下,仿佛虽然都要晕过去一般。 宁婉眼疾手快,急忙扶住她,柔声安抚道:“妹妹别怕,这,这也只是最小的……” 罗玉娇生于官宦人家,男女之事,几乎是她的知识盲区。不过她倒是听说过太监多有些变态癖好,比如各种见不得人的物件,有些喜欢收集女儿头发,有些喜欢偷人兜肚……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她本以为是夸张了,可直到看见宁婉手上拿着的东西,她才发觉,九千岁身为太监头子,果然是变态之至! “妹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 宁婉明知故问,她拉着罗玉娇的手,一副心疼的模样。 可罗玉娇却像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般,狠狠的甩开宁婉,一脸嫌弃的瞪着宁婉,“你不知廉耻!” “哦。”宁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若是知道廉耻的,就是罗小姐这副模样,我倒是宁愿自己不知廉耻呢。” 她说罢,掩着唇痴痴地笑了起来,笑声讥讽,听着格外刺耳。 罗玉娇小脸惨白,似是雨打春花般,小身子摇摇欲坠,一副要被气晕了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脸马车,‘咕噜噜’的停在了千岁府门前。 不等车上那人下来,宁婉突然拎起裙子迎了上去,“恭喜千岁,贺喜千岁!我替千岁瞧过了,千岁未来的夫人身娇体软,小腰柔弱,一折就断,千岁定然喜欢!” 罗玉娇仿佛已经感受了的自己的小腰肢‘咔嚓’一声被折断的场面了,小脸顿时又白了几分,身子抖的更猛了。 凌刃寒昨日夜里处理公务,没休息好。今日在宫中又陪着小陛下上了一天的课,此时早已疲惫不堪,一个不留神,人还没下马车,就被宁婉这小东西扑倒在了马车上。 霎时间,九千岁的腰疼极了。 宁婉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开心极了。 两人四目相对,凌刃寒陡然一把捏住宁婉的脖子,声音像是被卡在了石头缝里似的道:“宁婉!你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罗玉娇脖子一缩,捂着嘴,死死地捂住,不敢吱声。 宁婉委屈巴巴的看了凌刃寒一眼,小手指着站在一旁的罗玉娇,“千岁,新夫人的脖子,又细又长……” 不等宁婉话说完,凌刃寒脸色一沉,拎起宁婉,将人拖了进去。 一路上,宁婉扯开嗓门,惨叫声犹如杀猪。 门口,罗玉娇眼珠子翻了几翻,彻底的晕了过去。 待拖着宁婉到了无人能看见的地方,凌刃寒突然手上一松,宁婉‘噗通’一声,掉在地上。 她揉着自己的嗓子,暗叹道:演戏的果然是累啊。 她尚未开口,便听见凌刃寒那阴柔的嗓音在头顶上幽幽的响了起来:“咱家不知,你对玉如意的用处,竟如此清楚啊?” 第三十六章:再不睡,我把你丢池塘里喂鱼 ‘咯噔’一声,宁婉顿时心沉入谷底,整个人都懵逼了。 凌刃寒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饶是他头顶日头正好,也掩不住他满身阴恻恻的寒意。 宁婉眨了眨眼,勉强挤出一丝不算太难看的笑意,“啊……待我卖了钱,给千岁买糖……” 吃还没说出口,凌刃寒便狰狞的笑了起来,阴晴难辨道:“今日早朝,众大臣得知咱家有喜之事,纷纷道贺,询问咱家,妊娠之期!托你洪福,咱家怕是要留名青史,成为第一个,有喜的阉人了!” 哪个王八犊子这么不长脑子!竟敢问凌刃寒这种问题?单身狗,一看就是家里没女人的! 宁婉脸都快憋笑憋变形了,面上却故作惊讶,视线在凌刃寒的小腹上窥了一遍又一遍,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凌刃寒的脸色陡然一沉,捏着嗓子怒道:“宁婉!咱家若再纵容你,你怕是要上房子揭瓦了!” “千岁这话说的,我不服!”宁婉猛地抬起托,眼眶说红就红。 大概是这两天演戏演出了经验,以前她佩服别人的眼泪说流就流,现如今,她这眼泪就跟水龙头似的,说流就流。 凌刃寒一怔,眉头猛地蹙了起来。他这还没怎么着呢,她倒是先哭上了! “你哭什么?” 凌刃寒话音刚落,宁婉便摆出一副自己头上顶草原的模样,斥道:“我本以为,只要我精诚所至,千岁就会金石为开,可没想到,千岁昨天夜里竟然背着我,亲自去罗家提亲!这让我我情何以堪啊!” 上门提亲?凌刃寒脸色古怪,脑子里突然闪过方才门口站着的那道身影,瞧着的确眼熟,似乎是刑部侍郎罗家之女。 “谁说咱家昨夜去提亲了!” 九千岁从未被人如此污蔑过,朝野上下,说他狼子野心,意图谋权篡位,他忍了。 民间说他残忍变态,每日要喝母乳三晚=碗,他也忍了! 可昨天夜里,他是去公干!什么提亲!胡言乱语! 然而宁婉此时哪里顾得上这么许多,她戏精上瘾,脚下猛地后退两步,远离凌刃寒,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委屈道:“千岁还不承认!昨天夜里,千岁去没去罗府!” 凌刃寒揉着眉心,被宁婉这呼天抢地的哭嚎声扯的脑袋疼,他咬了咬牙,“咱家再说一次,昨夜并非提亲!” “你果然昨夜出去了!”宁婉顿时像是抓住了他的小尾巴似的,一口咬定,伤心欲绝道:“苍天啊,可怜我宁婉,死皮赖脸追求九千岁,用尽浑身解数,都未能得到九千岁半分青睐,却不想,九千岁竟喜欢去偷人!” 兜头砸下来的‘偷人’二字,将凌刃寒砸了个头晕眼花,他哭笑不得,无奈道:“满口胡言!” “凌刃寒!”宁婉突然踩在他身旁的一块石头上,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瞪着他,气汹汹的道:“我不管,你要是敢在外面彩旗飘飘,我就在你千岁府种草!” 凌刃寒抬眸,欲言又止的望着宁婉,种草?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话。 不过,宁婉这气呼呼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可爱。 凌刃寒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他脚下猛地后退两步,像是遭了瘟似的,冷冷的瞪了宁婉一眼,“再给咱家惹是生非,咱家就把你沉了鱼塘喂鱼!” 说罢,凌刃寒脚底抹油了般,甩袖离开。 吴刚等在不远处,见凌刃寒过来,恭敬道:“千岁去哪儿?” “拔草!”凌刃寒脱口而出,脑子里塞满了宁婉可爱的念头。 他定是疯了,才会有这种念头! 吴刚一怔,默默地抬头看了眼苍翠的树,“那,这些树如何处置?” “砍了!” 凌刃寒毫不犹豫,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般,磨着牙,冷声道:“给咱家种花,越艳越好!” 吴刚嘴角一抽,叹了口气,“是……” 宁婉回到院子,凌刃寒还没回来。 软软今日特意过来伺候宁婉,顺便跟她说说话。她每日呆在后院,都能听见自家小姐扯着嗓门的嚎叫声,只怕是寂寞疯了,无人说话,这才扯着嗓子干嚎的。 然而,宁婉一进门,拖了鞋子便要爬床。 软软一惊,挤满去扯她的腿,“小姐,天都还没黑呢,您这是做什么?” “休养生息!”宁婉卷上被子,闭上眼,含糊不清的道。 “小姐,再养下去,奴婢一双手都抱不住您的腰了!” 软软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自家小姐,一脸无奈。 别人家的小姐,想尽办法不吃饭,饿肚子,将自己的腰瘦的盈盈一握。 她家小姐倒好,这腰连九千岁都比不上! 宁婉一头坐了起来,意味深长的看着软软,“对啊,我不能一个人养!来,你跟窝一块睡!” 说着,她一把拽住软软,卷起被子,任凭软软如何挣扎,她自不动如山。 软软都快哭了,“小姐白日里睡觉,夜里可怎么办啊!” “夜里?”宁婉嘿嘿一笑,朝着软软露出个神秘的小眼神儿,“夜里,咱们还有大事情要干!” 说罢,她闭上眼,低喝一声:“闭嘴!再不睡,我把你丢池塘里喂鱼!” 软软瞬间闭上了嘴。她家小姐最近变凶了!呜呜呜! 没过多久,主仆二人便酣然入睡了。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凌刃寒将公文处理了后,这才回到院子,一头又扎进了书房。 吴刚侯在桌案前,见凌刃寒进来,他立马恭敬道:“罗素那个老狐狸,今日将财产充公之后,向太后娘娘逃了一道旨意。” 凌刃寒面布改色,冷嗤一声,淡淡道:“他想将女儿塞进千岁府?” 吴刚抖了抖眉毛,不置可否。 塞进来这话可是千岁自己说的,跟他无关。 “老狐狸是想跟咱家绑在一条绳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凌刃寒笑了一声,眼底寒光尽显。 九千岁任职西厂以来,最是痛恨结党营私之徒,如今罗素竟然敢公然与他结交?太后把之女塞进千岁府,那叫恩赐。 可他兵部侍郎,朝中大员,主动请求将女儿塞进千岁府,意味就变了。 若是有心人利用,便会让人误以为是凌刃寒勾结兵部,意图谋反!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云淡风轻道:“咱家本想留他一条贱命,如今看来……你看着办吧。” 这意思就是,要查办罗素了。 这么多年,朝中有些手脚不干净的大臣,西厂皆有记录在册。只要不是太过分,凌刃寒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是能够给朝廷和百姓谋福祉的,他也都不曾追究太过。 可罗素这次,犯了一个大忌。 所以,必死无疑。 吴刚点点头,“是。兵部侍郎的空缺,可需要人手填补进去?” 凌刃寒将手上的折子往桌子上一扔,忽的笑了,“今天陛下的课业还没留吧?” “啊?”吴刚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聊着兵部侍郎人选么?怎么突然关心起陛下的课业了? “太傅那边留过了。” 他说罢,凌刃寒便又道:“咱家给他留个课业吧。兵部侍郎的人选,让陛下好好想想。” 闻言,吴刚顿时又是一怔,千岁这是……要让陛下独当一面了吗? 他垂下头,恭敬的应了下来:“是。” 屋外夜色渐深,凌刃寒揉着眉心,身子往后靠了靠。 见吴刚还没离开,他不禁蹙眉,问道:“还有事儿?” “属下以为,宁小姐无名无分留在千岁府……不太妥当。” 事关女子名节,吴刚本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奈何家道中落,凌刃寒出手相助,便将他留在了身边。平日里与他接触的虽多是阉人,可吴刚的骨子里,对女主名节之事,看的还是很重。 他这话一出,凌刃寒倏地笑了起来,“她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能让你替都替她说话?” 吴刚低下头,认真的想了想,一本正经道:“一个又小,又酸的梨,算吗?”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抬眸看向吴刚,“谢泽芳回京了,要认宁婉做妹子,你说,宁瑾丞若是知晓了,他嫡亲的妹子想嫁给咱家,会带多少人回来,踏平京城?” 此话一出,吴刚顿时脸色大变。 宁瑾丞! 他倒是忘了还有这个人! “那,千岁如何打算?” 总不能一直让人在府上这么乱七八糟的待着吧? 虽然说,今天她误打误撞的替凌刃寒解决了罗玉娇,断了罗素的念想。 可毕竟,宁婉的身后,还有一个惹不起的宁瑾丞! 凌刃寒长舒一口气,挑起眉头,淡淡道:“且先让她玩着吧。” 反正,千岁府也不缺她一口粮食。 此时的九千岁并未想到,后悔,竟然来的这么快。 困意来袭,他正揉着眉心,准备起身去歇息。就在这时,院子外,一道凄厉的声音忽的传来。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正是传宗接代,鸳鸯交颈的好时候,千岁府的院墙上,宁婉扯着嗓子,高声唱到:“高高滴山岗,有位少年郎,真呀么真漂亮!” “你是我滴心,你是我滴肝,你是我滴宝贝甜蜜饯~” …… 第三十七章:抱最粗的大腿,打最恶的贼 凌刃寒顿时一个机灵,睡意全无,外面的歌声一声高过一声,凌刃寒‘哗啦’一声打开门,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云淡风轻,宁婉裹着毯子,正骑在墙头,嘴里唱的曲子乱七八糟。 凌刃寒微微仰起头,瞪着宁婉,怒道:“半夜三更,你在这儿发什么癫?” 歌声戛然而止,宁婉垂眸,理直气壮道:“千岁尽管进去睡,我查岗呢!” “查岗?”凌刃寒脸色铁青,这又是什么新鲜的把戏? “你再敢吱一声,咱家便……” “千岁,你听……” 宁婉打断凌刃寒的话,侧着耳朵,神情严肃。 凌刃寒被她的神情唬住,蹙起眉头,狐疑道:“听什么?” 莫非是千岁府进了贼?还是有什么他未曾差距的动静? 然而,下一刻,就见宁婉深情款款的道:“听这风声里,装满了我对你的情意啊~” 空气瞬间死寂,凌刃寒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片刻后,千岁府传来一道咆哮声:“宁婉!你若再敢出现在咱家面前,咱家必将你剁碎了喂狗!” 宁婉可怜兮兮:“这次不喂鱼了?可怜的鱼儿,一生这么短,还要跟狗抢肉吃。哎~” 于是乎,这天夜里,宁婉便被挪到后院的一处僻静院子里,一进来,院子就被上了锁。 瞧着这院子距离凌刃寒那小院的距离,宁婉猜测,自己半夜要是继续唱歌,怕是凌刃寒听不到了。 次日一早,千岁府便流传开了,昨天夜里宁婉色胆包天,趁着夜色,意图对九千岁不轨,结果惹恼了九千岁,被关了起来。 此时的院子内,宁婉正撅着屁股,一边用树枝儿逗着蚂蚁玩儿,一边听着门外阿福跟她聊天。 “宁小姐,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千岁若是有心想女人,那排队的能从宫门口排到城外头去,还能等到您上门?” “谁说不是。你说,凌刃寒有没有可能是不想女人,想男人呢?”宁婉摇摇头,长叹一声,见一只蚂蚁扛着叶子爬的实在是慢,她手上树枝一扫,将蚂蚁连着叶子一起呼进了蚂蚁穴里去了。 阿福本还坐在门口,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脸色大变,一弹而起,“宁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宁婉这边话刚出口,另一头,凌刃寒就得了信儿。 他撑着额头坐在桌案后,手上还握着一封奏折,听闻汇报,登时冷笑一声,“喜欢男人?” 吴刚默默地后退一步,点了点头,“是,宁小姐是这么说的。” 整个千岁府,只有他一个是男人,若是九千岁当真……吴刚打了个寒颤,脸色白了白。 凌刃寒阴柔的眸子里瞬间凝上一层寒光,他将手上的折子‘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冷不丁的问道:“昨日咱家让砍的树,如何了?” 吴刚一脸无奈,他还是头一遭有些摸不着九千岁的用意。 以往九千岁办事,向来是无利不起早,但凡他上心的事儿,必然都是有目的的。 可这回,拔草,砍树……这是准备防止小陛下下次来府上爬树?还是府中银钱短缺,快要买不起柴火了? 想到这儿,吴刚低声道:“草拔完了,树,今日还在继续砍。” “带上人,咱家亲自去!”凌刃寒起身,嘴角弯起一道弧度,意味深长的说完,抬脚便朝着后花园走去。 一炷香后,宁婉被带到后花园,树荫下,凌刃寒躺在软塌上。 宁婉过来时,就看见他身后站着一排壮汉,人手一把斧头。‘啪’的一声,宁婉听见自己的腿骨响了一下。虽然都说,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可问题是……这些人看起来都他么好凶啊! 宁婉狗腿的朝着凌刃寒跑了过去,柔声道:“千岁,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又见着你了~” 凌刃寒倏地一下睁开眼,手上铁扇‘啪’的一声,打开宁婉的爪子,冷冷的瞪着她,“规矩的站着!” 规矩个屁!假正经! 宁婉幽怨的瞪了他一眼,绞着衣角,一副幽怨的小眼神望着他。她就不信了,青天白日,大太监还能把她这么一柔弱可欺的小女孩怎么着! 无视宁婉愤怒的小眼神儿,铁扇在他手心‘啪’的敲了一下,淡淡道:“听说咱家,性情古怪?” 宁婉一怔,“噶?” 怎么突然自我反省起来了?难道是良心发现,知道自己心灵扭曲变态了? 宁婉连忙宽慰:“自古能人多性情,千岁不必自……” 责字尚未出口,只见凌刃寒一抬手,宁婉身后,‘砰’的一声,一棵半人粗的树,应声而落,砸在地上。 动静之大,震的地面都抖了几下,宁婉的小心脏‘噗’的一声,吓了一跳。 话音戛然而止…… 凌刃寒睨了宁婉一眼,继续道:“咱家还听说,我喜欢偶尔打人?” 宁婉眉头一挑,不对啊,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等等,这他么不是那天她忽悠罗玉娇的话吗! 思及此,宁婉急忙真诚道:“千岁温润如玉,优雅端庄,怎会打人……” 又是‘砰’的一声,宁婉身侧,又是一棵巨树倒地,激起灰尘无数,宁婉被口水呛住,剧烈的咳了起来! 这个死太监! 今天这是来杀鸡儆猴了! 凌刃寒继续,声音似是来自幽冥地狱般阴森,“咱家还喜欢扯头发,折断肋骨……?” “千岁啊!”宁婉心底升起一股恶寒,一声干嚎,扑倒了凌刃寒腿上,痛哭流涕道:“都怪我,对千岁用情太深,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听闻千岁要引狼入室,心中愤懑,这才不择手段的吓跑了罗小姐,千岁若是不开心,我就去亲自把罗小姐给请回来!” 凌刃寒这狗东西,她还看不出来?这就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变态! 若是他想往千岁府添丁,世家大族的贵女们排着队的往里送,还轮得到什么刑部侍郎之女? 凌刃寒被宁婉这一嗓子嚎下去,耳朵里嗡嗡一片,他皮笑肉不笑的推开宁婉,冷嗤道:“知道咱家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宁婉深吸了口气,从善如流道:“九千岁是借这些树来提醒我,要是再闹腾,千岁砍了我就跟砍树一样简单,所以我要安静一点,乖巧一点,对吧?” “你明白便好。”凌刃寒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理了理袖子,不紧不慢道:“你若再闹什么幺蛾子,你的下场,比这些树还要惨!” 说罢,他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宁婉气鼓鼓的朝着他的背影狠狠的踹了几脚,臭太监,竟敢威胁她! 她宁婉看起来像是吓大的吗? 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认怂还不行吗? 宁婉又被押回了自己的小院。一路无言,待她回了院子,院门上落了锁,她这才长舒一口气。 幸好她是个人,不是一棵树,否则今日小命难保。 阿福坐在门外,‘咔嚓咔嚓’的嗑起了瓜子,感慨道:“宁小姐,奴才就不明白了,天下男子那么多,您怎么偏偏就追着千岁不放呢?” 宁婉背对着大门坐在地上,撑着下巴感慨道:“有句话叫做,抱最粗的大腿,打最恶的贼!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阿福摇头叹息,可怜见的,做梦都做到白天了。 不过,自打那日砍树之后,宁婉就安分多了。夜里不唱歌了,白日里也不闹事了,每日闲来无事,就在院子里逗逗蚂蚁,晒晒太阳,安分的像是变了个人。 九千岁每日当值回府,过问两句后,便不再理会,仿佛府里从来没有这号人一般。 直到第五日,宁婉肩头的伤势几乎好的差不多了,她终于不逗蚂蚁了,转而在院子里耍起了拳脚,有模有样的,就等着夜里去凌刃寒的院子里大干一场! 然而,不等天黑,千岁府便出事了。 五嬷嬷被香夫人扣在了院子里。 来传话的人说,是五嬷嬷擅闯香夫人的院子,砸死了香夫人最喜爱的猫,这才惹怒了香夫人。可宁婉心中清楚,五嬷嬷那样谨慎的性格,在丞相府都能保住自己的安危,又怎么可能犯这么简单的错误? 况且,她都被关在这个小院子里了,却还有人特意前来传话? 想必,今日这一出,又是针对她! 宁婉冷笑了两声,一脚踹开院门,直奔韩香的院子。 韩香此时,正在涂豆蔻,宫里头最新出的颜色,太后亲自派人送来的。这也算是对她这个外甥的恩宠了。前几日,韩香接连吃了哑巴亏,又折损了絮儿后,就安分了些。蛰伏这么多天,今日才缓过劲儿来。 宁婉赶到的时候,五嬷嬷正被五花大绑的捆在院子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是已经受过欺负了。 霎时间,宁婉眦目欲裂! 丫鬟们将五嬷嬷挡在自己身前,厉声道:“宁婉!你休得放肆!这老奴冲,撞了夫人,罪大恶极!你身为她的主子,有管教不严之过,按规矩,是要跪在夫人院外请罪的!” 规矩? 她宁婉,从来都不信规矩! 宁婉面无表情的朝着五嬷嬷走了过来,守在五嬷嬷身边的丫鬟们,被她这副吃人般的神情吓得不轻,连连后退。 她冷冷一笑,视线凌厉的扫过说话的丫鬟,沉声道:“是你,伤了她?” 丫鬟被宁婉那逼人的眼神吓的小脸惨白,梗着脖子道:“你想干什么?你若是敢动我,我家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放过她?她也配? 她宁婉,不喜欢惹事,但是也绝对不怕事!自打她住进千岁府,明里暗里,韩香无故找茬,处处针对,她也从未主动动过手,可今日,她竟是连五嬷嬷都敢动!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了是吗? 宁婉倏地勾起唇,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脚步逼近,一字一句道:“放心,老娘先收拾了你,再收拾你家夫人,一个一个来!” 话落,她忽的举起棍,子,手法利落的朝着丫鬟的腿敲了过去。 ‘砰’的一声,丫鬟腿上一疼,跪在地上,不等她喊出口,宁婉便一脚将她踹飞,砸在墙上。 剩下的丫鬟面面相觑,心一横,便朝着宁婉扑了过去。 宁婉冷笑一声,棍,子起落间,嚎叫声一片。韩香似是早就料到一般,就在宁婉打趴了所有的丫鬟后,屋内,韩香在意内侍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冷笑着望着她,“宁婉,你连太后娘娘的宫人都敢伤,活腻了么?” 第三十八章:你……不是太监…… 说罢,韩香扭头看了身边的内侍一眼,委屈道:“海公公,这贱人仗着千岁宠爱,便不将我放在眼里。今日您也瞧见了,这见人根本就是连太后娘娘也不放在眼里啊!” 她说着,掩唇抽泣起来,小脸煞白,不见丝毫血色。 宁婉眯起眸子,将手中的棍,子丢在地上。 韩香一看,嘴角冷冷的勾起,“你若现在跪下求饶,我倒是可以替你说说情。” “傻缺!”宁婉骂了一声,忽的薅起袖子,然后脱,下鞋子。 韩香眉头一蹙,她刚才说她什么?傻缺?何物? 然而,不等韩香想明白,宁婉忽的拎起鞋子,二话不说,身形一动,便到了韩香跟前。 那个叫海公公的,一看形势不对,急忙甩动拂尘,想要护住韩香。谁知宁婉竟是一把拽住拂尘,眼神一凛,将他连人带拂尘的扔了出去。 “宁婉!你休得放肆!” 同样是太监,海公公的嗓音又尖又细还老,听着便令人有种作呕的冲动。 宁婉无视海公公,紧紧逼近韩香。 韩香吓得连连后退,眼都红了,“你想做什么?我是千岁的人,你胆敢放肆!” 宁婉冷嗤一声,“我想,教你做个人!” 她话落,猛地抬脚,一脚将韩香踹倒在地。韩香惨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上一沉,宁婉便骑在她的背上,一把掀开她的裙子,用鞋掌狠狠的抽在她的屁,股上。 “仗势欺人?” “滥用私刑?” “娇纵跋扈?” “老娘今天打的你重新做人!” 她每说一句,便狠狠的往韩香的屁,股上打一鞋掌子,‘啪,啪’的抽打声,又害臊,又令人心惊胆战。 韩香哭的花枝乱颤,脸上精致的妆容都花了,刚涂好的豆蔻,被蹭在地上。 她扯着嗓子哭道:“宁婉,太后娘娘不会放过你的!千岁不会放过你的!” “老娘就算下地狱,也拉你一个陪葬!” 宁婉眦目欲裂,她此生最恨别人碰她的人了,韩香怎么作妖,她都能容忍,可唯独,她不该碰五嬷嬷! 韩香哭的嗓子都哑了,丫鬟们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海公公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尖着嗓子斥责:“小贱蹄子,你赶紧撒手!你再不撒手,咱家便对你不客气了!” 宁婉恍若未闻,手上打的一下更比一下用力,她像是魔怔了似的,脑子里不断的浮现出一个画面。她前世,唯一护着他的那人,因她而死。 是她不够强大,一定是她不够强大,所以她身边所爱之人,下场凄惨! 凌刃寒收到消息,一路从宫门口策马飞奔赶回的时候,宁婉还骑在韩香身上,可怜的香夫人,身子骨本来就娇弱,又被宁婉这么骑着打,已然奄奄一息了,见到凌刃寒,就像是见到了一片曙光,哽咽道:“千岁,这个贱人要杀了香儿啊!千” 凌刃寒一个眼神,吴刚立马上前,将五嬷嬷抬了下去,收拾残局。 宁婉毫无反应,只是机械般的朝着韩香的屁,股抽去,凌刃寒眉头一蹙,一把将她拉了起来,低声喝道:“宁婉!你胡闹什么?” 宁婉茫然的仰起头,看向凌刃寒,眼眶湿,润,忽的扯起嗓子,嚎啕大哭道:“爹啊!我好想你,她们都欺负我,还凶我,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爹? 喜当爹的九千岁顿时嘴角一阵抽搐,想要扒开宁婉,奈何她就跟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流,全蹭在了凌刃寒的衣服上了。 “宁婉,再不下来,咱家便对你不客气了!” 他虽说话狠厉,却并无半分怒意,只蹙着眉头,不悦的琢磨着,宁婉这是想爹了? 就宁世海那德行? 能跟他九千岁相提并论吗? 宁婉哽咽着,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委屈道:“他们都不是好东西,他们都欺负我。” 呵!凌刃寒气的想笑,“他们不是好东西?你是?” 宁婉摇摇头,闷声道:“我不是,九千岁才是顶好顶好的东西。” 九千岁顿时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谁是东西?他不是东西!不对……怎么把自己骂进去了。 见宁婉死活赖在自己身上,凌刃寒满脸嫌弃,“还不把她从咱家身上弄下来!” 吴刚猛地一个哆嗦,急忙脚下抹油,“属下先带海公公喝杯茶,压压惊,主子保重。” 说罢,一院子的小太监小丫鬟,哗啦啦的被赶鸭子似的,赶了出去,一个不剩。 凌刃寒气的声音都尖了,“混账东西!” “香夫人不听话,要挨打!”宁婉哼哼唧唧,趴在他肩头,一副要睡过去的模样。 韩香刚恢复过来的意识,在听见这句话时,顿时眼珠子一翻,再度晕了过去。 一炷香后…… 凌刃寒的院内,宁婉再度回到了这个院子,只不过,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回来的。 九千岁身上负重,半靠在软塌上,身上挂着个掰不开的宁婉。 太医被拎着赶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副画面。 九千岁妖,娆多姿的靠在软塌上,宁小姐呈虎扑之势,压,在他身上。九千岁纵有不悦,却并未将人剁碎了喂狗。 见太医站在门口不动,凌刃寒眸子一眯,低喝一声:“还愣着作甚!” 太医急忙回过神来,看了看宁婉,又看了看凌刃寒,“这个,不知是夫人病了,还是千岁……” 宁婉不满的哼唧了一声,小脑袋换了个姿势,往凌刃寒的怀里拱了供。 太医顿时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既视感,他抖了抖手,满脸为难。 凌刃寒已然是在暴怒的边缘了,却不知为何,生生的压着自己的怒气,没好气道:“她有病。” 太医得令,想给宁婉把脉,可眼下这个姿势…… 这他么根本没法把脉啊!太医左右为难,见凌刃寒脸色愈发难看,他翻了翻宁婉的眼皮子,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夫人是疲劳过度,睡着了。明日,明日便能大好。” 话落,凌刃寒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咱家,是让你,把她从咱家身上弄下去!” 太医登时老脸通红,尴尬的看了凌刃寒一眼,“这,这……下官无能……” “滚!” 九千岁大概此生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气,心里头像是有一团火蹭蹭的燃烧,旁边还有个宁婉在上头浇油。他身上一阵燥,热,体内真气乱窜,几乎快要破功。 太医拎着药箱匆忙滚了出去后,凌刃寒抬手,在宁婉身上的几处穴道点了一下,然而……宁婉毫无反应。 凌刃寒只得作罢,敲了敲扶手,朝着外面吩咐道:“请海公公过来。” 他说罢,拽过软塌上的锦被,将宁婉蒙住,手指一弹,帷幔瞬间散落,将内外隔开,从外面,只隐约的能瞧见个人影。 不多时,海公公便被请了进来。虽都是宦官,海公公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虽荣宠一时,却也不过是个内侍总管。可凌刃寒,年纪轻轻,已受封九千岁。 海公公梗着脖子进来,姿态傲慢,像是战斗的公鸡。 “九千岁,今日您府上的那位宁小姐,不敬太后,以下犯上,还动手打了咱家,这事儿,咱家必会如实禀告太后!决不轻饶!” 帷幔内,凌刃寒的身影若隐若现,身上的被子微微隆起,像是在里面藏了个人似的。 海公公脸色难看,翘着兰花指,捧起桌子上的茶自顾自的喝了下来。 凌刃寒轻笑一声,语气说不出的森然,漫不经心道:“咱家听闻,海公公颇爱奇石?” 被子里,宁婉似是被闷着了,小脑袋正要钻出来,却被凌刃寒不动声色的一巴掌,‘啪’,拍了回去。 海公公微微一怔,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便恢复常色,神情坦然道:“咱家不过是随便捡两块石头玩玩罢了,比不得几千岁,玩的奇珍异宝,咱家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奇珍异宝,不过是值几个破钱罢了。听闻海公公有一块奇石,上呈龙虎之姿,不知陛下和太后若是知晓,作何感想?” 自古寓意祥瑞和天子之物,都会被各地献入大内,供给太后和陛下赏玩。海公公私藏了一块不起眼的,却不想竟是被凌刃寒知晓了。 他顿时脸色大变,手一哆嗦,‘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九千岁饶命,是咱家倚老卖老了,千岁海涵啊!” “今日海公公在千岁府作客,咱家招待不周……” 凌刃寒话未说完,海公公立马反应过来,急忙道:“今日香夫人突发恶疾,千岁心急如焚,咱家亲眼所见,绝无半点虚假。” 还有什么能比小命更重要的!说句谎就说句谎,总好过被凌刃寒玩死!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凌刃寒微微颔首,淡淡道:“有劳海公公了。” 海公公连忙行礼,起身退了出去。 他人刚走到门口,突然,屋内,宁婉用尽力气,一头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趴在凌刃寒身上大口喘气,长叹一声:“老娘打……”死你还没出口,凌刃寒急忙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门口,海公公瞪大了眸子回过头,怔怔的望着帷幔内晃动的软塌,老脸通红,‘哎哟’一声,捏着拂尘匆忙离去。 屋内,被压住的宁婉正要发作,却突然察觉,自己双,腿,之,间,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她张了张口,不可置信的瞪着凌刃寒,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你,你……不是太监……” 第三十九章:你说,我不行? 宁婉几乎是瞬间,没给凌刃寒反应的几乎,便一把抓住。 要命的东西被人抓着,凌刃寒脸色大变,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宁婉,你找死!” “你敢动!我就动!” 宁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手上用力,凌刃寒顿时脸色苍白,眉心紧紧的蹙在一起。他刚才就不该替这小东西出头!早知如此,就让海公公把她拎进宫去,碎尸万段! “宁婉,你还知不知廉耻!” “廉耻又不能保命!千岁,乖乖的嘛~”宁婉冷哼一声,抓着要紧物件,小身板趴在他身上,在他耳边轻轻吹着气儿,低声道:“堂堂九千岁,竟然是个正常男人?九千岁,你好坏啊!” 她声音软糯,存心的逗弄凌刃寒。 发现凌刃寒是个正常男人,宁婉不仅不觉得震惊,反倒是觉得理所应当。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么好看的大太监,若是只能看不能用,岂不是太可惜了? 凌刃寒脸色铁青,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你想如何?” 狭长的眸子里迸发出慑人的视线,眉宇间,满是戾气。凌刃寒双手紧紧地攥着软塌,宁婉这不知死活的小东西,竟敢如此放肆! 宁婉嘻嘻一笑,一本正经道:“我想借千岁的大腿,抱一抱。” “说人话!” “我想要千岁给我撑腰!” 宁婉从善如流,也不废话,直奔主题。今日若是不能跟凌刃寒达成友好合作,只怕明天……这眦睚必报的大太监就能杀人灭口,让她死无全尸。 这个万恶的朝代,有一点是宁婉最不能接受的,纵然没有高科技,可西厂的追踪术和暗杀术,的确是够狠。宁婉这几日大概的了解了一下,凌刃寒一个小太监,能爬到九千岁的位置上,还能令文武百官闻风丧胆,正是因为他掌管西厂,爪牙遍布天下,行事狠辣。 即便是出个门,指不定路边的叫花子多看你一眼,明日,你就该命丧黄泉了! 她不能带着五嬷嬷和软软冒险,更不能让她们跟着自己过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更何况,还有个丞相府。 凌刃寒嗤笑一声,抬起手捏住宁婉的下巴,阴柔笑道:“你想仗着咱家,为非作歹?” 什么叫为非作歹?她这分明叫做合作共赢! “千岁,我不是那种人!”宁婉娇嗔一眼,柔声道:“我一片痴心付给千岁,你就算是不相信我的人品,总该相信我的真心吧。” 真心想要抱大腿,呜呜呜! 一声轻嗤,凌刃寒忽的笑了起来,他鄙夷的睨了宁婉一眼,淡淡道:“你想要什么?荣华富贵?地位权势?” “这些,我都不要。”宁婉对上他犀利的视线,不卑不亢,毫不畏惧。这个时候怂,她就输了! 凌刃寒好整以暇的枕着胳膊,望着她,“小东西,野心太大,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想要一个安身立命的机会。”宁婉忽的开口,给出的答案,却是令凌刃寒诧异不已。 他为人处世这么多年,有捏着他的把柄想要他命的,也有想换取后半生富贵荣华的,却从未有一人,所求这么简单。 只是想安身立命? “你可想好了?”凌刃寒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怀疑。 “想活着这么简单的事儿,还用想么?”宁婉说罢,松开手,懒洋洋的趴在他身上,叹道:“用千岁的秘密,换活着的机会,千岁好像不吃亏。” “你以为,咱家不敢杀了你?”凌刃寒突然眸色一沉,冷笑着问道。 这世上,除了他,还已经死了的那个人,就再无第三个人知道他的秘密。宫中内侍每年例行检查身子,他虽已是九千岁,却也不能幸免。好在他仗着神功护体,这么多年都不曾让人发觉。 却不想,今日竟是被宁婉逼的泄了真气,露了原型。 他虽气愤,却也震惊。 宁婉没说话,淡淡的道:“千岁不会杀我的。” “哦?”凌刃寒意味深长的望着她,“理由呢?” 宁婉忽的撑起身子,盯着凌刃寒看了会儿,缓缓俯身,咬上了他温热的唇。 唇,瓣相触,凌刃寒瞬间浑身僵住,一股奇妙的感觉袭遍全身。体内的真气,瞬间横冲直撞,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此刻,竟是有些不受控制。 宁婉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乖,这种时候,该闭上眼。” 她声音蛊惑,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像是一池春水,将他溺在其中。 “宁婉,你给咱家……” “嘘,千岁,你是太监的时候不行也就算了,怎么是个男人的时候,还不行啊!”宁婉幽怨的瞪了他一眼,一口啃在他喉结上。 瞬间,凌刃寒体内血液沸腾,他几乎是瞬间,一把将宁婉压住。眸子里,一片赤红,他轻笑了声,低声道:“你说,我不行?” 宁婉懵了,完犊子,一时玩脱了,口不择言,居然说这个大太监不行!哦,不,此时是大男人!思及此,她立马谄媚道:“千岁最棒棒,千岁最厉害!” 这声音,一听便虚伪的很,没有几分真情。然而凌刃寒心中却相当的爽快,他瞥了宁婉一眼,意味深长道:“既然你送上门了,咱家就成全你。” 他说着,忽的打横抱起宁婉,朝着浴池走去…… 片刻后,浴池里一声尖叫……响彻云霄。 一个时辰后,宁婉奄奄一息的趴在床头,浑身酸疼。 身侧,软软红着眼,心疼的替她捏着肩,哽咽道:“小姐,您一只旱鸭子,在浴池子里扑腾什么呀?” 什么叫扑腾!她那叫扑腾扔下水! 所以说世人唾弃凌刃寒,那都是有原因的!试问,谁家闲的蛋疼,在院子里修了一处游泳池那么大的浴池,引山上的温泉水,日日泡温泉? 试问,谁家正常男人,美人在怀,不想着温柔缱绻,居然还把美人丢进温泉池子里险些淹死? 凌刃寒就是个禽,兽! 宁婉愤愤的瞪了软软一眼,没好气道:“老娘去捉泥鳅!不行吗?” 软软一怔,惊呼道:“温泉里面,还,还有泥鳅?” 呵,可不是么!好大一只泥鳅你!又白嫩,又好看! 宁婉气鼓鼓的转过头,脸蛋儿绯红。看凌刃寒这态度,她方才在池子里提的要求,想来是答应了。 凌刃寒这种大太监,能隐藏身份这么多年,还能高居九千岁的宝座,想必脑子还是清明的。留下她,会有更大的用途。 软软不知宁婉心中所想,只心疼的看着宁婉,见她脖子上似乎还有红痕,顿时没好气道:“九千岁也忒不知轻重了,女子都是水做的,怎么能这么用力?” 宁婉呵呵,冷笑道:“老娘可能是水泥做的吧!” 这两日,被关在小院里的宁婉,再次回到了千岁的院子里住着,香夫人倒是被禁了足,听说是又病了。不过明眼人都知道,香夫人一天到晚哪儿那么多病?不过是因为,府中进了新人宁婉,得了宠,所以香夫人,也就被冷落了。 说来也奇怪,宁婉暴打香夫人后,宫里头的太后也没来找麻烦。而且宁婉有好几日也没见着凌刃寒。于是乎,宁婉的日子瞬间无聊起来。 于是这日,宁婉总算是想起来,出去逛逛。 京城长街,琳琅满目,小摊小贩摆满街头,行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宁婉头一次正经逛这种古代长街,新鲜感没有,只觉得自己的脚指头快被踩断了。 逛了多时,软软倒是新奇不已,宁婉除了脚指头疼,还觉得头疼。 她找了处茶肆坐了下来,要了一壶茶水,不紧不慢的喝了起来。 软软就在对面的小摊前,挑选着自己刚看上的簪子。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忽的从街头不远处行驶过来。车前小厮开道,将人赶走。马车瞧着富贵,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夫人小姐出门。 宁婉见过了千岁府里的稀奇奢华物件,对这种,马车本不太在意。 然而,就在这时,马车前的小厮忽的冲了过来,一把抓住软软,将她拖到了马车前。 变故就发生在这瞬间,软软惊呼声还没喊出口,就被拖走。宁婉打了个哈欠,一回头,却见软软没了。她急忙起身,视线一扫,却见软软正被捂着嘴,朝着马车方向拖去。 “大爷的!光天化日竟敢抢老娘的人!”宁婉气急,顺手抄起茶壶,便朝着软软追了过去。 软软被扔在马车前,手擦在地上,瞬间破了皮儿。 小厮朗声道:“贱婢,你偷窃主子财物,竟还敢在此处招摇过市!” 软软红着眼,看了眼马车,急忙道:“我没有,这是我家小姐给我的!” “贱婢,还敢狡辩!” 小厮说着,抬起手便要朝着软软打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双手猛地攥住小厮的手腕,小厮吃痛,回头一看,惊道:“二小姐!” 宁婉挑眉,看了软软一眼,见她手上受了伤,她顿时勾起唇边,冷笑一声,“二你大爷!” 说罢,她手上一用力,将人狠狠的摔了出去。 她拉起软软,正要离开,身后马车里,忽的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宁婉!落在本夫人手里,你还想跑?” 第四十章:你要把我赶出千岁府? 这声音一听,就像是刚夺得了选美大赛的公鸡,傲慢,嚣张。 这声音,宁婉有印象。 这个世上,原主印象最深的人中,便有马车中的这位——丞相夫人,刘氏。 当初刘氏在原主母亲刚嫁给宁世海时,便大着肚子,威胁她母亲让自己进门,否则便一尸两命。原主母亲出身在琅琊世家蒙家,自幼受的都是正统教育,这等泼妇骂街耍无赖的手段,自然只能认了。 可后来,刘氏便得寸进尺,一步步的逼迫原主母亲,以至于她最后抑郁而终,刘氏却被扶正。 思及此,宁婉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忽然笑了:“马车里,是哪位乌龟?青天白日的,难道是样貌丑陋,所以躲着不敢见人?” 她刚说完,软软便拽了拽她的袖子,低声道:“小姐,家丑不可外扬。” 宁婉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也是,早知道不说是乌龟了,王八犊子好像听起来更顺一些?” 软软默默地点了个头,小姐英明。 马车内,刘氏一听这话,顿时气的一把掀开车帘,怒道:“放肆!本夫人这些年悉心教导,你竟越发的不懂事了!” 听刘氏这话,倒好像是她对宁婉有多用心似的。可在原主的印象里,这么多年,刘氏给宁凰请来的夫子,嬷嬷,贴身丫鬟,都是最好的,可她宁婉,除了贴身的五嬷嬷和软软,身边就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更别说,教她规矩,还有琴棋书画这些女儿家傍身的东西。 宁婉笑了,笑的嘲讽至极,“你悉心教导,还只把我教导成这副模样?可见,狗肉,终究是上不得台面,外室扶正,终归……水平有限。” 她不是装和善吗?行,那她就搬出原主的母亲。 刘氏因着外室的身份,规矩礼仪上本就粗糙的很,京城里的夫人贵女们,其实没几个看的山她的。只不过,毕竟是宁丞相的夫人,多少颜面要给些。 刘氏这么多年,几乎都要忘了被人指着鼻子说规矩的滋味儿了,此时被宁婉指着鼻子说她不如蒙氏,顿时脸色大变,便要发作。 然而,她身侧,一位年老的嬷嬷模样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刘氏立马换上一副温柔端庄的姿态,柔声道:“你这孩子!我虽不是你亲生母亲,可对你的疼爱和教导都是有目共睹的啊。虽然此次你做出辱没门楣的事情,可丞相府终归是你的家,你父亲要打你骂你,都是为你好,你怎可如此不懂事,离家出走,还,还住到了……那个阉人的府邸?” 刘氏故作痛心疾首状,当着围观群众的面儿,就这么大喇喇的将宁婉求爱凌刃寒的事儿说了出来。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宁婉自私自利,为了荣华富贵不顾家族安危,惹了祸还不服管教,离家出走,继续犯错的意味儿。 三言两语,便给宁婉引来不少的指点。 宁婉不动生色的瞥了刘氏身边的嬷嬷一眼,扯起嘴角,笑了笑:“离家出走?夫人方才还说关心我,怎么,竟连我是被千岁府的人抓走,父亲扬言我的死活与丞相府无关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么?” 她一句话,将刘氏打回原形。 刘氏只知道宁婉自甘堕落,求爱九千岁被拒自尽的事儿,哪里知道这其中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一时间,她脸色有些难看,手上的帕子几乎要被她绞碎,“不管怎么说,我是你的嫡母,我既回来了,就断然没有让你流落在外,自甘堕落的道理!” 宁婉嗤笑一声,冷冷的道:“我母亲,乃琅琊蒙氏之女,丞相府原配夫人。就凭你?还想给我当娘?软软,我们走。” 说罢,她拉了软软便要离开。 身后,刘氏气的一张脸都变了色,咬牙怒斥道:“来人,给我把她抓起来!” 刘氏话落,忽然,利箭划破长空,只听‘嗖’的一声,箭矢擦着刘氏的脸蛋儿,射在马车车壁上。 刘氏登时话音戛然而止,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鸡蛋,脸色惨白的僵住了身子。 随从们反应过来,急忙惊呼出声,手忙脚乱的护在马车前,场面一度混乱。 宁婉下意识的侧过头,看向利箭飞来的方向。 一辆马车,缓缓的驶了过来,纯木质的车身,上面雕刻着图纹,在宁婉面前缓缓停了下来。马车前,只有驾车的车夫一人。 随从一看,当即上前,厉声喝道:“放肆!遇着丞相夫人的马车也不知道避让!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马车前,那人不屑的瞥了说话的随从一眼,手一抬,一颗珠子便朝着随从的嘴巴狠狠的砸了过去。 ‘哎哟’一声惨叫,随从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珠子砸掉了门牙,血溅满地,捂着嘴哀嚎起来。 刘氏脸色铁青,厉声喝道:“放肆!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夫人的人动手!” 然而,她话音刚落,马车内,便传来一道阴柔的声音:“丞相夫人好大的威严,不如来日,咱家替夫人求一道旨意,让夫人入朝为官如何?” 宁婉翻了个白眼,心底将马车内的那人拖出来暴打了一顿又一顿。 刘氏没反应过来,一听这话,便嗤笑道:“哟?原来,是个太监啊!好大的口气!本夫人倒是要瞧瞧,一个小阉人,能有多大的能耐!” 她说罢,一抬手,马车前的随从便都朝着马车冲了过去,看那架势,是要把马车里的人拎出来了。 软软不知何时,从一旁买了一包瓜子递给宁婉。 宁婉一看,无奈道:“别闹,正经看热闹呢!” 软软无语,无情道:“小姐看热闹?您不是看九千岁的么?” 宁婉嘴角一抽,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胡说,我分明是来看刘氏是如何作死的!” 随从们冲到马车前,正要动手,却不想,车夫突然手上长剑转动,三两下,便将刘氏带来的随从打的落花流水,倒地不起。 刘氏顿时吓的花容失色,僵着身子,哆嗦着手指着凌刃寒,‘你’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此时,马车内,再度传来凌刃寒那阴冷的声音,“咱家许久不曾,遇见这么愚蠢的人了。” 这一句愚蠢出来,宁婉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刘氏确实是蠢,当着凌刃寒的面儿说小阉人没出息,这不是活腻了么? 随着车帘掀开,凌刃寒一袭绯色蟒袍,身着红色披风,领口是尚服局特制的银丝扣,瞧着模样古怪在,却也十分美观。 刘氏看清凌刃寒模样的瞬间,顿时面如菜色,勉强挤出一丝笑,恭敬道:“九千岁!臣妇不知马车内是九千岁,还请千岁恕罪!” 一听是九千岁,顿时,随从们也不敢疼了,纷纷爬起来,在凌刃寒身前跪好。 宁婉摸摸鼻子,笑眯眯的对上凌刃寒的眸子,送上手上的瓜子,“刚出锅的,千岁吃么?” 凌刃寒白了她一眼,掏出铁扇,漫不经心的看向刘氏:“恕罪好说,夫人方才不是想瞧咱家的能耐吗?” 谁敢瞧西厂厂公凌刃寒的能耐! 活腻了吗? 刘氏僵硬的笑了两声,讪讪道:“千岁掌管西厂,为国为民,劳苦功高,天下皆知。” “那可不成,夫人既是特意提出要瞧瞧,咱家若是不满足夫人的心愿,岂不是显得咱家太过小气?”凌刃寒说罢,侧过头,吩咐道:“吴刚,带夫人去西厂瞧瞧,千万要瞧仔细了。” 他语气坦然的,倒像是真的只是去瞧瞧罢了,可吴刚跟随凌刃寒多年,又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 这丞相夫人,只怕是去了西厂走一遭,回头心里都得有阴影了。 刘氏一听,顿时两眼翻了翻,险些直接晕过去。她转而,将视线落在宁婉身上,红着眼眶哽咽道:“宁婉,我虽不是你的嫡母,可也是堂堂正正的丞相夫人,如今你仗着九千岁,便是如此待我的吗?” 宁婉冷笑,刘氏还真实是……死皮赖脸。 她笑了笑,和善的提议道:“你不去西厂溜达也行,要不随我去一趟千岁府?” “千,千岁府?” 去千岁府还不如去西厂呢!谁知道会不会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啊!刘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凌刃寒一个眼神过去,吴刚便跳上刘氏的马车,朝着西厂方向赶去。 身后,一群西厂的太监匆忙赶来,将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宁婉摸摸鼻子,正准备爬上凌刃寒的马车。却不想,凌刃寒手上铁扇朝着她的脑袋‘啪’的一下,拍了过去,“你作甚?” 宁婉眨眨眼,一脸正经道:“咱回家啊!” 这大太监该不会抠门到她搭个顺风车都不行吧? 凌刃寒看了宁婉一眼,心中冷嗤一声:她倒是坦然! 回家这二字,说的跟千岁府是她家似的! 凌刃寒便坐直了身子,微微后仰,淡淡道:“从今日起,你与咱家没有半点关系,你的东西和人,咱家已经命人扔出来了。” ‘轰’的一声,宁婉如遭雷劈,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你要把我赶出千岁府?” 第四十一章:打狗嫣用金箍棒 凌刃寒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袖子,淡淡睨了她一眼,“咱家从未说过,要留下你。” “你!”宁婉气呼呼的瞪着凌刃寒,然而,车帘缓缓落下,遮住凌刃寒那张颠倒众生的脸,马车朝着城门外的方向驶了出去。 马车内,再度传来凌刃寒那阴柔的嗓音:“想跟咱家谈条件,就得先活下来。” 不知从何时出现了一群侍卫,跟随在马车后,伴着马车远去。 先活下来? 宁婉眯起眸子,微微侧了侧头,朝着正东的方向看了过去。活下去…… 忽然,宁婉一拍脑门,飞快的朝着千岁府奔去。 她倒是忘了还有五嬷嬷! 不多时,千岁府小院内,宁婉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五嬷嬷,松了口气。 然而,一口气还没彻底的松下来,便看见不远处,香夫人带着人进来。 宁婉不禁冷笑,凌刃寒前脚出城,后脚这位香夫人便来了? 软软小心翼翼的拽着宁婉的袖子,紧张道:“小姐,那个坏女人怎么又来了?” 前两天才挨过打的…… 宁婉笑了笑,淡淡道:“你见过狗改了吃屎吗?她这是一天不找茬,就一天不舒服!” 主仆二人话音刚落,韩香便带着浩浩荡荡的人进了院子,本就不算是宽敞的小院儿,此时被人这么一挤,水泄不通。 韩香虽施了粉黛,可终究还是遮不住苍白的脸色,小身板像是风一吹,就能吹跑了似的。 一看见宁婉,韩香就恨得牙痒痒,她压住内心的愤怒,故作温柔道:“千岁嘱咐,说宁小姐并非千岁府中人,这样赖在千岁府,终归不是个事儿,所以,让本夫人前来送客。” 说是送客,可韩香身后带着的下人打手,人手一根棍,子,这不是摆明了若是宁婉今日不走,她们就要动手了么? 丫丫的,又不是狗,还他么拿棍,子? 宁婉懒懒的掀开眼皮子,点点头,“嗯,千岁跟我说过了。” “所以,你宁小姐自己走,还是本夫人帮你?”韩香屁,股上的伤并未大好,见着宁婉虽然心中发怵,可这一次,赶她走的人是九千岁,宁婉若是敢放肆,就是跟九千岁作对!她就更是占理了! 更何况,她那日光天化日的被宁婉当众羞辱,怎能不报仇!她今日,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把宁婉赶出去! 宁婉抱起胳膊,不动声色的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挑眉,笑了:“走?可以啊,不过,我需要一样东西。” 她带着五嬷嬷和软软,离开千岁府,那不是要流落街头了? “想要东西?”韩香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宁婉这样的女子,她见多了。 京城乃是富贵人扎堆儿的地方,自然多的是那种下贱之人,为了攀龙附凤,不择手段。即便是得不到人,也要谋些好处。 韩香讥讽一笑,鄙夷道:“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还是什么?” 宁婉一拍大腿儿,“我就喜欢你这幅土豪模样,我要,五千两银子。” “你!你说什么?”韩香显然被吓着了。五千两的银子,于九千岁而言,并不算多,可也不是个小数目! 这个贱人,她以为在千岁府里呆了几日,就敢狮子大开口了? 韩香鄙视道:“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来人!将她和这两个贱婢,给本夫人打断了手脚,扔出去!” 韩香话落,宁婉忽的举起手,漫不经心的拿出一个木盒子,笑道:“香夫人是想给银子,还是想亲眼看着我毁了千岁的宝贝?” 韩香入千岁府几个月,自然也听说过九千岁的宝贝儿一事! 早前那东西,一直是千岁随身携带。可后来,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宝贝儿就给收起来了。 后来,又听闻宁婉这个不知死活的偷了千岁的宝贝儿,还一直以宝贝儿之事威胁千岁,赖在千岁府不肯走! 如今看来,果然是真的! 韩香冷哼一声,“那就更简单了!杀了你,替千岁拿回宝贝儿,便是大功一件!” 她说罢,一挥手,身后带来的侍卫便手握佩剑,‘哗啦’一声,整齐肃一的逼近一步。 看这些人,倒不像是千岁府的人,反倒更像是府中的私兵。 宁婉扯了扯唇角,淡淡一笑,“谁敢动!我便砸烂了这宝贝儿!我死了不打紧,香夫人,过不了多久,想来你就来黄泉跟我作伴了啊!” 韩香心猛地一沉,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九千岁的行事手段,世人皆知! 若是宝贝儿有漾,来日,她或许真会受其牵连! 思及此,韩香脸色一沉,没好气道:“放下宝贝儿,本夫人放你离开!” “不行,说好的六千两,少一两,都不行!” 宁婉笑眯眯的说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瞧着木盒子,笑的像是只偷吃了葡,萄的狐狸。 闻言,韩香嗓门顿时都尖了,“你方才不是说五千……” “七千两!夫人,一手交钱,放我离开,咱们也好重新做人嘛!” 宁婉说完,身后便传来软软又低又小的声音:“啧啧,小姐真黑啊……” ‘额……’被自家丫鬟嫌弃了。 宁婉摸摸鼻子,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软软一眼,后者连忙起身搀扶着五嬷嬷,还不忘顺手抄了一个茶盏,小脸紧绷,紧紧地跟在宁婉身后。 宁婉歪着脑袋,好整以暇的望着韩香。 她在赌。 赌韩香对凌刃寒的心思。 吴刚带着刘氏去了西厂,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韩香今日明摆着就是来收拾她的。但是,韩香最怕的便是,得罪凌刃寒,和被赶出千岁府。 当个细作当成她这样,真是绝了。 宁婉翻了个白眼,等着韩香的答复。 韩香垂眸思索片刻,深吸了口气,不甘心的瞪了宁婉一眼,扭头没好气道:“拿钱!” 侍卫立马转身,去了她的小院儿里取银钱了。 千岁府的月例,没那么多。这七千两,也就只能从她自己的小库房里拿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的大概就是韩香了。 宁婉拿了银票,二话不说,递给五嬷嬷后,便一手抓着木盒子,一面护着软软和五嬷嬷往外撤。 她们住在千岁府深处,光是弯弯绕绕的走出去,路途便十分遥远,更何况,宁婉还没抄近道,走的都是些绕路的道儿。 即将走到府邸门口,宁婉朝着五嬷嬷和软软使了个眼色,让她们二人先退,突然,韩香一把拽过一个侍卫,朝着宁婉便撞了过去。 宁婉反应迅速,急忙闪身躲过,然而,府门内,一排弓箭手手持弓箭,对准了五嬷嬷和软软。 韩香拍着手,冷笑道:“你若是乖乖交出宝贝,我便留你一个全尸。你若是不交……” “香夫人,”宁婉不紧不慢的打断韩香的话,将木盒子放在手中把玩着,不紧不慢道:“你说你嫁给凌刃寒那个大太监图什么啊?” “本夫人的事儿,你也配过问!” 韩香脸色一沉,冷笑一声,眼神像是淬了剧毒似的,狠厉的朝着宁婉射去。 宁婉翻了个白眼,不紧不慢道:“贪图他的美色?可他也瞧不上你不是?” 这话像是刀子似的,狠狠的扎进了韩香的心里,凌刃寒那般的姿色,说是没有旖旎心思,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可,若是真有什么心思,她也不敢明面上表露出来。 否则,那日爬床的丫鬟的下场,只怕就是她…… “我瞧着夫人貌美如花,活守寡真是可惜了,不如,夫人跟我一起私奔吧?” 宁婉说话越来越没谱,虽然嫁给太监,就相当于活守寡,众人皆知,可谁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啊? 活腻了不成? 然而,宁婉不仅说了,还说的十分的淡定。 韩香脸色难看至极,咬着牙,恨不能将宁婉咬碎了! 她忍着怒气,冷笑道:“宁婉,这是你自寻死路,别怪本夫人下手无情了!” 她说罢,瞬间,无数支弓箭朝着宁婉主仆三人射去,眼看着弓箭逼近,软软和五嬷嬷争着便要替宁婉挡箭。 然而,就在这时,宁婉突然腰,身一弯,也不知她是怎么出手的,数颗小石头朝着弓箭手砸了过去,宁婉夺过软软手中的的茶盏,一手扯下头绳,绑着杯子朝着射来的箭矢一扫,瞬间,‘铿铿’的声音响起,无数箭矢被砸落在地的瞬间,宁婉一个闪身,人便到了韩香身后。 她手上紧握一支箭矢,对准了韩香的脸蛋儿,笑道:“谁敢乱动,老娘就划破她的脸!” 瞬间,弓箭手面面相觑,不敢擅动,韩香的脸都吓白了,跟水底下爬起来的水鬼似的,哆嗦道:“你,你别激动!本夫人,不,不杀你了!你先放手!” “那可不行。狗改不了吃屎,我不放心。” 她说着,攥紧了受伤的箭矢,看了软软和五嬷嬷一眼,道:“撤!” 今日若是吴刚或者那大太监在场,或许她还不敢动手。不过,对付一个韩香? 呵!打,狗嫣用金箍棒! 软软和五嬷嬷护着她,便在前面开路,往府邸门口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一枚玉色扳指,忽的划破空气,朝着宁婉的手腕狠狠袭了过来,宁婉眉头一蹙,急忙松开手,后退两步。 千岁府门前,马蹄声停歇,一道人影,从门外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第四十二章:也该是去报仇的时候了 那人身穿墨色劲装,玉带银冠,行走间,仿佛卷起一道罡风,面无表情,眸子仿若鹰皋,凶悍无比。 宁婉抬眸,对上来人的视线,忽的嘴角抽了抽,无语道:“大哥,好好的扳指,你说扔就扔,你若是不要,明日咱们拿去打鸟啊!” 谢泽芳脚步一顿,深深的看了宁婉一眼,哭笑不得,用扳指打鸟?她才是个祖传的败家子吧! 然而,宁婉这话,却着实是将韩香气着了。 扳指用来打鸟?这是说她连鸟都不如吗? 谢泽芳沉着脸,一张刀子雕刻出来办的脸,冷冷的对上韩香的视线,目不斜视的朝着宁婉走了过去,诧异道:”你这是,卷了千岁府的细软准备潜逃?“ 宁婉哭笑不得,没好气道:“我看起来像是那么饥不择食吗?” 谢泽芳上下将宁婉打量了一番,摇摇头,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道:“若非是职务所累,这千岁府,本将军早就想劫了!" 宁婉两条腿儿顿时一软,目瞪口呆的望着这番话说的一本正经的谢泽芳,大哥啊,你是个将军,不是个土匪啊! 两人这一来一往,倒是全完忽视了韩香。韩香恶毒的视线在宁婉身上环视了一圈,嘲讽道:“我倒是没看出来,你竟是早做了准备想讹钱潜逃!” 一听这话,谢泽芳顿时欢喜了,他看着宁婉,震惊道:“你要离开这狼窝怎么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宁婉无辜,“我,我是被赶……” 谢泽芳摆摆手,“罢了,不重要,今日来得巧,你可愿跟大哥走?” 前两日,宁婉只跟他说,凌刃寒有喜了,他猜到宁婉是故意找借口不想离开,也就没再为难。今日,本是想来给宁婉撑腰,却不想就看见宁婉一支箭矢对着韩香的脸。 他倒不是怕韩香,只是,若伤了韩香,太后必定不会放过宁婉。 宁婉扭头看了韩香一眼,笑道:“我就算想走,也得香夫人让道不是?” 此时已经快到府邸门口,韩香的人围在两侧,不敢擅动,却也不让开。 一听这话,韩香立马眼泪汪汪的抬起头,看向谢泽芳柔声道:“谢将军,我奉千岁之令请宁小姐出府,却不想宁小姐狂性大发,竟是要划破本夫人的脸!宁小姐你若是想带走,只怕没那么容易。” “你颠倒黑白,满口喷粪!”软软气急,上前指着韩香就是一通骂。 然而,满口喷粪四字一出,宁婉惊了……一言难尽的扭头看了软软一眼,这丫头,成语不能乱用啊! 回头多看几本泼妇骂街去! 谢泽芳目光严肃,瞥向一旁花容失色的韩香,蹙起眉头,“夫人的脸破了?” 韩香一怔,委屈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柔声道:“幸好将军来的及时,她尚未得手。” “夫人受伤了?” 谢泽芳的声音冰渣子似的滚过地面,将韩香冻在原地,她微微摇头,“并未。” “那还废话什么?” 谢泽芳一副女人真他么事多的模样,翻了个白眼,面不改色的上前拉住宁婉的胳膊,柔声道:“我们走!” “哎,将军,宁婉不敬本夫人,意图行刺,将军这是要铁了心护犊子吗?” 韩香一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这谢泽芳才回京几日,宁婉就勾搭上了? 贱人!果然手腕颇多! 宁婉叹了口气,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不等她开口,便听见谢泽芳硬,邦邦的声音传来:“我家妹子,我自然要护!“ 他说完,面无表情的看了韩香身后的弓箭手一眼,八风不动道:“夫人私自调动京羽卫,本将军也必会如实禀告!” 私自调动金羽卫,等同谋反!这可是死罪! 韩香身后,弓箭手们顿时面面相觑,收起了弓箭,恨不得将弓箭找地方藏起来。 韩香脸色大变,咬着唇,又愤恨又无奈的瞪着谢泽芳,眼眶都红了,却无可奈何。 这谢泽芳,不是个好惹的。 宁婉看的甚爽,然,不等她回过神来,就被谢泽芳一手拉了出去。 谢泽芳带的人马,都是从沙场上生死来回的战士,一个个的生的如行走的活阎王似的,满身杀气。 韩香调来的这些人,根本没法比。 软软和五嬷嬷被安置在马车内,宁婉与谢泽芳同乘一辆马车走在前面。 车内,空气静谧异常。 说实话,算上今日,宁婉也不过是第三次见谢泽芳,可无端的便生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见宁婉盯着自己,谢泽芳摸了摸脸,不解道:“我脸上有东西?” 宁婉忍着笑,一本正经道:“可不是,有东西。” 谢泽芳诧异不已,他虽是行伍中人,可也是世家子弟,平日里最是注重形象,脸上应该不至于有东西却没人告知吧? 谢泽芳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行伍之人,对自己的脸下手忒狠,一把下去,‘啪’的一声。 宁婉忍着笑,一清了清嗓子,认真道:“你脸上,有点英俊不凡啊。” “你……” 谢大将军,纵,横沙场数年,即便是千军万马面前,也能面不改色,此时竟因为宁婉一句话,顿时红了脸。 他支支吾吾的你了半天,看着宁婉,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于是,一路上,只有马车内宁婉的笑声,和谢泽芳无奈的叹气声传来。 听着这笑声,身后马车里,软软都急坏了,“这可怎么办啊,若是吓跑了谢将军,如今这京城里,谁还能护着咱们小姐呢?” 五嬷嬷淡定道:“无妨,大公子必定不会只有这一手的。” 不多时,马车便在一处别院前停下,别院门前,牌匾上两个鎏金大字:梨苑。 谢泽芳率先下车,正要去扶宁婉,却见宁婉拎起裙子便跳了下来,看着眼前的院子,突然间觉得有些暖心。 谢泽芳虽然五大三粗的,可行事却很规矩,很细腻。 如今宁婉才从千岁府出来,他若是把人接到将军府,男未婚女未嫁,就算说是大哥,可毕竟没什么血缘关系,难免会引来流言蜚语。 这个朝代,谣言对女子的攻击力,令人咂舌。 再则,便是这处院子,位置极佳,前面不远处便是闹事,后面都是民宅,既雅静,又不失烟火。 谢泽芳引着宁婉进去,府中杂役一应俱全,宁婉住的主院,软软和五嬷嬷便去打点。 院内,谢泽芳一拍桌子,勃然大怒:“那个阉贼!他果然欺负你!你且等着,本将军这便去给你讨回公道!” 谢泽芳脸色铁青,一提起追杀凌刃寒,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亢奋不已。 宁婉无奈,她还什么话都没说,这大将军怎么又把她带入了那个惨遭欺凌,忍气吞声的受气包形象? 真是活见鬼了!她宁婉到底哪里看起来像是个受气包啊? 谢泽芳说罢,‘啪’的一声,将他的剑放在宁婉面前,严肃道:“从今日起,谁若欺负你,你便砍回去!出了事儿,大哥给你担着!” 宁婉酷炫哦不得,这话虽然听着霸气,可问题是,她要是砍错了人,不就害了他? 虽说谢泽芳并非她大哥,可,这份爱护之心,她受了。 宁婉笑笑,将剑推了回去,“这把剑,太过贵重,若是留在我这里,万一被贼人盯上了,给我抢了,我找谁哭去?” “无妨!”谢泽芳看了宁婉一眼,诚恳道:“这种剑,将军府的库房里,有好几把!” 好几……把? 大哥,人家霸总准备一样的衬衫,有这种习惯。 怎么,武将也有这种准备刀剑兵器准备一堆的习惯? 宁婉哭笑不得,却又感慨。她抬眸,认真的看了谢泽芳一眼,认真道:“不过,还真有一件事,劳烦大哥帮忙。” “什么事,尽管说。” 谢泽芳对宁婉的心疼,那不是一滴两点,宁婉越是这副坚强模样,他便越是难受。 他话落,宁婉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塞给谢泽芳…… 与此同时,京城外,通往禹州的方向,一辆马车,正急速的前进着。 突然,马车内,传来一道阴柔的声音:“停。” 马车应声停下,侍卫急忙上前,恭敬道:“千岁有何吩咐?” 凌刃寒斜倚在马车内,身,下垫着柔,软的褥子,身前的小案几上摆着一本书,而一旁,还有一封折子。 他掀开眼眸,淡淡道:“如何了?” 侍卫正好接到一只飞鸽,他拆开后,一看,恭敬道:“宁小姐讹了香夫人七千两,跑了。” “跑了?” 凌刃寒掀开眸子,扯起嘴角笑了,似乎并不意外。 侍卫恭敬的应了一声,便听见凌刃寒自言自语道:“跑不远的。不过,至少不会被人找麻烦了。” 侍卫又是一怔,不可置信的瞪着眸子看向马车。 难道,千岁故意将宁小姐赶走,竟只是因为,担心香夫人趁千岁不在找宁小姐麻烦? 难怪,难怪临行前,千岁还特意派人去将军府送战书。 凌刃寒从马车内出来,身上披着雪白狐裘,他看了眼遥远天际,沉声道:“备马,抓紧时间赶路。禹州那边,等不及了。” “是。” 侍卫连忙牵了一匹快马过来,凌刃寒翻身上马,一声喝下,挥鞭策马而去。 时光飞逝,宁婉住在梨苑里已有三日,这三日,谢泽芳日日下朝后过来陪她用膳,偶尔与她比划两招,然后不等天黑,便急忙离去。 京城里这两日,流传着一个消息,说是丞相府夫人回京当天,突然病了。 听说府上请了许多大夫,这才将将控制住刘氏的病情。 软软正在一旁绣花,宁婉撑着下巴,在窗前逗鸟。 “西厂那样的地方,听说进去的人,少有能活着出来的。” 宁婉前世也看过不少影视剧,对西厂或者是朝廷秘设的机构多少有些了解,那日吴刚带着刘氏去西厂走了一遭后,刘氏就病了,显然是被吓得。 只不过,丞相府自然不会让人知道,所以对外只说是病了。 宁婉逗逗鸟,闻言淡淡道:“她金贵惯了,自然是没见过这种场面。若是见惯了生死别离,其实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小姐这话说的,倒像是见惯了生死离别似的。” 软软一脸懵,当年夫人离世时,小姐年幼,公子离开时,小姐也不曾见过多伤心啊,怎么突然说起这种深沉的话了? 宁婉仰起头,看向远远天际,淡淡道:“差不多吧。” 前世,她最敬重,最疼爱他的人,不就是死在她眼前吗? 宁婉正感慨着,屋外,忽然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什么生死离别!不过是换个地方重头开始!” 换个地方,重头开始? 这个说法,倒是稀奇。 宁婉撑着下巴笑眯眯的道:“大哥今日来的早了些,是有好消息?” 谢泽芳笑了声,道:“你前两天让我办的事儿,成了。” 他一面说着,就要进屋。然而,不等他进屋,宁婉手一撑,便从窗内跳了出来。 谢泽芳抬起来的脚默默的收了回来。 一眨不眨的看着宁婉,眼睛都看直了。 这动作,潇洒利落啊! 宁婉眯起眸子,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头顶的太阳,沉声道:“既然如此,走吧,是时候去探病了!” 第四十三章:只能以死证清白了 丞相夫人病重,这事儿早已传开,只是,宁婉登门拜访看病,倒着实是让人惊掉下巴。 宁婉上门探病?不安好心。 刘氏这回是真的在西厂里受惊不小,以她短浅的见识和眼界,生平知道的最是残忍的刑罚,不过是沉鱼塘,或时用浸猪笼。 可西厂,西厂那简直就是十八层炼狱! 那个叫吴刚的,生生的拽着她将西厂暗牢参观了个遍,里面尽数都是鬼哭狼嚎,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她都连续做了几天的噩梦了。 宁凰在一旁侍奉,听闻宁婉要来探病,顿时柳眉紧蹙,不悦道:“黄鼠狼给鸡拜年!” 刘氏点点头,眯起眸子,厉声道:“哼!她还敢自己送上门?你现在便去,请你父亲过来。” 宁凰点点头,乖巧的退了出去。 刘氏揉着额头,反复呢喃着,黄鼠狼给鸡拜年?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这是宁婉第二次回丞相府,比起上一次下人见着她,就跟遭了贼似的鸡飞狗跳,这一次,倒是打量的目光更多了。 宁婉猜测,这些人估摸着是好奇,为啥她都进了千岁府,还能活着出来吧。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她宁婉进了阎王殿还被扔出来了呢。 软软亦步亦趋的跟着宁婉,袖子里揣着一把辣椒粉儿,丞相夫人刘氏是个不好对付的,若是当真为难小姐,她就只能用辣椒粉跟她们同归于尽了! 不多时,宁婉便带着软软出现在刘氏的主院。 刘氏要脸,因此也没让人多做阻拦,因此主仆俩倒是轻易的进了屋。宁婉进来时,刘氏早已换了衣裳,上了妆,坐在主坐上等候。 然而,她一杯茶都要喝完了,却迟迟不见宁婉行礼请安。刘氏身为当家主母,向来端着架子,此时这么多下人看着,宁婉这般不给她脸,她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将手上茶盏‘咔嚓’一声搁在桌子上,抬眸沉声道:“你这孩子,可是长久不在丞相府,都忘了府中的规矩了?秋兰,教教二小姐规矩。” 她说着,身边的大丫鬟便满脸端着笑意,眼神恶毒的扫过宁婉,在她身边站定,柔声道:“二小姐,您见了夫人,请安的礼数,可不能忘的,这若是传出去,只怕是要丢了大小姐的脸面。” 她说着,摆好姿势,笑着道:“二小姐还请跟着奴婢一道儿,跟夫人请安。” 宁婉弯着脑袋,一副天真的模样,乖巧道:“麻烦秋兰姐姐做一遍,我跟着学学。” 秋兰闻言,嫌弃的白了宁婉一眼,“二小姐看好了。” 她福了福身子,半弯着腿,抬眸,“看仔细了?” 宁婉挠挠脑袋,懵逼道:“秋兰姐姐动作太快了,我,我没看清。” 她这副模样,倒是与之前在府中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如出一辙,刘氏虽然心中疑惑,可一想到那日九千岁在场,便认定了宁婉是仗着九千岁撑腰,这才嚣张,眼下见着宁婉这副怂样,心中不禁得意非常。 秋兰深吸了口气,起身,“这一次,二小姐可看清楚了。” 她慢慢的俯身,蹲下,侧头道:“学会了吗?” 宁婉摸摸鼻子,“要不,你再重来一次?” 秋兰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了刘氏一眼,见刘氏意味深长的朝着她点头,秋兰起身,耐着性子,再度行礼。 “二小姐,你若是再学不会……” “多谢秋兰姐姐,我学会了。”宁婉打断她的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朝着秋兰笑的一脸灿烂。 秋兰被她这满脸的笑意险些闪了眼,起身回到刘氏身边道:“既然学会了,二小姐就赶紧行礼吧。” 然而,她说罢,宁婉却抱着胳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那笑容,嘲讽,冷漠。 秋兰不禁有些发怵,“二小姐笑什么?” “本小姐笑你,以下犯上,不分尊卑,还想……取而代之。”宁婉的视线掠过刘氏,意思不言而喻。 当家主母尚未发话,一个奴婢,倒是当起主子来了。 一句取而代之,刘氏与秋兰脸色皆是一变。 秋兰立马急了,急忙道:“夫人恕罪,奴婢是替夫人鸣不平,您如此宽容,二小姐却对您不敬,奴婢一时情急,这才说错了话。” 刘氏尚未开口说半句,倒是她这个丫鬟咄咄逼人,纵然有邀功请赏的心思,可若是刘氏稍微想的偏差点,便是秋兰习惯了喧宾夺主,不将她放在眼里。 刘氏不动声色的睨了秋兰一眼,淡淡道:“你下去吧。” 秋兰深深看了宁婉一眼,福了福身子,“是。” 见秋兰退了出去,刘氏这才看向宁婉,柔声道:“你这孩子,若是不想跟我行礼说一声便是,怎么能让下人看了笑话呢?” 跟她说一声? 只怕她今天跟刘氏说一句她不想行礼请安,明天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她宁婉不敬主母,目无尊长,无规无矩。 这些年,这样的事儿发生的可不少。 思及此,宁婉忽的咬着唇,突然,“哎呀”一声,绷紧了小脸儿,一手撑着大腿,痛苦道:“我的腿,抽筋儿了抽筋儿了!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刘氏吓了一跳,她还等着宁婉服软行礼,谁知宁婉这二话不说,居然来了这一出!不等她开口,软软立马回过神,惨白着小脸上前扶住宁婉,哽咽道:“小姐您没事儿吧?” 说起软软的演技,虽然略显僵硬,可这些日子见多了宁婉的把戏后,倒是有些耳濡目染了。 此时宁婉一嚎,她就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小姐身子骨本就不好,今日又为了来探病,特意起了个大早,这才引发了腿上的毛病!” 软软这话说的,好像是指责刘氏不顾嫡女身子,无视嫡女清早爬起来探病的孝心,反倒是要用规矩为难她一般。 可问题是,现在已经是午时了啊! 她起了个大早的探病,就探到了午时? 刘氏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既是腿上有毛病,这礼数也就别太拘着了。” 她话音未落,宁婉便捶着腿,吩咐道:“软软,快,不行了,快扶我坐下!” 于是,软软便理直气壮的扶着宁婉在上首位坐了下来,坐的十分理直气壮。 刘氏尚未说出口的话,就这么生生的堵在了胸口。 这个小贱人! “既是腿上有毛病,不如让府中的大夫,替你瞧瞧?” 刘氏端着笑,故作关切的问道。 然而,她刚说完,宁婉便翘起腿儿,大咧咧的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我之间,又没有血缘关系,本是相看两厌的关系,大可不必如此假惺惺。” 方才陪着演戏,不过是不落人把柄。 眼下说的话,她就算是借刘氏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传出去。 因为一旦提及这事儿,刘氏便又会被拿出来跟丞相府原配夫人比较一番。 狗肉上不得席面,也是真的。 因此,刘氏将指甲掐进肉里,面上却不显,红着眼掩唇哽咽道:“我知道,你怪我,怪我不该被老爷扶正,不该让我的孩子成了嫡女,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些年,府中大小事务,都要操持,我总归是要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头啊。” 这戏掩的,真是……奥斯卡都能得了。 宁婉静静地坐着,看她表演。 见宁婉不说话,刘氏漫不经心的睨了门口一眼,轻声道:“我这心里想你,着实是想的紧,你还是离那阉人远些,早些回来吧,啊?” 好一副慈母的姿态。 宁婉冷笑,“说起这事儿,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事儿,我母亲当年的嫁妆,是否该归还我了?” 宁瑾丞被逐出丞相府,原配蒙氏的嫁妆,也只能是留给宁婉。可这些年,刘氏借着替宁婉保管的名义,接管了蒙氏的嫁妆。 宁婉猜测,这些嫁妆,大概已经被刘氏私吞了。 闻言,刘氏果然脸色变了,她看了宁婉一眼,委屈道:“你这是担心我私吞你的嫁妆吗?这些年,我替你操持打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不想,你竟对我存了怀疑的心思?” 她说着,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宁婉翻了个白眼,实在是不想看这种光打雷不下雨的表演了。 她轻叹了声,突然扭过头看向刘氏,“琅琊蒙氏的嫁妆,你之前接管便接管了,我可以从嫁妆中拿出三成来给你当做辛苦费,但是剩下的七成,是时候归还了。” 说是给她三成,不过是宁婉诈她的。 果不其然,刘氏听说要给自己三成,不但没有欢喜,反倒面容僵硬。 宁婉判断,大概是嫁妆被败的差不多了,别说是七成,三成怕是都没了。 听闻刘氏母族还有个弟弟,仗着自己的姐姐是丞相夫人,在京城里跋扈的很。 这些年,刘氏始终不得贵人眼,也是有这个原因。 刘氏嘴角僵硬,看了宁婉一眼,为难道:“这,你年岁还小,嫁妆的事儿,倒也不必操之过急。” “不小了,我母亲这个年纪,都嫁入宁府,掌家了。” 宁婉不紧不慢的说到,掌家二字,还刻意的咬重了。 刘氏恨得牙都痒痒了,偏生拿宁婉没办法,只得耐着性子道:“当年你母亲的嫁妆都收归库房了,嫁妆的单子也没了,这若是要找起来的话,怕是麻烦。” “不必了,嫁妆的单子,我拟好了。” 宁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清单,扔在刘氏面前。 当年琅琊蒙氏女,虽然是低嫁,甚至于母族断绝关系,可蒙氏担心女儿受苦,在嫁妆上,可谓是花了大功夫,据说光嫁妆,都抬了大半天,才抬完。这份清单,在宁婉的脑海中。 刘氏似是没想到宁婉准备的这么齐全,眼看着赖不过去了,她苦笑道:“你这孩子,这是不相信我吗?” 宁婉看了她一眼,扯起嘴角一笑:废话。 见状,刘氏点点头,似是伤了心,悲恸道:“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只能以死证清白了!” 说着,刘氏猛地起身,便朝着门外的柱子上撞了上去…… 第四十四章:狗咬我,我便咬回去 宁婉扭头,脚一勾,将一只凳子踢到了刘氏脚后面,刘氏一个不注意,‘哎呀’一声惨叫,朝着门框砸了过去。 正在这时,宁世海正被宁凰请了过来,还没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刘氏便一根竹竿似的扑了过来,双手下意识的扯住他的腰带,身子一沉,瞬间,世界安静了。 宁婉嘴角一阵抽搐,憋笑憋得。 宁世海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扶着刘氏的手也缓缓的松开,整个人都僵硬,了,腰带被扯了下去,幸好他一手抓住裤子,否则明日京城便会流传开来,丞相大人府内放飞自我,光屁,股遛鸟。 刘氏愣了片刻,手上攥着宁世海的腰带,整个人都不好了。 然而,少顷她便反应过来,立马一掐大腿,瞬间,顿时眼眶一红,娇声道:“老爷,是我对不住你,我不配当丞相府的主母,你就随了婉儿的意,让我死了吧。” 她绵里藏刀,一边说宁世海扶正她遭人诟病,一边斥责宁婉要她死。三言两语,宁世海脸色大变,一把拽起刘氏,怒道:“逆女!你还有脸回来!” 宁凰在一旁,柔声道:“父亲别生气,想必妹妹是知道错了,回来给爹道歉的。” 她话落,宁婉翻了个白眼瞥了宁凰一眼,这姑娘,之前只觉得嘴巴不积德,如今看来,脑子也不积德。 她今日若是不道歉,就给足了他们借口编排为难她,面无表情道:“今日回来,并非道歉,而是,算账的。” 一句算账,宁世海顿时面沉如水,狠声道:“放肆!我念你自幼无母,对你百般包容,就惯出你这么个目无尊长,不知礼数的东西?” 百般包容? 宁婉险些气笑了。 宁世海的确对她恨包容,包容着原主在府中吃不饱穿不暖,备受欺凌,受人眼色,堂堂丞相千金过的不如一个下人! 这种话,渣爹哪里捡来的脸说出口的? 宁婉扯起嘴角,淡定道:“父亲刚才说,目无尊长?这话我就不懂了,刘姨娘寻死觅活要撞墙,我好心拦住她,她却不知廉耻,光天化日的扯掉了父亲的裤子,父亲不夸奖我也就算了,怎么倒来责怪我了?” 宁世海此时一手拽着裤子,这种扯掉裤子的话,寻常女儿家谁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可,宁婉说的也是事实。 宁世海蹙起眉头,不悦的从刘氏手中夺过腰带,系上。 宁凰登时凤眸一瞪,委屈道:“什么姨娘!我母亲早已扶正了!妹妹你怎能如此羞辱人!” 刚才刘氏那一嗓子以死明志,声音之大,惊的院子上空路过的乌鸦都见了鬼似的窜逃,更别说耳朵还不聋的宁世海和宁凰。 闻言,宁世海斥道:“混账东西!若非是你步步紧逼,你嫡母如何能以死明志!我宁世海,怎生了你这么个歹毒的东西!” 歹毒都用上了。 呵,说宁世海对刘氏不是真爱,宁婉都不信了。 她还什么都没做,宁世海便给她一个小姑娘扣上一个歹毒的帽子,他就不曾想过,歹毒的名声一旦传出去,对她宁婉,便是毁天灭地的打击吗? 这个万恶的朝代,把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朝代,女子如是传出半点不好的名声,日后便是寸步难行! 她这个渣爹,倒是半分都不曾考虑啊! 宁婉笑了,笑的一脸讥讽,“当初母亲下嫁宁府,若是我没记错,父亲曾承诺过,此生丞相府只有她一位主母,父亲该不会言而无信吧?” 当初蒙氏低嫁,虽说与琅琊蒙氏断绝了关系,可毕竟宁世海是琅琊的女婿,朝堂之上,或多或少琅琊门生或是族人,都对其有提携之恩,宁世海又的确是有些手腕,因此能爬上丞相之位。 而琅琊蒙氏,自蒙氏女出嫁之后,便几乎断绝了往来。 如今宁婉也不知蒙氏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一时间也不敢贸然去琅琊。 宁世海当时吃准了她不敢去找琅琊蒙氏,这才肆无忌惮的污蔑她,赶尽杀绝。 此时宁婉一句言而无信一出,宁世海脸色微微一变,恼怒道:“你母亲早就病死了,难道我还要替他守身如玉,一辈子不得有妻室吗?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管到我的后院事儿了!” “父亲这话又说错了,”宁婉好整以暇的往后靠了靠,撑着脑袋,笑眯眯的道:“父亲在母亲入门之前,不就在外面养了见不得人的外室,刘姨娘么?” “你,你……”刘氏被扒出过去,一时间面如菜色,难看至极,哆嗦着手指指着宁婉,半晌都没憋出一个字儿来。 宁世海脸色愈发的难看了,恶狠狠的瞪着宁婉,咬牙切齿道:“逆女!你竟敢编排为父!” 见状,宁凰急忙上前扶着宁世海,“父亲别生气,妹妹想必只是口误,一时说错话了。” 这小白莲花装的…… 宁婉翻了个白眼,笑道:“那就奇怪了,既然父亲没有养外室,为何母亲入门时,刘姨娘就大着肚子找上门了呢?” 此话一出,刘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宁凰的尖叫声,宁世海努不可竭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一屋子闹腾腾的,唯独宁婉,撑着脑袋,默默地看着这一出闹剧。 原主母亲连这口气都能忍了,可见,是真的很爱很爱宁世海吧? 可惜,宁世海,不是个好东西。 “果然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你跟你母亲一样,都是蛇蝎心肠,歹毒的贱人!”宁世海气急,起身扬起巴掌就要朝着宁婉甩过来。 宁婉眸子一眯,漫不经心的抬手,‘啪’的一声,攥住宁世海的手腕。 宁世海一怔,“你还敢反抗!” “以前任你们欺负,是因为我年少不知事,总觉得人心换人心,或许有一天,你们能重新做个人。”宁婉淡淡的看着宁世海,继续道:“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是在助纣为虐啊。所以,从今日起,狗咬我,我便咬回去,绝不口软!” 她话落,手上一用力,宁世海的身子便不受控制的朝着宁凰撞了过去,那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打在了宁凰的脸上。 清脆,响亮。 宁婉勾起嘴角,拽着软软的衣裳,擦了擦手。 软软蹙眉,嫌弃的后退了一步。 宁婉:“……” 丫头大了,知道嫌弃了。 宁凰红着眼,哽咽道:“爹……妹妹这是,这是骂您是狗!” 反应过来,宁世海扭头狠狠的瞪了宁婉一眼:“还不把扶你娘进去休息!” 宁凰急忙擦了擦眼泪,扶着刘氏进了内间。 宁世海双手负在身后,眯着眸子,冷冷的盯着宁婉,“宁婉,你别忘了!我是你父亲!” “哦。”宁婉不咸不淡的应了什么。父亲? 这个词,她听着恶心。 “今日,只要你认错,我便既往不咎,允许你重归丞相府。日后只要你好好听话,父亲不会亏待你的。” 宁世海跟一只大忽悠似的,放低了声音,劝诫道。 宁婉歪着脑袋,小眼睛眨啊眨,像是一头单纯的小狐狸。 宁世海见她这幅模样,以为她是听了自己的话,继续道:“虎毒不食子,父亲做的这些,都是为你好。父女哪儿来隔夜仇?婉儿,你说呢?” 宁婉认真的额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的摇摇头,“不是。” “你说什么?” 宁世海的音量陡然提高,满脸愤怒的瞪着宁婉。 宁婉挑起眉头,淡淡道:“父亲要想没有隔夜仇,那就先把母亲的嫁妆还给我。一根针都不能少。” 这会儿想搞怀柔了? 她宁婉看起来像是个傻子? 她若是重回了丞相府,只怕是更方便了这个渣爹弄死她。 她说的一本正经,宁世海的半张脸僵了僵,半晌,这才挤出一句话来:“这么说,你执意要与为父作对了?” 宁婉继续摇头,“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难道不应该吗?父亲熟知律法,应该知道,私扣嫁妆,也是个不小的罪名,若是传出去,父亲颜面无存不说,刘姨娘怕是还要有牢狱之灾!” 宁婉一口一个姨娘,里间,刘氏刚睁开眼,便被宁婉这句话给气的再度晕了过去。 宁世海面色阴沉,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为父也不必再顾念父女之情了。” 他说着,一招手,瞬间,涌进来无数家丁,手上握着棍,子,将宁婉团团围住。 看这架势,宁世海是早就准备好了瓮中捉鳖啊。 啊呸,翁中捉宁婉! 宁婉懒懒的掀开眼皮子,对上宁世海阴冷的视线。 “既然进了丞相府的大门,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话落,一挥手,家丁们便朝着宁婉冲了过来。 然而,就在这时,屋顶上,‘咔嚓’一声,几缕细碎的渣子掉了下来。 不等宁世海反应过来,只听‘咔嚓咔嚓’几声,顿时,头顶上,无数的瓦片便‘哗啦啦’的便砸了下来。 下人急忙扑过去,将宁世海压在,身,下,紧紧地护住。 屋顶上,谢泽芳漫不经心的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宁婉跟前,桀骜,嚣张,无人敢惹。 宁婉摸了摸鼻子,仰起头看了看宁世海头顶上的那片青天,叹了口气,无奈道:“大哥,你练功就练功,怎么还踩碎了屋顶?” 第四十五章:竟敢冲撞本宫的车驾 堂堂丞相,此时被三五个抢着邀功的下人压的显得翻白眼,没好气的推开众人,这才艰难的爬了起来。为何 然而,他还没从地上站起来,谢泽芳手中长剑‘铿’的一声,震在了宁世海的面前,头顶,传来谢泽芳那淡漠的声音:“钱,本将军赔!妹子,本将军带走了!” 说罢,谢泽芳便揽着宁婉,视线所及之处,下人无不避让如蛇蝎。 久经沙场之人,身上的煞气犹如阎罗地狱溢出来的一般,其实普通人可比拟的。 宁世海眼珠子都要瞪掉了,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宁婉被护着离开,他一介文官,还能如何! 突然,宁世海转过头,垂下眼帘,目光阴沉道:“来人,进宫!” 宁婉从丞相府出来,丞相府对面,一处宅邸大门敞开,来往似乎还有商行的人,宁婉笑了一声,转身跟着谢泽芳回了梨苑。 一路上,谢泽芳气愤不已,当年宁瑾丞身为丞相府嫡子,被逐出京城,他与宁瑾丞相识时,便知道宁世海的狠毒。可今日再次亲眼所见,却还是难以置信。 宁婉不过是个自幼无人疼无人爱的小姑娘,这些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想到这儿,谢泽芳便一拳头砸在了车壁上。 宁婉正准备打瞌睡,猛不丁的被吓了一跳,她急忙一头窜了起来,茫然的望着谢泽芳,“怎么了?” “是大哥来晚了!早知你在京城水深火热,大哥便该早些年就把你接走,让你活在锦绣从里!”谢泽芳红着眼眶,恨恨的说道。 宁婉眼底的茫然褪去,转而换上一副了然的神情。 谢泽芳把她当亲妹子,方才在丞相府,他就在屋顶上守着,想来是都听见了。 宁婉笑了笑,调侃道:“锦绣从可养不出我这只厉害的小猫。” 她虽这么说,可心中却不免唏嘘。 若是早些年,原主或许也不会沦落到这般结局吧? 不过,她的仇,她来报便是。就当做是,还她这条命的恩情。 闻言想,谢泽芳哭笑不得的看了宁婉一眼,无奈道:“你倒是跟瑾丞一个性子,苦中作乐。” 宁婉每每听到宁瑾丞的名字时,就觉得心中很暖,她对宁瑾丞的印象不深了,却记得,当年丞相府那个小少爷,每个雷雨夜,都会潜入妹妹的房间,给她讲故事,哄她入睡。 思及此,宁婉笑道:“只要兄长按时寄零花钱来,哪里还有什么苦?” 她这么一说,谢泽芳也笑了。 “你确定,当真要按照你说的那个计划行事?” 谢泽芳看了宁婉一眼,那日接宁婉回梨苑的时候,宁婉让他帮忙办的事儿,这才刚铺开一张网,还没结局。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个小丫头,到底在那豺狼窝里经历了什么,才被逼到这这般地步? “我不这么做,日后丞相府便想怎么编排你我,就怎么编排你我了。”宁婉看他一眼,话还没说完,突然,马车‘砰’的一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谢泽芳正准备伸手去扶宁婉,却见她顺势就地一滚,利索的从马车里跳了出去,稳稳当当的站在了马车前。 反应迅速,动作灵敏,判断准确,丝毫不像是个深闺千金,倒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 宁婉在马车撞上的瞬间,就跳了出去。 一般而言,呆在马车里,视线受阻,她耳力又比不上那些内功修为的人,所以只能出来一看究竟了。 马车前,一辆奢华的马车,拦住了她的去路。 谢泽芳紧跟着跳了下来,看见马车的瞬间,躬身垂首,“微臣参见永福公主。” 公主? 宁婉挑起眉头,不是说,公主一般不出门的吗?她怎么运气这么好,一出门就撞上了一个公主? 车帘缓缓掀开,一张清丽的面容露了出来,宁婉看见那张脸的瞬间,愣了一下,说实话,这姑娘,长的不错。 比宁凰,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永福公主眉宇间笼着几分愁绪,直勾勾的看向宁婉,厉声道:“你便是宁婉?” 莫名的,宁婉察觉出几分敌意。 宁婉学着谢泽芳的样子,行了一礼,应道:“应该是吧。” 天下叫宁婉的人那么多,谁知道此宁婉是不是她呢。 永福公主沉下脸,冷冷的看向宁婉,斥道:“好你个宁婉,竟敢冲撞本宫的车驾,你该当何罪!” 宁婉一脸懵逼,冲撞她的车驾? 她无奈道:“公主,我这马车距离您的车驾还有好几米呢。” 刚才车夫就是担心冲撞了她的车驾,这才强行勒住缰绳,害的她的马车撞在了一旁。 永福公主面不改色,冷声道:“放肆!你还敢狡辩!” “公主!” 谢泽芳不动声色的拦在宁婉身前,摆明了一副要维护宁婉的模样。 然而,宁婉却从他身后站了出来,低声道:“无妨。” 她倒是要看看,一个素未谋面的永福公主,她到底是几时得罪的。 永福公主看了谢泽芳一眼,从袖子里掏出圣旨,朗声道:“谢将军,太后宣你入宫,不得耽误,本宫是来传旨的。” 借着传旨,以公谋私罢了。 谢泽芳皱起眉头,护在宁婉身前,一动不动。 永福公主脸色一沉,冷声道:“谢将军要抗旨吗?” “公主……” 谢泽芳正要开口,却被宁婉一把拦住,“大哥,我刚才惹了麻烦,想来是我那渣爹进宫告状去了,这事儿,还得麻烦你替我解决一下。太后有权有势,我……我打不过。” 何止打不过,她还得罪不起。 谢泽芳想了想,宁世海是太后亲信,若是让他在太后面前胡言乱语说宁婉的坏话,对宁婉不利。 想到这儿,谢泽芳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塞给宁婉,低声道:“御赐金牌,见令牌如见陛下,收好。” 宁婉低头,看了看令牌,然后拿起来,塞进嘴里…… “这不是吃的。” 谢泽芳急忙去拦她,眼底又好气又无奈。 宁婉点点头,“我知道啊,我就是想看看,这个是不是真金的。” 谢泽芳哭笑不得,将令牌给她放好后,转身看向永福公主,正经道:“还请公主,多多照料舍妹,微臣,感激不尽。” 谢泽芳是当朝新贵,能得他一个人情,那比登天还难。 可眼下,为了宁婉,他轻轻松松的送出一个承诺。 永福公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将军自便便是,本宫不会为难她的。” 闻言,谢泽芳这才松了口气,翻身上马,策马进宫。 待谢泽芳离开,宁婉这才收回视线,看向永福公主。这姑娘瞧着虽然有敌意,可与韩香不同,韩香是时时刻刻都想给她下绊子,可这姑娘,瞧着就顺眼。 有种小奶猫脑门上画王,装大王的感觉。 见宁婉盯着自己,永福公主脸色一沉,冷笑道:“宁婉,你不怕本宫杀了你?” “初次见面,公主杀我做什么?”宁婉推开公主马车前的侍卫,朝着她走了过去,一脸坦然的望着永福公主,问道:“也没听说,杀人之前,还要问一声愿不愿意的。” 宁婉笑的一脸单纯,眼底布满笑意。 永福公主脸上严肃的神情僵持不住,几乎快要破功。 忽然,她脸色一沉,厉声道:“来人,将宁婉给本宫抓起来!” 她话落,车前的侍卫立马转身就要将宁婉压住。 宁婉将袖子里的令牌藏好,无语的看向永福公主。 然而,见宁婉没反抗,永福公主再次愣了,“你,你为何不拿出令牌?” 因为老娘怕你抢了啊! 这话宁婉自然不敢说,她抬眸,看了永福公主一眼,试探道:“我与公主初次相见,想来,公主也不会杀我,对吧?” “若九千岁此番去禹州,伤了我元徽哥哥一根毫毛,我也一定杀了你!” “啊?” 宁婉有点云里雾里,凌刃寒离京她知道,但是,这关她啥事儿啊? 不过,这哥哥长哥哥短的,想来是一处爱恨情仇的戏码。宁婉忍着笑,扭头看了眼周围被遣开的百姓,无奈道:“公主打算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威胁我?” 她倒是无所谓,只是,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怕是不好。 永福公主深深的看了宁婉一眼,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接过利剑,抵在宁婉脖子上,冷声道:“上车。” 许是头一次拿剑,这公主的手腕眼看着就要往下垂,她却咬着牙,固执的握着剑,逼着宁婉跟她上车。 宁婉刚爬上马车,永福公主手中的剑便掉在了地上,险些划了宁婉的脖子。趁着永福公主捡剑之前,宁婉立马自己把剑捡了起来,扛在肩上,笑道:“公主今日要抓我,是为了你的那个元徽哥哥吧?” “元徽哥哥本就受家族所累,并未参与此番叛乱!西厂一出,元徽哥哥哪里还有活路?” 永福说着,便拽起袖子,擦起了眼泪。 这威胁人的,倒是先哭上了。 宁婉也是头一遭遇到这种事,凌刃寒的事儿,她本该是离的越远越好,可眼前这小公主…… 哎,像极了她前世养在家里的那只小奶猫。 宁婉一咬牙,无奈道:“所以公主想将我下狱,威胁凌刃寒?” 永福公主闻言,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宁婉,“你怎么知道?” 她就差当众宣布了好吗? 宁婉哭笑不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公主,你威胁我没用。九千岁若是会受人威胁,千岁府的香夫人早就被人偷走了,哪里轮得到我?” “本宫不管!” 永福公主顿时眼眶红了,又害怕又彷徨的看着宁婉,“他们说,你是唯一一个千岁主动放在府里的人,本宫一定要试试!” 宁婉无语,翻了个白眼,将长剑丢在地上,低声道:“公主,我有个主意或许能帮你。只是,需要你配合。” 第四十六章:就说,丞相府进了贼人 马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没了动静。 侍卫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出声询问。 这永福公主,乃是当今陛下的长姐,也就是太后的唯一的女儿,自幼被娇宠着长大,性情虽然柔顺,但却是个倔强的,她认定的事儿,必须办成,否则,绝不罢手。 今日永福公主出宫,唯一的目的就是抓宁婉,威胁九千岁,换她未婚夫一命。 宁婉今天就算是长了翅膀,也逃不掉了。 就在众侍卫纷纷坚定信念,就等着永福公主一声令下,他们就下镣铐抓人了。 熟知,众人等的花儿都要谢了,车帘这才缓缓掀开,宁婉理了理头发,好整以暇的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众人立马拔剑,看贼似的将宁婉盯得死死地。 宁婉面不改色,只恭恭敬敬的朝着马车内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多谢永福公主赐字,祝公主,心想事成。” 永福公主似乎是沉默了下,片刻,她糯糯的声音传了出来,“真的,真的可以吗?” “想必,也不会比眼下的情况更差了。” 她说罢,退后两步,扭头朝着自家车夫吩咐道:“退避,请公主先行。” 她这么一说,永福便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朗声道:“回宫。” 奢华的马车,随着侍从宫人,打道回宫。 就在马车消失在视线的瞬间,宁婉忽的一手捂住脑袋,嗷嗷的叫了起来,“疼死了疼死了,早知道出门带剪刀了!” 一边哀嚎,一边爬上马车,回了梨苑。 京城贵女,自幼便被规矩二字束缚。未出嫁前,别说是追求真爱了,就连外男,都几乎没见过。 出嫁前,除了家人,没见过别的男人的情况,不在少数。 宁婉来自21世纪,自然不会被规矩二字困扰。不回丞相府住,却也不能就这么住在谢泽芳的别苑里,因此欧她便安排人去找了商行,打算买一处宅子。 她既然来了这个朝代,就该有个家才是。 那日从丞相府回来,原本宁世海是进宫告状去了,却不想谢泽芳中途进宫,打乱了他的计划。为了不跟谢泽芳起冲突,宁世海便暂时按捺住了没动,宁婉知道,他肯定是在憋着什么坏呢。 两边个怀着心思,谁都没动。 次日一早,宁婉换了一袭男装,揣了些自家兄长寄来的银票,便准备跟着商行去看新宅子。 软软一袭男装,羞羞答答的扯着宁婉的袖子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道:“小姐……公子,咱们真的要住在丞相府对面吗?” 商行徐老板打开府邸的大门,迎着两人进去。 宁婉抬起手,在软软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下,低声道:“当然,住在这里,才能低头不见抬头见,让那些不喜欢我们的人,天天如鲠在喉。” 软软顿时一瘪嘴,都快哭了:“可奴婢见着他们也如鲠在喉啊。小姐您这是什么?您这是伤敌一千,自残八刀?” 什么自残八刀……那他么是自损八百! 软软这一刀子,咔嚓一下扎在了宁婉胸口,不过,她既然决定了以后要跟丞相府对着干,带着软软和五嬷嬷好好的活下去,就必须正面迎敌。 住在这里,最合适不过! 今日过来,便是交钱拿房契了。 商行徐老板听着主仆二人的谈话,不由得扭头恭敬道:“小公子出手阔绰,这宅子,今天咱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宅了。” 徐老板刚说完,门外,忽的传来一道粗鄙的声音:“啊呸!徐老板,这宅子说好了的,是老子先看上的!你怎么还能卖给别人呢?” 大门外,一道圆滚滚的身影忽的带着一群打手进来,来人油光粉面的,又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裳,像极了一头白皮猪。 宁婉视线缓缓掠过来人,心中暗自一笑,呵!鱼儿上钩了! 徐老板顿时脸色微变,急忙迎上前,讪笑道:“刘老板这是哪里话啊?这宅子您之前说喜欢,却也一直没下文了,这不,这位小公子甚是喜欢这处宅子,人家定金都付了。我也是生意人嘛,这小公子都交钱了,我不能不交货吧?” 刘檀一听,眼神狠厉的扫过宁婉,冷嗤一声,道:“就这小白脸?她买得起这座宅子?” 徐老板无语,深深的看了刘檀一眼,面不改色道:“这,我只是个生意人嘛,自然是谁给钱,这宅子就归谁了。” “你知道老子的姐姐是谁吗?” 刘檀扬起下巴,一脸骄傲的问道。 那姿态,像极了屁,股上插了孔雀羽毛的白皮猪,就差挥舞着两只小肥爪子飞天了。 徐老板正要开口,便听刘檀身后的一群打手,狗腿子的道: “东家的姐姐,是丞相夫人!” “东家的姐夫,是丞相大人!” “东家威武!” ‘噗’的一声,宁婉一个没忍住,险些笑出声来,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看向刘檀,这沙雕是猴子派来的逗比么? 徐老板默默的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点点头,“是,刘老板是丞相大人的小舅子,这个我知道。” “知道这宅子你还敢卖?” 刘檀眦目,凶巴巴的瞪着徐老板,继续道:“老子可是找人打听过,这宅子风水与老子的八字相合!这宅子,能旺老子!” 他越说,眼睛越亮,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红红火火的未来一般。 徐老板哭笑不得,却又不知该怎么应付这种……智障。 于是,求救的目光便看向了宁婉。 然而,还不等宁婉开口,刘檀的视线便忽的一下落在宁婉身上,他一挑眉,一脸鄙夷道:“小白脸,就凭你,还想住在这个宅子?” 宁婉翻了个白眼,不紧不慢道:“在下已经付清银钱了。” “什么?” 刘檀顿时又是嗷的一嗓子叫了起来,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老子看上的地盘,你也敢抢!” 说着,他退后两步,一挥手,身后的打手立马举着棍,子扑了上来。 这些人的招式,杂乱无章,且底盘不稳,看着倒是有些花拳绣腿。 宁婉琢磨着,自己几只手指才能收拾了这些人。 “怕了吧?小白脸!这些可都是老子在江湖上请的厉害人物!知道怕了,就赶紧跪地求饶,早点滚!跟老子抢地盘,可是没好下场的!” 刘檀话落,‘砰’的一声,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壮汉便被打了出来,摔在他面前。 “噶?怎么还没打就摔了?” 刘檀话音刚落,“砰!” “砰!” “咚!” 接连几声,一群打手,不是捂着胳膊腿儿躺在地上哀嚎,便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跪在宁婉身前,下档还湿了一片。 刘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向宁婉,“你,你知道我姐夫是谁吗!” “我告诉你,我外甥女,可是将来要当皇后的人!” ‘噗……’ 宁婉实在是忍不住了,喷了出来,宁凰这个禽,兽……年画娃娃连毛都没长齐,她就想着嫁给他当媳妇了? 简直了…… “傻缺!” 宁婉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一脚踹开拦在自己身前的打手,走到刘檀跟前,“我给你个机会,这宅子,咱们公平竞争。” 宁婉淡淡开口,目光所及之处,鸦雀无声。 明明是个瘦弱的小白脸,可也不知为什么,竟是有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压迫感,像是久居高位者。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却莫名的渗人。 刘檀咽了口口水,梗着脖子道:“公平竞争?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下大狱!” “我就算是下了大狱,这宅子你若想要,不也得拿出银钱才是?” 宁婉早就从软软那儿打听过了,刘氏的弟弟,刘檀,原本是个泼皮无赖,后来借着丞相府,倒是渐渐的接触上了皇家的生意,发家致富,赚了些银钱,但是这刘檀好吃懒做,嗜赌成性,赚的多,却还是天天欠一屁,股债,每每都要刘氏接济。 这处宅子,的确是好,但是之所以能让刘檀这么入迷,不过是因为那日,宁婉让谢泽芳去添了把火。 刘檀歪着脑袋一想,“好像也是!” 不给钱,把这小白脸打死了这宅子也不能是自己的。 想到这儿,刘檀眉头一皱,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这宅子我要了!” 徐老板看了眼少得可怜的几张银票,无语道:“这,刘老板,这些,不够啊。” “不够!” 刘檀登时上前,一把抓住徐老板的衣襟,拽着人就要把他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就在这时,宁婉突然出手,一把拉住徐老板,勾唇一笑,冷声道:“想必刘老板是没带够银票。这样吧,若是刘老板真心想要这处宅子,用东西作抵押也可以。” “抵押?” 刘檀顿时眼前一亮,他松开抓着徐老板的手,从怀中摸出一张地契,“这可是老子手里头最好的一处庄子,你看看,够不够抵的!” 接过地契一看,宁婉顿时眸色一沉,一丝戾气一闪而过,不过转瞬的功夫,她接过地契,朝着刘檀笑的一脸温柔,道:“这庄子,当真是刘老板的?” 刘檀下巴一扬,得意道:“废话!老子的庄子,还能有假!” 宁婉垂下头,笑了。 忽然间,她猛地一抬脚,狠狠的朝着刘檀的腿弯踹了下去,‘嗷’的一声惨叫,刘檀捂着腿摔在地上,他抬起眸子瞪向宁婉:“小白脸!你信不信刘爷爷我弄死你!” “弄死我?” 宁婉嗤笑一声,鄙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将手中的地契递给软软,一字一句道:“报官!就说,丞相府进了贼人,偷窃丞相夫人的嫁妆!” 第四十七章:把我娘家人当贼吗? 刘檀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人就被软软一把拽住了他的小辫子,小脸愤愤的将他拖到了刑部。 嫁妆这件事,宁婉已经算是先礼后兵了。昨日去丞相府探病,今日便直接将事情闹开。 她就不信了,宁世海堂堂一个丞相,又是个要脸面的人,还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偷别人的嫁妆给娘家做补贴? 这传出去,简直,简直是要笑掉大牙的。 宁婉跟着徐老板一同到刑部府衙的时候,大老远的,便看见大堂正上方,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谢泽芳。 刑部尚书胡大人亚历山大的坐在主坐上,额头上冷汗连连。他虽是刑部尚书,可谁耐得住身边做个阎王爷啊! 听说这位胡国将军,杀人不眨眼,砍人就跟砍白菜似的。怨不得他紧张啊! 谢泽芳见宁婉进来,起身大步迎了上去,低声道:“我担心你出事,过来瞧瞧。” 那日宁婉跟他说出自己这个计划时,他就觉得,这个小丫头不简单。深宅大院里,这种嫁妆被私吞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可敢这么闹到明面上的,又有几个? 他严重怀疑,这小丫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宁婉朝着他微微颔首,低声道:“放心吧,他打不过我。” 她语气桀骜,像是一只无法驯服的猛兽,可听在谢泽芳耳中,又是另一层意思。 “什么?这个败类还想对你动手?” 谢大将军二话不说,转身便一脚朝着刘檀踹了过去。 可怜刘檀,正揉着发酸的腿弯,正准备抬头先跟谢大将军打个招呼,便这么冷不丁的,被一脚踹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了柱子上,顿时吐出一口口水来。 “你,你怎么打人啊!” 刘檀疼的嗷嗷直叫,又委屈又气愤。想来这么多年,借着丞相夫人弟弟的名头,没少横着走,如今倒好,倒是让人这么变着法的欺负!他粉嫩的脸蛋儿瞬间惨白,毫无血色。 谢泽芳嫌弃的收回退,将宁婉护在身后,七尺男儿,眼眶通红,他叹了口气,侧过头,感慨道:“若是让你兄长知道你受了这么多的欺负,怕是要哭瞎了狗眼!” 宁婉一怔,“额?” 我兄长的狗眼瞎不瞎不知道,但是大哥你能不能不要用这副看小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啊! 宁婉欲哭无泪,谢泽芳默默地在脑海里脑补了一番宁婉这些年遭受的欺凌,顿时更心疼了。 他一定要好好护着宁婉,绝不让她受半点欺负! 不多时,刘氏便在下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身形娇弱,面容惨白,一进门,二话不说,先是走到刘檀身前,‘啪’的一巴掌甩了过去。 “没出息的东西!” 刘氏气的身子都在发抖,刚才她在府里,一听说刘檀这个蠢货竟然把庄子的地契拿来抵押,险些被气的一口老血吐出来。 刘檀捂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刘氏,哽咽道:“姐啊,你怎么也打我!” 他今天到底招谁惹谁了! 宁婉嘴角一抽,心中暗道:刘氏必定是深谙打蚊子之道,否则这巴掌,怎会这么干练,清脆,一击即中! 刘氏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咬牙切齿道:“蠢货!待会儿在跟你算账!” 她说完,转过身,谄媚的看着胡大人,柔声道:“大人,此事想来是有误会,我这弟弟脑子不好使,不如,先让我将人带回去处理?” 胡大人弱弱的看了谢泽芳一眼,结巴道:“这,这于理不合吧?宁小姐击鼓报案,证据确凿,刘公子确实是拿着蒙氏的嫁妆里的庄子,前去抵押买房啊……” “胡大人,我夫君事务繁忙,难道胡大人想夫君亲自来刑部跟胡大人说明吗?” 刘氏倒是机智,一看自己镇不住胡大人,便将宁世海搬了出来。 说完,刘氏侧过头,冷冷的瞪了宁婉一眼,那眼神中,满是警告之意。 宁婉有些想笑,翻了个白眼,不紧不慢的瞪了回去。 刘氏一怔,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胡大人为难的看着谢泽芳,“这,谢将军,您看……” “胡大人,我母亲的嫁妆并不归丞相府中馈所管,按理说,这些嫁妆都该由我做主,可父亲念及我年幼,便亲自替我掌管。如今这嫁妆里的庄子地契到了外人手里,你说,该不会是丞相府若是出了家贼吧?” 宁婉挺走到大堂中央,眯着眼神,故作疑惑的问道。 胡大人顿时又打了个哆嗦,心中无数个小人疯狂暴走。 宁婉的话说的没错,可若是抓到的家贼是丞相夫人的弟弟,这不是,这不是明白着打丞相的脸吗? 一旁一直打量着胡大人神色的刘氏见他似有偏颇,立马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哽咽道:“都说后娘难当,我今日总算是明白了。这无论做的好还是不好,只要婉儿不高兴,那就是我的不对!婉儿若是有什么误会,尽管怪我便是,切莫误会老爷啊。” 她话里话外,都在指责宁婉欺负她这个续弦,不敬亲爹,若是不知情的,只怕是还要责怪嫡女无德刁钻了。 可实际情况却是,刘氏私吞原配嫁妆,不愿归还! 宁婉不咸不淡的睨了刘氏一眼,心道:比演戏?好啊,那就陪你玩玩。 她不动声色的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霎时间,疼的她险些原地死去。 酝酿好情绪,宁婉一吸鼻子,哽咽道:“姨娘这么多年,照料父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原本今日这事的确是该私下了结的。” ‘姨娘’二字,像是一记耳光一把,‘啪’的一声打在了刘氏的脸上。她若是此时反驳,那么宁婉就又能将那日她对着宁世海的那套说辞拿出来,到时候,宁世海便要落下个违背诺言,宠妾灭嫡的名声。宁世海是她唯一的依靠,她可以自己吃点亏,可怎么也不能连累宁世海。 想到这儿,刘氏红了眼眶,低声哽咽道:“婉儿既这么说,那便是愿意跟我回去好好商量了?” 可刘氏虽然精明,却忘了,还有个脑残的弟弟。 刘檀一听宁婉叫刘氏姨娘,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梗着脖子怒道:“放肆!我姐姐乃丞相府大夫人,你再敢乱叫,当心我撕了你的嘴!” 他刚说完,刘氏转身又是‘啪’的一巴掌打了过去,‘嗷’的一声惨叫,刘檀捂着另外半边脸,泪流满面,“姐啊,你咋又打我?” “你给我闭嘴!” 刘氏脸色黑的像是一张被人踩了好几脚的面饼,很饿很的瞪了刘檀一眼后,脸色翻书似的一变,笑眯眯的看向宁婉。 宁婉挑眉,对上她的视线,眼底满是寒意。 “婉儿啊,都是一家人,你若是想要嫁妆,你可以跟我说,何必要这么欺负你舅舅呢?” 刘氏说完,叹了口气,哽咽道:“我知道,你年纪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可我和你父亲还能害你不成?” 她晓之以情大之以理,听起来,倒像是个大度体贴的继母,可着她生生的将宁婉讨要属于自己娘亲的嫁妆,变成了宁婉年纪大了不服管教,贪婪嫁妆! 胡大人顿时眼底满是鄙夷之色,默默地摇了摇头,脚下往刘氏身边挪了挪。 宁婉眯起眸子,冷笑两声,“欺负舅舅?” 刘氏心下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小贱蹄子,最近这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越发的难对付了! “我母亲,乃琅琊蒙氏嫡女,我舅舅,乃是琅琊蒙氏家主,姨娘说的这位舅舅,是谁啊?” 她抱着胳膊,漫不经心的看着刘氏,眼中满是讥讽。 刘氏出身卑贱,又是撒泼打滚赖进丞相府的,如今即便是扶正了,也难免被人拿出来跟蒙氏比较!每每这时,她都恨不得杀了宁婉!可是,这么多年了,她明里暗里多少次下手,却不知道这丫头是运气好还是有人相助,竟是每次都能逃过一劫。 既然杀不了,她也就只能想尽办法,毁了她的名声了。 “婉儿,你难道要我跪下求你,你才肯放过我们吗?” 说着,刘氏竟真的‘噗通’一声就要跪下,刘檀见状,急忙去扶,“姐姐,你跪这个小贱蹄子做什么!” 他还以为是个小白脸,没想到,竟是一直欺负他姐姐和外甥女的贱人之女! 宁婉愣了愣,毫无反应。 刘氏心中一沉,有些拿不准,这小贱蹄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难道她真要把事情闹大?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之际,突然,宁婉一瘪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姨娘怎能如此冤枉我?分明是姨娘的弟弟偷了我母亲的嫁妆,我只是想要个说法罢了,姨娘这话,是怀疑我故意欺负姨娘吗?” “什么叫偷,那是……” 刘氏话还没说完,宁婉忽的上前,一把拽住刘氏的手袜,紧紧地攥在了她的命门上,“如今姨娘管理中馈,我母亲的嫁妆若是出了差错,来日可都是要姨娘自己掏腰包全数赔偿的。” “凭什么……” “赔不起的话,那婉儿只能为了丞相府的名声,大义灭亲,亲手将姨娘送进大牢里了。” 宁婉声音抑扬顿挫,字字在理,且不给刘氏开口的机会。 一旁,谢泽芳看的心中一痛,咬紧牙关暗道:丞相府的那群禽兽,到底还干了多少这种丧尽天良欺负小丫头的事儿!魂淡! 刘氏被宁婉哭的耳朵都要聋了,想喝止她,却发现自己根本用不上力气,她挣了几下,然而,宁婉将她的手腕抓的极紧,纹丝不动的扣着她。 “婉儿,这地契是刘檀拿错了,他昨日去丞相府想将他放在我这里的银票房契拿回去,也不知这处庄子的地契怎么会不小心掺进去了。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怎么就扯到坐牢了呢。” 刘氏话音刚落,宁婉哭声戛然而止,她抬头,怔怔的望着刘氏,一字一句道嗷:“那,姨娘的意思是,我母亲的嫁妆不小心跑到了你弟弟手里了?” 刘氏嘴角一抽,什么叫不下心跑到她弟弟手里了啊! “婉儿,这些年,为了替你母亲的那些庄子铺子填补漏洞,我连自己的嫁妆都填进去了,你如今,是要逼死我啊!” “姨娘,听说令弟前些日子赌博输了银钱,也是拿房契抵押的,不如我们去查查看,我母亲的嫁妆,有多少不小心跑到了令弟的手里?” 宁婉不紧不慢一句话,瞬间堵住了宁氏的嘴。 她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你这是要做什么?把我娘家人当贼吗?” 宁婉轻哼一声,当贼?她们分明就是贼! “既然不是贼,三日内,还请夫人将我母亲的嫁妆,一样不少的送到我府上。”她就是来逼要嫁妆的,既然好好说不行,她能把刘檀送上公堂第一次,就能送上第二次。 反正,谁知道他在外面欠了多少钱呢。 说罢,宁婉忽的一弯眼睛,笑着补充道:“哦,我的新府邸,就在丞相府对面。” 第四十八章:要想活下去,你必须强大 原本刘氏就被宁婉的话堵的胸闷郁闷,此时一听最后一句话,一时没控制住是,声音陡然间就尖了起来,“你说什么?” 丞相府二小姐不住在丞相府,反倒是在丞相府对面另开府邸?这不是摆明了要打丞相府的脸,惹人非议么? 刘氏顿时眸子里窜起了一团火,斥道:“这成何体统!你尚未出阁,就这么搬出去,外面指不定怎么编排咱们丞相府呢。” 其实说到底,刘氏在意的只是宁婉此举,给丞相府带来非议,给她女儿宁凰的名声带来损害。到时候别说是嫁入皇室,就算是议亲怕是都有问题。 宁凰的身世本就京城贵族主母们看不起,断不能再让宁婉闹出半点幺蛾子,挡了她女儿的前程! 她话落,宁婉忽的侧头,意味不明的瞥了她一眼,反问道:“我若是没记错,我兄长,丞相府嫡长子,已经被逐出丞相府了,而我,那日当着九千岁的面儿,丞相大人好像也亲口说过,我的死活,与丞相府再无瓜葛!” 刑部府衙外,还有不好百姓围观呢。 此时宁婉这话一出,百姓们瞬间议论纷纷。 “嫡长子都赶出家门啊?听说丞相府就那一根儿香火,难不成,丞相大人准备断子绝孙了?” “怕什么,大不了,丞相再找几个妾侍,生他个十个八个的!” …… 宁氏的脸色铁青,跟从墨池里泡过似的,她掐着手,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这么多年,无论她怎么折腾,这肚子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不是没想过被宁世海纳妾,可一旦妾侍有了子嗣,不得威胁到她的地位? 如今宁世海对宁凰还有指望,倒是也没亏待她们母女,她只需要守好了丞相夫人的位置便是。 可那些该是的贱民,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什么叫她生不出来,还有别人? 宁婉目不转睛的盯着刘氏,低声提醒道:“兄长不是丞相府的人,我替兄长在京城置办一处宅邸,不违法吧?” 何止不违法,简直就是拿了把刀子狠狠的在丞相府的脊梁骨上刻了一刀子! “话虽如此,可,婉儿,你毕竟是宁家的血脉,就这么流落在外,我与你父亲该有多担忧你啊!” 刘氏的亲情牌,对宁婉而言,就像是挠痒痒一样。 所谓亲情牌,若是能打动人心,那叫怀柔。若是虚情假意,那叫虚伪。 刘氏现在一开口,宁婉就有种想吐的冲动。 她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笑了下,低声道:“放心,我一定,会常去丞相府看望你们的!” 她故意咬重了看望二字,听她那语气,绝非什么好事儿! 刘氏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掩着面,长叹道:“哎,既然你非要脱离丞相府出去住,也可以,除非你与丞相府断绝关系,从此以后,丞相府的嫡女,便只有凰儿一人!” 刘氏大概是察觉挽留不知宁婉,又自知蒙氏假装留不住了,便想这个法子,一劳永逸。 琅琊蒙氏与宁婉她们从未有过往来,宁瑾丞更是下落不明,宁婉一个女孩家,又是在京城,脱离丞相府,她便什么都不是了,日后,也就与权势富贵再无半点机缘了! 想到这儿,刘氏不免得意的笑了出来。 宁婉眯起眸子,眼底杀意迸射。 “刁妇!” 一声怒斥,谢泽芳猛地拍案而起,“你不过一个妾侍扶正,有什么资格逼迫嫡女?” 刁妇? 刘氏这么多年,几时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刁妇?她是刁,可也是丞相夫人! “谢将军!”刘氏忍着满腔怒气,脸上挂着笑意,“我舔着脸,称你一声贤侄,你谢家,便是这么教导你的礼仪的吗?” 谢泽芳轻哼一声,讥讽道:“既知道是舔着脸,怎的还说得出这番话?” 叫他贤侄? 她这个毒妇也配! 谢泽芳面容似钢,毫不留情,句句扎心,偏偏刘氏好不能跟他动怒,以免得罪了人,日后影响她家凰儿前程。于是,刘氏压着性子,好声道:“我此举,也是为了将军好。婉儿毕竟是丞相府的女儿,就这么不清不白的跟着将军厮混在一起,来日她名声受损,牵连丞相府别的姑娘,这罪责,将军也一并背了吗?” 谢泽芳如今风头正盛,刘氏知道不能跟谢泽芳硬来,便换了个法子。 不过她家宁凰,可是将来要嫁入皇室的,怎能嫁给一个武夫! 想到这儿,刘氏不免嘲讽的勾起了唇角。 谢泽芳修长的手按上了剑柄,却突然手背上一凉,一双小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宁婉朝着他轻轻摇头,笑着道:“杀鸡焉用宰牛刀?” 说罢,她扭头,缓缓的看向刘氏,笑道:“怎么,怕自己亲生女儿嫁不出去?这么早,就想着先讹上一个金龟婿?” “你!谁说我家凰儿嫁不出去!” 刘氏怒叱一声,嘴巴都快气歪了。 然而,宁婉俨然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还句句话气死人,她也只能咬着牙,白白生气。 宁婉不咸不淡的瞥了她一眼,眼底一片她看不懂的寒意,然后冷声道:“明日我便乔迁新居,丞相府诸位,就不必来喝喜酒了。” 她说罢,压根不理会刘氏那张气到变形的脸,施施然的带着软软和谢泽芳一并离开了。 刘檀瑟缩着脖子,躲在刘氏身后,小心翼翼道:“姐啊,那个小贱蹄子太过分了!她抢了我的风水宝地!” “啪”的一声,刘氏忍无可忍,一巴掌打了过去,顿时,‘嗷’的一声惨叫,响彻刑部府衙。 “姐啊!你为啥又打我!” “蠢货!” 刘氏骂了一声,甩袖离开,今日受了这一肚子的气,还有宁婉的嫁妆要归还,开玩笑,她现在哪里还有嫁妆?就算是有,也得留着给她家凰儿啊! 京城千里之外,禹州。 风萧萧,乌云密布,黑压压的挤了下来。 为首之人,一袭绯色锦袍,身披黑色披风,御马疾驰,身后的将士,铁面遮住容颜,身穿盔甲,手持刀剑,犹如阴森地狱中逆行的使者般,疾驰在禹州城内。 万里空巷,平日里最是热闹的酒楼歌舞坊,黑黢黢的,灯都没点,像是再配合这阴沉的天气一般。 一行人在一处‘尊王府’府邸前勒住缰绳,马蹄声踏踏在地面,只剩下敞开的大门。 大门内,一道瘦弱的身影,正在将尸体一个个的摆放好。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形纤瘦,淡雅金贵,穿着青色的长衫,身上被血污玷染。 府内,血流成河,打湿了两侧花丛的泥土,红花娇艳欲滴,饮了血,显得更加生气了。 身后,属下打马上前,低声道:“督公,这少年,是尊王府世子,与永福公主有婚约。” 所以,可以幸免一死。 凌刃寒狭长的眸子倏地眯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看向府内少年。 他视线刹那间,有些恍惚。那道背影,似乎与很多年前的一道身影重合在一起。 那也是个阴雨天,满地的尸体,一个少年,拼命的将他亲近之人从血海中拉出来,可最终,那些人,还是一个都没剩。 他记得那日带他离开的那人,一袭明黄色锦袍,低声对他道:“要想活下去,你必须强大。” “督公?” 属下的叫喊声将凌刃寒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眼底的情绪飞快敛去,他面上换上一副一如既往的寒意,沉声道:“尊王府因谋逆罪被查抄,不是尚未赐死吗?” 可眼下,整座尊王府想来除了那少年,就不剩个活物了。 属下恭敬道:“听说,是自尽的。尊王临死前,大呼三声冤枉,然后带头拔剑自刎,王妃和府中三百余口,除却世子外,都跟随尊王爷,自尽了。” 凌刃寒微微颔首,翻身,下马,踏着满地凄凉,走了进去。 三百余口尸体,摆放整齐,面容也被清理的一丝不苟,宛若还活着般。 他就这么看着少年,并未开口。 少年动作不停,低声道:“西厂督公吗?且先等等,还需一会儿。” 他似乎并不畏惧凌刃寒,说罢,自顾自的清理起尸体。 凌刃寒目光掠过地面所有的尸体,眸光微动,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退后两步,恭敬的拜了三拜。 少年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终究是少年,再怎么沉稳,经此巨变,心中的悲恸也总有个发泄口。 而此时,凌刃寒这一拜,倒像是将他所有的隐忍都掀开,将他的情绪都勾了出来一般。 他背对着凌刃寒,肩膀耸,动,哑声道:“多谢督公信任。”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开口。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尊王府世代贤王,可以说,普天之下除了陛下,能够瓜分朝堂势力的,便只有九千岁,摄政王和尊王府了。 可,一封谋反信,却将他尊王府百年尊荣,毁于一旦。 凌刃寒掀开眼帘,一字一句道:“为何没有跟随你父亲而去?” 最前方的那两具尸体,便是尊王,和尊王妃了。 少年忽的扭过头,眼眶泛红,却透着一股坚定的光芒,看着凌刃寒,道:“因为,我在等督公!” 第四十九章:小姐您怎么瞧着像是要活埋姊妹 凌刃寒勾起唇角,淡淡的睨了少年一眼,“等我?等我来取你的命吗?” 少年目光依旧坚定,不见半分迟疑,紧紧地盯着凌刃寒,一字一句道:“督公若想杀我,大可不必亲自来禹州。” 凌刃寒看着少年那副坚定的神情,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被他丢在京城里的人。 这样的眼神,若非是经历过痛彻心扉之痛,是断然不会有的。 那她呢?那个小野猫,经历过什么?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凌刃寒猛地深吸了口气,回过神来。 “督公,我苟活,并不是畏死,而是因为活着,才能复仇。” 活着,才能复仇。 这句话,很多年前,也一直是他的信仰。可后来,那个人走了,一切都变了。 凌刃寒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忽的上前,眯起眸子,看向他,道:“你想杀陛下?” 少年脸色一白,猛地后退几步,“不是!” “不是?”凌刃寒似是笑了一声,面无表情的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递给少年,“今日,给你机会,杀了我。” 他的视线,不咸不淡地落在少年身上,少年先是震惊,后是愤怒,然后猛地后退几步,恍然的看向凌刃寒,“我的仇人,是那肮脏龌龊的朝堂!不是陛下,也不是督公!” 少年星眸中,沉淀着一股浩然正气,说话间,眼睛里似是闪着一团火。 ‘噗嗤’一声,冷刃寒好似逗猫成功了般,神情柔和下来,“尊王府怎么出了你这种呆子?” “啊?” 少年一怔,有些不解。 他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凌刃寒收起匕首,侧过头,眼底浮现一抹笑意,淡淡道:“日后,便跟着我吧。” 日后,就跟着他? 凌刃寒说完,转身离去。颀长的身影被披风遮掩住,却依旧难掩风华。他双手负在身后,头上依旧是黑蒙蒙的,绯色锦袍随风而动。 见他不动,凌刃寒微微侧头,凤眸一挑,“你不愿意?” “愿意!” 少年说着,追上了他的步伐。 外面等候的属下见凌刃寒出来,急忙上前,低声道:“督公,他乃逆臣之子,留在你身边,会招来祸患的。” “尊王府并未撤回封号,尊王夫妇以王侯礼下葬。” 凌刃寒打断属下的话,扭头看了跟出来的少年一眼,见少年眼底满是震惊之色,他轻哼一声,“打今日起,便只有西厂凌青公公,再无尊王世子,元徽。” 少年深吸了口气,似是下定决心般,缓缓俯身,跪下,“是,多谢,督公。” 凌刃寒翻身上马,深深的看了尊王府三个字一眼,一挥马鞭,策马离开。 半个时辰后,禹州驿站。 内内外外,都换上了西厂的人,就连厨子和洒扫的,都由西厂中人接手。 房内,凌刃寒方才沐浴更衣完,西厂下属阿贵便捏着一封信和一个护身符敲门进来,“督公,京城来信,是,是宁小姐的。” 凌刃寒撑着脑袋,一袭茶色云纹绉纱袍,外面罩着一件双色纱衣,清雅矜贵,眸子里,沉着星河寒光。 若他不是个太监,必定是个祸害众生的妖孽。阿贵不禁多看了两眼,心中暗自叹道。 凌刃寒蹙眉,先接过了护身符,眉头微微蹙起,嫌弃。 “这护身符当时护国寺的,听说甚是灵验。”阿贵话音还没落下,他家督公便冷哼一声,拆开护身符。 随后,他手指一拽,从里面拽出了一根黑色的东西。 阿贵一怔,“噶?这是……” 头发! 凌刃寒嘴角隐隐抽搐,虽说嫌弃,却也并没有扔,反倒眼底似乎有些欢喜的情绪,他一言难尽的揉了揉眉心,勉强克制住自己莫名上扬的嘴角,问道:“信上写了些什么?” “哦,”阿贵回过神,急忙拆开信一看,瞬间又是老脸一红,硬着头皮念道:“宁小姐说,许愿有三,其一,望抱得千岁美人归,其二,愿赠一缕青丝,聊表相思鸽子羹。其三,棒打鸳鸯者,必遭天谴!” 阿贵念完,只听见‘咔嚓’一声,什么东西碎了。 他连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督公息怒!” “好,很好。”凌刃寒接连说了两个好,可阿贵就闹不明白了,到底哪里好? 九千岁此时内心,两个小人开始疯狂打架,亏得他临行前,还惦记她,她倒好,竟然诅咒他遭天谴! 九千岁脸色不善,阿贵自然大气儿都不敢喘,只在心中默默念叨:哪路神仙,能用一封信就把他家督公气成这个德行? 阿贵还在发呆,冷不丁的,凌刃寒突然起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步伐间,都能感受到他的滔天怒气。 “督公,您去何处?” “启程!回京!” 九千岁一声令下,可怜一行人,刚准备洗洗睡,立马又跟死狗似的,被拖了起来,启程回京! 而京城里,短短几日,再大的事情,也比不过丞相府千金为生母嫁妆闹上公堂一事。 今日,正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丞相府依旧没有动静。 只听说,前两日,刘氏的弟弟,刘檀,被丞相从府里扔了出来,又哭又嚎的,声音足以与杀猪相媲美了。 宁婉从梨苑乔迁,原本她在京城便没有什么好友,也没什么家当,因此只需要把人带过去即可。好在谢泽芳早就派人将一切打理妥当了,从将军府里挑了几个丫鬟过来,照料宁婉日常起居,却被宁婉给退了回去。 宁婉本是独来独往惯了,身边从不喜欢有陌生人,即便是五嬷嬷和软软,也是因为她继承了这具身体而不得已接受的情感。至于照顾她,她手脚健全,到还不至于处处依赖。 谢泽芳从未见过这般世家女,见宁婉将人退回去后,竟是对她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情。 宁婉,跟别的女子不同。 日头穿过肥厚的云层,懒洋洋的洒了一院子,老王府并不算大,却胜在别致,可谓是将苏州园林缩小了,给搬了进来,精致雅静,尤其是,后院还有一个演武场。 宁婉不喜欢练功,倒喜欢躺在那儿晒太阳。 她脸上盖着一片荷叶,手旁摆着几本小人书,正昏昏欲睡。 突然,软软匆匆忙忙的从前院跑了过来,大老远的,便扯着嗓子喊道:“小姐,小姐不好了!” 宁婉脸上的荷叶‘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宁婉抬起手,挡住刺眼的日头,懒洋洋的掀开眼帘,笑了,“怎么了?屁股后面着火了,跑这么快。” 她递上一杯茶,眯了眯眸子,问道:“丞相府来人了?” 软软一怔,“小姐怎么知道?” 宁婉翻了个白眼,废话,能把她吓得跟兔子一样乱窜的,除了丞相府的人,还有谁? 软软以前在丞相府受了不少苦,胆子是小了些,尤其是听到丞相府三个字,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不行,她的找机会,好生的练一下软软的胆子。 “管家亲自带人送来先夫人的嫁妆,正在府门外守着呢。” 宁婉给了三天期限,她知道,必然有很多嫁妆早已被刘氏败光了,再不然,就是补贴了她娘家,至于宁世海,这些年在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想来也没少打点。 可他又爱个臭面子,整日里摆出一副两袖清风的模样,那么,打点的钱从哪里来? 呵,她都害臊,一个借着糟糠之妻起家的渣男,如今还有脸当丞相? 宁婉眯了眯眸子,冷声道:“能有多少,就收多少吧,逼得紧了,怕是狗要咬人了。” 然而,宁婉话音刚落,就见软软一副又气又恨的模样,咬着唇,愤恨道:“宁凰在门外,借着给您归还嫁妆的空档,给您添了几样,说是就当送您的乔迁之喜。如今,门外不少人都在议论,宁凰知书达理,友爱姊妹,说您贪得无厌,自私自利呢!” 宁凰这是,想借着她母亲的嫁妆归还,给她树人设啊。 这么多嫁妆,在外人看来,谁知道哪些是宁凰送的,哪些是原本就属于宁婉的,人们眼睛看到的,就只有丞相府大小姐亲自给妹妹送礼,却被拦在门外。 呵! 果然是以贱贱一窝! 宁婉轻哼一声,起身道:“走,咱们也出去友爱友爱姊妹去。” 软软愣住了,“啊……小姐您怎么瞧着像是要活埋姊妹呢……” 宁婉脚一崴,欲哭无泪的瞪了软软一眼,姐啊,你可安静吧! 府门外,宁婉将原本的牌匾取了下来,府邸也没挂上宁府的牌匾,这宅子,说到底也是她给宁瑾丞买的,日后这宅子要不要姓宁,得他说了算。 府门外,宁凰在丫鬟的搀扶下站在门口,得意的享受着围观的百姓的夸赞。 “果然是丞相府的千金啊,名门风范啊!” “可不是,这出手阔绰的!宁婉都脱离丞相府了,宁大小姐还巴巴的上赶着送礼物,你看,这送来的,哪一样不是宝贝儿啊!” …… 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另半边,宁婉一袭月色长衫,从屋内出来。 宁凰见状,急忙迎上去,姐俩好的道:“我得知你乔迁到此处,便将我自己的私房钱拿了些出来,替你置办了些东西,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还望你不要嫌弃。” 蒙氏的嫁妆,多数都是铺子庄子地契和傍身的银票,一些寻常的首饰珠宝倒也不少,但是宁凰母女戴过的东西,她宁婉是绝不会要的。 不过,管家送来的嫁妆,也不过十个箱子,只怕是当初蒙氏下嫁的一成都不到。 宁婉早料到会是如此,她特意给了刘氏三天,就是给足了刘氏时间,将那些已经不在她手里的铺子庄子,都拿回来。 如今庄子和铺子里,八成都是刘氏的人,宁婉即便接手,怕是也没那么轻松。 宁婉看了眼那些嫁妆,忽的退后一步,朗声道:“多谢宁小姐亲自送来我母亲的嫁妆,那些已经被姨娘拿去的,就当做是我母亲打赏刘姨娘这些年照顾父亲的辛苦费!我宁婉,替母亲做主,不要了!” 这一句打赏,不是摆明了将刘氏当做花楼女子,做过兴后,给些赏钱吗? 宁婉这是什么意思? 宁凰脸色一黑,笑意险些挂不住,沉声道:“你母亲的嫁妆都在这儿了,这些年,铺子和庄子上的亏空,我母亲黑贴补了不少,你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今日,我是特来恭贺你的乔迁之喜的。” 就算宁婉真的派人去查,刘氏想来也早做了安排。 他们料定了,此事,只能就此作罢。 宁婉眼角一弯,忽的看向宁凰,笑着道:“听说,你送了些乔迁之礼?” 宁凰一愣,随即嘴角僵硬的笑了下,“是,是啊。” 她送的那些,自然都是她看不上的,或是挑剩的东西,只是拿来掺和在蒙氏的嫁妆里面,给自己换个名声罢了。 宁婉点点头,走到其中一个木箱子前,打开箱子,却见里面是一些绸缎布匹,和一些小物件,算不上是什么好东西,俨然就是宁凰送来的。 宁婉忽的起身,看向围观的百姓,微微一笑,道:“今日,宁婉替兄长张罗乔迁之事,乃是喜事,愿与诸位同乐,软软,将这箱子里的东西,给诸位分了。” 宁凰一听,顿时脸有些挂不住了,“那是,那是我……” 那是她送的乔迁礼! “你送的礼物甚好,我甚是喜欢。”宁婉笑眯眯的打断宁凰的话,见她还看着自己,宁婉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瞧我,你今日既然也来了,喜酒我这里没准备,不如,你与她们一起,去领些东西吧?” 第五十章:别管主人是谁,打了再说! 跟一群贱民一起领东西? 她这是把她当乞丐打发嘛! 宁凰向来心高气傲,尤其是刘氏被扶正后,她更是被宠的如公主一般,当年宁婉有的,刘氏都抢了过来,全部捧到她面前。可今日,她却被宁婉当众羞辱! 宁凰眸子里闪过厉色,手上的帕子都快绞成碎片,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却不得不将怒气压下,红着眼眶可怜道:“婉儿,这再怎么说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怎能将我的心意如此糟蹋呢?” 可比起演戏,十个宁凰也比不过一个宁婉。 她瞬间小脸一白,欲言又止的盯着宁凰看了又看,半晌,这才突然不轻不重的问了句:“丞相府竟已经穷困到这般地步了吗” “丞相府怎会穷困?”宁凰得意的扬起下巴,自豪道:“父亲虽然清廉,可也是堂堂丞相,妹妹切莫胡说。” 说起宁世海,宁凰的脸上就跟贴了两个大字一般:骄傲。 或许,于宁凰而言,宁世海的确是一位好父亲吧。可与宁婉而言,她就活该被无视,被欺凌,甚至……该死么? 宁婉点点头,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只知道大姐姐院里的东西,都是丞相府最好的,大姐姐送来的东西,也必然是最好的,可看大姐姐的这些布匹,像是早些年我母亲身边伺候的洒扫妈妈用的都要更好一些呢。” 宁婉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宁婉一眼。 她这话,便是光明正大的再说宁凰,用的东西连蒙氏身边的下人都不如! 还是最好的! “自然不是,这些都是我私下里特意为你准备的……” “哎,”宁婉打断宁凰的解释,自顾自的道:“早知如此丞相府穷困至此,我便该早些将我母亲的嫁妆拿回来,省的姨娘给我母亲的嫁妆补窟窿。” 刘姨娘是谁? 丞相府不是只有一位妾室扶正的刘夫人么? 一个出身卑微的妾侍,还能填补琅琊蒙氏之女的嫁妆? 百姓们继续一个小板凳,齐刷刷的坐下吃瓜。 宁婉这话一出,宁凰顿时一口银牙咬碎,脸上的表情几乎要维持不住,“二妹妹,我一片好心,你若是不满意便直说,怎能如此编排父亲母亲?” “哎,大姐姐放心,你今日特意过来告知我丞相府的情况,我心中感激,我既知晓了,就绝不会坐视不理。”宁婉坚定的点点头,从腰间取下钱袋,塞进宁凰的手里,“大姐姐别嫌少,不够的话,日后我再凑凑。” 银袋里只装着些碎银子,逢年过节,丞相府打发叫花子的都比这个多! 宁凰气的直翻白眼,双手哆嗦着指着宁婉,她的道行毕竟不如刘氏,宁婉这一颗火药又一颗的塞下去,最后给她点了一把火,她怎么受得了? 顿时脸一沉,一甩袖子,转身带着丫鬟撤退,“我们走!这就去告诉爹爹去!” 宁婉盯着宁凰那怒气冲冲的背影,摇摇头转身进了府内。 软软跟了上来,皱着小脸,不高兴道:“小姐,您怎么把九千岁的钱袋子给了她啊?” 糟糕! ‘咯噔’一声,宁婉心下一沉,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刚才打发宁凰的钱袋子,好像是她从凌刃寒的屋里摸走的! 额,一个钱袋子而已,不会出事儿吧…… 宁婉惬意的坐在台阶上,五嬷嬷以前就跟着蒙氏身边伺候,对蒙氏的嫁妆也了如指掌,不多时,五嬷嬷便清理完了,顶着两只通红的眼睛过来。 “小姐,地上寒气重,您怎么又赖在地上了?”五嬷嬷不赞同的将宁婉拉了起来,仔细的替她将身上的灰尘拍干净。 宁婉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道:“嬷嬷有所不知,我这是在吸收天地精华,修仙渡劫呢!” 修仙? 渡劫? 莫非她家小姐要出家? 五嬷嬷不懂宁婉的梗,顿时吓得脸都白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小姐啊,夫人的嫁妆虽然剩的不多可,可好生打理一番,该卖的卖了,该重新打理的重新打理,让小姐这辈子过的锦衣玉食,奴婢还是做得到的。小姐您千万不可想不开,跑去剃了光头当姑子啊!” 谁说,她要当尼姑了?宁婉哭笑不得,赶紧从怀里掏出帕子,好生安慰道:“您放心,我戒不掉肉,人家不会要我的。” 五嬷嬷听到宁婉再三保证,这才松了口气。不出家就好,她家小姐只要不出家,哪怕是这辈子不嫁人,她都乐意。 “嬷嬷,您对母亲的嫁妆熟悉,您便看着,将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当了,换些银票吧。” 在这个朝代生存,没有银钱,是什么事都干不成的。 她可不像宁世海,要那么多的摆设充门面。那些华而不实还占位置的,换点银票更靠谱。 五嬷嬷点点头,并未多说,只心疼的看着宁婉,自责道:“老奴对不起小姐,小姐这些年都没置办过好些的衣裳首饰,别人家的姑娘小姐有的,我家小姐都没有……” 五嬷嬷说着,又要哭出来了。 宁婉刚才有了经验,五嬷嬷对她的一片爱护之心,堪比亲生母亲。但凡母亲,都想要给自己女儿最好的。 于是,宁婉眼睛一转,道:“换些银钱,咱们一起置办些衣裳首饰,嬷嬷觉得可好?” 五嬷嬷擦了擦眼泪,转身就要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老奴这儿还有些夫人以前赏赐的,虽不值钱,可一起当了的话,也能添置点……” 宁婉看了五嬷嬷一眼,默默地叹了口气。 想来,若是五嬷嬷知道她家小姐已经死了,定会伤心欲绝吧? 她既承受了这份宠爱,日后,必当拼命护着她周全才是。 宁婉转身便要进屋,然而,府门外,却忽的传来一阵喧闹声。 “放肆!我家丞相大人,到自家闺女的府邸,还要通传?一群没长眼睛的废物!” 瘦弱的看门小厮当即被丞相府管家一巴掌摔到了地上,半张脸都肿了起来。 管家鄙夷的瞥了小厮一眼,敛起眼底的嫌弃之意,然后抬脚,便要进去。 可不等他脚落地,小厮一把拽住他的裤子,“小姐有令,任何人,不得,不得擅入!” “放肆!没长眼睛的狗东西!丞相大人面前,就算是二小姐,也是要乖乖听话的!” 他说着,踹开小厮,就要推门进去。 然而,管家脚踩刚落地,还没转过头,一只脚便毫不犹豫的朝着他踹了过来。 “嗷”的一声惨叫,管家呈抛物线般,飞了出来,狠狠的砸在地上,顿时哎哟哎哟的嚎叫起来。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大门缓缓打开,府门内,宁婉脊背笔直,勾起嘴角,走了出来,一字一句道:”我当是谁家的狗乱吠呢,原来又是你啊。父亲日理万机,没时间管教你,我替她管管。” 小厮立马恭敬的朝着宁婉点了点头,捂着脸,没说话。 宁婉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个月俸禄加倍,另,记住了,以后若是咱们家门口再有狗乱叫,别管主人是谁,打了再说!“ 她话落,小厮眼前一亮,立马恭敬的点了点头,应道:“是。” 这一番话,看着像是在教育小厮,实则却像是一记巴掌,狠狠的甩在了宁世海的脸上。 宁世海瞪了眼地上哀嚎的管家,怒斥道:“废物!” 管家顿时也不敢嚎了,忍着痛从地上艰难的爬了起来,跟在宁世海身后。 宁婉对上宁世海不带半分温度的眸子,百无聊赖的卷着自己的头发丝儿玩。 “怎么,你打算让为父站在门口与你叙话?” 宁世海甩下袖子,沉着脸瞪着宁婉。 宁婉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父亲是来,替宁凰讨要公道的吧?” 刚才宁凰回家找家长去了,宁世海后脚就来了,啧啧,真是一位好父亲啊。 宁世海这几日又着急又上火,这些年,他在官场上行走,多数靠的都是蒙氏的嫁妆支撑,平日里刘氏拿着蒙氏的嫁妆补贴脸颊,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总归蒙氏的嫁妆足矣。 可没想到,刘檀那个蠢货,居然拿着蒙家的产业去抵押! 这事儿要是传开了,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 还有这个逆女,一门心思只想着嫁妆!蒙氏嫁妆被要走之后,他丞相府几乎就断了一大半的经济来源! 这是要逼死他啊! 宁世海的头发都急白了好几根,却又拉不下脸来给宁婉说好话,于是便只能眼睁睁的将蒙氏当年的嫁妆送回来。 他的心都在滴血啊。 此时看见宁婉,宁世海就跟看见要债的一样,没个好脸,“宁婉,你再怎么说,也是宁家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丞相府的脸面!你看看你,最近干的混账事!简直是丢人现眼!” 宁婉点点头,丢人就丢人呗,她不怕啊。 “请问父亲,我做的哪件事不合墨渊朝的律法了?” 无论是登门探病,索要嫁妆,还是发现刘檀拿着蒙氏的嫁妆抵押,一桩桩一件件,合情合理合法,可就是……啪啪的打了宁世海的脸! 宁世海被宁婉这话一噎,见门外来往有人,便怒道:“合法?你是丞相府的千金,我的女儿,你的府邸,我还不能进了不成?让开!” 宁婉只要还姓宁,她就永远是他宁世海的女儿!他就永远能拿捏她! 可惜,宁婉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看见宁世海对宁凰好会难受的小姑娘了。 她用一种极其陌生和冷漠的眼神看着宁世海,叹气道:“这府邸,你还真不能进。” 她说的正经,语气听着也挑不出毛病。 可偏生宁世海此时对宁婉是鸡蛋里挑骨头,一声她这语气,顿时便不乐意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忤逆不孝的东西,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父亲!” 宁婉很想说一声,没有。 可问题是,说了宁世海万一气出个三长两短,她被讹上怎么办? 思及此,宁婉长叹一口气,拍了拍手,吩咐道:“来人,将永福公主赐的字,拿出来!” 第五十一章:那流着哈喇子的,是她未来夫君 软软吭哧吭哧的抱着一幅刚裱好的字出来,木质的裱框里,郝然写着几个清晰大字:宁与狗,不得入内。 看见这幅字的瞬间,宁世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宁与狗?不得入内?虽未曾直言丞相府的人不得入内,可放眼整个京城,宁姓的世家,也只有他丞相府一家! 思及此,宁世海的老练脸不由得一阵阴郁,看向宁婉的视线便如冰刀一般。 宁婉撇撇嘴,一脸无辜的看着宁世海。 宁世海老脸挂不住,当即拂袖,冷哼道:“老夫就当没养你这个白眼狼!” 说着,宁世海气呼呼的便要走。 却不想身后,宁婉却忽然再次叫住宁世海,她敛起眼底的笑意,语气讥讽:“可不是,白眼狼养出的狼崽子,这叫出之狼,而胜之于狼。” 若论白眼狼,谁还能比得过宁世海! 霎时间,宁世海面如死灰,像是被人当众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似的,气的脸都变色了。 宁婉往后退回门槛内,掀起眼帘,对上宁世海那道寒意森森的视线,一字一句道:“谨遵永福公主令,关门!”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合上,将宁世海那张满是恶意的老脸阻拦在府外,消失在宁婉的视线之内。 宁婉回头看了软软一眼,小眼神可怜兮兮的。 软软心中一痛,想起以往宁婉的那些备受欺凌的日子,难得柔声安慰道:“小姐别伤心,纵然您不讨丞相喜爱,可您还有机会讨九千岁喜爱啊!虽然机会渺茫,小姐总要试一试嘛!” 宁婉的一张脸上,突然间贴上四个大字:机会渺茫! 她宁婉看上的男人,哦,不,大腿!岂有得不到的道理? 而此时的丞相府,宁世海在宁婉这里受了气,回到府中,便将一腔怒气都撒在了刘氏身上。 若不是刘檀那个蠢货,他也不至于被宁婉那小蹄子夺走那么多嫁妆! 刘氏气的在屋里又哭又砸,眼睛都肿了。 此时,宁凰正忙着安慰刘氏。 “母亲,那小贱蹄子太嚣张了,如今都要骑到咱们头上来了。”宁凰眼眶也红了,她虽是嫡女,自幼受的教养再好,寻常想要巴结丞相的世家子弟不会多说什么,可那些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压根没几个看得上她的身份的。 饶是她再努力,那些人提及丞相府时,也会先问一句,琅琊蒙氏出身的宁二小姐。 刘氏将宁婉揽入怀中,哽咽道:“是母亲无能,让你受委屈了!” 早知今日宁婉会这么难对付,她就该早些将那小贱蹄子送到乡下庄子上去,让她自生自灭,也好过在眼皮子底下膈应她。 如今倒好,那小贱体攀上了谢泽芳,日后只怕是更难对付了。 刘氏擦了擦眼泪,拍了拍宁凰的脸蛋儿,柔声道:“你放心,母亲一定替你讨一个好前程!那些绊脚石,我会亲手替你除了!” “咱们家大半的财产都被那小贱蹄子夺了去,母亲还能有什么办法?” 宁凰不是不相信刘氏,只是她早些年从宁婉那里抢来的好东西,这次宁婉拿回嫁妆,都被收了回去。 偏偏她还没辙。 毕竟当年琅琊蒙氏的嫁妆里,有好多是御赐的宝贝,宁婉若说是要回去,她根本不敢阻拦! 刘氏自然是知晓女儿心中的恨意的,心疼道:“放心,那个贱蹄子,只要还姓宁,有些事,就由不得她做主!” 屋内,刘氏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几日,宁婉乔迁新居,她本就没什么朋友,京城里如今唯一算是相熟的,也就只有谢泽芳一人。 前两日,丞相府的嫁妆入府,已经是引起不小的风波了。 有人说,丞相府养了头白眼狼,宁婉贪图富贵,六亲不认。 也有人说,丞相府的二小姐中邪了,以前乖巧柔顺的二小姐,现在跟变了人似的。 无人不起浪,若是没人故意散播这样的谣言,这种传闻,也流传不起来。 毕竟京城这种富贵窝儿里,奇闻异事多了去了,就比如前些日子,平阳侯夜会美人儿,结果被儿子抓了个正着。 还有什么安国公府的大公子光棍四十五年,府中姬妾成群,却无一人愿意上门给他正经说媒的,昨日居然有人上门去说媒了。 相比较而言,宁婉夺嫁妆这等小事儿,怎么可能会被人记得住? 府内,宁婉正撅着屁股,跟地上一只小鹅大眼瞪小眼。 五嬷嬷和软软坐在一旁,一人刺绣,一人缠线。 日头即将西斜,金色余晖洒落宁婉身上,给她笼上一层光晕,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五嬷嬷竟是觉得,她家小姐的身影有些若隐若似的。 她揉了揉眼睛,这才又看清了宁婉。 “谢将军送礼可真是送到咱家小姐心坎上了。鸡鸭鱼鹅,送了个齐全。” 软软叹了口气,悲悯的看着那只小鹅。它大概还不知道,每当宁婉这么一本正经的盯着它的时候,就说明,她想吃了它。 五嬷嬷忍着笑,目光和蔼的落在宁婉身上,“谢将军把小姐当妹子疼,这次咱们搬家,谢将军还特意派了管家过来帮忙打理。就这份心思,日后大公子回来了,必是要好生感谢他的。” 软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正准备将手头的那只鸳鸯给绣出来,冷不丁的,只听‘嗷呜’一嗓子,宁婉捂着被琢了的手指气鼓鼓的瞪着小鹅。 “哼哼,等你再肥一点,老娘就剁了你炖粉条吃!” 小鹅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当即扑腾着翅膀,追在宁婉的屁股后面就要去啄她。 “小东西,没大没小,信不信小爷我饿死你!” “不对,信不信小爷我撑死你!” “我警告你,身为一只鹅,你要学会看门,咬狗,戒骄戒躁,克制饮食,时刻保持身材,否则小爷哪天就把你炖了吃了。” “嘎嘎嘎……” 一人一鹅在院子里,欢快的追逐起来。宁婉都要气疯了,想她堂堂特工界no1,居然沦落到被一只鹅欺负的满世界的乱窜? 这传出去吧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么? 就在院子里一片欢闹之际,院子外,那日守门的小厮阿泽脚步匆忙的跑了进来,面色平静道:“恭喜小姐。” 宁婉被这一声恭喜打断,停了下来,身后的鹅歪着脑袋,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不陪它玩了,当即也停了下来,顺着宁婉的方向,恶狠狠的瞪着阿泽。 “是咱们府邸要沦为拆迁户了?还是天上掉银子了?何喜之有?” 对于阿泽,宁婉也大致的了解了下,只听说是来京城里寻亲的,但是弄丢了亲人的住址,正好谢泽芳再找护院,见他功夫不错,就把他给收了。 再然后,便是把他送到宁婉这儿来了。 无视宁婉的打趣,阿泽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开口道:“刘姨娘带着媒婆,上门给您说亲来了。” ‘噗’…… 宁婉险些一口口水喷出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很好,看来小爷给她的教训还不够!” 宁婉说着,撸起袖子便朝着门外冲去。 她还没冲出去,阿泽便在身后慢条斯理的补充道:“小姐……” 宁婉停下脚步,“敢拦我者,挂树上晒肉干!” 阿泽深吸了口气,欲言又止的看着宁婉屁,股后面挂着的那只鹅,高冷的神情险些荡然无存,他侧开身子,给宁婉让出道路。 而此时,刘氏和媒婆已经带着传说中的相亲对象,到了府邸门前。 因着‘宁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刘氏倒是聪明,将人送到门口后,便带着丫鬟,摇着扇子溜达回丞相府了。 宁婉赶到花厅时,媒婆和那人已经坐下用茶了。 宁婉刚进门,一道火勺热又猥琐的视线便紧紧地黏在了她的身上。 这眼神,让人极度不适。 宁婉蹙眉,顺着那道视线看去,刚看一眼,但是胃中一阵翻涌,当即险些吐了出来。 她自认,自己虽然是颜狗,却也绝不是以貌取人之人。 可眼前这人,约莫五十岁左右,大腹便便,如怀胎五月,一张脸看着就跟平底锅拍过一般,脑门上还有一颗痣。 而让宁婉感到反胃的,是他那满下巴的哈喇子。 那他么是下巴漏嘛! “哎哟?这就是二小姐吧?果真是出落标志,亭亭玉立啊。”媒婆上来就夸,正准备上前来拉宁婉的手好促进感情,却不想,宁婉不动声色的从身后揪出一只雪白的东西,抱进怀里,躲开了她的手。 媒婆好歹也是专门做官媒的,什么样的达官显贵没见过?当即便甩了甩帕子,笑着介绍道:“二小姐,这位是送安国公府上的三公子,黄斜公子,也是你未来的夫君。” “夫君?”宁婉抱着鹅在上首位坐下,眸色瞬间冷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媒婆,淡淡道:“这位夫人,说话,可是要负责的。” 媒婆脸色一僵,眼珠子转了转,随即反应过来,立马笑着道:“哎哟,瞧我,忘了说了!这门亲事啊,乃是刘夫人和丞相大人去,千辛万苦才为你定下来的呢!今日我来,就是告诉二小姐一声,另外,好跟二小姐通个气儿,咱们择日,下聘!” 第五十二章:定是宁婉挑拨你我两家关系! 媒婆说这话的语气,倒像是后妈似的。 黄斜这个名字,宁婉总觉得有些耳熟。不过一触及黄斜那道又猥琐又炙热的视线,宁婉就火冒三丈! 这特么谁家的巨婴!出门能不能带个奶嘴! “下聘啊?”宁婉似笑非笑的看向媒婆,不紧不慢的揉了揉怀里小鹅雪白的脑袋,“哎,看来我父亲和刘姨娘必定是跟安国公府有什么血海深仇!” 宁婉说着,摇头晃脑的叹了口气,一脸的惋惜。 那眼神,好像可以隐忍着什么,却又碍于情分不敢直说一般。 媒婆一听宁婉这语气不对,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想了想,试探道:“二小姐这话怎么说?” 她是来做媒沾喜气儿的,可别触了人霉头才是! 宁婉继续揉着小鹅的脑袋,长叹了口气,怜悯的看着黄斜,惋惜道:“可怜黄公子,年纪轻轻,样貌堂堂,玉树临风,可惜啊!” 年纪轻轻?媒婆嘴角抽了抽,她做媒能把死人说活,蛤蟆说天鹅,可这宁二小姐怎么眼神还不好了呢? 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二小姐就喜欢歪瓜裂枣这卦的? 当然,媒婆此时的心思,自是不能被宁婉知晓的,否则,宁二小姐必定锤爆她的脑袋,让她明白明白,她到底喜欢哪卦的。 媒婆咽了口口水,一脸懵逼的看着宁婉,“黄三公子确实是百里挑一的良婿,二小姐说的可惜,可惜什么?” “可惜他,”宁婉故意卖了个官腔,一字一句道:“命不久矣!” “哎!二小姐!”媒婆吓了一跳,急忙喝住宁婉的话,严肃道:“慎言!” 安国公家世显赫,半生戎马,军功赫赫,若是让人听见有人诅咒他儿子,他还不得拿刀砍了那人?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媒婆的脑门上就起了一层的额冷汗,脸上的脂粉唰唰的往下掉。 宁婉幽幽的瞥了流哈喇子的那位一眼,满脸同情的望着他,坚定道:“此事必然是与夫人无关的!” 媒婆松了口气,与她无关就好啊。 紧接着,宁婉继续道:“若非是我父亲和刘姨娘记恨安国公府,又怎会做出这种陷害国公府满门之事!” “咳,咳咳!”媒婆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被宁婉这话给惊呆了,她瞪大了眼珠子,惊诧道:“什么陷害?二小姐,您与黄三公子这可是喜事儿啊。” “是么?”宁婉不紧不慢的掀起眼皮子,扫了媒婆一眼,不解道:“父亲明知道我一颗痴心都在九千岁身上,此生非九千岁不嫁,为何还要故意给我安排这门婚事?” “哎,二小姐,九千岁好是好,可毕竟,毕竟是……是不能给二小姐幸福的啊!”媒婆臊红了老脸,她总不能跟宁婉说,因为九千岁不能与你行床底之事,所以…… 嗨! 这宁二小姐必是个脑子有病的! 否则好端端的,怎么就非看上了那种阉人呢! 宁婉深以为然,点点头,“夫人说的对,可是,夫人怕是还不知道吧,我这儿啊,有道圣旨。” “哎哟哟,那可真是二小姐的天恩啊。”媒婆谄媚的笑着搭腔,完全摸不准宁婉到底要做什么。 紧接着,变态听宁婉不咸不淡道:“圣旨命我,奉旨追求九千岁。” “噗”…… 媒婆这下坐不住了,老脸顿时血色全无。 “二小姐……” 宁婉瞥了她一眼,继续道:“所以,我的婚事,全凭九千岁一句话了。换言之,我嫁还是不嫁,都是九千岁的人。夫人你说,九千岁若是知道国公府要抢他的人,会不会一怒之下,灭国公府满门啊?” ‘噗通’一声,媒婆一头栽在地上,肥硕的身子不安的颤抖着,慌忙道:“二小姐,此事此前丞相和夫人并未说过啊!” “所以啊,夫人回去,就这么原话告诉安国公便是,这件事,本就与夫人无关,不是么?” 宁婉三言两语,将媒婆从这件事里摘的干干净净。 媒婆也不是个傻的,这门婚事,要不是看在报酬丰厚,她才不会来说呢。且不说,黄斜名声烂透了,寻常人家正经女子都不愿嫁给他,更别提宁婉了。 她再不济,也是丞相府的二小姐,琅琊蒙氏的外孙女。 即便是名声被毁,也绝不是黄斜这这种人可以高攀的! 想到这儿,媒婆立马起身,甩了甩帕子,懂事道:“多谢二小姐提点,救我一命。” 宁婉点了点头,“客气。您自便。” 她这摆明了是送客的态度,媒婆心里头急着去跟安国公,告状,也就不多留,转身扭着要就走了。 然而,她走了,黄三公子却依旧傻兮兮的坐在那儿,冲着宁婉嘿嘿的傻笑着。 一边笑,一边嘿嘿的叫着:“媳妇~真好看~” 宁婉眼角一阵抽搐,活动了下手腕,眯起眸子瞪着黄斜。 黄三公子舔了舔嘴唇,起身,朝着宁婉伸出了爪子…… “啊!” 一声惨叫,响彻上空,紧接着,众人便看见,一道圆鼓鼓的身影,从门内飞了出来,重重的砸在地上,生生的砸碎了两片地砖。 那人还没爬起来,门内,一只雪白的小鹅摇摇晃晃的出来,抬起脚踩上那人的肚子,然后一低头…… “嗷呜”一声,那人登时捂住了要紧的地方,痛不欲生的哀嚎起来。 当天下午,安国公府三公子染病的消息传遍京城。 但是据可靠情报,黄三公子不是病了,要要紧的地方险些被一只小鹅啄坏了。 可这种丑事,自然是不能说的。 此时,丞相府内,刘氏和宁凰正在后花园里喂鱼,母女二人神色都不错,尤其是宁凰,特意换上了刘氏花大价钱特意给她买的凰彩霓裳裙,日光下,裙子泛着流光,她拿着鱼食,心情不错道:“还是母亲聪明。不过,宁婉那种贱蹄子,嫁入安国公府都算是高攀了。” 要她说,宁婉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许给乞丐才好! 这样,她就永远没有机会阻拦自己的了了。 刘氏叹了口气,宁婉的心思,她又如何能不知道? “黄三公子自幼患有痴呆,是断然没机会继承国公府的,况且,那种豺狼虎豹窝儿,你以为是什么好地方?宁婉嫁过去,有她好受的!” 刘氏这话刚落,花园外,便传来一阵喧闹声。 “国公夫人,您慢着些,奴婢前去通报一声。” “通报?本夫人倒是要问问,你们丞相府是什么意思?当我安国公府好欺负吗?” 一道雍容的身影从外面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一路上阻拦的丫鬟被推了个踉跄,都没能拦得住。 刘氏见状,急忙将鱼食丢下,起身迎了过去。 “国公夫人,真是稀客啊。” 刘氏端着架子,笑着迎了上去,心中却犯起了嘀咕。前两日还好好的,国公夫人这是吃错了药? 刘氏刚走过去,国公夫人便抬起手,狠狠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顿时,刘氏整个人都懵了。 宁凰惊呼一声,捂着嘴,急忙跑了过来,“母亲?” 刘氏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她这是被人在自己家里给打了啊! 可,安国公夫人脾气暴躁,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泼妇恶婆婆,她自然是惹不得的。 想到这儿,刘氏只能咽下一口怨气,好声道:“夫人何故如此?你我马上就是亲家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亲家?”安国公夫人满脸讥讽,“你丞相府安的什么心思?我国公府险些被你们害死!” “这怎么可能?”刘氏怔住了,脑子飞快的运作起来,试探道:“可是宁婉那丫头冒犯了夫人?” 除了宁婉,她想不到第二个人,能让安国公夫人跑来兴师问罪的。 说到这儿,刘氏才想起来,今日媒婆去了宁婉那儿之后,到现在还没过来回话呢。 丞相府与宁婉虽然住对门,黄三公子被宁婉打出来的事儿她也知道,可这也在意料之中。 但,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宁婉打了人,国公夫妇自然不会放过她。相反,只会等着宁婉嫁过去后,好好折磨。 可没想到,国公夫人倒是先来了。 刘氏一头雾水,有些没反应过来。 国公夫人冷哼一声,冷笑道:“刘姨娘可真是好算盘啊!你明知道宁婉奉命追求九千岁凌刃寒,还敢让我儿娶她?这不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吗?” “什么?”刘氏惊了,宁婉奉命追求九千岁? 这事儿她怎么不知道? 国公夫人冷哼一声,嘲讽的看向刘姨娘,鄙夷道:“看来,刘姨娘不知道?也是,不过是妾侍扶正,有些事情,也不是你配知道的!” 安国公夫人今日是被气急了,往日里她便瞧不上刘氏这种卑贱之人,今日又出了这档子事儿,她哪里还能忍得住? 想到这儿,安国公夫人便厉声道:“此事,你今日若是不给我个说法,明日我便禀告陛下,告你个故意陷害!” “你!”刘氏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可安国公夫人态度强硬,她也只能冷静下来,轻声道:“夫人心中生气,我明白。只是,宁婉那丫头主意多,这婚事,若是她不松口,我又哪能做出来跟夫人提了?这事儿吧,八成就是那丫头故意为之,挑拨你我两家的关系。” “挑拨?”安国公夫人拔高了音调,话音未落,院子外,忽的便传来一道通报声。 “启禀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第五十三章:黄三公子与姐姐就是绝配! “她还有脸回来!” 宁凰一听,压抑的怒火瞬间蹭蹭的窜了起来,刘氏不动声色的掐了她一下,宁凰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当着外人的面,她还得维持那副宁家大小姐的端庄模样。 于是,宁凰温婉一笑,故作欣喜道:“婉儿回来了,夫人若是对她有什么误会,也好一起解开了。” 见宁凰这副端庄得体的姿态,刘氏松下一口气,跟着附和道:“正是。丞相府和安国公府且不能因为这孩子不懂事,有了隔阂才是。” 她刚说完,眼底的得意尚未敛去,便听见花园后的回廊上,一声啼哭传了过来。 “爹啊!丞相府穷困潦倒至此,是我的过错!” 她这一嗓子爹下去,刘氏的耳朵都要聋了,咬着牙回头看向回廊处。 宁婉一袭水色长裙,外披素色纱衣,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鸭子? 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刘氏脸色微微一沉,见宁婉走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僵硬道:“胡说八道,咱们丞相府怎么会穷困潦倒呢?” 说着,刘氏侧头朝着安国公夫人微微一笑,道:“这孩子,素日里喜欢说些胡话,夫人切莫当真。” 安国公夫人狐疑的看向宁婉,蹙起眉头。 宁婉生的精致,眉目清明,面若桃花,一颦一笑,俏皮却失礼。举手投足间,自有贵气。 比起宁凰,倒是耐看的多。 宁凰察觉到国公夫人眼神的变化,不由得咬紧牙关,将手攥的更紧了,不甘心的瞪向宁婉。 然而,宁婉不动声色的回以一笑,瞬间,宁凰像是被打回原形的野鸡,整张脸都不好了。 “国公夫人。”宁婉规规矩矩的朝着安国公夫人行了一礼,抽抽噎噎道:“实不相瞒,这门亲事我实不知情,若是我早知道,定然会拦着些刘姨娘和父亲。幸好,黄三公子似乎也不喜这门亲事,如此一来,九千岁一定不会追究安国公府的。” 她三言两语,便戳破了刘氏的谎言。 第一,这婚事儿,就是刘氏自己搞出来的幺蛾子,居心如何,我一点都不知道。 第二,这门婚事,我跟黄三相看两厌,就算是不成,我也没直说嫌弃你儿子,你儿子也不配看不上我。你我都不算丢人。 第三么,再纠缠下去,当心九千岁削你! 安国公夫人怎会听不明白宁婉话中的意思,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这婚事,自然是作罢!我安国攻府的公子,难不成还娶不到媳妇不成!” 说这话的时候,安国公夫人的视线落在刘氏身上,那眼神,活像是要吃人。 刘氏有一种自己的乌龟头被咬了一口的既视感,想缩,却不能缩回去。 她硬着头皮,连声夸赞道:“三公子人中龙凤,多少人家女儿想高攀都攀不上呢。” 宁婉忍着笑,深深的看了刘氏一眼,不动声色道:“说的也是,黄三公子玉树临风,我瞧着,与大姐姐就很相配啊。” 霎时间,刘氏就跟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炸了起来,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不行!” 宁婉笑了。 她也知道不行!黄三那样猥琐之徒,娶她宁婉就是良配,娶宁凰,就不行? 安国公夫人脸色刚缓和下来,陡然间见刘氏这么大的反应,顿时脸一沉,“刘姨娘这是什么意思?” 在皇亲国戚的眼中,丞相夫人,依旧是当初琅琊蒙氏之女,蒙夫人。 即便刘氏扶正,可贵族正经宴会,压根就没请过她。 况且,当初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刘氏扶正,也只是府中摆了酒宴,压根就美感大肆摆酒席,将她的身份坐正了。 说到底,还是宁世海自己心虚,怕被人诟病是宠妾灭妻。所以,宁婉说的不错,她叫一声刘姨娘,外人,也只当她是刘姨娘。 刘氏一时难堪,垂下眼眸,解释道:“国公夫人误会了,三公子自然是好的。是我家凰儿,自幼身子不好,怎能耽搁了公子?” 身子不好这种借口,国公夫人岂会听不出?只是,这次联姻的事儿,是刘氏自己找上门的,想就这么过去?安国公夫人面不改色的笑笑,“身子不好无妨,只要不影响生育,我府中自有名医,可替她调理。” 刘氏搬起石头,却不想砸了自己的脚。又气又怒,眼神恨不得将宁婉撕碎。 宁小姐淡定一笑,耸耸肩:关老娘屁事! 宁凰气性不足,眼看情况不妙,当时便急了,瞪着宁婉怒道:“宁婉,我与母亲真心待你,你却把我和母亲往绝路上逼!你安的什么心?” 她们怕不是对真心相待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宁婉轻笑一声,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知道,前几日我取走我母亲的嫁妆后,丞相府必定是损失惨重,许是银钱不足,刘姨娘这才想出个嫁女,用聘礼补贴的心思,可算起来,你比我还大上一些,若真是谈婚论嫁,也该先紧着你。”她说完,对着宁凰那张吃人般的脸,又补充了句:“就好比桃子,再鲜美,放的时间久了,就没人要了。姐姐,老黄花,可是没人要的哦。” 老!黄!花! 宁凰眼神凶狠,死死地瞪向宁婉,眼底怒气翻涌。 宁婉这个贱人!她必要撕烂她的嘴! 宁凰上前,朝着宁婉便狠狠的推了过去。 此时宁婉身后,正是池塘,稍不留神,便会掉下去。 眼看着宁婉被推的后退,就要掉入池塘,谁知局面陡然一转,只听‘扑腾’一声,宁凰便一头栽了下去。 安国公夫人满脸嫌弃的看了看刘氏,就差在脸上写下两个字:鄙夷。 刘氏大惊,急忙扯起嗓子喊道:“来人!快救凰儿!我的凰儿啊!” 宁婉揉了揉手腕,憋着笑,装出一副紧张的模样,“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好端端的站着都能掉池塘里呀?” 什么叫好端端的站着!刘氏虽然没看清楚,但是她的女儿,她自然是明白的,若不是宁婉动手,宁凰还能自己往池塘里跳不成? “我道是丞相府打的什么主意要嫁女儿!原来是贪图聘礼啊!”安国公夫人看了这一出闹剧,又看了眼刘氏那虚伪的模样,冷哼一声,“日后你我两家,也不必再往来了!” 丢人! 堂堂丞相府大小姐,光天化日往水里跳?不知廉耻! 刘氏哪里顾得上这么多?她现在只在意宁凰,那可是她后半生的希望啊! 好不容易,宁凰在几个下人的努力下,从池塘里拉了起来,浑身湿透,今日敢换上的凰彩霓裳裙湿哒哒的黏在身上,毫无半点贵气可言。 “咳咳,母亲!是她推的我!”宁凰爬起来,便开始告状。 “巨婴!”宁婉低声吐槽了句,她刚一开口,刘氏便赤红着眸子起身,指着宁婉斥道:“凰儿前些日子方才大病,今日你又推她下水,你这是要害死她啊!” 刘氏说的嘤嘤切切,倒好像真是宁婉想要谋害宁凰的性命似的。 可方才,若不是宁婉身形灵巧,借着巧劲儿让开身子,掉进池塘里的,就是她了。 而据她所知,原主,不会水。 此时安国公夫人不在,宁婉也懒得演戏,睨了刘氏一眼,淡淡道:“刘姨娘,众目睽睽,宁凰朝着我扑过来,然后掉进池塘里的。按你所说,难不成是宁凰故意扑过来让我推下去的?” “你!你强词夺理!” “到底是我强词夺理,还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宁婉语气漫不经心,话音落下,语气云淡风轻,似乎只是在话家常。 可这话,落在刘氏耳中,格外刺耳。 她正哭哭啼啼,突然,眼前一亮,当即起身朝着宁婉身后扑了过去,一声啼哭,哽咽道:“老爷,婉儿要杀了我们的凰儿啊!老爷,你要替凰儿做主啊!” 宁婉扭头,就对上宁世海那道阴森的视线。 她无所谓的扯起嘴角,笑了,拍了拍怀里小白鹅的脑袋,低声道:“乖,别怕啊,他就是长得吓人,但是,不吃人的。” 宁婉声音不大不小,字字清晰的传入宁世海的耳中。 宁世海推开刘氏,当即朝着宁婉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抬起手便朝着宁婉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宁世海眸子瞪大,死死地盯着宁婉抓着自己的手,怒道:“你还敢躲?你这个祸害,早晚有一天,丞相府会被你害死!” “哦,”宁婉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烦道:“父亲每次见我都骂这几句,能换几句话么?” “逆女!你要造反吗?还不松手!”宁世海眼底通红,死死地瞪着宁婉,恨不能饮她血吃他肉,咬牙切齿道:“你跟你母亲一样恶毒!早知今日,我就不该生下你!” 宁婉心中一痛,她虽不知道原主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她花了一辈子去爱的男人,竟是这么个东西? 真是不值! 甩开宁世海的胳膊,宁婉深深看了他一眼,笑了:“啧,真没想到,父亲居然还会生孩子啊?我宁婉居然是父亲大人怀胎十月,鬼门关前走一遭生下来的?” “混账东西!你胡说八道什么?” 宁世海瞪圆了眼睛,气的身子都在发抖。 刘氏急忙安抚道:“老爷,婉儿读书少,说错话了,老爷先别生气。” “读书少?”宁世海一把推开刘氏,斥道:“那就给我跪在佛堂里,多读点书!” 刘氏眼底一抹得意一闪而过,她不紧不慢的看向周围的人,吩咐道:“来人,将二小姐请去佛堂,将女戒拿去,让二小姐抄写二十遍吧。” “还愣着做什么!”宁世海眼睛都黑了,指着宁婉,怒道:“还不给我拉出去!” 他话音刚落,院子外,一道绯色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黑色的披风,迎着风,猎猎作响…… 第五十四章:你们凭什么抓五嬷嬷! 他出现的瞬间,丞相府内,在场的下人,纷纷腿软,‘扑扑腾腾’的跪了一地,像是一群颤抖的虫子。 “凌刃寒!” 宁婉情不自禁的朝着那人看了过去,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看到凌刃寒,宁婉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个臭骚包!穿的花枝招展的又来给谁看呢! 大抵是凌刃寒气势过冷,宁世海的巴掌正要朝着宁婉打下去,陡然间,锋芒在背,刘氏脸色也变了几变,朝着他使了几个眼色,宁世海懊恼的瞪了刘氏一眼,用攥起力气,朝着宁婉打下去。 “宁丞相,文人的手,可不是用来掌掴的啊。” 阴柔的声音,欠扁却又无人敢扁的调调,乍闻声音,宁世海登时脸色一变,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的放下手,扭头看向来人,恭敬道:“九千岁。” 刘氏急忙起身,朝着凌刃寒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低声道:“千岁大驾光临,妾身……” “咱家从禹州归来,登门拜访,未曾备礼物,听闻刘姨娘素有口臭旧疾,故而,咱家便将沿途买的含香珠送与姨娘。” 凌刃寒一口一句姨娘,像是一道道巴掌,狠狠的扇在刘氏脸上。 她恨得牙关咬紧,低垂的眼帘下似乎随时都能喷出一团火来,将这劳什子九千岁给烧成灰烬! 谁他么有口臭旧疾! 宁婉自然也听出了凌刃寒语气中的嘲讽,一个没忍住,险些噗嗤一声笑出声。 幸好九千岁一个眼神儿过来,宁小姐立马咬着唇,委屈的瘪瘪嘴,一副风吹雨打小白花的可怜样。 瞧,千岁您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人家过得生不如死啊! 九千岁一个眼神儿过来,宁婉立马收起自己那副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挺直了脊背,然后规规矩矩的——龇牙一笑…… 凌刃寒倒吸了口冷气,一脸嫌弃的瞪了宁婉一眼,随后朝着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立马递过来一个精致的锦盒。 刘氏咬着牙,勉强挤着笑意,收下了。 宁世海回眸瞪了刘氏一眼,没好气道:“还不带请大夫来看看凰儿!” “哦,是是是!”刘氏反应过来,连忙带着人扶着宁凰回了凤栖院。 待刘氏和宁凰走后,宁世海这才看向凌刃寒,似笑非笑道:“九千岁亲自登门,不知所为何事?” 按照惯例,九千岁凌刃寒若是去了谁家府邸,那家便会大祸临头。宁世海背后,有太后撑腰。更何况,他是丞相,若真要动他,断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得手的。 想到这儿,宁世海顿时底气充足,冷冷的瞥了宁婉一眼,眼神里满是警告。 宁小姐的眼珠子都要黏在凌刃寒身上了,哪里还注意得到宁世海那渣爹犀利的视线? 虽不是第一次见凌刃寒穿这身绯色锦袍,可今日,他身上仿佛多了几分阳凌厉气息,不像是风尘仆仆归来的人,倒像是,得胜而归的大将。 “宁丞相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凌刃寒不答反问,想来居于高位者,问话时,自带一股魄力,宁世海脖颈不由得低了几分。 为了宁婉的婚事,刘氏前两日给他吹枕头风,让宁婉嫁给安国公府三公子,宁世海早就有心攀交安国公,听刘氏说完,便也应允了。 却不想,亲家没当成,险些成了仇家!今日上朝,安国公当众将他斥责一番,偏生安国公乃皇后亲信,他还不能辩驳! 这一肚子气,脸色怎么能好! 宁世海不紧不慢的看了凌刃寒一眼,无甚情绪道:“劳千岁挂心,不过是逆子犯了错,老夫正准备管教呢!” “管教?”凌刃寒微微挑眉,似是有些诧异,随即瞥了宁婉一眼,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嗯,的确要好生管教一番才是。” 凌刃寒说这话,倒是出乎宁世海的意料。只是,九千岁怎么有闲心来他一个臣子的府中管他的家事儿了? 不等宁世海想明白,便听见凌刃寒不紧不慢道:“宁丞相已过不惑之年,还能自省吾身,果真是好教养。” 等等! 宁世海猛地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凌刃寒,“千岁这话是何意?” 自省吾身?他分明是要处置宁婉! 见宁世海不理解,凌刃寒瞥向他,诧异道:“难道咱家消息有误?听闻宁丞相意图结党营私,然安国公忠清正,严词拒绝。” “不是,这是因为……” “还是说,宁丞相明知陛下有旨,命宁婉追求咱家,却想违抗圣旨,将宁婉许配安国公府三公子?”凌刃寒眨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笑眯眯的道:“咱家记性不好,劳烦丞相大人告诉咱家,违抗圣旨,是什么罪名来着?” 违抗圣旨,那他么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宁世海顿时有种想要把凌刃寒这厮的嘴巴和脑袋一起拍烂的冲动。 他今日才回京城,这件事就被他知道了? 当然,宁丞相自然是不会知晓,京城里的大小事件,哪怕是安国公半夜起来跪搓衣板这种事儿,都瞒不住九千岁的耳朵。 更何况,事关宁婉。 眼见情况不妙,宁世海也不是傻子,只能默认了自省这一说。 “千岁说的是,老夫这些年未能替陛下分忧排难,心中有愧,今日起,自会反省三日。” 如此,总算是可以了吧? 这件事,归根结底,都是宁婉这个逆女祸害的! 想到这儿,宁世海看向宁婉的眼神儿凶恶至极,像是吃人似的。 宁婉不紧不慢的瞪了回去,还朝着宁世海摇头晃脑,深表了一番同情。 凌刃寒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他今日也不知为何,听闻宁婉回丞相府,竟会鬼使神差的连千岁府都没回,西厂也没去,直奔丞相府。 看了没心没肺的宁婉一眼,忽的,凌刃寒的视线落在地面上的一个钱袋上,眉头不紧不慢的蹙起,眼底狂风暴雨肆虐。 顺着凌刃寒的视线看去,宁婉顿时小心脏‘扑腾’,抽搐了一下。 那,那不是,凌刃寒的钱袋嘛! 钱袋上满是水渍,躺在方才宁凰躺的位置上。 下一刻,之间凌刃寒敛起眼底的情绪,恢复了那副阴沉的模样,“咱家没想到,丞相府内,竟然还有贼啊!” 宁世海刚松下去的一口气,瞬间提了起来。 “千岁,丞相府家风严谨,除却宁婉顽劣了些,旁人……” “宁大小姐,几时偷了咱家的钱袋?”凌刃寒上前一步,站在湿哒哒的钱袋前,话是对着宁世海说的,眼神,却看向了宁婉。 宁婉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下,有些心虚的垂下了脑袋,绞着手指头,装傻。 宁世海此时也看清了地上的钱袋,他眼珠子转了转,当即问也不问,跳起来便指着宁婉,怒斥道: “是不是你!故意诬陷你姐姐!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混账东西!老夫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贝戋货出来!” “宁丞相!”凌刃寒脸色不悦,眼神陡然变冷,射向了宁世海,“丞相深受皇恩多年,吃的是山珍海味,享的是荣华富贵,怎么,把脑子里养成了肥肠?” 一句话,宁世海霎时间脸色铁青,气的胸口都在剧烈欺负,“九千岁!老夫乃朝廷命官,你竟敢如此羞辱老夫!” 凌刃寒轻哼一声,视线落在宁世海那张尚且算是儒雅的面容上,不紧不慢道:“趁着咱家给你脸,丞相还是闭嘴吧。” 嚣张,跋扈,好不讲理。 因为在凌刃寒的世界里,只有人,才配讲理。 宁婉被凌刃寒的话再度震惊了,眼神里不由得流露出一副崇拜的假象,就差举起小花花高呼:千岁好帅啊! 然而,宁婉只是冷静的看着他。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一脚踩上那个钱袋,不紧不慢道:“脏了的东西,咱家不需要。” 宁世海有种那一脚,是踩在自己老脸上的感觉。 他脸色阴沉,目光紧盯地面,将恨意和怒意,尽数敛起。 宁婉还盯着地上的钱袋看,却见凌刃寒已经转身,准备离去。 见她不懂,凌刃寒不悦的转过身,看向宁婉,“你还想留下来喂鱼不成?” 宁婉一个机灵,反应过来,欲言又止的看着地上的钱袋子一眼,转身哒哒的拎着裙子跟上了凌刃寒的步伐。 她正要伸手去拽凌刃寒的袖子,却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满脸嫌弃的扔在宁婉怀里,“下次,碰过脏东西的手,就不准碰咱家了!” 碰脏东西?她只碰到了宁世海和宁凰啊! 脏东西是谁? 人精宁世海刹那间,便反应过来,眼神瞬间冷了三分。 凌刃寒! 这个阉贼! 他早晚有一日,要将他踩到脚下! 宁婉接过帕子,不紧不慢的擦了手后,将帕子往地上一扔,然后拽住凌刃寒的袖子,一同走了出去。 然而,两人刚走出丞相府,便看见斜门,一群官兵围在门外,而五嬷嬷,正被官差从府内带了出来。 宁婉一看,急忙撒开凌刃寒的袖子冲了过去,一把推开抓着五嬷嬷的官差,将人护在身后,怒道:“你们凭什么抓五嬷嬷!” 第五十五章:千岁,该不会你就是那个变态吧 一看见宁婉,五嬷嬷急忙将道:“小姐别担心,老奴没事儿!” 宁婉眉头一紧,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是去丞相府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有官差上门了? 宁婉脑子里飞快的转动起来,视线不紧不慢转向了身后的丞相府。 五嬷嬷叹了口气,自责道:“此事怪老奴,夫人的嫁妆里面,有一样不起眼小碗,老奴一时没认出来竟是宫中御赐之物,便私自拿去当了,这才酿下大祸。小姐别忧心,老奴跟他们走一趟就是。” 怕牵连宁婉,五嬷嬷便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 而宁婉闻言,哪里还有不懂的?蒙氏的嫁妆单子,是她交给刘氏的,刘氏按照单子还回来的物件里,缺了不少,宁婉虽然心中有数,却也没咄咄逼人。 毕竟,被刘氏吞进肚子的东西,即便是再吐出来,也是馊臭的。 可,这嫁妆里面多了个五嬷嬷都没认出来的东西……这事儿,似乎有些不对。 宁婉不动声色的拍了拍五嬷嬷的手背,低声安慰了几句。 丞相府外,凌刃寒骑在高头大马上,脸上戴了面具,与普通厂卫打扮一致,清一色的绯色锦袍黑色披风。此时他似乎收到什么消息,正垂眸,与身侧的下属说着什么。察觉到宁婉这边似乎有些状况,他微微侧头,看了过来。 不远处,一队官差凶巴巴的赶了过来,恶狠狠的瞪了宁婉一眼,便推搡着要将五嬷嬷带走。“怎么还在磨蹭!这刁奴竟敢偷主子的御赐之物,还拿去典当,乃是藐视皇威的大罪!还不赶紧带回去听候发落!” “慢着。”宁婉拉住五嬷嬷的手腕,不紧不慢道:“敢问,是谁报的案?” “这刁奴偷的丞相府主母的东西,自然是丞相府的人报的案。”官差一看就是新来的,见宁婉虽然好看,可打扮朴素,便只以为是个上等的丫头,语气也不甚恭敬。 闻言,宁婉冷笑一声,“是么?丞相府的人,何时报的案?” “今日一早,便已经报案了!”官差说罢,宁婉的脸色刷的一下,沉了下来。 今早报案,如今趁着她不在府中来抓人? 呵,还真是打的好算盘啊! 宁婉险些气笑了,吸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几辆碎银子,不紧不慢的看了官差一眼,淡淡道:“小哥哥,那你把我也一并抓走吧。” 官差一脸看傻子的模样看着宁婉,见过有人贿赂求关照的,没见过给钱让人抓自己的。 这丫头脑子有病? 宁婉挑眉,冷冷的瞪了回去,再看老娘就收费了啊! 官差掂了掂银子,笑着将银子收进怀里,然后朝着身后的官差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上前,抓着宁婉便要一同回衙门。 凌刃寒的眸子凉飕飕的落在抓着宁婉肩膀的那个官差身上,眼一横,身侧,随从手上一动,一枚飞镖便狠狠的扎入了那人的手背上。 ‘嗷呜’一声惨叫,那人疼的骤然收手,眼泪哗哗的抱着手爪子哀嚎起来。 官差反应过来,急忙戒备,“谁!哪个不知死活的,竟敢阻扰刑部办案!” 宁婉差点笑了,看了不远处的凌刃寒一眼,一本正经的举起手,指向他,“小哥哥,我两只眼睛看到的,就是那个穿红裙子的放的暗器,伤了你!” 耳力还算可以的九千岁顿时嘴角一抽,心中暗骂一声:没良心的小东西! 红裙子?那他么是绯色西厂制服! 刑部众人看清楚伤他们的是谁之后,一个个的瞬间脸色惨白,浑身哆嗦成筛子,扑刷刷的跪了一地。 “九千岁。” 这他么可是陛下的义父啊!他们顶头上上司见了,都要跪地磕头的! 凌刃寒微微侧头,眼神凌厉,翻身,下马,朝着宁婉的方向走了过来。 越过跪了一地的人,直逼宁婉。 不等凌刃寒靠近,宁婉忽的一抹鼻涕,眼眶通红的朝着凌刃寒扑了过去,抽噎道:“千岁~他们要抓了我去大牢里喂虫子,抽鞭子,打屁股,还要饿肚子呢!” 众官差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望着宁婉,谁说的!他们压根就不想抓她这个麻烦精!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 然而,九千岁威压之下,谁敢抬头?更别说辩解了。 宁婉顿时哭的更伤心了,肩膀一抽一抽的,拽着凌刃寒的衣领就开始擦自己的鼻涕眼泪,九千岁身上的御赐锦袍,此刻就这么沦为了可怜的破抹布。 宁婉就这么揪着凌刃寒的衣裳,一边哭一边不动声色的去看凌刃寒的表情。 谁知她这一抬眸,便对上九千岁那副‘看你还要怎么演’的眼神,宁婉头皮一麻,身子莫名的哆嗦了一下,抽噎道:“说起来,都怪我,要不是我想凑银钱,给九千岁当聘礼,也不会当了所有的家当,结果还被人诬陷,说我当了御赐之物,呜呜呜,千岁,我就是想给你下聘而已啊!” 还就下聘而已! 凌刃寒脸上噙着三分笑意,眼底一片凉薄,见宁婉的下一波鼻涕又要蹭到他身上,眼疾手快的九千岁一巴掌拍了下去,将宁婉的小爪子拍掉了。 可谁承想,凌刃寒手刚落到宁婉手背上,她便迅速的一把抱住他的手,一脸娇羞道:“千岁,光天化日,你不能这样拉手手的,会被人笑话的。” 凌刃寒的眉头抖了抖几抖,跪着的人也赶紧把脑袋垂的更低了:麻麻呀!他们逮住了几千岁大型发春现场啊! “宁!婉!”凌刃寒抽了两下,没抽云力,便只能任由宁婉这么抱着自己的手,随后他哂笑一声,另一只手一把拎起宁婉的衣领,坐骑哒哒的朝着两人走来,凌刃寒手一用力,将宁婉甩上了马背。 幸好宁小姐还有些功夫,否则今天就不是骑在马背上了,而是驮在马背上了。 “千岁,这……” 新来的官差心惊胆战的叫住凌刃寒,欲言又止的看向宁婉。 九千岁轻哼一声,不紧不慢道:“既是御赐之物被典当,事关皇室颜面,咱家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他说吧,目光幽幽的扫过那官差,不咸不淡道:“需要咱家派人,帮你刑部去请原告吗?” 这话一出,意思不言而喻。 五嬷嬷要抓,原告丞相府中人,也要抓! 官差脸一磕头,飞快的起身,握着刀便朝着丞相府奔去。 途中险些一跟头栽在地上,却也不敢多做耽搁,爬起来又朝着丞相府飞奔进去。 宁婉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觉身后忽的一沉,一双手绕过她的小月复,拽住缰绳,一声厉喝,策马而去。 不多时,西厂府衙。 西厂不属于六部任何一处管理,直接对接皇上,由凌刃寒统领,监察百官,行六部不敢行之权,管六部不能管之事。在民间,众人管西厂叫做,人间炼狱。 府衙大堂,在地牢一层,那里阴湿潮冷,伸手不见五指,全靠四面墙壁上的火把散发的光芒,给这地狱点亮。 刚进去,一股扑鼻的血腥味儿弥漫开来,宁婉打了个哆嗦,眼前视线并不明朗,她下意识的便抓住了凌刃寒的袖子。 身前人脚步微微一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下,随即,不动声色的放慢了脚步,然后进了问话的刑房。 地上堆满了刑具,凌刃寒摆摆手,立马有人搬了两把凳子过来,摆在五嬷嬷和宁婉身后。宁婉看也不看,转身去研究那些刑具起了。 凌刃寒的视线落在宁婉身上,眼底震惊之色一闪而过。 这个女人,见到这些刑具,不但不畏惧,怎么看着好像还挺兴奋? 他心中疑惑,目光落在宁婉身上,直到宁凰被人扶着进来,他这才不紧不慢的挪开视线。 刚才掉进水里,才醒过来,就又被带到了西厂。 宁凰模样憔悴,身体虚弱无力,挣脱下人的搀扶,柔柔弱弱的朝着凌刃寒行了一礼,声音可怜道:“九千岁~~” 宁婉正在把玩一个刑具,陡然间听到动静,手一松,那刑具‘邦’的一声,合上,宁凰顿时吓得汗毛倒立,‘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 整张脸,五官都吓得皱在了一起,哪里还有半分优雅的模样。 九千岁挑起眉梢,嫌弃的扫了宁凰一眼,后者急忙闭上嘴,垂下眼眸,尽可能的乖巧懂事。 凌刃寒斜睨了宁婉一眼,声音阴柔,道:“玩够了吗?” “刑具精良,设计出这种东西的人,不是变态,就是天才。”宁婉嫌弃的拍了拍手,虽然也有些厉害的家伙,可多数都是靠折磨人的肉体,从而辅助他们审讯,宁婉前世也曾被对家抓到过,各种手段折磨,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是一种非常人能忍受的折磨。 她并不支,持西厂这种刑讯手段,只是,她也不会干涉。 因为西厂既然行的是六部不敢行之权,那其中,必然有许多寻常手段无法解决的问题。 世间的是非善恶,正邪杀戮,从来没有清楚的界限。 因为善意正直之举,人人都能做。而有些沾满血腥之事,谁也不愿背负骂名。 对上凌刃寒的视线,宁婉笑眯眯的一眨眼,惊呼道:“千岁,该不会你就是那个变态吧?” 第五十六章:聘礼,再给千岁加一成! 凌刃寒险些一个冲动,敲开宁婉的脑袋好好看看,看她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厂卫守在两侧,闻言,纷纷对宁婉投去了‘兄弟,老子敬佩你的眼神儿’,这么多年了,还从没有人敢当着九千岁的面儿骂他变态的。 虽然千岁的确聪明的变态,可谁让他们蠢呢! 宁凰瞥了宁婉一眼,掩着唇,低低的咳了两声,柔弱道:“凰儿今日不慎被妹妹推下水,染了风寒,有些憔悴,还望千岁见谅。” 她说着,视线漫不经心的落在身后五嬷嬷不敢坐的那把椅子上,意思不言而喻,要不坐着说话? 然而,这层意思,显然九千岁并没有理解到。 凌刃寒懒懒的掀起眼皮,扭头吩咐道:“来人。” 不多时,门外进来一个小太监,手上捏着一根半指粗的银针,进门后,朝着凌刃寒行了一礼,随后转身朝着宁凰走去。 宁婉看见那根银针的瞬间,险些破功,笑出声。 这么粗的银针,老鼠打洞也不敢用这玩意儿吧? 宁凰一慌,面露惊恐道:“你,你做什么?” “确实染了风寒。”小太监严肃的看了宁凰一眼,说罢,一手捏住她的的手腕,“督公在此,你这风寒若是传染了督公,就算是百死也不足惜!” 话落,银针刺入,紧接着,‘嗷’的一声惨叫,回荡在紧闭的空间内。 宁凰脑门上瞬间出了一层汗,也没有风寒了,也不敢虚弱了。 宁婉摇摇头,扶着五嬷嬷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低声道:“无碍,不必担心。”“ 五嬷嬷点点头,触及凌刃寒的眸子,不禁心中一颤,暗道:这莫非就是未来的姑爷? 瞧着倒是好皮囊! 银针拔出,太监缓缓的退了出去。 宁凰眦目欲裂,死死地瞪着宁婉,冷笑道““你别忘了,这贱奴偷了丞相府御赐之物,又拿去典当。除了大不敬之罪外,还犯了盗窃罪!” 此话一出,无疑是给五嬷嬷脑袋上贴了两个罪名。 哐哐砸了下来。 宁婉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她就纳了个闷了,刘氏和宁凰这么闹腾到底图个啥? 她扯起嘴角,似笑非笑道:“所以呢?” “御赐之物,当放在府中供奉,以示对陛下隆恩的感谢,这贱奴倒好,拿去典当!”宁凰说着,忽的目光一动,补充道:“又或者,这贱奴是受了你的指使,才做出这等混账事儿?” “哎……” 宁婉幽幽的长叹了口气,仰起头,似乎是在沉思。 见她不说话,宁凰以为宁婉是怕了,她得意的后退一步,不动声色的看向五嬷嬷,眼底满是讥讽。 贱奴之辈,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台面上的东西么? 五嬷嬷眼睛一瞪,圆鼓鼓的瞪了回去。 宁凰一怔,随即气的又是好一阵难受胸闷。 半晌,宁婉缓缓垂下头,再抬头是,眼睛里亮晶晶的,噙着泪水,她声音一软,看向凌刃寒道:“千岁,我想看看,被典当的到底是个什么宝贝儿,我没见过世面,也想开开眼。” 西厂人办事,自是全面。早在九千岁下令将宁凰带来西厂之时,就已经有人去当铺将东西拿了过来,以及当铺老板,也给带了过来。 凌刃寒蹙了蹙眉,微微颔首,片刻后,,厂卫便将那件所谓被典当的御赐之物拿了进来。 那是个花瓶,极其普通。 在蒙氏的嫁妆堆儿里摆着,根本就不起眼。但是宁婉记性不错,她记得那日五嬷嬷清点嫁妆时,的确是有几样对不上名字的,可年头太久,还给她的东西里本就缺了很多,宁婉也就没多想。 没想到,是在这儿挖坑等着她呢。 她拿起那瓶子,走到宁凰面前,问道:“这个,是丞相府的?” 宁凰点点头,“这是陛下赐给父亲的,父亲送给了母亲,一直被母亲珍藏!宁婉,你就算是记恨父亲偏宠母亲,也不能做出这种事来啊?” 她说的义正言辞,说完,又扭头看想凌刃寒,“千岁,此物出自皇宫,想必千岁也是认得的。” 她话音未落,只听身后,‘咔嚓’一声,宁凰猛地扭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宁婉。 宁婉身前的地面上,只有一堆破碎的瓷片,还有满脸笑嘻嘻的宁婉。 “你!你竟然敢把御赐的东西砸了!” 宁凰的声音都尖了,显然对宁婉这波操作,又震惊又气愤,更多的,是不解。 砸了御赐的东西,她是活得不耐烦了? 凌刃寒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起来,撑着脑袋,身子往后靠了靠,他就知道,宁婉会这么乖巧?那母猪上树也不远了。 “哎,可怜的丞相府啊。”宁婉擦了擦眼泪,深表同情道:“陛下赏赐给丞相府的宝贝,被弄丢了不说,还被人砸了,丞相府有保管不利之责,看来是在劫难逃咯。” 宁凰和刘氏的目标,本就不是五嬷嬷。她们的目标,就是她。她们知道五嬷嬷对宁婉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抓住了五嬷嬷,还怕抓不住她?可这些人,聪明太过,倒是忘记了一件事,她宁婉,从来都不怕软肋。只有无能之人,才会有软肋。而强者,只会将重要的人和事,化作铠甲,与他们一同奋勇战斗。 此时,宁凰早已被宁婉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眼底只看得见满地的碎片,半晌,她这才厉声道:“宁婉!你放肆!这可是陛下御赐的!你竟敢……莫非,你想让丞相府给你背锅!” “哎~话不能这么说嘛~”宁婉摇摇头,笑的满脸淡然,道:“都是一家人,正所谓,有锅一起背啊!” 闻言,宁凰咬着唇,委屈的转过头,看向凌刃寒,委屈道:“千岁!宁婉胆大包天,竟敢砸了陛下御赐的东西,还请千岁严惩。” 这般柔弱的姿态,娇俏的脸蛋儿,温顺的语气,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拨弄人心,酥酥的,痒痒的。 任凭任何男人,都不忍心无视这样一张脸。 可惜,凌刃寒面无表情的瞥了宁婉一眼,看都不曾看宁凰一眼,挑眉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宁婉正拿着碎片,在手上把玩着。 那碎片在她手里,宛若短刃匕首,五指随意动作,那碎片便在她五指间翻动,却丝毫没有伤到她半分。 凌刃寒的眸子一眯,冷冽的视线扫向宁婉,后者一惊,手一抖,碎片险些刮破手指。 她缓了缓受了惊吓的小心脏,举起碎片,信心十足道:“我相信千岁。千岁一定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凌刃寒:“……” 他凭什么不会让她受委屈! 凭她蠢么? 这边,宁凰见凌刃寒神色不对,急忙再接再厉道:“千岁,是宁婉!是她故意指使下人偷了府中的御赐之物不说,还让贱奴拿去典当,如今事情败露,就砸了东西,想拖丞相府下水!”宁凰的眼眶通红,哽咽的瞪着宁婉,怨道:“丞相府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要如此陷害?宁婉,你好毒的心!” 丞相府到底哪里对得起她了? 真是不要脸。 宁婉翻了个白眼,总算是赏了个白眼给宁凰,嫌弃道:“说够了?” 宁凰一噎,顿时抬起下巴,眉头轻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直勾勾的看着凌刃寒,“千岁!宁婉胆大妄为,父亲母亲都奈何不了她,如今她当着您的面儿砸了御赐之物,这是连您都不房子啊眼里啊!” 好一招挑拨离间。 宁凰很聪明,她知道身居高位者最怕的事情是什么,不是仇人太多,而是被人不当回事儿。 话音未落,宁婉便将手中的碎片递给凌刃寒,一脸不耐烦嗷:“千岁你瞧瞧,就这破玩意儿,她说是御赐就是御赐?您府中的夜壶都比这个精致呢!” 宁凰脸色先是一红,随后又黑了。 宁婉这个不知廉耻的,竟连这阉贼的夜壶都见过! 还有,丞相府奉若宝贝的东西,在宁婉口里,居然拿来跟夜壶相提并论? 宁凰气急,而九千岁,心情陡然大好。 捏着宁婉递过来的碎片,似笑非笑道:“咱家倒是不知道,你对咱家的私密之事,都如此关注呢!” 霎时间,宁婉小脸一红,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是,那是无意间看见的……” “想要咱家帮你?”九千岁难得开了尊口,宁婉这一路,先是把西厂拖进来,就是打定了注意,要赖上他。 这个小无赖! 宁婉可怜兮兮的眨巴眨巴眼,委屈道:“千岁你看,自从离开你,他们都欺负我!我虽然穷,可是可我也只想要千岁啊!就算要偷,我也一定找个夜黑风高日,去千岁府将千岁偷回来!偷这个瓶子,一不能暖床,二不能付账,要它何用!” 被拿来跟瓶子相提并论的九千岁眼皮子跳了又跳,欲言又止的瞪着宁婉,这马屁,他怎么听着这个味儿不太对呢? “咱家若是帮了你,你要如何感谢咱家?” 凌刃寒倒望着她,许是这些日子,一路从禹州赶路回来,神经紧绷,此时看着宁婉,才堪堪得以放松一二。 他虽诧异,却也并不反感这种感觉。 宁婉歪着脑袋想了想,犹豫半晌,这才下定决心,狠心道:“聘礼,再给千岁加一成!” 聘礼? 谁稀罕她那点聘礼! 再说了!她一个女子,下什么聘礼! 凌刃寒没好气的瞪了宁婉一眼,看了眼五嬷嬷身边的椅子,“去将椅子搬过来。” 第五十七章:这就是咱们未来姑爷吗? 宁婉看了看凌刃寒,又看了看椅子,然后立马你,狗腿的跑了过去,将椅子搬了过来,放在凌刃寒边上。 九千岁不悦的蹙眉,“近一些!” 宁婉摸摸鼻子,深深的看了凌刃寒一眼,心道:这大太监是对帮忙有什么误解吗?然,触及凌刃寒那道不容置喙的眼神儿,宁婉脖子一僵,连忙屁颠屁颠的将椅子搬的近了些:“嘿嘿,可以吗?” 再近就坐他腿上了! 九千岁凤眸微抬,不动声色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漫不经心的敲了敲桌面,“坐下。” 室内光线昏暗,凌刃寒半边脸都隐在暗处,然,只是半张脸,足矣倾倒众生。 宁婉倒吸了口气,拍了拍脸蛋,将那些旖旎的心思拍掉,心道:塔喵的!险些被这个大太监色诱了! 想到这儿,她撩起裙子就要坐下,然而,坐到一半,宁婉突然惊醒,不对啊! 她前世训练狗的时候,不也是起来,坐下,语气还跟凌刃寒一毛一样! 这货,这货训狗呢! 登时,宁小姐看向凌刃寒的眼神儿瞬间凶狠起来,就跟一只炸了毛的母狮子似的。 然而,宁婉还没来得及动怒,却见小太监从外面端了一碟子点心,放在桌子上,然后又乖巧的退了下去。 凌刃寒面色如常的将碟子往宁婉跟前摆了摆,眼神掠过她,虽没说话,可宁婉觉得那眼神的意思百分百是:吃吧。 于是宁婉便捻起糕点,咔嚓咔嚓的啃了起来。 而此时,一旁的宁凰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了。她一个从水里捞起来的原告,站着瑟瑟发抖!宁婉这个被告,反倒是坐着吃糕点!天理何在! 见宁婉吃的开心,凌刃寒这才不紧不慢的视线转向宁凰,语气幽幽:“宁大小姐就不好奇,当铺掌柜的在西厂的审问下,会交代什么吗?” 像是应了这句话似的,走廊外,忽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穿透墙壁,刺破耳膜,随着凌刃寒的话音落下,宁凰的心也跟着抖了既抖。 身后,丫鬟急忙扶住,宁凰勉强站直了身子,温柔一笑,“千岁,商贾之徒的胡言乱语,怎么能信?” 门外,脚步声传来,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进来,手上捧着一张布帛,恭敬的递给了凌刃寒。 宁婉一门心思啃糕点,反正她今日已经砸了瓶子,若非要论罪,那丞相府,也一个都别想跑!所以,与其跟宁凰耗着,倒不如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待会儿要是有越狱的必要,她也有力气能保得住五嬷嬷啊。 凌刃寒余光不动声色的掠过宁婉,随即漫不经的捡起宁婉刚才递给他的碎片,讥笑一声:“商贾之徒愚蠢,竟被赝品,当做御赐之物,丞相府的人,也一样愚蠢么?” 赝品?那东西明明是她的贴身丫鬟紫竹亲自添加进蒙氏嫁妆里的,怎么可能会是赝品!宁凰急了,皱着眉沉声道:“千岁明鉴!御赐之物怎能以赝品冒充?不信,您可以……” 不等宁凰话说完,凌刃寒眸色一沉,声音陡然愣了下来,阴阳怪气道:“你的意思是,咱家连是不是宫里出来的东西,都认不出来?” “臣女不敢!”宁凰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 凌刃寒此时的态度,已然是在传达一个信息,东西是不是赝品,你说了不算,当铺说了也不算,他说了才算。 况且,东西已经碎了,这叫什么?死无对证? 宁凰不甘心的瞪了宁婉几眼,知道今日想彻底的压垮宁婉,已失去了时机。可她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忽的又笑了起来,“千岁,即便这是赝品,可这贱奴偷窃之罪,总该是成立的吧?” 宁婉停下啃糕点的动作,轻嗤一声,擎等着看宁凰还要闹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宁凰说罢,扬起了下巴,往宁婉的方向看了过去,一字一句道:“这贱奴是你的人,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你若是知道分寸,便向母亲跪下认错,祈求母亲的原谅,这事儿,说不定母亲愿意从轻发落呢。” “本小姐没做错事,凭什么要认错?凭你们不要脸么?”宁婉扔下手中的糕点,起身走到宁凰跟前,一眯眼睛,冷冷的说道。 霎时间,宁凰面如猪肝色,她脸色一变,怒道:“放肆!你胆敢骂我!” “我骂你,还是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宁婉说罢,将桌子上的布帛拿了起来,扔到宁凰面前,冷笑一声,道:“刘姨娘还真是好手段,想借着还嫁妆,然后栽赃我?当铺老板的话做不得数,你身边大丫鬟,紫竹的话,总能作数吧?” 她说罢,宁凰登时脸色大变,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宁婉,“低贱之人的话,自然是不作数的!” “可紫竹却说,宁大小姐你让她去收买当铺老板,报官栽赃五嬷嬷,不是么?为此,你们不惜买通了刑部,趁着今日我不在府中,便去我府上抓人!”宁婉说罢,布帛缓缓落在了宁凰的脚边,正是西厂方才顺路去刑部尚书府审出来的口供。 瓶子,自然是赝品,刘氏没那么胆量用真的御赐之物来陷害一个奴婢。原想着,这事儿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却不想,宁婉竟敢把赝品砸了!损毁御赐之物,就像宁婉说的,她即便是保不住五嬷嬷,那丞相府,也别想跑了。 西厂办事,向来精明。宁婉办事儿,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两者倒是一拍即合,配合默契。 霎时间,宁凰面如死灰,眼睛死死地瞪着走廊上。她怎么都没想到,西厂的人竟然会找到紫竹! 宁婉看了眼审问室外面的走廊,两个西厂厂卫押着一个婢女,婢女的嘴巴被堵住,说不出话来,满身伤痕,正看着里面的宁凰,拼命的摇头。 宁婉缓缓走到宁凰跟前,笑了声,道:“现在,两个选择,要么,你认下这桩事,还五嬷嬷清白,今日之事,我不做追究……” “好你个贱婢!竟敢背着本小姐做出这种混账之事!”宁凰厉喝出声,打断宁婉的话,朝着紫竹走了过去,二话不说,扬起一巴掌,狠狠的扇了过去。 紫竹脑袋一歪,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走廊里。 宁婉眼皮子一跳,看向宁凰。 “既然这贱婢做了这种丢人的事,那么要杀要剐,随你们便!”总之,这件事,不能跟她宁凰,或者是刘氏扯上任何关系。 否则,将来她就被背负一个恶毒,陷害姊妹的名声,到那时,别说是当皇后了,就算是当王妃,怕都是痴心梦想! 宁婉蹙眉,“你不管她的死活了?” “她做错了事,不该死么!”宁凰的回答,理所当然。 宁婉冷冷的瞥了宁凰一眼,笑道:“你还真是……宁家的女儿。” 自私自利,不择手段! 她看了宁凰一眼,扶起五嬷嬷,一步一步的往门外走去,经过宁凰时,眸色忽的一狠:“宁大小姐与刘姨娘设计陷害嫡女,就请丞相大人,自己看着处置吧。” 她三言两语,又将刘氏和宁凰丢给了宁世海。他若是处置稍微偏颇半分,他苦心经营的名声,只怕是要毁于一旦了!打蛇打七寸,刘氏设计她,她就只能以牙还牙了。 “宁婉!此事是这贱婢一人所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宁凰顿时气的眼珠子翻了几番,指着宁婉的手指都在颤抖。 宁婉停下脚步微微侧眸看了紫竹一眼,淡淡道:“我曾借过你的钱,今日,就当还你了。” 她这话的意思,便是今日之事,她保她一命了。 借她钱?紫竹茫然的望着宁婉,泪如雨下,呜呜的叫唤了起来。 宁凰没忍住,扭头恶狠狠的抬起手便要再赏她一巴掌,却不料,手腕一沉,宁婉眯着眸子,一字一句道:“即便是条狗,也不是你说去死,就应该为你去死的。宁凰,如果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尊重的话,本小姐不介意,多给你上几次课!” 说罢,她手一甩,宁凰整个人便摔在了地上,手上传来的痛楚让宁凰几乎忘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西厂,她咬着牙,赤红着眸子怒道:“宁婉!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她话还没说完,凌刃寒一个手势,立马有西厂厂卫上前,塞住了她的嘴巴。 “呜呜,呜呜!” 宁婉看转身,面不改色的扶着五嬷嬷离开。 五嬷嬷在西厂走了一遭,不仅不像寻常人一样瑟瑟发抖,反倒是满脸新奇,又见凌刃寒走在身后,便侧头低声对宁婉道:“小姐,这就是咱们未来姑爷吗?” “咳!”宁婉还沉浸在刚才宁凰的话里,猛然间他领导五嬷嬷这么问,小脸幽幽一红,“嗯……姑且,算是吧。” 九千岁傲娇的冷哼一声,却没阻止宁婉的话。 五嬷嬷又扭头看了眼身后的九千岁,低声道:“姑爷生的真好,来日跟小姐生的小主子,想必也好看!” “咳!”宁婉吓了一跳,她至今为止,都在想怎么抱上凌刃寒这条大腿,至于生孩子? 卧槽,太监要是生了孩子,他不得被人拖去当怪物研究啊! 虽然,宁婉知道他是…… 见宁婉不说话,五嬷嬷继续道:“姑爷可是朝廷命官?老奴瞧着,姑爷身后的人一个个气势不凡,想来不是俗人。” 林刃寒的职业? 这个问题,问倒了宁婉。 总不能告诉五嬷嬷,他是个太监吧? 这,这五嬷嬷还不得哭瞎了双眼,小主子没了,姑爷也没了。 思来想去,身后,林刃寒忽的停下脚步,一字一句道:“在下西厂督公,凌刃寒。” 五嬷嬷脚步猛地一顿,扭过头,视线通红瞪着凌刃寒,双手指着他:“你,你是……” 第五十八章:千岁,听说你在外头有狗了? 不等凌刃寒开口,宁婉便果断道:“对,他就是京城万千少男少女的梦,权倾朝野的大,主,宰!” 五嬷嬷茫然的望着宁婉,有些没太听明白,大猪崽子听说过,大主宰是个啥? 煮熟了的猪崽子? 凌刃寒眯起眸子,不知为何,他觉得五嬷嬷话外,还有别的意思。可他思索脑海中所有的记忆,却都没能扒拉出半点跟五嬷嬷相关的。 莫非是,错觉? 西厂这地方,阴气过重,便有种凉飕飕的感觉,五嬷嬷身子不算太好,宁婉便搭了个顺风车,将自己和五嬷嬷一道送回府了。 这才刚跳下马车,马车外,忽的一道剑气袭来,宁婉脑袋刚探出来,就吓得跟乌龟似的,猛地一缩,躲了进去。 马车外,谢泽芳怒吼道:“凌刃寒,你有本事冲我来!欺负一个弱女子,你卑鄙无耻!” 马车内,一道视线,灼热的落在她身上。 “大哥,你,你这么看着我,我会害羞的啊!”宁婉有点想哭,她的确想抱凌刃寒大腿儿没错,可,这眼神他么的是要吃人么? 隔壁丞相府的宁凰看起来好像更好吃一些哎。 凌刃寒轻嗤一声,阴阳怪气道:“看来这些日子,你与姓谢的,来往密切啊。” 从这句话中,宁婉竟是生生的听出了几分杀气。 宁婉后背一紧,“以和为贵,大家都是朋友,呵……” “朋友?”凌刃寒忽的起身,捻起宁婉的一缕发丝,“咱家,最喜欢打朋友了。” 他话落,马车外,刀剑冰刃声霹雳嘭咚的响了起来,撞击在一起,谢泽芳的叱骂声不绝于耳。 以宁婉的经验,外面少说也有上百号人。 宁婉慌了。 这世界上,没有打不死的高手,只有累不死的狗。 凌刃寒不能滥杀朝廷命官,但是,这谢泽芳自己万一累死了,就跟他无关了。 啧啧,好生歹毒啊。 “千岁,您千里迢迢回京,一定还没吃饭吧?要不,寒舍将就将就?” 话话音刚落,屁股猛地一痛,整个人便呈一个圆球状从马车内滚了出来。 马车从她脑袋边上呼啸而去,西厂的厂卫分批有序的跟上马车,不动声色的撤退。 直到最后一个厂卫撤退后,谢泽芳双目赤红,剑指那人,“凌刃寒,本将军再见你一次,定将你抽皮拔筋!” “大哥,先别急着抽皮拔筋,我腰,腰扭了!” 宁婉捂着老腰,艰难的抬起头,可怜兮兮的望着腰板笔直的谢泽芳,认真道:“大哥,几时动手?我望风,你杀人,你看如何?” 谢泽芳:“……” 九千岁回京之事,震惊朝野。原因无他,不过是禹州叛乱的尊王府,一夜之间,被西厂灭了满门。尊王府上下,无一人幸免。 如此惨绝人寰,惨无人道之举,先是把各个心怀鬼胎的王爷权贵吓的险些尿裤子,整夜整夜的失眠,大把大把的掉头发。 再则就是后宫,太后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气的狠狠的砸了手上的杯盏,怒道:“尊王府那不成器的东西!本想让他们假借造反,将凌刃寒那阉贼铲除了,如今倒好,那阉贼倒是愈发的猖狂了!” 宁世海跪在一旁,蹙眉低声道:“娘娘,微臣,倒是有一计。” “尊王都对付不了的人,哀家还指望你这个烂泥巴!” 太后当即杯子一砸,正好砸在了宁世海的脑门上。 平息了怒气后,太后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子,挑眉道:“听说,你家二女儿,奉旨追求那阉贼?” 宁世海顿时眼睛一亮,“是,听闻,这是陛下的旨意。” 太后脸色刷的一下黑了下来。历朝历代,别人家的幼子登基,都是太后辅佐朝纲,可到了她这儿倒好,好不容易熬死了老皇帝,结果又冒出来个凌刃寒!他掌管朝纲,哪怕是让她这个太后垂帘听政,可她就是个花瓶,每天坐在那儿一动不能动不说,还要装哑巴! 她一路淌着血走到今天,就是为了当哑巴吗? 想到这儿,太后心中便是一阵憋屈,她眸子微微一动,忽的看向宁世海,“你方才说,你有法子可以对付那阉贼?” 宁世海垂下头,一想到这几日被他禁足的刘氏和家法处置的宁凰,心中不由得一沉,“听闻,文坛大家荀酒要回京了?微臣,却有一法子,可兵不血刃的……” 殿内,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渐渐消失,再也听不见。 夜幕四合,千岁府内外,韩香自从凌刃寒回京之后,就一直没见过他,心中又惦念,又紧张,怕凌刃寒万一带回来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那她日后在千岁府的日子可怎么过? 当然,带回来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她也害怕。女人都斗不过,男人她就更没辙了。 然而,韩香从日落西山等到月上梢头,别说是九千岁了,就连个鬼影子,她都没看到。 韩香气的跺了跺脚,一甩帕子,扭着腰带着下人回了自己院子。 而此时,千岁府的后门,一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绯色的身影真要下车,忽然,只听车外,吴刚一声低喝:“什么人!” 顿时,他拔出剑便朝着墙头刺去。 不等凌刃寒下车,便听见墙头上,一只黑色的东西来回窜,一边窜一边叫唤道:“喂,梯子有没有啊?这墙头有点高啊!老娘下不来了!” 这声音……宁婉? “唰”一声,修长的手指掀开车帘,定睛一看,却见墙头上,宁婉正被一只野猫追着在墙头上疯跑。说来也奇怪,以凌刃寒查到的宁婉的生平,她本该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可此时看来,宁婉不禁身形灵巧,且在窄窄的墙头上,还能健步如飞,这样的功夫,不是个江洋大盗,也该是个惯犯! 可怜宁小姐,万万没想到九千岁府的墙头上居然会蹦出来一只猫,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猫了!上辈子,她对家就养了一只猫,那货自己干不过她,就时常派她家猫到宁婉宅子里偷东西,偷的还都是些令人难以启齿的东西!想到这儿,宁婉整个人都不好了。 吴刚满头黑线的看着墙头上的人,无奈道:“这……千岁,怎么办?”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白了墙头上的人一眼,面无表情的看了敞开的大门一眼,“且让她溜达会儿吧。” 说着,九千岁抬脚便从后门进去。 可他前脚刚踏进大门,下一刻,一个黑色的东西从天而降,凌刃寒下意识的一伸手,便将宁婉稳稳的接在了怀里。 登时,四目相对,宁婉泪汪汪。 她小手朝着凌刃寒的头顶上一指,气呼呼的道:“千岁,有猫妖在你头上动土!” 墙头上,黑猫‘嗷呜’一声,不知为何,突然跟见了鬼似的,掉头撒丫子就跑。 凌刃寒白日里被小皇帝缠了一整天,早已精疲力尽,此时怀里还扛着个大活人,脸色着实说不上是好,他半眯着眸子,盯着怀里的小东西,冷声道:“你在做什么?” 宁婉捂着脸,只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老娘今天是来劫色的!嗯……难道是我气势不足?还是我意图不够明显?” 话音未落,宁婉身子猛地往下一沉,凌刃寒松了手。 他正要抬脚往前走,却不料脖子忽的一沉,垂眸,再次对上宁婉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她瘪瘪嘴,委屈道:“千岁,听说你在外头有狗了?是那只吗?” 说着,宁婉的手指朝着门外,一个穿着宫装太监服的小太监身上。 第五十九章:到嘴的鸭子又飞了 突然被点到名,小太监垂下头,恭敬的露出自己那个黑黝黝的礼貌顶。 宁婉摸摸鼻子,一副自己头上被种了一片草原的模样,愤愤不平的瞪着凌刃寒。 九千岁还从未被人用这副抓奸的神情打量过,一时间,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看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某个小女人,冷声道:“下来。” “你说下来就下来?老娘不要面子的?”宁婉翻了个白眼,话音刚落,只觉得胳膊一麻,登时,她瞪大眼珠子,胳膊情不自禁的一松,整个人便朝着地面砸去。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将她腰一揽,将人扶住,可他手刚碰上宁婉的腰,顿时,宁婉一阵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嗷哟~老娘的弱柳扶风小蛮腰!” 这一嗓子下去,隔壁府上正在茅厕的礼部尚书大人险些吓得光屁股从茅厕里冲出去,还以为是闹鬼了呢。 一炷香后,九千岁的房内,北若卿趴在床上,死咸鱼一般,哎哟哎哟的直叫唤。 凌刃寒阴沉着脸,站在窗前,紧紧地盯着床上的人,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这是准备碰瓷?” “碰瓷都知道?小伙子有钱途啊。”宁婉夸人的功夫,还是前世对付一个冰山脸的时候学来的。 那冰块脸,跟凌刃寒有的一拼,软硬不吃不说,还他么战斗力爆表!要不是宁婉运气好,嘴上功夫耍的溜,不知道要被,干翻多少次 只是,怎么凌刃寒这厮看起来不太高兴? 难道是夸人的姿势不太对? 想到这儿,宁婉挣扎着起身,试图换个姿势,可刚一动,顿时,倒抽了口冷气。 ‘嗷嗷’,疼啊! 凌刃寒没好气的上前,一巴掌拍在她不安分的屁,股上,低声喝道:“别乱动!” “凌刃寒,你,你欺负伤残病弱!趁人之危!”宁婉生平第一次被人打屁,股,登时老脸通红。这副身子,远不如她前世的那副身体,该有肉的地方绝不膈手,可这副身子,浑身上下拿去炖排骨都吨不满一锅。 见宁婉不似作假,凌刃寒扭头朝着门外吩咐道:“药酒!” 屋内光线柔和,打在凌刃寒的半边脸上,倒是给他添了几分缱绻温柔之意,纵然都是假象,可……这副皮囊着实不错,说句心里话,宁婉她,想睡。 她的目光毫不避讳,凌刃寒又怎会察觉不出? 他忽的扭头,看向床上趴着的宁婉,“你这么盯着咱家,莫非又是对咱家起了什么歹意?” “哎,千岁,这话说的就是生分了。”宁婉成身子往上挪了挪,想找个枕头垫着下巴,可惜手抓了两下,没抓到。 宁婉低头一看,这张床……为毛这么大! 这是打算在床上玩什么n多人的游戏吗? 宁婉气鼓鼓的抬头瞪向凌刃寒,眼神儿示意:我要枕头! 九千岁从未伺候过人,一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听她摆布?痴心妄想。 于是,九千岁直接从眼神上,拒绝了宁婉。 宁小姐眉头一挑,嘿哟,小伙子,你很有前途。 于是,宁婉扯起嘴角,诡异的笑了两声,忽然一边抓着自己身上的衣裳,一边扯起嗓子嚎道:“啊,千岁,不可以~” “来人啊,救命啦,千岁非,礼啦!” “千岁,这里不能摸!哎呀呀,衣服不能脱~” …… 屋内,宁婉的声音回荡不绝。 屋外,众侍卫下人纷纷往后退了五十米。 啧啧,宫里头的那些掌事公公,多少都有些许小癖好,就连专门管恭房的刘公公,都喜欢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小宫女。 更别说他们九千岁了。 以往千岁是为公务所累,如今看来,这解乏的良药,还是美人儿啊! 想到这儿,众人不约而同的退的更远了。 屋内,凌刃寒面无表情的看着独自表演的宁婉,嘴角隐隐抽搐。 这是个智障吗? 他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没好气的走上前,一把拎起宁婉的脖子,将人往枕头上一丢。 电石火花的瞬间,宁婉猛地起身,一把抱住凌刃寒的脖子,双腿一勾,将人往下一带,两人便一同的摔在床上。 凌刃寒的下巴磕在宁婉的脑门上,顿时,疼的宁小姐丝丝的倒吸冷气。 “宝贝儿,你这下巴上糊铁了啊?”宁婉紧紧地抱着凌刃寒的脖子,为了防止这货继续点穴,她还死死地将腿勾在他的腰,身上。 如此一来,小宝贝儿,想跑没门! 凌刃寒双手撑在宁婉身侧,眉头一蹙,低声道:“你阴我?” “哎,男女之间的小情,趣,怎么能叫做阴呢?”宁婉笑嘻嘻的抛了个小眼神儿过去,笑看着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不过,咱俩这方位不太满意,下次等老娘腰好了,咱俩换换。” 她还想翻天不成! 凌刃寒脸色刷的一下黑了,正要起身,却不料,宁婉忽然松开一只手,猛地朝着他的下,身袭去。 瞬间,凌刃寒一惊,下意识的便要去拦宁婉的手,而就在这时,宁小姐笑嘻嘻的一把推翻凌刃寒,揉着腰,骑在他身上,叹道:“其实也不用等下次了,就今天天时,地利,人和,正好~” 她说着,一手探入凌刃寒的衣裳里,而就在这时,房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 门外,小太监凌青正拿着药酒进来,这一抬头,便看见床上那不可直视的画面。 霎时间,凌青俊俏的小脸猛地一红,整个人都不好了。 凌刃寒反应过来,袖子一扫,瞬间,帷幔落下,遮住了床上的风光,凌刃寒看了眼宁婉身上松松垮垮的衣裳,黑着脸将她一把塞进被子里。 随后,这才冷声道:“谁让你进来的!” 凌青无辜的垂着头,低声道:“奴才给千岁送药酒……” “出去!” 凌刃寒话落,凌青垂着头,将手上的药酒放在桌子上,急忙转身退了出去。 临走前,还不忘关上了房门。 被塞进被子里的宁婉揉着腰,掀开被子透了口气,骂了句:“m,m,p,到嘴的鸭子又飞了。” 凌刃寒幽幽的侧过头,“你说什么?” “我说那小太监长的真好看!”宁婉从善如流,她可不敢把九千岁比作鸭子,万一这货丧尽天良,准备一桌子的鸭子让她吃,她不得撑死了去见阎王? 然而,宁小姐却不知,这句话,倒是更加戳到了九千岁的逆鳞。 凌刃寒眸色一黯,忽的翻身,双手撑在宁婉身侧,将她控制在自己的咫尺方寸见,一字一句道:“宁婉,上了咱家的床,还想着别的男人,你胆子越发的肥了?嗯?” 第六十章:小白脸脸拿开! 这大太监是,吃醋了? 意识到这一点,宁婉心中大喜。 无论这大太监是处于狗子撒,尿圈定地盘的占有欲作祟,还是这厮稍稍有一丢丢的动心,于宁婉而言,这都是好消息啊。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宁婉,咸鱼翻身的日子到了!大口吃肉的日子到了!狗仗人势的日子到了! 想到这,宁婉瞬间心情大好,笑嘻嘻的挑起九千岁的下巴,故意道:“千岁的意思是,让我换个地方想?” 她说着,还故意眨了眨眼。 那神情,挑衅意味儿十足。 凌刃寒登时只觉得青筋狂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偏生罪魁祸首宁婉只一副你别拦老娘,老娘现在就去的模样。 四目相对,电石火花。 不多时,九千岁忽的笑了起来,他本就生的阴柔,今日妆容未卸,眉眼间便罩着一层阴恻恻的气息,寒冽的眸子,就这么望着她。 宁婉猛地打了个哆嗦,不晓得为啥,总有种自己不甚扯了龙须的既视感。 “很好,几日不见,胆儿都养肥了?”凌刃寒说着,修长的手指朝着宁婉的腰间捏去,登时,宁婉整个人的灵魂几乎都要出窍了。 太他么疼了啊! 宁婉磨着牙,两道眉毛蹙成了两条苦命挣扎的毛毛虫,她狰狞的笑了一声,猛地一抬脚,将人往自己身上一勾,凌刃寒一不留神,朝着宁婉的脸便砸了下去。 唇瓣撞在一起,温热的触感传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凌刃寒的眸子,仿若一道无底深渊,勾着人往下沉沦…… 他深邃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眨眼一瞬,便被他不动声色的敛去。 紧接着,不等宁婉反应过来,肩上忽的一痛,凌刃寒面上染着三分愠怒,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朝着床下便甩了下去。 然而,九千岁抬手,扔人。 腰间,忽的一紧,他垂眸,却见宁婉双腿死死地夹在他的腰间,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不就是被老娘啃了一口么,你要是不高兴,老娘再给你啃回来就是!把老娘当抹布往地上扔算是几个意思?” 院子外,一群正在听墙脚的暗卫心道:可能不是抹布,是抹布都不如…… 宁婉这小嘴一张一合的,娇俏中又透着几分不羁的野性。 丞相府就算是再不待见这个嫡小姐,也不至于给养出这么个野牛似的性子吧? 凌刃寒揉了揉眉心,垂眸扫了宁婉的小脸蛋一眼,无奈道:“你给咱家撒手!” “怎么撒?”宁婉忽的勾唇笑了起来,故意娇嗔道:“你手把手教我撒!” 手把手还他么怎么撒手! 这个无赖! 纵然凌刃寒心中有多少愤怒,此时,都被宁婉这一声嘤咛给喷的荡然无存。 凌刃寒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起身便要下床。谁料,宁婉却忽然长臂一捞,将人又给捞了回来,她抬脚,扯开帷幔。 朦胧纱幔飘落下来,窗外的细风吹了进来,宁婉二话不说,一把按住凌刃寒。 “你干什么?下来!”凌刃寒耳根挣红。身在宫闱,九千岁也算是见识过了各种人间绝色。也不是没有女子向他示好,可他向来不喜女色,尤其是在一群丑憨憨面前。 那些女人,自以为自己聪颖过人,在他面前班门弄斧,搔首弄姿,却不想,这深宫里的事,哪里有九千岁没见识过的呢? 然而,跨过了那么多坑,偏偏宁婉这个巨坑……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开始琢磨自己将这个小女人丢出去的可能性了。 然而,不等凌刃寒说话,宁婉忽的贴进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道:“别乱动,有杀气。” “呵,你怎知有杀气?” “老娘闻到的!” “也是,你属狗的,看家本事,可不能少。” 凌刃寒似笑非笑的回了句,随后,他手一掀,将宁婉掀开到床里侧。 与此同时,敞开的窗子外,‘嗖’的一声,一只箭矢朝着屋内射了进来。 院子外,忽的闹腾起来。 “保护千岁!” “有刺客!” 此后,一群黑衣侍卫从门外涌了进来。 九千岁府内,多是一群老弱病残的老太监平日里伺候着,瞧着很是无用。 好像随便闯进来几个土匪,就能将这千岁府一锅端了似的。 然而,只有进来过的人才晓得,这千岁府,每天每个时辰,都有暗卫换岗,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盯着你。而九千岁的主院,更是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而今日,这刺客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摸进主院,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千岁府出内贼了。 第二,刺客踩了狗屎运了。 然而,眼下听着院子外的打斗声,宁婉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宁婉翻了个身,侧撑着脑袋,笑盈盈的望着凌刃寒,“看来,你也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总有人惦记着杀你啊。” 凌刃寒淡淡瞥她一眼,眉梢微微一挑,冷嗤道:“彼此!” 两人正打情骂俏,几个黑衣人手持利剑,趁着暗卫不注意,径直的朝着屋内窜了进来。 宁婉眼神一凛,当即从床上一跃跳了下去,朝着那两人便袭了过去。 她招数诡异,路子又野,招招式式都带着浓厚的杀气,令人退无可退。 凌刃寒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掀开帷幔,坐在床沿便,如睥睨天下的君主欣赏猴戏一般,看着那些侍卫被宁婉耍的团团转,想撤又撤不掉,想打又打不过。 着实是狼狈不已。 宁婉玩的开心,一脚踹了旁边凑上来的侍卫,鄙夷道:“刺杀就刺杀,怎么还拿了绣花针呢?” 话落,那人手上的长剑‘咔擦’一声断成两截,那侍卫登时懵了,这个女人刚才居然赤手空拳的一拳头砸断了他的剑! “别理这个疯女人!杀阉贼!” 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屋内,所有的人顿时长剑朝着床边那人刺去。 宁婉脚下动作一顿,原本只是相逗弄这群侍卫玩一玩,此时一听这话,登时怒了。 谁是疯女人?站出来说清楚! 好看的神经能叫神经吗?那叫女神! 疯女人?疯你二大爷! 宁婉双眸赤红,像是被老鼠踩了尾巴的野猫,忽然浑身的汗毛倒立起来,脚一勾,卷起一旁的凳子朝着为首那人砸了过去。 察觉杀气,为首那人急忙一侧身,凳子直勾勾的朝着床边砸了过去。 宁婉瞪大眼睛,惊呼一声:“小白脸脸拿开!” 床边,凌刃寒不紧不慢的抬起脚,轻轻往下一压,飞旋着砸过来的凳子,在他脚下,宛若一团棉花,被他踩在了脚下,给九千岁当个个垫脚的凳子。 第六十一章:千岁,你家这耗子有点多 宁婉长舒一口气,抹了把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感慨道:“大哥啊,深更半夜到别人家怎么不敲门?” 黑衣人目瞪口呆,一副看痴呆的模样看向宁婉,他是个刺客,敲门的话就是作客了! 门外,听到动静的吴刚刚解决完外面的刺客,急忙推门进来,一看地上的黑衣人,当即跪地请罪:“属下无能,千岁恕罪。” “不急着领罪。” 凌刃寒慢悠悠的收回腿,抬起脚,用帕子将鞋面擦了擦,好像鞋子上面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待擦完,他这才不紧不慢的掀开眼皮子,瞥向地上的黑衣人,弯弯嘴角,“将他拖出去,用盐水泡上两日,刷洗干净,再带来问话。” “是。” 吴刚恭敬应道,说完,便上前将黑衣人的衣领一拎,抗麻袋似的将人扛了出去,面无表情,大步流星,转眼就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 他身后,紧跟着一道小小的,猥琐的身影…… “想去哪?” 头顶,乍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宁婉头皮一麻,尚未反应过来,脖子一疼,整个人便被拎小鸡似的拎起来了。 “哎,这脖子脆弱,不能这么捏……” “砰”的一声,天旋地转间,宁婉整个人便被扔到了塌上,不等她起身,一双手,撑在他身侧,将她固定其间,邪,魅一笑,道:“现在,是不是该给咱家解释解释了?” 宁婉怀疑自己拿错剧本了,她一直觉得,作为一介穿越人士,她拿的应该是天下无敌大触女神剧本,可眼下看来——这好像是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白菜? “别闹,大晚上的,这姿势怪让人害臊的。”宁婉故作娇羞,捂着脸,一副伦家不敢抬头,不敢看你的模样。 害臊?这个小东西若是知道害臊,猴子的屁,股都要染色了。 凌刃寒轻嗤一声,忽的捏住她下巴,俊美的脸蛋忽的一沉,眼看着就要亲上宁婉了,宁婉忽的一巴掌拍开他的脸蛋儿,揉了揉眼睛,没好气道:“大哥,你睫毛成精了,扎死我了!” 除却这一章人神共愤的脸,令人的睫毛,大抵是整张脸上最出众的了。浓郁纤长,微微上翘,仿佛随便拔一根下来,都能化成无数个俊美的九千岁一般。 霎时间,凌刃寒的脸上便印了个巴掌印。 凌刃寒倒吸了口气,将满心的怨怒压下,冷笑一声,“上次碰跟本座动手的人,你可知道是什么下场?” “……” “你把他吃了?”宁婉摸摸鼻子,试探道。 坊间传闻,九千岁凌刃寒,性情暴虐,喜怒无常,还有人说他甚爱吃人,但凡得罪他的人,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大卸八块,人皮为鼓,人骨为扇。” 话落,宁婉一脸嫌弃的瞪着凌刃寒,鄙夷道:“你骗人!我明明活的好好的!” 凌刃寒:“……” “看来你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 说罢,凌刃寒手上忽的就要用力,就在这时,宁婉忽的抬手便是一招老虎掏心,见凌刃寒躲闪,她手掌在床头一撑,借着力,‘出溜’一下滑到了床头,不等凌刃寒反应,便是一记勾腿,将凌刃寒勾到在床,她一跃而起,将人紧紧压住。 “小样!跟老娘斗?”宁婉得意不已,眉飞色舞的望着被自己压住的九千岁,笑嘻嘻的道:“在床上还这么多屁话?你行不行啊,九千岁~” “咱家行不行,你想试?” “那倒不必,试用装即便不错,谁能保证正品没问题呢?” 宁婉说着,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某九千岁一言难尽的望着宁婉,这个小东西,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宁婉经常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九千岁猜,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再不老实交代今夜刺客之事,咱家就让你今夜与阿黑共度良宵!” “卧槽!你,你……” 宁婉惊了,见过禽,兽的,没见过这么禽,兽的! 阿黑,就是那只千岁府下人养的猫,那天追着宁婉在墙头上飞奔的那位。 一想到那只猫拱起脊背的模样,宁婉便觉得头皮发麻,后背瞬间一片冷汗,打了个哆嗦道:“我说那些刺客,都是我派来的,你信么?” 凌刃寒寒眸闪烁,剑眉轻蹙,竟是笑了,“你想杀了咱家?” 宁婉挑眉,“别瞎说,我明明想睡你!” “你!”九千岁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偏生此时宁婉这一句话,巧舌如簧如他,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凌刃寒如玉般的面容,霎时间染上绯红,像是阳春白雪间,忽的开出一抹嫣红,娇艳谷欠滴,着实好看。 “不知廉耻!” 憋了半晌,凌刃寒也就憋出这一句话来。 宁婉不卑不亢,贴着凌刃寒的耳根,“行了,别装什么清纯小和尚了,你我都皆百年老妖精,何必装出一副没开过荤的模样?” 宁婉说罢,脑门上,忽的落下一缕灰尘。 宁小姐茫然的抬起头,望向头顶,“千岁,你家这耗子有点多啊!” “躲开!” 凌刃寒话音刚落,头顶上,瓦片‘咔嚓’一声,不等宁婉反应过来,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一道粉色的身影砸了下来。 宁婉反应敏捷,在那人砸下来之前,便稳稳的落地,她身侧,站着稳如泰山的九千岁,绯色官袍整洁无暇,修长的身躯,两条大长腿隐在袍子里若隐若现。 ‘砰’的一声,塌上,激起灰尘无数,分色身影挣扎了两下,趴在床上哀嚎起来。 宁婉惨不忍睹的捂住眼睛,一言难尽道:“哎呀,王八翻背也就如此了。” 床上某道身影:“……” “疼~” 那声音娇滴滴的,却并不显做作。 凌刃寒挑起半边眉梢,似笑非笑的看着床上那人,阴柔道:“永福公主深夜造访,就是为了替咱家检查一下琉璃瓦是否合格?” 床上趴着的人呢瞬间不嚎了,手忙脚乱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幸好九千岁身娇体软,一般的床榻根本无法满足这厮的变态,所以千岁府的床榻,就算是在床下面放个炸弹,都感受不到。 宁婉微微蹙起了眉头,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这天真公主怎么自己出宫了? 然而,不等宁婉想明白,忽然,寒光一闪,永福公主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匕首,朝着凌刃寒便刺了过去,“阉贼!我杀了你!” 第六十二章:奴才送公主回宫 “小心!” 宁婉会是那种给人挡刀的人吗? 当然不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自己,谁也不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然而,事实却是,宁婉大叫一声,正准备躲开,却不想,手腕一紧,某厚颜无耻之徒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凌刃寒反手一掌,便朝着永福公主拍了过去,宁婉一咬牙,无奈之下,身子一侧,抬脚踢开凌刃寒的额手,而此时,也将她自己暴露在永福公主匕首之下。 只听‘咔嚓’一声,匕首划破衣裳,宁婉只觉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霎时间,只听‘嗷呜’一声,九千岁府上空,乌鸦惊起无数,狼狈窜逃是。 一炷香后,宁婉瞪大了眼珠子,身上裹着九千岁的披风,怒气冲冲的瞪着上首位坐着的永福公主。 “我……” 永福公主刚说一个字,就被宁婉抬手打住了。 “公主,半夜三更,爬房顶多危险啊!你要是摔下来,把这漂亮的脸蛋儿摔坏了,你以为这个黑心肝儿的能给你换张脸?” 某黑心肝儿的蹙起眉头,侧眸看向宁婉。 女人心情不好,原因无非也就那几样: 第一,新的季节却没新衣服。 第二,大姨妈驾到。 第三,吃的少还长胖。 而宁婉今日的新衣裳,就这么咔嚓一刀子下去,破了。 五十两银子啊! 宁婉心肝脾肺都疼了。 永福公主沉下脸,眸中恨意滔天,咬牙道:“这阉贼害了我徽哥哥性命,拆散我二人,即便今日本公主杀不了他,早晚本公主都会找他报仇的!” “女子报仇,何必早晚?”宁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听我的,明儿中午咱们继续动手。” “继续?” 九千岁声音陡然一沉,直勾勾的盯着宁婉。 他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呢? 果不其然,九千岁这念头刚冒出来,便见永福公主一脸幽怨的瞪着宁婉,“你那日卖给本宫的刺杀行动计划时,并未说过此计划会失败啊!” 凌刃寒眉头一挑,刺杀行动计划? 九千岁的视线幽幽的转到了宁婉身上,意思不言而喻:咱家静静地看着你,继续表演。 宁婉脸不红心不跳的避开凌刃寒的视线,淡然道:“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么?谁知道你还亲自爬房顶了啊啊?” 永福公主咬着唇,委屈的望着她。 那眼神儿,跟小鹿似的,氤氲水汽,仿佛随时都能下一场雨。 宁婉最受不了这样娇滴滴的小女生了,一时间,缴械投降,举起双手保证道:“我保证,明天的计划,给你打八折。” 凌刃寒嘴角一抽,忍着一巴掌拍死宁婉的冲动,心中暗道:她这是把刺杀当成割韭菜么? 永福公主摇摇头,眼底似有血光,死死地盯着凌刃寒,怒道:“今日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年轻人,还是太年轻,遇到点事情,总想着鱼死网破。 宁婉就不同了,她就想着先在网里养着鱼,等鱼肥了,一锅炖。此时见永福公主跟脑门上着火了似的,不动声色的一抬脚,永福公主刚冲过来,脚下一绊,她身子便直勾勾的朝着地面砸去。 一双手,不动声色的将她接住。 宁婉微微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避开战火圈。 凌刃寒面色淡然,明明是一副宦官打扮,可不知为何,却比皇子更矜贵几分,举手投足间,优雅动人,令人难以忽视。他悠然开口,声音像是水过玉器,温润清脆,“公主若是为了尊王府一案前来,咱家任凭处置便是。” 永福公主攥紧了手指,死死地瞪着他,“你以为我不敢么?” 这话在宁婉耳中,顿时又变成了另一层意思。 她立马举起手,机智道:“公主,论如何杀人不见血的干掉对家,方案我给你打五折,这种小事儿你就不用费心了,您给钱,我办事儿~” 凌刃寒:“……” 合着他这是给宁婉创造商机来了?而那头肥羊,还是当朝永福公主? 混账东西! “不然包月也行,一个月内,只要你需要,我随时供稿!” 见永福公主不答应,宁婉再接再厉,看起来就像是个掉进钱眼的女人。 永福公主红了眼眶,摇头哽咽道:“我要替徽哥哥报仇!” 这突如其来的一把狗粮食。 宁婉叹了口气,回眸看了凌刃寒一眼,笑道:“千岁,做人不能西王母,你该不会是嫉妒人家小年轻谈恋爱拉小手吧?” 凌刃寒微微侧过头,翻了个白眼,那狭长的眸子里,满是嫌弃,须臾,他转过头,看向永福公主道: “永福公主若想让他活,日后,还是不要提及那个名字的好。” 他话音未落,永福公主眼睛瞬间放光,满脸欣喜道:“他,他还活着?” 凌刃寒想了想,点头,“自然不会死。” 宁婉:犹豫零点零一秒,事情有鬼! 可永福公主这些日子提心吊胆,可西厂出动,尊王府哪儿还有活路?她本以为,她的徽哥哥永远都回不来了,这才下定决心杀人报仇。没想到,他还活着。 永福公主松开手,紧张的望着凌刃寒,一字一句道:“那,他现在可好?” 凌刃寒蹙眉,想了想,颔首道,“安好。” 虽然凌刃寒这大太监行事狠辣,可世人皆知,九千岁向来不屑说谎,纵然此人行径着实可恶,可在朝堂上的信誉极好,从不食言。 是以,得到准确答案,永福公主的一颗心都沉了下来。 她起身,朝着凌刃寒行了一礼,乐颠颠的起身离开。 走到门前,便听见身后宁婉悄悄的凑到凌刃寒身边,问道:“哎,你把人家藏哪儿了?” 空气有一瞬的沉静。 片刻后,凌刃寒修长的手指朝着门外遥遥一指,淡定道:“新进的凌青公公,正在门外。” ‘轰隆’一声,宁婉只觉得脑袋仿佛被雷劈了,僵硬的转过脖子,她仿佛能听见骨头的‘咔嚓声,“你把人家,阉了?” 门外,永福公主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她嘴唇颤了颤,似是沉默了片刻,随即抬起头,朝着门外看去。 拱门处,以为身穿蓝色太监服的小太监,正打着灯笼,站在月色下,见永福公主从屋内出来,那小太监微微一笑,柔声道:“公主,奴才送公主回宫。” 直到很多年后,宁婉都忘不掉这一幕。 一灯,一门,一双门。 她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身后的凌刃寒,见他眉宇间的戾气褪去,一张脸清明动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第六十三章:终于找到你了 宁婉怎么都没想到,她居然再度被凌刃寒那大太监的院子里扔了出来。 此时,夜黑风高,指不定哪个角落里就会蹦跶出一个歹人,然而,凌刃这厮竟是丝毫不知怜香惜玉,将宁婉扔出来还不算,竟然连匹驴子都不给。 这是打算让她宁大小姐腿儿着回去呗? 当然,宁小姐严肃抗议,并标明夜深会有恶人行凶时,某千岁黝黑的眸子似乎都染上了笑意,只给了宁婉一句话,便打消了她的顾虑。 “恶人自有恶人磨,宁小姐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宁婉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他么该死的混账!毫无人性啊! 朱红的大门,在宁婉身前缓缓合上,徒留宁大小姐裹着九千岁特意赏赐的披风,凄凄凉凉的站在门口。 宁婉气的脸色发青,正准备腿着回去,却不想,一辆马车,哒哒的踏着夜幕,闯入她的视线。 马车在九千岁府门前停下,两个锦衣丫鬟掀开车帘,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马车上的人下来。 那人一袭曳地宫装,金钗步摇,好不华贵。 韩香早就看见宁婉了,刚站定,便抬起头看向宁婉,讥讽道:“宁小姐身为未出阁的女子,深更半夜,在旁人家门外徘徊,不知是何意图啊?” 这是自从上次韩香将宁婉赶出千岁府后,宁婉头一次见她。于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宁小姐惊了,“这深更半夜的,香夫人身为人妇,夜深而归,该不会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吧?” 要知道,千岁府方圆百米内,指不定一只猫都是细作,更何况,他们还是在千岁府的大门口。 韩香登时脸色大变,咬着唇怒斥道:“你休得满口胡言污蔑我!” 宁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视线缓缓落在了韩香身后的马车上。 这么晚了,腿着回去,得到大半夜吧? 不如…… 见宁婉嘿嘿的奸笑着,韩香不由得身子一寒,她蹙眉,没好气道:“你笑什么?” 大半夜的,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把自己笑的这么恐怖的! 宁婉的视线幽幽的落在她身后的马车上,想了想,宁小姐礼貌的开口,道:“我想问夫人借一样东西,不知可否?” “不借。” 韩香想都不想,径直答道。 她的视线落在宁婉身上的披风上,忽的脸色大变,世人皆知,九千岁的披风是宫中尚服局特制的,上面绣着蟒纹,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每日里披风的摆放,清洗,都有专人打理。 沾上一点灰都要精心的清理许久。旁人更是碰一下都不行,更别提是穿在身上了。 可,这披风怎么在宁婉身上? 想到这儿,韩香的眸子里瞬间淬了毒般,阴毒的看向宁婉。 看来,是她低估了宁婉,仅仅是把她从千岁府赶出去,还不够。 宁婉挑了挑眉,见韩香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她立马警惕的抱住了瘦弱的自己,心中暗道:老娘该有的她也有,看什么看! 她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往韩香身边走去。 “啧啧,多好看的披风啊~可惜了……” 宁婉一脸感慨的打量着韩香,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她还设呢么都没做,却无端的给人一种满肚子坏水的感觉。 韩香的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宁婉,脸色漆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千岁的披风!” “偷?”宁婉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盯着韩香一眨不眨道,“宝贝儿,你记住了,痴线妄想得不到的,才会去偷。这披风,方才人家分明说不要不要,可九千岁死活要塞给我,真是怪难为情的~” 难为情?呵!她还真没看出来。 宁婉抬起手,在披风上摸了两下,她每动作一下,韩香的视线就跟要吃人似的,死死地盯着她。 好像宁婉摸的不是衣裳,而是她心上人一样。 “宝贝儿,想要么?” 宁婉挑起眉梢,故作诱惑道。 这口吻,就跟狼外婆诱拐小红帽有的一拼了。 韩香咽了口口水,即便知晓凌刃寒是个太监,可那副足以魅惑众生的脸,可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任何一个女人,都难以抵挡。 “宁婉!你今日若是识趣儿的,便自己将披风脱下来!否则,就别怪本夫人不客气!” 她说着,朝着身后的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顷刻间,两个丫鬟便朝着宁婉扑了过去。 “买卖不成,仁义在啊!宝贝儿,你这是要下黑手啊?” “啧啧,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幅面孔呢?今日,老娘就来教你做人!” “小姑娘,有没有人说过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是个决定的练武废柴啊?能打怪升级的那种废柴哦。” …… 宁婉跟吊着她们玩似的,遛狗都不带这么遛的! 半晌,两个丫鬟几乎是围着马车来回的跑路,其中一丫鬟,眼看着就要抓住宁婉了,她急忙一伸手,用力一扯,只听‘咔嚓’一声,布料裂开了一条口子。 丫鬟连忙触了电似的松开手,想要撇清关系。 然而,宁婉却眼疾手快的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嘿嘿的笑了两声,“小姑娘,扯坏了九千岁的衣裳,你家小姐可是要遭殃了哦。” “我……不是的,小姐我不知道怎么会破……” 宁婉翻了个白眼,心中冷笑,你当然不知道,因为这洞是她自己扯的啊。 韩香脸色大变,沉着脸死死地瞪着宁婉,“够了~” 再解释,这披风已经破了。想必这个时候,凌刃寒应该已经知晓了。 思及此,韩香的脸色愈发难看,猩红的眸子里燃起了一团火。 宁婉大方的将披风脱了下来,笑道:“原本打劫更方便,不过,老娘决心做个良民,所以还是跟你做交易吧。” 打劫? 闻言,韩香脸色大变,腿都软了一下。 可转念一想,这女人莫不是脑子有病?打个劫还玩这么弯弯绕绕! “你放肆!我可是九千岁的夫人~” “是侍妾。” 宁婉替她解释道,随后眼睛一眯,笑嘻嘻的道:“不如这样,你将马车送我,这件披风,我便送给你自行处置。” 韩香抬眸,狐疑的盯着宁婉。 她闹腾这么多,就是为了一辆马车?不,这其中有诈。 可不等她这个念头落下,便又听见宁婉道:“如若你不愿意,老娘现在就捧着披风去找凌刃寒换新的去。” “你敢!” “你说呢?” 宁婉毫不示弱,那透亮的眼神儿里晶莹闪烁,可坚毅的神情,却似乎是在告诉韩香,这世上,就没有她宁婉不敢的事儿。 事已至此,韩香也没有别的选择。 比起得罪九千岁,从此被厌恶,一辆马车又算的上什么? 想到这儿,她一咬牙,让开了路。 宁婉一看,心中大喜,满脸嫌弃的将凌刃寒的披风塞进丫鬟手里,转身跳上马车,大喝一声,驾车离去。 与此同时,九千岁府内,凌刃寒换下官袍,穿着一袭青色常服,轻纱素衫,墨发一半挽起,一半捶腰,手上捧着一卷书,乍一看,倒像是谁家的秀才。 吴刚恭敬的禀报完府外的事情后,凌刃寒脸色一沉,忽的将受伤的书‘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沉声道:“她竟敢拿着咱家的衣裳做交易?” 吴刚眼角直抽搐,点了点头,“是。” “去将咱家的东西取回来,免得脏了它。” 吴刚:“……” 次日,天边刚露鱼肚白,窗外鸟声缠绵,一大清早的,叽叽喳喳的秀个不停。 宁婉昨夜回府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她原本还在犯困,冷不丁的,察觉床头似乎有人。 霎时间,宁婉一弹而起,顺势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匕首便朝着那人刺了过去。 那人蒙着脸,有点眼熟。 交缠几招,宁婉发现那人几乎是只挡不攻,不知所为。 按理说,院子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软软就算是不醒,五嬷嬷也该起来了。 可院子外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在她疑惑之际,黑衣人突然停下动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目赤红道:“老大!我终于找到你了!” 宁婉懵了。 这他么怎么突然武侠片改黑道儿了? “你你您别瞎叫!谁又老又大了!” 可没想到,宁婉越凶,那人越是来劲儿,他巴巴的望着宁婉,哽咽道:“老大,就是这个味儿!您都好几个月没骂我了!我可想死你了!” 宁婉:“……” 瘪犊子玩意儿,居然还是个受虐狂呢? 而此时,她也总算是想起来这人是谁了,这他么不是昨天夜里行刺凌刃寒,然后被抓的那大兄弟么? “不是,你,你怎么出来的?” 不是给关到千岁府暗牢了么? 黑衣人小脸一扬,得意道:“老大忘了,您之前可是教过我们如何逃狱的!” 宁婉:“……” 她似乎是有这个技能。可是,她教过吗?还有,他们认识吗? “不过,我学艺不精,花了一整晚的功夫才从那死太监的地盘上逃出来,给老大丢人了。” 黑衣人说着,‘砰’的一下,一脑门磕在地上,地砖都震了两下。 宁婉:“……” 忽然,宁婉猛地抬起手,一把按住黑衣人的命门,满脸警惕道:“说!是不是凌刃寒那厮派你来给我下套,他好栽赃陷害老娘?” 此言一出,黑衣人有片刻的错愕,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又恢复常色道:“老大,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紫康吗?” 第六十四章:此物辟邪最好 宁婉:“……” “excuseme?哥,你魂穿还珠格格了?” 紫康懵了一瞬,老大怎么不太对劲儿啊? 他盯着宁婉,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了个透,随即忽的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感慨道:“我明白了!老大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虽然,是这么个事儿。 可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骂人呢? 宁婉眼神一凌,面无表情的按着紫康的脉搏,只要她稍稍用力,这条小命就断送了。若是换了旁人,不一跃而起跟她拼命都是好的,可这人……怎么还他么傻笑? “老大,你可千万别自卑,就算你脑子坏了,我们也是认你的!” “老大,门外那一个婆子和丫鬟估摸着快醒了,我晚点再来看你!” 说着,紫康手腕一动就要逃跑,却不料宁婉手上稍一用力,便把他给按了回去。 “嗷嗷,疼!老大,我错了!”紫康疼的龇牙咧嘴,可怜道:“老大,您别伤心,脑子坏了就坏了,您人没事儿就好。” 宁婉阴恻恻的笑了声,问道:“说!是不是那个大太监收买你,让你冒充我小弟,获得我的信任?” 紫康:“啊?” “昨天夜里,该不会是你们故意演的一场戏吧?目的又是什么?” 紫康:“嗯?” “不说?很好,不说老娘就卸了你的胳膊……” 紫康突然嗷的叫了起来,“老大,你是不是拿错了剧本?三年前你救下我们众兄弟之后,我们就拜你当老大了,这些年我们也一直恪守规矩,从不干欺负平民百姓的事儿。这不是手头有点紧么,不然兄弟们也不至于出来跑单了。” 宁婉眨了眨眼,她对杀气和敌意最是敏,感,即便是隐藏的再深的人,可当你的小命的都捏在别人手里,人的本能会将你最真实的态度直观的表达出来。 可紫康,对她并无敌意。 难道,他们真的是旧识? 宁婉松开手,缓了缓脸上的情绪,尴尬道:“抱歉啊,我不太记得之前的事儿了,不过没关系,老大我继续当!” 紫康一听,面露大喜,兴奋道:“太好了!老大,待我们干完今天这一票,咱们就发达了。” 宁婉一听,这话不对啊,“你们接了新任务?” “是啊,悬赏一万两黄金的单子呢。” 前世她虽是特工,见惯了生死,可却不是刽子手,从不会滥杀。 可听紫康这话,倒像是习以为常一般。 思及此,她朝着紫康招招手,低声道:“你过来,我有事儿要问你……” 晨光熹微,日光金子般洒落一地,院子内,宁婉正在晨练。 软软和五嬷嬷醒的时候,第一件事都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宁婉的屋子,见宁婉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宁婉见两人一直盯着自己,实在是有些如芒在背,她不得不停下来,擦了把汗,无奈道:“再看我就收费了啊~” 软软立马收回视线,无情道:“小姐,奴婢的钱要攒着给您娶相公的。可不能给你糟蹋了。” 宁婉眉头一挑,笑嘻嘻的抬起她的下巴,邪,魅道:“好丫头,你告诉我,你打算给我攒多少聘礼?” 软软认真的想了想,她只知道之前公主下嫁的时候,那聘礼可是足一百多车,她要是把一百车里面都装满自家小姐最爱吃的酱肘子,那也得…… 想到这儿,软软不禁红了眼,委屈的望着宁婉,“小姐,奴婢对不起你……奴婢卖了自己也存不到那个数了……” 一看软软要哭,宁婉赶紧献上手帕,无奈道:“你这金串子先别急着掉,收拾一下,咱们去拜访九千岁。” “啊?”软软抬起头,小手绞着衣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小姐,我娘说,钻狗洞会长不高的……” 宁婉:“……” 宝贝儿啊,你到底是对老娘有多深的误解啊? 半个时辰后,沐浴更衣完,换了身清爽的衣裳后,宁婉掐着点,等到凌刃寒下朝的时辰,带着软软,赶着马车直奔千岁府。 马车在千岁府门前停下来,宁婉坐在马车里,酝酿情绪。 不多时,马车外,传来一道沉重的马车轱辘声,不消说,必然是凌刃寒无疑了。 宁婉侧着耳朵,仔细的听着马车外的动静。 ‘咯吱咯吱’的咕噜声戛然而止,马车上,一道绯红色的身影刚从马车上下来,冷不丁的,对面的马车里,一道身影‘嗖’的一下窜了出来。 凌刃寒脑袋微不可查的侧了侧,脚下一让,堪堪避开了去。 宁婉扑了个空,整个人都懵了。 她正要再度动手时,身后马车内,忽的传来一阵儿咳嗽声,紧接着,车帘缓缓掀开,凌刃寒的马车捏,一张苍老的面庞缓缓的露了出来,头发花白,眼眶凹陷,唯独那双眸子,清明如雪。 凌刃寒转身看了吴刚一眼,后者立马搬了板凳,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老者下车。 老者颤颤巍巍的走到宁婉面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宁二小姐吧?” 宁婉摸了把自己的脸,确定自己脸上没写字之后,笑道:“正是,不知阁下是……” “哦,一个乡野教书先生罢了,二小姐若是愿意,叫我老头,我便知足了。” 乡野教书先生? 吴刚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位天下文坛第一人,朝野上下,无不对其尊称一声荀先生,他居然自称是个乡野教书的? 凌刃寒微微点了点下巴,正色道:“荀先生请。” 说罢,他便如同没看见宁婉一般,转身径直的往府内走去。 荀徽捋了捋胡子,扭头看向宁婉,笑道:“小朋友,一起吗?” 宁婉一弯眸子,笑道:“自然。” 凌刃寒带着人,直奔书房。 不过,并不是他院子里的私人书房。 这处书房,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藏书阁,坐北朝南,二楼藏书,一楼书房。 荀徽一进门,便上下打量起宁婉来,问道:“小朋友可曾识字?” “念书啊?”宁婉挑起眉头,笑道:“我不会。” “可会琴棋书画?” “对牛弹琴?”宁婉摇摇头,“我也不会。” “那……可会些旁的傍身之艺?” “能吃算么?” 谈话声,戛然而止。 恰好此时,凌刃寒捧着一份孤本,从二楼下来。见宁婉和荀徽一副相处融洽的模样,不禁微微一怔,心中暗道:荀徽向来眼光极高,一般人根本入不得他的眼,如今怎么看来,倒像是对宁婉感兴趣的样子? 想到这儿,凌刃寒轻声打断二人,“荀先生久等了。” 荀徽回眸看去,一看到凌刃寒手上的东西,连忙起身从,颤颤巍巍的扑了过去,激动道:“哎呀!可算是找到了!” 凌刃寒眉宇间的戾气,对着荀徽时,仿佛散去几分。 这是宁婉第二次看见凌刃寒对人态度这么好,第一位是五嬷嬷,第二位,便是这位荀夫子了。 “多谢九千岁割爱,老夫……感激不尽。” 荀徽红着眼哽咽道,一弯腰,给凌刃寒行了个大礼。 凌刃寒恭敬的回了一礼,“此物在先生手中,才是真正的去处。是咱家该谢过先生才是。” 两人客套完,凌刃寒扭头看了宁婉一眼,见她眼珠子都落在那本孤本上,当即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此书是梵文所注,你看不懂。” 这他么……还人身攻击? “哈哈,千岁,老夫瞧着你屋子里的墨宝不错,一时手痒,想活动活动,不知可否啊?”荀徽话虽是对着凌刃寒说的,可眼睛却始终盯着宁婉。 宁大小姐被盯的有些莫名其妙,正懵逼中,便听见凌刃寒清脆的额声音道:“先生请便。” 荀徽笑眯眯的道:“小朋友帮老夫拿一下。” 说罢,也不管宁婉拒不拒绝,便将孤本塞进她的手里,随后双手背后,颤颤巍巍的朝着桌案走去。 宁婉连忙低头翻开手中的孤本看了看,结果这一看……对不起,打扰了! 这他么何止是梵文啊,还有一堆她看不懂的图纹,密密麻麻的,跟蚂蚁聚会时的。 她的每一分表情,都丝毫不差的落在凌刃寒眼中,他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嘴角,似乎是……笑了。 暗处,众暗卫瑟瑟发抖,卧槽,主子笑了!快,快逃命啊~ 荀徽手法飘逸的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字,忽然叫了宁婉一声,“小朋友,这几个字你帮老头子我瞧瞧,写的如何?” 闻言,宁婉立马合上手上的孤本走了过去,视线一瞥宣纸,忽的忍不住笑了。 纸上写着四个字:美貌无敌。 然而,她这一笑,却突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件事,她暴,露了。 果不其然,荀徽老狐狸似的捋着胡子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不知小朋友愿不愿意,赐我一副墨宝?哦,我可答应小朋友一个条件,任何条件都可以。” 宁婉忽然间有些心累,本想拒绝,可不知为何,触及荀徽那双苍老的眸子,她莫名的心下一抽,疼了起来。 凌刃寒看了她一眼,道:“乡野村姑,能有什么墨宝?先生若是不嫌弃,咱家愿意……” “无耻之徒,能有什么宝贝?”宁婉扯起嘴角,笑容得意,视线意味深长的盯着凌刃寒某处,在某人恨不得拍死她的眼神中,缓缓走了过去。 蘸墨,提笔,宁婉本就不想暴,露自己的一手好字,于是便鬼画符一般,胡乱的写了几个字。 毕竟原主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废柴,突然写的一手惊天地泣鬼神的好字儿,难免惹人怀疑。 思及此,宁婉扔下笔,扭头望着荀徽,“墨宝称不上,拿去辟邪说不定灵验。” 荀徽颤抖着双手拿起桌子上的字,忽的长叹一声。竟是仰头笑了起来。 “好!好啊!” 他就这么说着好,一面擦着眼角的泪水。 连说三声好后,荀徽小心翼翼的把字收了起来,然后接过孤本,哑声道:“千岁,老夫今日便先回去了,千岁说的事儿,咱们改日再谈。” 凌刃寒意味深长的瞥了宁婉两眼,微微颔首,淡淡道:“恭送先生。” 吴刚立马现身,行了一礼后,便领着荀徽离开了。 偌大的书房内,瞬间便只剩下宁婉和凌刃寒两人。 不知道为什呢,宁婉总觉得,凌刃寒看自己的眼神儿里别有深意,就像是想要探究什么,却有种不得其解的样子。 她吸吸鼻子,还没说话,凌刃寒却忽的脸色一沉,冷声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放走昨夜的刺客?嗯?” 第六十五章:还荀夫子命来! “好好说话,别勾引人!” 宁婉没好气的瞪了凌刃寒一眼,这货说话就说话,还凑这么近做什么?怪让人心猿意马的。 美男在前,唇红齿白,阳春白雪般的面容,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多看一眼,仿佛都能被吸进去一般。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一时间,竟是有些想笑。 眼底的怒气,也瞬间烟消云散,他深深的看了宁婉一眼,喉咙间溢出一丝冷笑,阴柔道:“若是让咱家知道,昨夜的刺客是你放走的,宁婉,你该知道咱家的手段……” “哇~”宁婉一把抱住他的手,翻过他的手掌,仔细的研究起来,一边看,一边砸吧嘴。 “哎……” 凌刃寒浑身的汗毛陡然竖起,“你叹什么气?” 宁婉摇摇头,意味深长道:“小伙子,你这首相不太好啊,着实是个短命克妻没福气的命,不过,好在尚有化解之法。” 宁婉的这套把戏,堂堂九千岁又怎会看不穿? 只是,凌刃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次看见宁婉在他面前故作聪明时,他都想看看,她能玩出什么把戏。 听说昨日夜里,这小东西还用自己的披风换了一辆马车? 呵!正好,这笔账,一起算! 于是,九千岁便幽幽的撑着脑袋,似笑非笑的望着宁婉,道;“如何化解?” 宁婉不动声色的敛起眼中笑意,忽的凑近他,鼻尖扑面而来的淡淡脂粉香气,却不腻味,反倒是被他周身的冷冽的寒意冻住一般,一丝丝的钻入鼻孔,别有一番滋味。 “找需要找一位我这样命硬的女子,必能保证千岁洪福齐天,长命百岁。” 凌刃寒眼角隐隐抽搐起来,少顷,他叹了口气,优雅道:“命硬的女子千千万,何须非吃窝边草?” 宁婉:“……” “必行,除了命硬,此女子还需要智勇双全,才貌双绝,温柔善良可爱多,我粗略的算了下,普天之下,只有我符合这个要求。” 她还真敢说…… 凌刃寒忍着笑,微微抬起头,忽的捏住宁婉的下巴,便要吻上去…… 就在这时,门外,忽的传来暗卫的声音:“厂公!荀夫子遇刺了!” 屋内气氛陡然一转,凌刃寒猛地起身,沉声厉喝:“查!” …… 与此同时,后宫。 太后今日气色不错,脸上的脂粉足有三斤厚,生生的将她这几日熬出来的黑眼圈给遮住了。 对面,宁世海正惬意的陪着太后下棋。 不多时,老太监从殿外进来,脸上喜滋滋的,禀报道:“恭喜娘娘,这事儿啊,成了。” “真的?”太后正捏着棋子,一听这话,当即把手上的棋子扔了,眼睛都亮了。 老太监点点头,“荀徽从千岁府出来,马车便炸了。这一次,纵使他凌刃寒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太后您是不知道,据说那马车炸的四分五裂,现场血肉模糊,荀徽连一副完整的尸体都没有呢!” 闻言,太后点点头,忽的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问道:“证据准备的如何了?” 老太监意味深长的看了太后一眼,笑道:“都安排好了,娘娘尽管放心便是。” 这一次,饶是九千岁再怎么权势滔天,也抵不过民怒! 天下儒生,如不以荀先生唯马首是瞻,如今荀先生死了,还死的这么凄惨,种种矛头又都指向凌刃寒,无论有没有确凿的证据,为了平息民愤和儒生的怨气,便只能杀他以泄民愤了。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扭头深深的看了宁世海一眼,“去吧,这一次,若再办砸了,你便提头来见!” “是。” 宁世海惶恐起身,弓着腰退了出去。 荀徽遇刺身亡的消息,一个时辰内,传遍大街小巷。 “京城小报,可怜荀老尸骨寒,阉狗家中了欢颜!” “我亲眼看见的!就是西厂的死士,拿着八尺长的大刀,就那么咔嚓一刀子下去,哎哟,那叫一个死的凄惨啊!” “可不是!我也瞧见了,好几个人呢,捏着荀夫子的那把老骨头又打又踹,好不凄惨!” “俺,俺亲眼看见,荀夫子嗷呜一声惨叫……” “刘瞎子,你都瞎多少年了,别来捣乱!明明是‘砰的一声,然后就炸飞了……” …… 流言蜚语像是长了腿儿似的,传到各个角落。 没多一会,整个京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九千岁派西厂杀了文坛巨匠荀夫子。 世人皆知,荀夫子最是不喜欢阉党,时常写些文章痛骂阉狗,昨日刚回京,今日早朝上,就与九千岁争吵起来。 当场气的九千岁拎了荀夫子便回了千岁府。 结果荀夫子从千岁府出来时,便已经有些恍恍惚惚了,这不,没过多久,就被刺杀了。 百姓们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当真如他们亲眼所见一般。 此时的九千岁府内,凌刃寒面色如常,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已经换了一身绯色蟒纹锦袍,头戴礼帽,手上捏着一把铁扇,千岁府的院子内,摆着一张梨花木太师椅,而九千岁,身子后仰,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霸气万方的坐在院子正中央。 而他身后,西厂厂卫一个个严阵以待,手持长刀,整齐划一的立在凌刃寒身后。 一道大门,将千岁府内外隔出了两个世界。 外面,群起闹腾。 里面,阴气森森。 众厂卫身后,一双手拍了拍其中一位的肩膀,低声道:“哎,哥们麻烦让让,挡光了。” 众人面不改色,目不斜视,依旧站如铁松,一动不动。 宁婉深吸了口气,忽的一把拉住其中一位厂卫的胳膊,柔声开口:“小哥哥,你让一让……” “是!” 那厂卫立马跟触电似的甩开宁婉的手,飞快的后退一步。 若是仔细看,还能看见那张煞白煞白的脸上,瞬间冒了一层冷汗。 这他么可是千岁的女人啊!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碰她分毫啊。 宁婉立马从空隙中挤了过去,看了眼凌刃寒的凳子,歪着脑袋对吴刚道:“给我也来一把!” 吴刚嘴角抽了抽,还真是不客气。 然而,主子并未反对……吴刚乖顺的去搬了把椅子,放在自家主子身侧。 宁婉立马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侧过身,撑着下巴,一眨不眨的望着凌刃寒。 府门外,聚集的人群逐渐增多。 荀夫子声名在外,又是儒生们的精神信仰,如今被阉党杀了,那自然是不共戴天之仇。 民愤滔天,呼声一片。 宁婉听着外面人山人海的动静,又看了看凌刃寒那不动如山的姿态,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老娘的男人,就该是这样的。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凌刃寒狭长的眸子慵懒的眯着,仿佛一只正在打盹儿的猛兽,周身分毫没有杀气,却令人心生畏惧。传说中自带冷风的人,大概就是他了吧。 宁婉冷哼了声,笑道:“既然要追你,就算是火葬场,我也得陪着你啊。” 火葬场?什么地方? 凌刃寒蹙眉,低垂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他的身侧,从不需要并肩之人。 也从不会有人主动站在他身侧,告诉他,会陪着他。 饶是铁石心肠如他,此时此刻,看向宁婉的眼神中,竟是也有些错愕与惊讶。 然而,这份感动,很快就被打破了。 宁小姐抬头看了眼日头,撑着下巴感慨道:“往常这个点,宫里头的鸽子羹都送来了,今天怎么还没过来?” 她竟然是在等鸽子羹! 凌刃寒顿时倒吸了口气,冷哼一声,傲娇的别开脸去。 此时,门外,呼声越来越响亮,声浪一波接一波的朝着大门内席卷而来。 “阉贼!还荀夫子命来!” “杀人偿命,阉贼出来!” 朱红色的大门上,传来一阵霹雳嘭咚的声音,一股鸡蛋白菜叶子的味道,顺着门缝弥漫进来。 宁婉侧过头,欲言又止的看着凌刃寒,低声道:“早知道在门外挂个篮子,这几天的伙食就有了。” 凌刃寒:“……” 吴刚嘴角抽了抽,倒吸了口气,退后了一步。 不多时,朱门外,动静仿佛突然间停了下来。 宁婉正纳闷之际,一道温润的声音,忽的响起:“在下儒生代表,徐红灵特来讨教。” 徐红灵这个名字,宁婉从软软嘴里听到过。 听说是个神童,五岁能作诗,十岁博览群书,十七岁高中状元,如今二十了,却仗着家里有些臭钱,便拒绝入仕。 整日里跟一群穷酸秀才厮混在一起。 不过,也正是因此,此人在儒生中的声望极高,更是被认定,最有可能成为荀夫子的关门弟子的人。 今日荀夫子出事,正是他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此时他身后,成百上千的儒生,手持书卷,抡起胳膊开始高呼,“阉贼出来!” ‘嘎吱’一声,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 大门内,一男一女,男子妖娆俊美,女子痞气十足,而两人身后,鬼阎王般的西厂厂卫围成了一堵墙,似乎随时都能拔刀冲出来一般。 徐红灵恭敬的行了一礼,施施然道:“墨渊朝律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九千岁谋害荀夫子证据确凿,今日,若是九千岁不愿自己了断,我等便只能主动替夫子报仇了。” 宁婉打了个哈欠,撑着脑袋在一旁看戏。 凌刃寒忽的掀开眼帘,阴冷的视线不紧不慢的朝着那人看了过去…… 第六十五章:你蠢,这不怪你 门外,瞬间雅雀无声。 天地间,仿佛一股寒意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众人皆忍不住的想要后退。 凌刃寒阴柔的声音,凉飕飕的道:“今日,若能拿出咱家杀害荀徽证据者,悬赏五百两。” “五千两啊?” “他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他还能把咱们都杀了?就是吓唬吓唬人的。” ……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一个身形瘦弱的老叫花子从人群后站了出来,昂首挺胸道:“我看见了!” 凌刃寒的视线缓缓落在叫花子身上,似笑非笑道:“哦?咱家何时何地派了何人去杀的荀徽?” “一个时辰前,华春巷南门,几个西厂厂卫动的手,长啥样我记不住了~” 他说的理直气壮,好像真是亲眼所见一般。 凌刃寒不紧不慢的打量了叫花子一眼,淡淡道:“赏。” 宁婉:“嗯?哥们,你这操作有点马蚤啊。” 她一时间,竟是有些看不懂凌刃寒此举了。 这个叫花子说的,分明是假话,而且最重要的犯罪嫌疑人都没说,居然就给了赏赐五百两? 见叫花子拿了赏钱,剩下的人也蠢蠢欲动。 “我,我也看见了!一把八尺长的刀,‘咔嚓’一下子……” “赏。” “俺也看见了,是一个铁疙瘩,‘轰’的一声,那马车就裂开啦,里头的人就不晓得哪儿去了!只有满地的血污,呜呜呜,荀夫子,你死得好惨啊……” “滚!” 凌刃寒懒懒的打断他的话,摆摆手,让那人下去。 陆陆续续的,又来了许多个百姓,纷纷表示自己亲眼所见,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真的一样。 然而,徐红灵的脸色,却越发的难看起来。这些人编造谎言之前,都不打个草稿吗! 几个人陆陆续续的说完后,凌刃寒忽的抬起手,朝着吴刚摆摆手,问道:“如何?” 吴刚从笔墨先生手里接过方才做的笔录,大致看了一眼,蹙眉道:“三人说是用刀,一人八尺,两人三尺,四个人说华春巷,两个人说是梨花巷。还有六个人说西厂厂卫动的手,西厂厂卫今日并无人员异动,且,西厂厂卫非死不用刀。不过,有一个人说是炸开,属下核对过现场……符合。” 只是这些人说的话,各不相同,都不足以为证。众人都不是傻子,徐红灵就是在听到这些之后,脸色才开始变化的。 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该不会是被人当枪使了吧? “很好,作为呈堂口供,送去京兆府。” 吴刚一点头,“是。” 说着,他捧着一沓子厚厚的供词,飞快的朝京兆府奔去。 门外,徐红灵忽的一撩衣袍,抬脚塌上千岁府的台阶。 “徐公子~ “徐兄!不可啊!” 他身后,儒生们紧张的看着他,好像他进的不是大门,而是鬼门关一般。 徐红灵目不斜视,一步步的朝着大门走去。 饶是千岁府内,厂卫林立,他也毫无畏惧之色。 宁婉倒是有些意外,不禁多看了两眼。 这小白脸的衣裳哪儿买的?怎么这么好看! 然而,她这幅神情,落在凌刃寒眼中,便又是另一层意思。 某千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散发的寒意更甚,仿佛要将人冻成冰棍似的。 宁婉吸吸鼻子,回头看了身后的厂卫一眼,自来熟道:“哎,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厂卫瑟瑟发抖,这他么哪里是判断题,这是送命题啊! 某九千岁不动声色的换了个姿势,寒意褪去…… 眨眼的功夫,徐红灵已经进了大门。 他单手执扇,倒是一副清雅俊朗的少年模样。 “九千岁,在下尊你一声九千岁,不过是圣贤教导,要与人尊重,只是,千岁今日之举,实在是令人发指。” 凌刃寒‘哗啦’一声,挥开铁扇,漫不经心的扇了起来,闻言,他轻轻掀开眼皮,淡淡道:“圣贤是否教过你,谣言止于智者?” “谣言?千岁诡辩的功夫果然非同凡响!”徐红灵嘲讽的看向凌刃寒,虽嘴上说着圣贤,可眼底满是鄙夷。 他话音一转,突然看向坐在一旁的宁婉,冷声道:“宁二小姐这是要自甘堕,落了?竟然与这种人为伍!” 被点到名,宁婉轻哼一声,看着那人,笑道:“这种人?” 她点点头,一本正经道:“你口中的这种人,正是老娘喜欢的人,如何,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不要脸!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身为女子,她连自荐枕席都被拒了,今日居然还舔着脸说出这种话?真是下贱!” “果然,丞相府还是大小姐尚能入眼,这位,就只会给丞相抹黑。” …… 议论声不断,宁婉却恍若未闻一般。 可她没看见的是,身侧,凌刃寒的眸色一凛,他忽的抬起手,手指一动,瞬间,身后西厂厂卫突然抬起手,整齐划一的露出弓弩,朝着天际,‘嗖’的一声,箭矢划破长空,像是一道道黑色的流星一般。 “啊!” 不知是谁,被从天上掉下来的箭砸到,顿时发出一声惨叫,众人面面相觑,纷纷闭上了嘴。 众厂卫有些诧异的看向自家主子,方才这些人这么议论自家主子,主子都不曾放箭示警,如今居然为了宁小姐…… 给跪,宁小姐果然是主子的克星啊。 徐红灵眉头紧锁,对宁婉似是有一百分的失望,他摇头晃脑,一番感慨道:“在下对宁小姐当真是失望至极!原以为,宁小姐是个明事理的,如今看来……” “你失不失望,关我什么事儿?” 宁婉冷冷的怼了回去,她生来便不知道什么是失望。 前世她出生便被抛弃,后来被人收养,自幼就在生死之间徘徊,她憧憬过,仰望过,希望看见灿烂的星辰,希望能有人可以拿着糖哄一哄她,后来她发现没有人能够给她满天星辰,也没有人,会知道她想吃的是糖。 可与她而言,这便是她生来就有的感觉,所以不会因为得不到,而感到失望。 直到那人的出现…… 想到这儿,宁婉敛起眼底的戏谑,神情严肃的看向徐红灵,冷笑道:“打着圣人哲学的幌子,干一个傻逼的行当,哥们,你能不能行?” “你,你说什么?” 傻逼?徐红灵可是当朝第二的神童。 至于当朝第一的神童?没人知晓。听说当年曾有过一位麒麟子,三岁识字,五岁作诗,七岁一箭穿杨,可之后,一场巨变,那孩子也消失无踪迹…… 若是那位麒麟子还在,徐红灵在儒生里的地位,恐怕还得往后排一排。 闻言,凌刃寒有些阴郁的眸子,瞬间清明不少,好整以暇的撑着脑袋,扭头低声吩咐道:“去拿些茶水来。” 厂卫二话不说,转身便去给准备茶水。 而宁婉却盯着徐红灵看了又看,良久,这才笑着起身,不紧不慢道:“既然是杀人案,那么自有官府流程,你一个读书人,恶意煽动百姓,带头闹事,你可想过,若今日凶手不是凌刃寒,你要如何让百姓们自处?” 徐红灵闻言激动道:“证据确凿,且事出有因,怎会误会?” “你所谓的证物,可以去偷,栽赃陷害,又或者是别的手段,都能达到。只是我好奇的是,你凭什么不经过衙门,便私自带着人来寻仇?你是土匪,还是强盗?” 宁婉一向不喜欢这种做事不过脑子的人,又或者,徐红灵过了脑子,可民意难平,他便利用自己的声望,带头闹事了。 从荀夫子出事至今,宁婉从未问过一句这件事是否是凌刃寒做的,她就那么相信他? 徐红灵当即沉下脸,一字一句道:“荀夫子乃是白衣客卿,受天下儒生敬重,如今朝堂九千岁一人做大,闹到衙门,哪里还有公道?” “哦,我明白了,所以你把自己当成公平秤了是吧?” 宁婉笑眯眯的看着他,每一句话,都云淡风轻。 可那双锋利的眸子,却像是刀子一般,直勾勾的对准了他。他眉头顿时蹙了起来,看了看凌刃寒,又看了看宁婉,忽的笑了:“九千岁自己擅狡辩不说,还给自己找了个伶牙俐齿的帮手?在下倒真是低估你了。” 宁婉轻嗤一声,冷冷的看向徐红灵,道:“宝贝儿,你蠢,这不怪你。” 叫出宝贝儿二字时,凌刃寒的脸色倏地一变,他一直以为,宁婉只叫过他一人心肝儿,! 这个小东西! 徐红灵深吸了口气,一张脸瞬间如同木头板子似的,气成了扁平状。 “既然宁小姐巧言善辩,今日看来,在下是要不到这个公道了。” 说到这儿,他转过身,看向门外的百姓和儒生。 宁婉突然眼皮子跳了跳,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小书生还有后招。 果不其然,宁婉念头刚过,便看见徐红灵朝着门外某人点了点头,随后,一阵马蹄声,震耳欲聋的传了过来。 地面,仿佛颤动起来。 宁婉脸色越发难看,可她扭头去看凌刃寒,却对此人老神在在,十分惬意的捧着脸,在一旁舒舒服服的当个大老爷。 宁小姐气节,没好气的瞪了宁婉一眼,低声道:“来的有上百人,骑兵二十。” 她话落,凌刃寒幽幽的赏了她一个小眼神儿,似笑非笑道:“怕了?” “怕?你是在羞辱老娘么?” 她宁大小姐,几时怕过? 当然,有的,贫穷的时候。 不多时,千岁府外,一队人马停了下来,而此时,宁世海手捧圣旨,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老远的,便高声道:“本相奉旨,废黜去凌刃寒千岁封号,收押天牢,听候发落……” 第六十六章:宁丞相好手段 声音传来,瞬间,门外聚集的百姓们火速退开,让出一条道儿来。 徐红灵也不禁扭头看去,见来人是当朝丞相宁世海,当即嗤笑一声,对上凌刃寒的眸子,“阉贼,报应不爽,老天终究是开眼的!” 凌刃寒仗着小陛下的喜欢,扰乱朝纲,权倾朝野,读书人总有个习惯,对于看不惯的人和事,喜欢写文章来痛骂一场,当今天天下,若论儒生们写什么样的文章能迅速出头呢?大概就是骂九千岁的文章了。 至少能让你盛名一时。 不过这种得来的名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更新换代的更快。 宁婉双手搭在椅子上,看到宁世海的瞬间,似乎是笑了一下,脸上满是讥讽。她就知道,这种事儿,一定有宁世海一腿儿。 宁世海双手捧着懿旨进来,身后还带着上百的侍卫,一个个身穿铠甲,手持利刃,气势滔天,似是来打仗的一般。 徐红灵当即带头行礼,恭敬道:“丞相大人。” “嗯。”宁世海官架子十足,睨了徐红灵一眼,欣慰道:“天下儒生皆以荀夫子为尊,本官自会替夫子主持公道。尔等切莫胡闹,谨言慎行,不要失了儒生风度。” 说罢,宁世海转头看向凌刃寒,讥讽道:“九千岁好兴致,看来本官要扫兴了!” “知道扫兴,你就该出门,右转,咱家不送。”凌刃寒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纤瘦柔弱的身子斜倚在椅子上,倒是比女子瞧着,更加柔美几分。 宁世海从喉咙间溢出一声轻嗤,淡淡道:“可惜,本官身负太后所托,天下儒生所愿,便是扰了千岁兴致,该做的,还是要做。” 他像是没看见宁婉一眼,款款踱步走到凌刃寒身前,居高临下。 他分明是站的高,可不知为何面对凌刃寒时,竟还是觉得被压了一头似的。 宁婉看着宁世海悄悄的想要踮起脚尖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一声嗤笑,总算是引起了宁世海的注意。他视线一转,钉在了宁婉身上,眼中厌恶毫不掩饰,厉声喝道:“混账!你在此处作甚?” “混账?”宁婉挑了挑眉,对这个称呼有点不满,“父亲大可不必自责,虽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我并没有责怪父亲的意思。” 宁婉笑嘻嘻的说完,便看见宁世海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 她这是要气死他不成!什么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难不成,她混账,还怪他不成! 宁世海气的胡子都飞起来了,不过今日他来千岁府是办正事的,眼下万事俱备,只差扫尾,他手上又有当今太后的懿旨,便是阎王爷来,今日也放不了他凌刃寒了。 “凌刃寒,跪下接旨!” 宁世海声音拔高,面无表情的盯着凌刃寒,那阴毒的视线,比剧毒的蛇还要阴沉。 “恐怕要让宁丞相失望了,”凌刃寒懒懒的掀起眼皮子,眼角泪痣妖娆,斜飞入鬓角的妆容仿若妖孽再世,阴柔中又带着狠厉,“陛下赐予咱家这身蟒袍时曾说过,见蟒袍,如见陛下,所以,恕咱家不能起身接旨了。” 不能就不能,你嘚瑟个啥?宁婉瞟了大太监一眼,这优秀的口气,真酸啊。 宁世海瞬间面如死灰,蟒袍!他倒是忘了还有这一茬! 深吸了一口气,宁世海压下心中不适,冷声道:“九千岁行刺荀夫子,证据确凿,念九千岁忠心耿耿,辅政有功,故而先废黜千岁封号,押人大牢……” 不等宁世海说完,凌刃寒忽的揉了揉眉心,不解道:“丞相方才说,咱家犯了何罪?”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想逆风翻盘不成?宁世海捋着胡子,嘲讽道:“千岁与荀夫子有过节,天下皆知,昨日荀夫子更是从千岁府出来后,便遇刺,如今生死不明,荀夫子为天下儒生表率,九千岁难道不该给荀夫子和天下儒生一个交代吗?” “丞相所谓证据,莫非是亲眼所见?” 凌刃寒不急不缓,他知道宁世海既然敢带着太后懿旨和侍卫来他府上,就一定有王牌在手上。 过不自然,凌刃寒话音刚落下,宁世海招招手,扭头吩咐道:“抬上来!” 瞬间,几个侍卫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箱子里淌着血,似乎很沉的样子。 凌刃寒看到箱子的瞬间,狭长的眸子忽的掀开,冷冷的盯着那个箱子。 “此乃西厂独家武器辛炮,只消一发,便可杀敌上百,且经西厂改良的辛炮,声音小,威力大,拆卸简单。本官不才,在凶案周边找了许久,这才零零散散的找到这些碎片。还请千岁过目,以免本官眼拙,出了差错。” 辛炮这东西,如今只有西厂有。因为杀伤力太大,用于战场,过于残忍,因此凌刃寒一年前就下令停产,并将研制这东西的人看押起来,没想到,这东西居然重现了! 思及此,凌刃寒看向宁世海的眼神儿瞬间冷若寒冰,一字一句道:“丞相大人好手段,咱家敬佩。” 只可惜,这些手段没有用上正途! 这种东西,一旦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将是天下的灾难! 宁世海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长叹了口气,感慨道:“本官也没想到,千岁为了行刺荀夫子,竟是用上了这等残忍的手段!” 朱门外,百姓议论纷纷。这东西他们听都没听过,不过看着那个渗血的箱子,一股森然寒意,从脚底直冲上头顶。百姓们不是傻子,一看那东西,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于是乎,原本安静下来的议论声,再次高昂。 九千岁平日里名声就不好,如今墙倒众人推,儒生一边撸去袖子高呼口号,百姓们跟在后面有样学样。 一时间,不知道的还以为千岁府是在唱大戏呢。 宁婉深吸了口气,不耐烦的起身,抬起脚,一脚下去,只听‘砰’的一声,箱子应声倒在地上,上面还算牢固的锁扣被她这一脚下去,生生的踹断了。 众人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望着宁婉,这脚是铁做的吗? 唯独凌刃寒,好看的眉头紧锁,视线在她脚上转了一圈,再抬眸时,却见宁婉正挽起袖子,伸手就要去拿箱子里的东西。 “你做什么?”只见一道绯色光影衣衫,宁世海再抬头时,身前哪儿还有凌刃寒的影子?一扭头,却发现凌刃寒正阴着一张脸,目光死死地落在宁婉脸上,一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双手,一动不动。 宁婉也惊呆了,嘴巴张的都能塞下个鸡蛋,她默默地看了眼抓着自己的某只爪子,吸吸鼻子,问道:“你干嘛?”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活腻了你!” 凌刃寒眸子里燃起一团火,灼灼的盯着宁婉。 说实话,宁大小姐行走江湖,除了怕猫爷外,还真没怕过别的。可此时,她看着凌刃寒的眼睛,莫名的心下一沉,有种莫名的心虚。 “我试试看,能不能把这玩意儿还原。嗯……应该不难。” 枪炮弹药这些东西,远离都差不多,无非是外形和小细节的问题。宁婉好歹是特工,自幼受过专业的特训。她大概的瞟了眼所谓辛炮一眼,就是一个简易版的炸弹。 她说着,盯着凌刃寒的手,笑嘻嘻的道:“不过,你要是喜欢拉着我,也不是不行,就是保持安静就行。” 宁婉有个习惯,武器在手,六亲不认。 凌刃寒挑起眉头,倒是难得的没有因为宁婉的调戏而动怒,只淡淡的道了句:“若是不行,别逞能。咱家还不至于要一个女人撑场面。” 说罢,凌刃寒便退开两步,站在距离宁婉不远不近的地方,一抬手,身后,西厂厂卫立马呈戒备状态,好像谁只要稍微闹点动静,他们便绝不手软一般。 宁世海也皱起了眉头,狐疑的看向宁婉。 他这个女儿是个什么德行,他心里清楚,就凭她?还想还原辛炮?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宁婉说完,就无视旁人,猫着腰,真的安装起来。 只见她满脸轻蔑,仿佛拿在手里的,不过是一堆废铜破铁一般。 不多时,宁婉将手中组装的差不多的东西放在地上,视线落在宁世海身上,道:“这些零件可有缺失?” 一听这话,宁世海心下一沉,模棱两可道:“暂且只找到这些,许是还有些遗落的,或是炸毁的?” 宁婉摸着下巴,高深莫测道:“可是,少了的零件可以解释,可同样的零件多出来三四样,这怎么解释呢?” 不等宁世海开口,凌刃寒径直打断他的话,“辛炮体积大,不便于携带,一个便足以炸毁百人,若是三四个……除非京城的巡防都是死人,否则,带着三四个辛炮刺杀文坛大家,还能得手?墨渊朝的国门岂非可以直接向敌国敞开了?” “千岁慎言!” 第六十七章:这份天资,足以比过天下儒生! 就在声音响起的刹那间,凌刃寒眼神一凛,一步上前,揽起宁婉的腰肢,脚尖一点,飞快的退后了好几步。 绯红色的蟒袍上,被火星燎燃,凌刃寒卷起披风一扫,刚燃起来的火苗瞬间熄灭。 他阴沉着脸,丢木桩似的将宁婉往边上一放,神情凝重道:“宁婉!你不要命了!” 方才若是他动作慢一步,此时被火烧的就不是他,而是宁婉的。 然而,宁婉眨眨眼,一脸无辜的望着凌刃寒。 “大哥,人家明明可以往地上躺,你非要抱着我跑,你四不四傻?” 她刚才重组辛炮的时候就发觉了,这个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威力无穷的辛炮,不过是个半吊子作品,想来研发者还没找到在控制火药的情况下,如何保证威力,因此,这辛炮里面的火药只够这用一次,而更巧的是,火药受了潮,应当是长年累月的在阴暗的地方存放,所以压根就没法用。刚才她特意引燃,试验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 在宁小姐看来,就这点破铜烂铁?也配出来丢人现眼玩栽赃?脑子是丢在粪桶里泡过了吧? 凌刃寒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一张阴柔的脸几乎被气的变形,忍着一肚子的怒气,猛然回头,阴恻恻的看向宁世海,“宁丞相莫非是要告诉咱家,辛炮出毛病了,爆炸一次,还能再炸第二次?” 霎时间,一股诡异的阴风直勾勾的朝着宁世海吹去。 此事说起来,也怪世人见识短浅,辛炮这件事,知之者除却西厂之人,也就只有当今陛下和朝中几位重臣了。即便是知道的,见者也甚少。因着这辛炮只有西厂有一座,所以便有人天真的以为,找到了辛炮的残骸,这个锅就非凌刃寒莫属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他么能想到,还能凭空冒出来一个宁婉,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居然把这玩意儿组装好了? 宁世海心道:这怕不是亲生的,他宁家生不出这么混账的东西! 不过宁世海这种老狐狸,又怎会轻而易举认输?他轻嗤一声,意味深长的看向凌刃寒,道:“辛炮之事只有西厂和千岁清楚,本官岂会知晓?谁能说得准,你西厂背着陛下和太后娘娘私自研制更厉害的,能一发多炮的武器呢!” “呵!”宁婉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你们若是没有强有力的直接证据,便不要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拿出东西说是证据的是你们,如今证据有疑点,说可能是新武器的也是你们,新武器你哪只铝合金眼瞧见的?怎么着,反正就是天下的道理都任凭你这张嘴说了呗?恕我直言,您也不怕闪了腰?” 宁世海愣住了。 这个小贱人在说些什么! 她竟敢顶嘴? 凌刃寒眼底的怒气就这么被宁婉不知不觉间,抚平了。眼角的狠厉敛去,转而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优雅的坐了下来,撑着脑袋笑眯眯的看戏。好像今日之事,与他无关一般。 宁婉默默的翻了个白眼,青天白日的,这大太监又他么摆这副姿势引诱谁呢? “宁婉,记住你姓什么!”宁世海气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宁婉心下还琢磨着,实在不行她就去找个盆接着,万一眼珠子要是真瞪下来可如何是好?回头该不会碰瓷吧? “姓什么都行,哪怕是狗,我也没意见。”宁婉说话间,宁世海的脸色一寸寸的黑了下来,像极了谁家的破抹布被人擦了锅底。 “放肆!你眼里可还有忠孝,可还有为父!”宁世海扯起嗓子嗷嗷的吼了起来,身上故作儒雅的气度早已烟消云散。 “呵呵,父亲这话说的真是有意思,”宁婉掩着唇,嘻嘻的笑了两声,笑够了,猛的沉下脸,一本正经道:“老娘眼里有没有你,你心里没点数啊?” “你!”宁世海一噎,气的脸都绿了,跟刷了一层油漆似的。 “宁二小姐,阉贼无耻,你切莫被他哄骗了去!”徐红灵见情况不对,忙上前劝道。 可宁婉懒洋洋的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眼神儿一狠,如鹰皋般锋利,“你再敢屁话一句,老娘现在就剁了你!” 她看似玩世不恭,一身痞气,可此时认真起来,浑身上下都泛着一股寒意,如同地狱归来的魔鬼般,只消看上一眼,便浑身汗毛倒立。 徐红灵一介书生,饶是有几分胆魄,此时也被宁婉这眼神儿吓得不轻,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 这娘们怎么这么凶! 凌刃寒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宁婉,同为刀尖舔血之人,凌刃寒对宁婉身上这股气息再熟悉不过。可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女子,到底经历过什么? 宁世海眼看情况不妙,当即下决心,必须现在就把这阉贼收押,等到了死牢,摆脱西厂的监控,悄无声息的弄死一个大太监还不是小菜一碟? 思及此,宁世海眼眶一红,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感慨道:“可怜荀夫子,天下文坛第一人,竟是死无全尸啊!” 宁婉嘴角抽了抽,她这个亲爹,当官前莫不是学唱戏的?眼泪说来就来,水龙头都不敢这么听话的。 “本官听闻,深感悲恸!从此往后,天下再无荀夫子!可怜荀夫子,为天下儒生之师,如今死的这么不明不白,老夫愧疚啊~” 宁婉翻了个白眼,愧疚就愧疚,你咬什么嘴唇儿?怪,怪恶心的。 “是老夫无能,本想为荀夫子主持公道,可惜位卑言轻,一人之言,怎敌九千岁乃至整个西厂奇才无数?如此,老夫倒不如一头撞死,以死谢罪,方才不负荀夫子啊!” 位卑言轻?宁婉笑了,她这亲爹是开始卖惨了啊。 宁世海说着,竟是真的将懿旨抖了抖,猛地吸了口气,便要朝着朱红色的大门撞过去。 他那乌龟步还没冲到大门前,徐红灵忽的一把拦住他,哽咽道:“丞相大人不可如此!” 宁世海垂着头,“是老夫无能啊,老夫不能还荀夫子一个公道,让荀夫子横死……” “丞相,阉贼即便权势滔天,手下人伶牙俐齿,可我们儒生也不是吃素的!” 他说话间,侧过头,视线一扫。 朱红色的门外,儒生们一窝蜂的冲了进来,能抄棍子的抄棍子,能卷书卷的卷书卷。 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你见过哪个读书的学生不打架的? 比起那些魂淡,更加凶残。 西厂厂卫收起手上的佩刀,赤手空拳的拦在凌刃寒和宁婉身上,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杀阉贼!杀阉贼!” “血债血偿!阉贼必须死!” 呼声一片高过一片,徐红灵得意的转过身,隔着厂卫,对上凌刃寒的视线,小眼神儿别提多得意了。 宁世海擦了擦眼泪,将手上的懿旨抖了抖,朗声念叨:“荀先生惨遭横祸,哀家悲痛万分,念及九千岁辅政有功,且废黜封号,暂且收押……” 他越是这么念,儒生便便越是觉得是朝廷奈何不得凌刃寒,因此下手更重了。 西厂厂卫虽然奉命,无故不得杀人,可却没说不能打架?因此也下了狠手。 两边人谁也没占着便宜,倒是场面,扭打成一团。还有拿着棍,子在后面追着厂卫满院子跑的。 宁婉觉得,这大概是大型动物运动会现场…… 就在这时,千岁府内,一阵琴音袅袅传来,像是一道微风,抚平起伏的湖面。 儒生们情不自禁的停下手来,徐红灵猛地回头,脸色惨白的顺着琴音来源看向院子内。 不多时,琴音骤歇。 儒生们却还沉浸在琴音中,尚未回过神来。 宁世海一张脸紧紧的皱在一起,像是一条过了气的苦瓜,目光死死地瞪着声音来源方向。 一抹白色儒衫,缓缓映入眼帘。紧接着,便是一道佝偻的身躯,被一个小太监恭恭敬敬的扶着,老者杵着拐杖,虽头花花白,可依旧气度不凡,浑然天成,看见他,方知何为儒雅,何为书生。 “老朽不才,方才打了个盹,让各位担心了。” 在场儒生,见到荀徽的瞬间,无不恭敬俯身行礼,面色各异,又震惊的,有疑惑的,还有懊恼不已的。 唯独徐红灵,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已经‘死’了的人,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时间,面如死灰。 宁世海一脸见鬼的模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半晌,这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先生何以在此?” 荀徽突然停下脚步,微微的抬起头,淡淡道:“老夫与千岁正在商讨陛下课业一事,何以不能在此?若按丞相所言,丞相以为,老夫在哪合适?” 当然是棺材里啊! 宁世海整张脸都写着不可置信,不愿相信,不能如此几个字。 然而,局面扭转太快,他几乎瞬间崩盘。 “先生既然无碍,咱家派人护送先生回宫。” 凌刃寒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朝着荀徽微微颔首,两人之间,倒是有种惺惺相惜的既视感。 荀徽笑着道:“多谢千岁,老夫,感激不尽。” 说完,荀徽扭头看向宁婉,不禁感慨道:“小朋友这份天资,足以比过天下儒生!” 这话一出,在场儒生面色通红,像是被自己的爱豆当众打了一巴掌似的。 还是那种抹了蜜糖的巴掌。 宁婉挑挑眉,面不改色道:“还行吧,就是跟他们比,有点欺负他们了。” 众儒生陷入沉默。这个女人,的确有两把刷子。 但是,能得荀夫子如此称赞,只怕此女子,日后前程似锦啊。 荀徽笑着捋了捋胡子,抬起脚离开,经过宁世海时,突然停下脚步,诧异道:“这位丞相大人,如何称呼啊?” 宁世海:“!” “晚生宁世海。” “哦,宁什么海?” “宁世海。” “奇怪,怎么突然就听不见了呢……哎……” 荀徽摇了摇头,径直的从宁世海身边走了过去。 宁世海:“……” 见荀徽无碍,门外的百姓立马撒丫子就跑,一阵风似的散开了。 开玩笑,他们今天干什么了?他们居然闯了千岁府! 儒生们虽然紧张,可心中自有书生傲气。今日揍了西厂厂卫,还闯了千岁府,这事儿拿出去,这辈子都够本了。 待人散的七七八八,宁世海冷哼一声,正要离开,可谁知,他脑袋一疼,眼珠子翻了翻,一句放肆尚未出口,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 吴刚扔了棍子,拍拍手,恭敬道:“千岁,接下来怎么办?” 第六十八章:怎么还解释不清了呢 当朝丞相大人,说打就给打了。 徐红灵绷直了脸,紧紧地瞪着凌刃寒,脖子梗的如同打鸣的公鸡似的,道:“你,你想如何?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满院子的厂卫皆是一副棺材板雕刻出来的神情,将徐红灵围在中间,虽说不上凶神恶煞,可杵在一圈棺材中间的感觉,也说不上多好。 徐红灵咽了口口水,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谁知身后,一只手指突然戳在他的背上,徐红灵身子瞬间一僵,艰难的转过头一看…… “啊!” 宁婉朝着他嘿嘿一笑,不等他回过神来,举起刚才在地上捡到的黄瓜,一黄瓜敲了过去。 瞬间,徐红灵的脑门上顶着一团草绿,眼珠子翻了翻,跟着宁世海一道晕了过去。 宁湾拍拍手,蹲下,身子,双手托着下巴盯着地上的老少二人组,若有所思。 吴刚默默地拳头收了起来,看向凌刃寒,询问意见。 “千岁,这……” 凌刃寒看了宁婉一眼,随机抬食指在唇前笔画了一下,吴刚立马噤若寒蝉,闭嘴不语。 宁大小姐撅着屁,股,然后抓着宁世海的爪子,搭在徐红灵的腰间,又抬起徐红灵的腿,掰到宁世海的腿上,两个人的脑袋往一块凑了凑,随后又胡乱的在他二人头上抓了两把,将人家好端端的头发扯的狗啃的似的。 待做完,这些,宁婉这才转过身看向凌刃寒,“你府上有画师没?” “要画师作甚?” 凌刃寒嘴角隐隐抽搐,原因无他,只怪地上这两人实在是……辣眼睛。 饶是见多识广,什么场面都见识过的九千岁,也忍不住的胃里一阵返佣。 宁婉神秘一笑,高深莫测道:“自然是,做证据,握把柄,留退路!” 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宁世海平日里看着是个屁都闷不出来一个臭的斯文败类,可实际上,一旦腰间盘有人托着,他就敢往前冲。这样的人,不择手段,不得不防。 宁婉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头上顶着宁二小姐这个称呼,甩都甩不掉。 她虽然也不是很介意,但是今日宁世海对她的恨意,相比已经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谁让她一不小心,仇恨拉多了呢。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即便没有这一出,宁婉也会寻个机会,给自己留条退路的。 虽不知道宁婉要做什么,但是凌刃寒还是微微颔首,朝着吴刚使了个眼色。 后者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不多时,吴刚拿着笔墨,肩上扛着案几,头上顶着颜料,稳如泰山的回来了。 将东西摆好后,吴刚稍稍后退一步,半跪在案几旁,一言不发的开始研磨。 宁婉看了看吴刚,又看了看他身后,“大哥,画师呢?” 吴刚脑袋瞬间垂的更低了,后背出了一层的冷汗,低声道:“宁小姐客气了,叫属下名字就好。” 宁婉吸吸鼻子,“叫你名字你能给我召唤出一个画师啊?” 她话音刚落,凌刃寒一撩一袍,往旁边一甩,起身走到案几前,提笔,抬眸,“画什么?” 宁婉懵了。 尼玛!这大太监为什么这么帅!这不是引诱她犯罪么! 甩了甩脑袋,宁婉果断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儿,缓了缓神,然后小手朝着地面一指,冷静道:“画他们!” 画宁世海和徐红灵?这是要做什么? 吴刚整个人石化在原地。要知道,他家主子这一手丹青,可只给当今小陛下做过画,还没给旁人画过呢。 然而此时,宁大小姐一上来,就指挥他家主子画自己的宿敌? 凌刃寒似乎并不意外,只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便垂眸,认真的作画。 宁婉整个过程,就蹲在一旁,仰着头看着认真作画的男人,哦,不,大太监。 说实话,凌刃寒这一卦的,她前世也不是没见过,可就是找不到心动的感觉。 如今,她居然觉得这货的一根头发丝都帅的浑然天成!举手投足间都是男子气概。 虽说他生的是娘炮了点,可比起真正的男子,他身上的气质,更令人着迷。 宁婉正发着呆,突然,眼前一双手晃了晃。 “宁婉?” 凌刃寒修长的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宁大小姐还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九千岁的身影。 凌刃寒眉头微微一蹙,忽的挑起眉梢,严肃的道了句:“有敌情!” “谁!” 宁婉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身体练成的本能,哪怕脑子还没醒过来,神经却已经替她做出了反应。 这样的反应速度,不仅凌刃寒看呆了,饶是吴刚,也不由得震惊了。 他自由在暗卫营中长大,从小刀尖舔血,经过魔鬼般的训练,方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跟宁婉一样,吴刚也有着非人般的反应力。 宁婉两只眸子里暗藏杀机,饶是她迅速敛起,也还是一丝不差的落入凌刃寒的眼中。 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反应过来,宁婉看了看自己一副撸起袖子就要朝着凌刃寒动手的模样,连忙僵硬着身子,转了个方向。 “呵呵,蹲久了,有点麻,活动活动,嘿嘿,活动活动~” 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去瞄桌子上的画,虽只看了一眼,却惊为天人。 这画工! 没得说了!传神到位,精准的理解了她内心的想法。一副丞相拥睡美人图胖,蹲着一个肉圆子。 宁婉忽的小脸一沉,扭头阴恻恻的盯着凌刃寒,小手朝着那肉圆子指了指,“这啥玩意儿?” 九千岁微微扬起下巴,姿态万方的对上宁婉凶巴巴的小脸,理直气壮道:“你。” “我?”宁婉指着自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 “大兄弟,你瞅瞅,这肉圆子除了肤白貌美这一点跟老娘一毛一样,其他的,大长腿呢?给你吃了?我这漂亮的眼睫毛,给你拔了啊?嫉妒我美貌直说啊,干啥玩意儿还给人画出这一副……可爱死了的模样?” 宁婉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的偷笑。 她与可爱两字,向来无关。 可凌刃寒笔下的她,呆萌有趣,除了是个肉圆子形象,别的都好。 九千岁扯起嘴角,冷哼一声,不忍直视的瞥了地上的两人一眼,吩咐道:“既然丞相大人抓捕咱家,不曾走三司流程,那么,咱家便也依葫芦画瓢吧。送进宫去,务必求得太后娘娘的懿旨,此事,咱家要一个交代。” 当今太后最大的一个错,就是以为凌刃寒只是个权倾朝野的阉党,即便是翻出天去,也翻不出皇家的手掌心。 可谁知,人家不仅翻出了手掌心,还在手掌心上飞奔。 吴刚点点头,一招手,示意将人抬走。 就在九千岁一个晃神的功夫,宁婉已经揣了那副画,转身趁着无人防备,转身就跑。 “今日,算你大功……”一件尚未说出口,凌刃寒转过身,可身后哪里还有宁婉的人影? 他眸子猛地扫过身后一排暗卫,这么多人,竟是连一个宁婉都看不住么? 众暗卫欲哭无泪,千岁啊,真不是我们看不住,可宁大小姐一言不合就撸袖子,他们自然得回避啊! 这若是换了别人,在他们面前果本也无妨,可偏偏宁婉,这可是从九千岁的房里出来过的女人啊。 想到这儿,众人立马将脑袋垂的更低了。 一个时辰后,宁婉回到自己府中。 屁股还没坐热,就看见谢泽芳大步流星,手上捏着红缨枪,腰间垂着星云剑,气势万钧的走了进来。 “谁!谁敢欺负我家妹子!” 谢泽芳一进来,红缨枪‘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瞬间激起地上灰尘无数,他一脸要杀人的神情,眸子里寒意四射。 宁婉扇了扇灰尘,一脸无奈的看了谢泽芳一眼,“大哥,好好说话,别砸地,砖头挺贵的。” 丞相府对面的宅子,寸土寸金的价钱,宁婉如今能活着的,都是靠抱大腿。现如今想想,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谢泽芳胸口剧烈起伏,手上的红缨枪阴阴的散发着寒光,他眉头一横,厉声道:“你兄长将你托付给我,就是要我给你撑腰,如今有人胆敢欺负到你头上了,我岂能不气!” “人都解决了,你放心就是。” 要是随便一个人都能给她欺负成这副傻样,宁婉也不必再活了,找个地方洗洗睡了就。 然而,看谢泽芳这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宁婉不免心虚。 毕竟在谢泽芳眼中,她弱小可怜又无助。 可实际上……想到这儿,宁婉决定实话实说,“徐红灵和宁世海,都被敲晕了,半点没碰着我。” “敲晕了?”凌刃寒陡然间提高音调,整个人都不淡定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宁婉,紧张到:“用什么敲的?可有伤着自己?千岁府都是一群死人吗?这种事情,竟还要你一个弱女子动手!” 此话一出,宁婉惊呆了。 不是,大哥,人家真的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啦! 宁大小姐欲哭无泪,巧的是,正在这时,软软拿着一个瓶子进来,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家小姐,委屈道:“小姐,这瓶子里不知装的是何物,奴婢打不开。” 宁婉虽然是主子,但在这个家中,就差直接当爷们使了。 闻言,她结果那瓶子,然后用力一拔……瓶子毫无反应。 宁婉一愣,随后又用力…… 再次用力…… “嗯?见鬼了?怎么打不开?” 宁大小姐累的气喘吁吁,没好气的将瓶子上下摇晃着。 谢泽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瓶子接了过去,然后拿起来,随手一拔…… 只听‘崩’的一声,瓶盖拔了下来,谢泽芳看宁婉的眼神儿,瞬间更加心疼了…… 宁婉:这他么的,怎么还解释不清楚了呢! 第六十九章:取名出道 而谢泽芳,越看宁婉,越觉得心疼。 难怪宁瑾丞如此不放心他家妹子。 想到这儿,谢泽芳当即将红缨枪往旁边乙方,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你放心,从今往后,有大哥在,这些力气活儿,都有我!” 力气活儿?宁婉顿时有种自己的一身力气受到鄙视的感觉。 不过,谢泽芳待她的确是比亲妹子都要好。这一点,宁婉心中记着在。 她抬头,朝着谢泽芳嘿嘿的笑了两声,然后拽了拽谢泽芳的袖子,神秘兮兮道:“那个,我有个小小的麻烦,不知大哥能否帮帮我?” “嗯?”自家妹子有麻烦?那必须出手!谢泽芳拍拍胸脯,保证道:“你尽管说!无论是天上的星星,地底下的麻瓜,你想要什么,大哥都给你弄来。” 宁婉欲哭无泪,大哥,地底下的不一定是麻瓜,明明还有宝石嘛! 不过,她想要的不是这些。 宁婉将谢泽芳拽到桌案前,“你等一下哈。” 她说着,将宣纸铺开,提笔,行云流水的写了起来。 谢泽芳原本还不以为意,只是越看,他眼中的震撼逐渐加深。 这一手好字,入纸三分,苍穹有力。谢泽芳虽是个武夫,可毕竟是事假公子,从小接受名家教导,这字迹好不好,他一眼便看出了。 毫不客气的说,这手字,只怕是当朝书法大家见了,也要自愧不如了。 宁婉写完,将写好的几张纸吹干后,卷起来一股脑的塞进谢泽芳的怀里。 “这……我,我一介莽夫,这些送我实在是暴殄天物。”谢泽芳红着脸,小声道,生怕宁婉因此生气。 然而,宁婉听后不仅不生气,反倒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大哥,我的意思是,你看看,我这一手字,能有个何事的地方帮我卖一卖不?不贵的,五十两银子我就卖。” 前世她练这一手书法,纯碎是为了工作需要,她这种人,会的东西越多,活的越长久。 此话一出,谢泽芳立马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这是零花钱,是大哥疏忽了,竟忘了这一点。” 谢泽芳给钱的样子,像极了银票都是大水冲来的样子。 宁婉哭笑不得,默默地将谢泽芳的银票给他塞了回去,“大哥,人活在世上,有两样东西,不能从别人那里随意拿。” “嗯?”谢泽芳反应迟钝,没太明白宁婉的话,“什么东西?” “爱,和钱。” 这是宁婉一辈子总结出的经验。 越是亲近的人,越应该如此。 宁婉并非活不下去,只是她要在这个朝代,长长久久好好的活下去,就要学会生财之道。 而老本行,在这个朝代,风险太高,加上没有高科技的辅助,影响她的发挥。最重要的是,危险系数高,还没保险。 与其如此,倒不如安安分分的做点生意,顺便,抱个大腿。 这是宁婉目前给自己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 谢泽芳皱起眉头,定定的的看着宁婉。 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眉宇间满是英气,若飞是个女子,也必定是个潇洒的侠客。这世间,女子多以夫为天,以为后宅便是一生,便是她们的天下。 可宁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独立的气息,仿佛没人能够走近她身边,能够成为她的依靠。 过了良久,谢泽芳忽的扯了扯嘴角,一边低声呢喃什么,一边将银票收了起来。 “好,你等我消息。” 他欣赏宁婉,打心眼里疼爱她。 饶是没有宁瑾丞,他也愿意真心对她好。 然而,令宁婉没想到的是,她的字画,只一夜之间,便全卖了出去。 当日为了行事方便,谢泽芳并未亲自出面,而是让自己的贴身侍卫拿了这些字画到书画局去,谁知店老板一眼就看中了,直接高价全部买走。 紧接着,京城里,便传出了一个消息。 说是有一位年轻公子,卖字葬父,一幅字最高的能卖到两百五十两。 有幸卖到这几幅字的人,一个个的都在赞不绝口,说什么比出自名家之手的字还要好。 一大清早,谢泽芳便将卖了的银钱给宁婉送过来了。 “一共五幅字,一共卖了八百三十八两。” “这么多?”宁婉大惊,她还以为,这种字就算是好,也不值钱呢。没想到,居然还真有冤大头买。 不仅宁婉震惊,就连谢泽芳都惊呆了。 自古名家,向来以这种银钱衡量作品价值为耻,他们的作品,多数是直接送给名门望族,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名或者利。似乎这样得来的名和利,更高一筹似的。 像宁婉这种,直接市面上开价的,甚少。 基本都是活不下去的穷酸书生。 突然,宁婉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认真的对上谢泽芳的视线,“你帮我取个代号了吗?” “代号?” “就是艺名!总不能宣告天下,宁婉为维持生计,满大街卖画吧?” 谢泽芳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他皱着眉头仔细的想了想,随后摇摇头,“忘了取。” 宁婉面上一喜,立马转身准备去给自己取个响亮的艺名。 什么王霸天下,无敌狂帅……等等。 然而,她才刚转身,谢泽芳忽然一拍脑门,道:“不过,他们都称这幅字的主人为佚名。” 宁婉:“纳尼?” 这不是影响她一炮打响名声么! 想到这儿,宁婉瘪瘪嘴,托着下巴认真的思考起来。 思前想后,软软突然端着一份刚做好的鹌鹑蛋进来,宁婉视线扫到鹌鹑蛋的瞬间,脑子里瞬间冒出个名字:鹌鹑十三。 前世宁婉曾有个写网文的沙雕朋友,每次取笔名的时候,都要选数字和吃的,据说这样能新,书大火,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道理,但是宁婉觉得挺有道理的。 于是乎,宁婉的艺名便定了下来:鹌鹑十三。 为了趁热打铁,宁婉当天又写了一幅字,请谢泽芳帮忙拿去市面上卖。 此时,京城九千岁府邸。 一群小太监弓着腰,整齐有序的朝着书房内走去,每人手上都端着一个红色的漆盘,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赏赐。 书房内,吴刚皱着眉,一手握着剑,站在桌案前,沉声道:“太后娘娘这是打定主意要封口?” 外面这些小太监,都是从宫中,出来的,每一个人手上拿的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凌刃寒端坐在桌案后,桌子上,摆放着好几张今日从外面高价买回来的字。 闻言,他嗤笑一声,淡淡道:“无妨,既然娘娘厚爱,收下便是。” 荀徽一事,疑点重重,当朝太后仅凭证据和猜测,便下旨抓人,甚至还哄骗年幼天子,结果,却是乌龙一场。 荀夫子不仅没事,还跟九千岁相谈甚欢。 而奉旨办差的宁世海,则成了背锅侠。 当天被送回宫后,就被打了板子,罚他闭门思过一个月。 当然,是罚,也是保他。 只是,给九千岁扣了这么大一口锅,想打几板子,封赏点宝贝,就想把这事糊弄过去? 绝不可能! 门外,凌青手上拿着一副新买的字,敲门进来。 “千岁,跟早上买的字一模一样,还有,知晓那人的名字了。” 世人皆知,当今陛下的诗的笔墨丹青,都是九千岁手把手教的。但他身份敏感,为了给当今陛下寻得名师,九千岁连荀夫子这样的人都给请回京了,今日正好遇到有人卖字画的,他一眼就看上了。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方才能写出这一手好字? 不知不觉间,凌刃寒的脑子里闪过一张熟悉的脸庞…… 他心下‘咯噔’一沉,顿时倒吸了口冷气,一字一句道:“叫什么?” 凌青犹豫了下,垂下头,一字一句道:“叫……鹌鹑十三。” “什么?” 九千岁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再不然,就是那写字的人脑子坏了。 “去查,京城中,何人叫这个名。” 凌刃寒一声令下,门外,无数厂卫立马出动。 吴刚叹了口气,无奈道:“主子为何挑选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去教导陛下?” “见字如见人,此人,必堪大用。” 凌刃寒说罢,忽的想起什么般,扭头看向凌青,意味深长道:“时机到了,只是,做成此事,需要受些皮肉之苦,你可愿意?” 他话音未落,凌青忽然躬身跪下,低声道:“只要能复仇,我愿意。” “你想明白了,做了这个决定,从此以后,你与福康公主……” “请千岁,替我暗中护着她一些。我知道千岁手眼通天,也知道福康公主会因为尊王府一事与太后嫌隙,所以,请千岁,出手帮我。” 从他跟着凌刃寒回京至今,一直都在等候机会。 国之将死,并非是一人之过。当今陛下年幼,天下人皆在骂阉党乱证,殊不知,若是凌刃寒不管朝政,如今边境将士穿无衣,吃无食,便是战死,连抚恤金都不一定有。 这个朝廷,早就千疮百孔,凌刃寒行事很辣,却从不滥杀无辜。他虽贪得无厌,可府中库房,除却那些只能看不能用的值钱玩意儿,黄金白银几乎找不出几块现成的。 凌青在千岁府短短时日,便对他有了彻底的改观。 凌刃寒抬眸,看向凌青的眼神里,似乎有种别样的情绪,他再次确认道:“你确定,不后悔?” “不后悔。”凌青一眨不眨的对上凌刃寒的视线,站起身,朝着凌刃寒行了一礼,忽的扯起嗓子大声喊道:“阉贼,你以为你将自己的秘密藏起来,就无人知晓了吗?太后娘娘和陛下,早晚会知道你的真面目的!” 他说着,忽的从腰间拔出一把刀子,二话不说,朝着凌刃寒便冲了进去。 门外,小太监们正要推开进来。 然而,凌刃寒忽的抬手,一把捏住凌青的手腕,眼神儿一扫,吴刚立马拔剑,朝着凌青的胸口处,狠狠的刺了进去。 剑拔出的瞬间,血溅三尺,地毯上满是血污。 凌青瞪大了眸子,手上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正在这时,门外,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正领着一群小太监进来,刚在门外,就听见里头的争吵声了。此时一看,竟是还闹出了人命! 霎时间,老太监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急忙惊呼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还不快些看看,这人是死了没有?可别脏了九千岁的眼!” 他说着,两个小太监立马上前谈了谈凌青的鼻息,一息尚存。 然而,老太监深深地看了凌刃寒一眼后,舔着一张弥勒佛似的脸,道:“千岁,这小东西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不知千岁,如何打算?” 第七十章:如今的丞相府,已经配不上我了 “哼!”凌刃寒一声讥笑,阴阳怪气道:“几时这等小事,也需要咱家来处置了?” 众所周知,九千岁阴晴不定,心情好的时候,就算是在他面前耍大刀,也可以是即兴表演,弄不好还有个赏赐。若是遇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哼,饶是你杵在跟前,都是罪过! 大太监盯着凌青深深地看了两眼,越看越喜欢,这孩子长得灵气,是宫里头少有的好模样。 当今太后身边,正好缺个得力的宫人,与其找那些在宫里头歪瓜裂枣,倒不如将这孩子培养成自己的心腹。 思及此,大太监连忙道:“千岁息怒,这点小事儿,交给奴才就是。奴才这就将人带回去,好生管教。” 他说罢,头顶空气陡然一沉,如泰山将倾。 大太监后背陡然一僵,头皮都麻了。 仿佛过了几个春秋,凌刃寒的声音这才从头顶传来,阴柔如月色下的寒霜渐露,从头彻尾的一股寒凉袭遍全身。 大太监猛地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道:“是奴才斗胆了,这小贱人,应当仗杀了才是!” “哼,”凌刃寒一声轻嗤,不耐烦的摆摆手,赶苍蝇似的嫌弃道:“还不提着你的尾巴滚出去!” 大太监摸了摸自己屁,股后,赶紧的拎起袍子,带着人,真的一圈一圈的滚了出去。 京城里这两日,一位名叫鹌鹑十三的人声名鹊起,原因无他。据说此人为了卖,身葬父,当街卖字,一幅字能高达白两银子。此时甚至都传到了当今陛下的耳中。小皇帝这些年来,一一边偷摸的临摹九千岁的字帖,一边偷偷地打听这位鹌鹑十三。 然而,鹌鹑十三此人,连是男是女都没人知道。 有人说,她长了六只胳膊,每次写字的时候,都是六只胳膊一起发力,这才能做到入纸三分。 也有人说,她是个年轻俊雅的公子,每当月圆之夜,就跪在空荡荡的街头,卖,身葬父。 于是乎,好好的一个感人肺腑,三好青年卖,身葬父的故事,生生的传成了灵异故事。 吓得小陛下好几天没睡着觉,后来还是九千岁进宫,往小陛下的床头放了一把玄铁剑,说是辟邪,小陛下这才安然入睡。 这些消息传入宁婉耳中时,宁大小姐指着自己的脸,哭笑不得道:“本小姐貌美如花,不说是倾国倾城吧,好歹也算是个女人,怎么就雌雄莫辩!” 软软摸摸鼻子,看了眼自家小姐干煸的某个位置,干咳了一声,道:“五嬷嬷这几日煮的补汤,小姐又没喝吧?” 宁婉低下头,顺着软软的视线看了看自己,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前世她身材傲人,所以从未在意过自己身材如何,只会沐浴在旁人的称赞中,不动声色。 可今生,这原主是从前被虐,待成了什么样子!都一把年纪了,居然长的还跟个黄花菜牙似的! 想到这儿,宁婉突然有些羡慕起宁凰来。那姑娘虽然不太讨喜,可那前凸后翘的身材倒是尚可入眼。 思及此,宁婉悠悠的长叹一声,郁闷不已。 巧的是,宁婉正这么想着,门外,便传来小厮的通传声,说是宁大小姐特意前来拜访。 门前那张宁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这两日拿去打造纯金的了。宁小姐捉摸着,木牌子不足以显示她的气势,于是便花了大价钱,让人拿去重新打造一块。 大抵是瞧着牌子没了,宁凰就动起了心思。 宁婉笑了笑,让人将她请进来了。 软软在屋内替宁婉收拾屋子,地上堆满了宁大小姐画着画着便不耐烦揉碎了的画。 有些上面还提了字。 软软虽瞧不出字画的好坏,但是她家小姐扔的,一定是不好的。 于是,软软便将宁婉扔地上的捡了起来,拿出去准备扔掉。 不多时,宁凰独自一人前来。 前些日子刘氏重病,这几日刚好,宁世海便挨了板子,如今的丞相府,人人比如蛇蝎。到时宁婉,听说因为那日因破解了辛炮的秘密,这些日子,朝臣们对丞相府二小姐的,称颂不已。 若不是因为宁二小姐奉旨追求九千岁,只怕是如今提亲的人要从城门口排到宁婉府邸门前了。 宁凰进来时,宁婉正撑着下巴,打着哈欠,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宁凰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可一想起过来时父亲的嘱托,她便耐住性子,故作温柔道:“二妹妹的日子,倒是惬意。” 如今宁婉身后,不仅有谢泽芳,还有九千岁!也不知这个小贱人用了什么手段,是个男人不是个男人的,都被她迷的团团转。 一想到这儿,宁凰心中便是愤懑不已。 宁婉挑起半边眉梢,似笑非笑的瞥了宁凰一眼,笑道:“你若是被逐出家门,你也能这么惬意。” 不用勾心斗角,不用阴谋算计,整日里惦记着怎么争宠。 宁凰被宁婉这么一噎,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宁婉知道,宁凰这种性子的,必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毕竟从前的宁婉,是她所看不起,而如今的宁凰,也不过尔尔而已。 沉默半晌,宁凰这才勉强压着性子,道:“二妹妹如今与九千岁亲近,想必也是因为你丞相府二小姐的身份,父亲说了,若是二妹妹愿意,便回去住吧,留你一人在外面,父亲不放心。” 现在让她回去住? 早干嘛了? 宁婉一时间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要是换做原主,只怕是要感动的哭瞎了双眼。只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宁婉身上,宁大小姐顿时那个暴脾气就上来了。 她上下左右的将宁凰打量了一遍,随后冷嗤一声,道:“姐姐,你是不是眼神儿不好?” 宁凰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宁婉笑了,起身抱着胳膊在院子里晃悠了一圈,笑道:“这座宅子风水好,可升官发财死老婆,如此好的地方,岂是丞相府那破落小庙能比的?” “破落小庙?” 宁凰以为自己听错了。丞相府虽算不上京城里顶富贵奢华的宅子,可怎么也丞相府邸,高不可攀,在宁婉眼中,竟是破落小庙? 那他们是什么?庙里的流浪和尚和尼姑? “宁婉,你别忘了,你这辈子都是丞相府的二小姐!难不成如今你飞黄腾达了,便忘了父亲的养育之恩么?” 说实话,宁婉的确忘记了。 毕竟她也没吃宁家大米啊。 不过,想来日后还有诸多事宜要靠着宁二小姐这个身份去解决,宁婉不禁笑了两声,意味深长道:“飞黄腾达不敢当,就是有几个臭钱,日后准备给兄长娶媳妇。” 提及钱这个事儿,宁凰就觉得一阵头疼。 她母亲但凡是个官家小姐,都不会掌中馈这么多年,还没捞着半点好。 当初蒙氏的嫁妆,现如今几乎已经搬空了,宁婉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宁凰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宁婉,僵硬的点了点头,“所以,二妹妹打算几时搬回去住?” 只要解决了宁婉,将她骗回丞相府,那么还怕谢泽芳不登门? 即便谢泽芳不登门,九千岁总是要来的? 若能在九千岁面前混个脸熟,日后陛下选后,想必也大有进益吧。 思及此,宁凰面上一喜,瞬间,看向宁婉的眼神儿就跟看一颗摇钱树似的。 宁婉猛地打了个哆嗦,撑着下巴,淡淡道:“回去就大可不必了。如今的丞相府,已经配不上我了。不过……” 她语气一顿,忽的身子前倾,笑道:“若是父亲过来求我,说不定我会偶尔回去瞧瞧。” “你!”宁凰怎么都没想到,宁婉居然说得出这种话。让父亲亲自来接她回去?她哪儿来的脸面! 然而,宁婉却将这话说的十分随意,好像宁世海在她眼里,不过一颗萝卜白菜,哦,不,酸白菜都不如。 宁凰瞬间气的脸都绿了,顾不得什么脸色,怒气冲冲道:“你别给脸不要脸!宁婉,父亲生你养你,即便当日,你做出有辱门风之事,父亲也还念及父女情分,想要留你全尸!你怎能如此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原来还能这么用呢?宁婉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原来,当爹的要毒杀亲女,这叫念及父女情分?” 饶是前世见过不少无耻之徒,宁婉此时,还是被宁凰震惊了。 这番话,这姑娘是怎么说的出来的? 宁凰梗着脖子,毕竟年幼,道行不深,此时一听宁婉这话,冷声道:“你不顾脸面,主动勾,引九千岁,险些令家族蒙羞,本就罪无可恕,何谈毒杀?” “哦,既然我都罪无可恕了,可千万不能玷污了丞相府的花花草草,搬回去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她这话一出,宁凰瞬间反应过来,中计了! 她是来请人回去的,怎么闹到现在,反倒是她不愿让人回去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宁大小姐是什么意思,其实不重要,你就当一个屁放过就行,反正这味儿也没人愿意闻。” 宁婉坐起了身子,毫不畏缩的对上宁凰的眸子。 盛气凌人,跋扈嚣张,一副娇蛮模样。 宁凰被她气的眼珠子直翻,灵,活的简直不像是个眼珠子。 瞪了半晌,宁凰忽的嗤笑一声,抬头深深地看了宁婉一眼,笑着道:“宁婉,你别忘了,你母亲的牌位如今还在丞相府,你若是不想让你母亲死后还要被做个孤魂野鬼的话,还是乖乖回家吧。” 母亲的牌位! 宁婉忽的想起这回事儿。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种事,只是这个万恶的朝代,若是蒙氏入不了宁家祖坟,那就相当于孤魂野鬼。 到时候,宁瑾丞回来,她要如何交代? 况且,她占了人家的身子,享了人家的宠爱,有些事情,自然也该出出力了。 思及此,宁婉忽的起身,朝着书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道:“你待会,我有样东西,你替我带回去。” 第七十一章:小姐,您的鹌鹑,不是您了 不多时,宁婉捏着一封信走了出来,信封上,郝然两个大字:休书。 宁凰在看见休书的瞬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声音都尖了起来,“宁婉!你疯了!” “这封休书,我代替我母亲琅琊蒙氏写给父亲大人的。麻烦你带回去交给宁世海,我母亲的牌位,从此以后,与丞相府没有半分瓜葛!” 且不说休书,自古都是只有丈夫给妻子的,即便是妻子给丈夫,可蒙氏都作古成泥了,如今宁婉这一出替母修夫,那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宁凰气的手指都哆嗦起来,指着宁婉,怒不可歇道:“宁婉,你这是大逆不道!” “逆你逆的还用你说?”宁婉翻了个白眼,凉飕飕的瞪了宁凰一眼,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赶苍蝇似的道:“没事儿赶紧走,别耽误本小姐睡觉。哦,丞相府我也会偶尔回去的,都是自家人,请无比敞开大门,好好迎接我即将的归来。” 这个厚颜无耻的贱人! 宁凰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宁婉这一出骚操作,她见所未见! 见宁凰还杵在原地没动,宁婉猛地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姑娘,你挡着我四十五度晒太阳了!” “你!” 宁凰气的浑身发抖,可一对上宁婉那张老娘什么都没干,老娘就是单纯的看你不顺眼的神情,她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宁凰满面春光而来,怒气冲冲而走。 软软正从外面进来,正好遇上宁凰,福了福身子,乖顺大:“大小姐慢走,小姐就不留您吃午饭了。” 宁凰:“!” 谁稀罕她的午饭! 于是,宁大小姐气呼呼的走出了一条曲线,地面都给她踩塌了几厘米。 宁婉闭目假寐,头顶突然一片阴凉。 她皱了皱眉,无奈道:“宝贝儿,别闹,不晒晒太阳,怎么能茁壮成长?” “小姐,谢将军传话过来,您可知您今日这幅画,卖了多少银钱?” 提到钱,宁婉猛地睁开眼,瞪大了眼珠子,“两百两?” 她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一幅字能卖到这个价钱,也算是天价了。 可是,看软软这幅喜滋滋的模样,宁婉也跟着一喜,难道真的还有一字千金这种好事儿? 软软故作神秘,双手背在身后溜达了两圈,一副儿子中了状元,但是老母亲不能骄傲的小模样道:“二百五!” “啥?” 宁婉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东西就二百五了? 她掏了掏耳朵,“你才二百五,说说看,本小姐的字值多少钱?” 软软无语,没好气道:“小姐,奴婢不是二百五,您的字儿,是二百五。” 宁婉:“……” 卖了这么多呢? 可是,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骂她? “哪个冤大头干的好事!” 宁婉气呼呼的双手插着腰,一头站了起来,“本小姐的字二百五?她还是四三八呢!” 京城某府邸内,九千岁正喝着茶,冷不丁的鼻子一痒,便是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身边瞬间哗啦啦的跪了一群的小太监,紧张到:“千岁可是染了风寒?” “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淡淡道:“不必了。许是一只小王八念经呢。” 对此毫不知情的宁小姐,还沉浸在自己的字二百五这个悲伤的现实中。 与此同时,丞相府内。 宁世海脸色铁青的趴在床上,手上抓着那一封休书,原本一张惨白的脸蛋儿,此时看着竟是像染过墨似的,乌漆嘛黑的。 宁凰小心翼翼的候在一旁。这几日宁世海心情不大好。 一方面很纠结,宁婉居然对辛炮一事有研究?这若是为宁家所用的话,将来必然会光耀门楣。 可一方面,他已经将宁婉逐出家门了,如今再拉下脸去请她回来,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放? 谁知宁世海还在这儿纠结呢,宁婉倒好,一纸休书送来。 宁凰站在一旁,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儿来。 大约是当爹的,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却被打了板子,如今每日都要刘氏伺候着上药,宁世海觉得脸上无光,所以一连几日,对着宁凰都没什么好脸色。 他猛地将手上的休书揉成一团,怒气冲冲道:“这个逆女!” 刘氏在一旁,用帕子擦着眼泪,哽咽道:“老爷,婉儿不懂事儿,不知道这休书一出,咱们丞相府就要沦为笑柄,这才做错了事儿,还请老爷不要生气。” “不知道?蒙氏那个贱人都死了,她送来休书?这是什么意思?她还想替她母亲休了我?” 宁世海越想越生气,女儿替母亲休了爹的,前所未有! 况且,他还是当朝丞相,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个气! 刘氏叹了口气,幽幽道:“怎么说,婉儿也是姐姐当年亲自教导的,怎么会教成这个样子?” “哼!那个贱人,能教出什么好女儿!”宁世海当即脸色一沉,满脸憎恶道:“去,将蒙氏的牌位给我扔出佛堂!我倒是要看看,她想怎么替那个贱人休了老夫!” 宁世海一声令下,宁凰立马拿了休书,退了出去。 丞相府内,一片死寂。 通往佛堂的角落里,几个丫鬟正低声议论着什么。 宁凰脸色一沉,眉头皱了起来,厉声喝道:“你们再这里嘀咕什么?” 宁凰平日里在在丞相府,几乎是横着走,刘氏手段又狠,别说背地里说什么了,就算是当着面儿说什么,许是都要被训斥一顿。 此时她一开口,丫鬟们吓得一抖,连忙跪了下来,一个个低垂着脑袋。 宁凰指着其中一个大丫鬟,冷声道:“说,你们在背后嘀咕什么?” 大丫鬟猛地一哆嗦,惶惶不安的抬起头,看向宁凰,低声道:“奴婢说,二小姐的字,似乎与这两日京城里声名鹊起的那位鹌鹑十三有些相像。” 鹌鹑十三? 宁凰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个鹌鹑十三的传闻。 听说此人才华横溢,尤其写得一手好字,卖字葬父,一幅字能够高达白两银子。宁凰对这种草根,自然不会上心。她上心的,只有自己繁花似锦的前程。 此时一听丫鬟的话,她忽的皱起眉头,问道:“你们见过鹌鹑十三的字?” 大丫鬟垂下头,耳根微微泛红,柔声道:“临摹的倒是见过,不过没有十三公子的入纸三分,更没有那份飘逸的灵魂,不过十三公子的字,还是极好认的。” 宁凰心下‘咯噔’一沉,缓缓的从手中将休书拿了出来,只露出里面的几个字出来,给大丫鬟看,“这个字,与她的字迹有几分相像?” 宁婉今日些休书的时候,一时不察,忘了换手写。因此这幅字,虽然小了点,可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同一个人的字。 丫鬟看到字的瞬间,立马惊呼出声,“这,这就是十三公子的字啊!” “你说什么?” 宁凰猛地瞪大眼睛,脸色大变。 鹌鹑十三,怎么可能就是宁婉? 那个废柴@怎么可能有这份能耐! 然而,宁凰打开休书仔细一看,瞬间懵了。 许是她对宁婉废柴的印象根深蒂固,以至于看到这一手字,她都是毫无反应。直到丫鬟说这字与鹌鹑十三的相像……宁凰突然意识过来,这一手字,甚好。 切绝非一日之功。 可宁婉她明明是个一无是处的废柴啊! 正在宁凰走神之际,大丫鬟又道:“如今就连九千岁,都在重金悬赏鹌鹑十三呢。” “九千岁……他想干什么?” 凌刃寒平日里恶名在外,他重金悬赏的,不是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便是上了千岁黑名单的将死之人。 如今为了一个鹌鹑十三,大动干戈……宁凰心中忽的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这话刚我问完,丫鬟便道:“外面人都说,九千岁对鹌鹑十三欣赏有加,想要推举进宫,做陛下的书道先生呢。” 进宫! 宁凰瞬间,脑子里无数个念头冒了出来。 这种好事儿,绝不能便宜了宁婉! 思及此,宁凰连忙拿着休书,脚步匆匆的往宁世海的院子赶去。 次日一早,宁婉正在呼呼大睡,梦里头还在地上捡金子。 无数个刻着二百五十两的金子在她面前排成排,宁婉一路捡了过去,一抬头,却发现自己竟是到了千岁府! 她一怒之下,转身就要走。谁知天上忽然下起了一片金子雨,噼里啪啦的便将宁婉给砸成了肉泥。 宁婉翻了个身,悠悠的抱怨了句什么,突然,门外传来软软一阵杀猪般的嗓门。 “小姐,不好了!您的鸭子飞了!” 声音穿透墙壁,宁婉猛地一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小脸紧张到:“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本小姐从来没有养鸭子!” 推开门的软软气喘吁吁的趴在门框上,见宁婉口水还在脸上,顿时小脸一沉,语重心长道:“小姐,您这哈喇子都快比得上黄河了。” 宁婉:“……” 这丫鬟没法要了!哼! “怎么回事?” 软软素来人如其名,绝不是莽撞之人,如今能把她家能躺着绝不站着的软软逼得撒丫子狂奔,想来是出事了。 软软喘了口气,组织了下语言,这才道:“小姐,您的鹌鹑,不是您了。” “啥玩意而?” 如今鹌鹑十三,就是宁婉的招牌,什么叫做鹌鹑不是自己的了? 被煮火锅了? 宁婉正纳闷之际,软软叹了口气,幽幽的解释道:“大小姐,九千岁找到了鹌鹑十三了。” 第七十二章:知道丢人还出来丢人现眼 “哪只鹌鹑?” 宁婉眉头紧锁,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她这辈子,最恨别人拿自己的东西了。况且,鹌鹑十三是她在这个朝代,自力更生的第一步,有人想拔了她的根,她岂能饶恕! 想到这儿,宁婉抹了把口水,一把拎起衣裳便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还没冲到门口,就被软软一把拖了回去。 “小姐,就算是只鹌鹑,您好歹也穿上衣服吧?” 宁婉低头一看,却见自己身上的中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露出里面红色的肚兜。 霎时间,宁婉干咳一声,转身去穿上了自己的衣裳。 待重新梳洗打扮好,已经是许久之后了。 宁婉看着镜子里,打扮的宛若要去选美一样的自己,头都要秃了。 “老娘是去算账,有必要穿成这幅模样么?” 软软恨铁不成钢的瞥了宁婉一眼,没好气道:“小姐,请拿出您去砸了前夫跟现任的婚礼现场的气势!” 宁婉嘴角一抽,“我没前任……” “那就九千岁吧!九千岁被人勾搭跑了,您还能坐得住?” 不等软软话音落下,只听‘咔嚓’一声,宁大小姐一巴掌拍了下去,顿时,她手下的桌子瞬间碎裂开来,‘哗啦’一声,化作了一团木柴,堆在地上。 软软急忙跳开脚,跟这堆木柴保持距离,免得回头五嬷嬷责怪下来,无辜牵连自己。 宁婉得知宁凰冒充自己鹌鹑十三的事儿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去丞相府算账,而是直奔千岁府。 谁知刚走到半路上,就遇到了大张旗鼓的被小皇帝派人从宫里头护送回来的宁凰。 她坐在陛下亲自赐的马车里,前面是羽林卫开道,气派十足。 百姓们纷纷惊叹不已。 “怎么是个女人呢?不是说,鹌鹑十三是个俊美男子么?” “怎么,瞧不起女人?鹌鹑十三就算是个太监,你们也没资格说这话!” “一群被鬼迷了心窍的女人!愚蠢!蠢不可及!” 男人甩着袖子离开了。 宁凰身穿锦袍,坐在马车上,雍容华贵的朝着街头上的行人打招呼。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动物园的珍稀物种放出来了呢。 宁婉抱着胳膊,站在人群后。 不等她上前,大老远的,便看见一队人,身穿西厂暗红色袍子,戴着面具,所过之处,仿佛卷起了一阵黑色的狂风一般,从马车后疾驰而来,险些冲散了宁凰的车队。 宁凰眉头一皱,回头看了眼身后紧随而来的人马,面上忽的一喜,笑着叫住为首那人。 “多谢千岁亲自护送,凰儿惶恐。” ‘吁’的一声,为首那人勒住缰绳,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向明黄色马车内的宁凰。 面具下,凌刃寒那双眸子森然如鬼魅,阴沉沉的,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勾去小命似的。 宁凰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提着一口气,骄傲道:“若非太后娘娘特意交代,凰儿实在不想劳烦千岁这一趟……” “宁家大小姐?”凌刃寒的声音仿佛是一根冰棍,子似的,冷冷的砸了下来,寒意四射。 宁凰顿时呼吸一紧,瞬间有种如至冰窖的既视感,她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笑着道:“千岁叫我凰儿便是。” 这番明显的套近乎手段,凌刃寒不是没见过。初入宫中的那些个女子,总有些人想入非非,总觉得自己美貌无边,必能让九千岁臣服于他们的石榴裙下。可这么多年了,宫里头的宫女来了又去,有活下来的,也有尸骨无存的。皇宫的牡丹化下,不知灌溉了多少妙龄女子的鲜血。 这就是皇宫。 凌刃寒能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太监,成为如今权倾天下的九千岁,又怎会是这点小手段都没有的人。 他喉咙间发出一道阴柔的笑声,戏谑道:“原来是黄姑娘,有事?” 黄姑娘出来的瞬间,饶是宁婉,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围观的百姓们不敢笑,只好憋着笑,险些憋出内伤。 当然也有替宁大小姐喊,冤的,不过也只能无声的哭喊。 宁凰面容僵硬,像是鞋拔子上糊泥巴似的,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沉默片刻,宁凰这才优雅而不失礼貌的道:“多谢千岁提拔,日后凰儿便与千岁一同,共为陛下师了,凰儿不才,虽然不及千岁万分一二,却也愿为陛下尽一份心力。” 她自认为自己这番话说的妥帖到位。 殊不知,凌刃寒闻言,嗤笑一声,淡淡道:“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便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噗’…… 宁婉实在是没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捂着肚子在一旁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九千岁还真是……尽说大实话! 宁凰一张脸都快扭曲了,她今日刚得了封赏。临摹宁婉的字迹,倒不是什么难事。虽然总觉得差了些神韵,宁凰自幼都是名师教习,模仿个七成,还是能做到的。 只是,九千岁似乎并不大开心的样子。 宁凰深吸了口气,犹自坚强道:“臣女谨记千岁教诲,必定好生努力,不负皇恩。” 凌刃寒看都没看宁凰一眼,视线不自觉的略过人群后的某处。 某只小东西,正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九千岁脸色顿时阴沉沉的,即便戴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九千岁那张阴云密布的脸。 然而,此时此刻,宁婉并未察觉,只捧着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宁凰尚未察觉,深深地看了凌刃寒一眼,微微扬起下巴,道:“劳烦九千岁,奉旨送臣女回府了。” 她话落,只见凌刃寒打马朝着人群走去。 宁凰一愣,“千岁……” “黄姑娘该不会连回家的路都不识得吧?” 这一声黄姑娘,喊得倒是顺口。 宁凰险些挺顺耳了。 她张了张嘴,咬着唇委屈道:“自然是识得的。” “既如此,黄姑娘以为咱家很闲吗?” 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凌刃寒敢说出这种话了。太后懿旨摆在这儿,您闲不闲不都得遵守? 然而,凌刃寒却是个无法无天的,说完这话,他连眼神儿都没有一个,目不斜视的朝着宁婉走去。 顿时,宁凰眼神猛地一缩,指甲掐进肉里。 宁婉还在笑,突然,头顶上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宁婉顿时头皮一紧,缓缓转过身。 一张黑黢黢的面具,忽然出现在宁婉面前。 宁小姐一惊,嗷呜一嗓子,拳头便已经出去了。 宁婉出拳速度极快,凌刃寒狭长的眸子瞬间眯起,身子微微一侧,抬手便去捏宁婉的后脖领。 女人,有些地方不能碰。对于宁婉这种特工,最介意别人一言不合的触碰自己。大概是出于本能,宁婉在凌刃寒手捏过来的瞬间,忽的抬起脚,猛地踹了过去。 瞬间,周围人皆倒吸了口冷气。 这个女人不要命了!竟敢跟九千岁动手! “谁说不是!何止是不要命,简直是上赶着投胎啊!” 就在众人等着看九千岁如何手撕宁婉时,却见凌刃寒云淡风轻的在她腿上弹指一点,宁婉腿一麻,加上力道都朝着凌刃寒踹了过去,此时她身子一软,眼看着就要朝着地面砸去。 宁婉急忙侧身,用手撑在地上,一个漂亮的转身,便能稳稳的站好。 谁知,凌刃寒长腿一扫,宁婉尚未反应过来,便朝着地面砸了下去。 就在这时,凌刃寒胳膊一伸,便将宁婉接了个满怀。 宁小姐愣住了。 炸了眨眼,看向凌刃寒,这大哥最近癖好有点多啊。 不给宁婉反应的机会,凌刃寒拎着她的脖子,脚尖一点,便飞身跳上了马背。 宁婉惊呼一声,“大哥,这马小,坐不下两人啊!” 凌刃寒一挥马鞭,唇边传来一道轻笑声,“你别乱动,便不会摔下去的。” “不是,你不觉得咱们这姿势不太雅观么?” 此时宁婉整个人面对面的扑在凌刃寒怀里。从远处看,就像是她要对凌刃寒行不轨之事一般。 可天地良心,她才是被迫的那个啊! 九千岁嘴角微微上扬,将宁婉往自己身前搂了搂,低声道:“闭嘴!” “闭嘴可以,方位换一下!” 不等宁婉话落,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定睛一看,自己竟然骑在凌刃寒身后。两条腿儿还紧紧地夹着某位大太监的腰肢。 完犊子,忘了,习惯。 宁婉以为他要把自己丢下去,所以失去重心的瞬间,便双腿死死地缠住了凌刃寒的腰。此时这姿势看起来,更诡异了。好像宁婉长在了凌刃寒身上一样。 九千岁呼吸一紧,哭笑不得的看了宁婉一眼,道:“你打算一直这么骑在咱家身上?” 宁婉吓得猛地缩回腿儿,双手一把薅住凌刃寒的裤腰带,屁,股一下有以下的跌在马背上,跌的他她生疼。 宁婉眼眶里泪眼花花,没好气道:“老娘的屁,股今日要有个三长两短,跟你没完!” 刚说完,凌刃寒忽的一甩马鞭,“驾!”的一声,耳边风声呼呼的,直往宁婉的脑子里灌。 世界终于清静了。 凌刃寒邪魅一笑,垂下头看了眼紧紧抓在自己腰间的小手,但笑不语。 第七十三章:你得起我肚子里的孩子么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的时间,马儿奔跑的速度这才降了下来。宁婉早已经呕的心肝胆肺都快吐出来了。 屁股火烧似的疼。 宁婉死鱼一样从马背上跳了下去,脚一歪,险些摔在地上。胳膊忽的被人一扶,宁婉还没反应过来,凌刃寒就撒开手,氙气灯奥:“砸坏了咱家的地砖,可是要赔钱的。” 宁婉:“……” “本小姐把自己赔给你,千岁要么?” 她挑起眉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某道颀长的背影。 说来奇怪,凌刃寒走路时,双手背在身后,斗篷随风而起,明明是一副气场超强的画面,却生生的被他走出了活色生香的既视感。 凌刃寒脚步微微一顿,随即,他转过头,蹙着眉头瞟了宁婉一眼,“赔钱的买卖,咱家可不做。” 赔钱…… 宁小姐突然有种自己脸上被人贴了俩字的既视感:穷酸。 宁婉忽的诡异一笑,抬起脚,朝着地面,狠狠地剁了下去。 ‘咔嚓’一声,地砖碎裂声传来。 凌刃寒背影一僵,缓缓转身,视线一寸一寸的挪到宁婉脚下。 只见平整的地砖上,裂开了几道细缝。 在场众人皆呼吸一滞,垂下脑袋不敢抬头去看。 然而,宁婉踩碎了地砖,忽的抬起脚,‘嗷呜’一嗓子嚎了起来,“痛痛痛,这什么材质啊?怎么这么硬!” 险些剁断了她的脚!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哭笑不得的瞥了宁婉一眼,然后转身朝着宁婉走去。 宁小姐吓得急忙后退,“欺负老弱病残会遭雷劈的!你别乱来啊!” 话音未落,脚下一空,天旋地转间,再抬头时,宁婉却发现,自己竟是已经在凌刃寒的怀里了。 她抬头,便对上他光滑的下巴。 说实话,宁婉不喜欢有胡子的男人。不过这个万恶的朝代,男子到了而立之年,便蓄起了胡须。凌刃寒如今年轻貌美,像是长在了宁婉的审美上一般。 除了这厮平日里可恶了点,其实多数时候,还是可爱的。 于是,宁婉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盯着凌刃寒看。 经过回廊,过月亮门,凌刃寒抱着宁婉一路直奔自己的院子。 殊不知,两人刚回府邸,这消息便传到了韩香耳中。 都市,香夫人又是一通乱砸,连凌刃寒前些日子随意打赏的一根步摇都砸了。 “宁婉!这个狐狸精!我这些年,守在千岁身边,他对我不冷不热,如今一个宁婉,这才几日,他的魂儿就被勾去了吗?” 丫鬟吓得连忙捂住韩香的嘴,紧张到:“夫人,慎言!” 在千岁府说这种话,也不怕传到九千岁的耳朵里去。 韩香气的眼眶通红,转念一想,宁婉不过是丞相府里的不得宠的女儿,而她,可是太后娘娘的侄女! 想到这儿,韩香擦了擦眼角,再抬头时,又恢复了那副斗志昂,扬铁公鸡的模样。 “走,既然千岁把人领回来了,本夫人作为府中唯一的女眷,去瞧瞧吧。” 彼时,宁婉正趴在凌刃寒的软塌上,脚踝有一丝丝的痛楚袭来,疼的她顿时倒吸了口冷气。 怪只怪,这身子太过娇弱。 想当年,她宁婉可是一脚踹翻一座石像的人,如今跺跺脚,居然还负伤了?说出去都丢人。 正埋着脑袋自我反思,脚腕上,忽的一凉。 宁婉下意识的就要缩回脚,可她刚一动,就被凌刃寒一把抓住脚踝。 她抬眸,眸光水润,满脸懵逼的看着凌刃寒。 后者脸上诡异的面具不知何时取了下来,今日他脸上并未上妆,肤色倒是比上妆时还要白嫩几分,尤其是那双狭长凤眸,微微迷城一条线,宁婉顿时觉得骨头都在‘咔嚓咔嚓’直响。 “你谋杀啊?”宁婉倒吸了口凉气,却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之人,这个世上,凌刃寒是第二个亲自弯腰给她上药的人。 第一个…… 想到那人,宁婉眼前一花,不知为何,总觉得凌刃寒竟是与那人的身影渐渐重合。 待反应过来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宁婉猛地甩了甩脑袋,回过神来。 “口水,不要流到咱家的塌上。” 凌刃寒斜睨了眼宁婉,戏谑道。 他手上还有药酒,宁婉的脚踝,已经肿了起来,这若是换做旁的女子,只怕是要嗷嗷嚎叫了。可宁婉却像是没什么知觉一般,饶是他下手这么重,她都没有半点反应。 其实……宁婉只是沉迷美色,忘了反应罢了。 闻言,她思绪回笼,没好气的白了凌刃寒一眼,道:“九千岁这双眼睛生的实在是好看,就是蒙了灰尘,不怎么透亮。” 凌刃寒手上动作一顿,然后面不改色,继续用药酒揉擦着宁婉的脚踝上,冷笑道:“哼,怎么,你喜欢?” “喜欢你就送我么?” 宁婉冷哼一声,瘪瘪嘴,满不在乎的说道。 宁凰那个土包子,居然冒充她?凌刃寒身居九千岁多年,居然没看出来? 真是,白瞎了一双这么好看的眸子。 宁婉越想越生气,将自己的脚丫子缩了回来,瞪着他。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无奈起身,用帕子净了净手后,淡淡道:“宁小姐好大的口气,你若喜欢,咱家就给,日后你若是要上天,咱家难不成还要护送你一路西去?” “那倒不必,”宁婉朝着他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只需要把自己的名字该做天,就好。” “嗯?” 凌刃寒一时没反应过来,没理解宁婉的意思。 只是,看宁婉那一副春心萌动,小脸通红的模样,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想到这儿,九千岁冷嗤一声,将擦过手的帕子丢在地上,转过身,一副秋后算账的姿态道:“今日热闹,宁小姐看的可开心?” 宁婉今日街头看热闹,尽管一开始躲在人群后,凌刃寒还是一眼看到了。 茫茫人海中,也就只有她敢笑的那么肆无忌惮。 闻言,宁婉不悦的翻了个白眼,嫌弃道:“千岁日日吃饭时见着苍蝇能开心?” 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居然说他是苍蝇? 凌刃寒禁不住抬了抬眸,压下满腔怒气,冷笑一声,道:“咱家不介意,今日便让你吃着苍蝇就饭!” “我……” 凌刃寒的变态众所周知,宁婉心中清楚,若是真的惹毛了这位,以她今天这幅伤残人士的模样,怕是打不过。 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给颗糖哄一哄。 于是乎,宁婉从怀里摸啊摸,竟是真的摸出一颗糖来。 凌刃寒身子一侧,避之如蛇蝎,惊恐道:“这又是什么毒物?” 宁婉:“……毒药!” “宁小姐这是得不到咱家的眼睛,便打算毒死咱家吗?” 凌刃寒说罢,宁婉一把将糖剥开,塞进嘴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凑过去,贴上了凌刃寒的唇。 九千岁最是厌恶甜食。 然而,当宁婉推着糖塞进他嘴里时,甜蜜划开,霎时间,他竟是忘了推开宁婉。 直到宁婉深吸了口气,小脸憋的通红,猛地一爪子拍开凌刃寒,这才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九千岁吃了我的糖,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哼!”凌刃寒眼刀子一扫,不自然的别开视线,漠然道:“你倒是野心勃勃,说说看,何事?” 宁婉咬着唇,忽的态度一变,笑眯眯的上前去报了凌刃寒的胳膊,讨好道:“我落了一样东西在丞相府,千岁能帮我拿回来吗?” 她仔细的想过了,蒙氏的牌位,必须要从佛堂里弄出来。但是宁婉对这种事情向来怵得慌,宁世海也不是那种会把东西送过来的人。更何况,药箱一劳永逸,只能从权势上,压倒他方可。 于是,宁婉才把主意打到凌刃寒身上。 放眼天下,谁最会以权压人?那必然是凌刃寒莫属。 凌刃寒微微一瞥,蹙眉道:“莫不是落下了你的脑子?” 宁婉:“……” 老娘有求于人,我忍…… “今日我已给了宁世海休书,我想把我母亲的牌位请走。” 宁婉话落,凌刃寒的眸子不可察觉的瞪大了些。 “你,给谁休书?” 九千岁做人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听说女儿给爹休书的。 这宁婉,还真是一天不闹出点幺蛾子就一天不安生。 宁小姐吸吸鼻子,严肃道:“我替我娘,休了宁世海。” “宁婉!” 凌刃寒忽的叹了口气,无语道:“你能安生一天么?只一天,咱家便谢天谢地了。” 琅琊蒙氏,若是休夫,这事儿闹出来,动静不会小。 宁婉替母休夫,事情若是闹大,必定会影响到朝中势力。毕竟朝廷中,还有不少琅琊蒙氏的势力。 之前是碍于宁婉这个纽扣横在琅琊蒙氏和宁世海只见,如今若是休夫…… 凌刃寒眉头挑了挑,心没好气道:“你还真是会给咱家惹事。” “千岁,你只说帮不帮我!” 宁婉眼巴巴的望着他,敢这么理直气壮的指使九千岁的人,宁婉也是第一个。 凌刃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面无表情的便要离开。 谁知他刚起身,身后,便像是黏了一道小尾巴似的,宁婉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肢,呼天抢地道:“孩儿他爹啊,你不能丢下我们母子,就这么撒手而去啊!你若是不管我了,日后这日子我还怎么过啊!” 九千岁嘴角一抽,“放手!” “什,什么?凌刃寒,前几天夜里你还抱着人家喊么么哒,这才穿上衣裳几天啊!你竟胸口!你这么做,对得起我肚子里的孩子么?” 门外,刚走到院门口的韩香瞬间脸色惨白,身子摇晃了两下,忽然脸色铁青的朝着院子内冲了进去,怒声骂道:“好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又是再哪里弄出来的野种,竟敢栽赃九千岁!” 第七十四章:本小姐从不打女人的 来的还真是时候。 宁婉早就看见有人去通风报信,整个千岁府,也就只有韩香一个女主子。所以刚才的话她也是故意说的。既然有人要找茬,倒不如她先出手。 不然,倒让人以为她宁婉怕了似的。 宁大小姐幽幽的扫了韩香一眼,笑着打招呼:“香夫人,人家口吐芬芳,你怎么满嘴喷粪呢?” “你,你说什么!”韩香出身贵族,自幼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就算是怒急了,也不过一句放肆。何时听过宁婉这般粗鄙的言语? 她,她居然说她满嘴喷粪? 瞬间,韩香便红了眼珠子,死死地瞪着她,跟要吃人似的。 宁婉‘噗嗤’一声轻笑,掩着唇,诧异道:“香夫人年纪轻轻的,耳朵就这么不好使了?” 她说着,松开箍着凌刃寒的手,抱着胳膊,缓缓走到韩香身前,咧开嘴,嘿嘿一笑。 韩香气的一口气儿险些没缓上来,厉声道:“胡说八道!” 声音都尖了,想来也是被宁婉气急了,否则以香夫人平日里的偶像包袱,怎么能好好的一个人喊出了公鸭子上架的既视感? 说罢,韩香咬着唇,可怜兮兮的望向凌刃寒,娇滴滴的唤了一声:“千岁~”她张开双手,朝着凌刃寒便扑了过去。 然而,只见九千岁云淡风轻,脚下微微一动,身子一侧,韩香刹车不及,险些踉跄着摔到一旁。 韩香整个人都懵了。 不等她回神,身后,凌刃寒阴柔的声音传了过来:“香夫人有什么话,要么直说,要么进宫去找太后娘娘说,也是一样的。” 瞬间,韩香心下‘咯噔’一沉,整个人都不好了。 太后将韩香赏赐给凌刃寒,本就是为了让她做细作,凌刃寒虽一直对此心存芥蒂,却从未挑明,况且,凌刃寒这样八面玲珑之人,向来知道如何权衡,可今日,他竟然毫不留神的拆穿她进宫告状的事儿! 韩香只觉得浑身冰凉,伸出去的伸出去的手尴尬的僵在半空。 过了半晌,韩香眼下忽的滑过两行清泪,委屈哽咽道:“千岁,妾身既是嫁入千岁府,就是千岁的人,妾身对千岁的一颗真心,天地可鉴哪~” “真不真心,咱家不在意,只要香夫人安分守己,便足以。” 宁婉顿时有种香夫人一颗真心为了狗的感觉。 不过,人家姑娘家都表白到这份上了,这大太监又不是真的不行,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思及此,宁婉忍不住的朝着某人身下看去…… 韩香正委屈,此时一看宁婉那副不怀好意的眼神儿,顿时脸一黑,当即怒喝一声,抬起巴掌朝着宁婉甩了过去:“贱人!你敢对千岁不恭!” “咔嚓”一声,不等韩香的巴掌碰到宁婉,手腕上,忽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韩香瞬间脸色惨白,死死地咬着唇,片刻后…… “啊!”的一声惨叫声,响彻云霄。 “本小姐从不打女人的。”宁婉擦了擦手,将韩香丢在地上。 不打女人?你刚才打的是公狗吗? 韩香又疼又气,宁婉一松手,她便狼狈的跌坐在地上。眼眶通红,可怜兮兮的,像极了一只刚被蹂躏过的哈巴狗。 宁婉揉了揉手腕,缓缓蹲下身子,单手挑起韩香的下巴,语气一沉,冷声道:“从前我不动你,是因为我对美人儿,难免心存恻隐。今日动你,是因为你这种档次的,实在是配不上美人儿二字了。” “你!" 韩香气红了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宁婉,然而,宁大小姐说完这番话后,便直起身子,冷冷的下了逐客令:“香夫人好自为之,赶紧走不送。” 这是千岁府!到底谁该走! 韩香气的脸都白了,然而,凌刃寒在此,她也不敢太过放肆,于是只能收拾好情绪,咬着牙,起身狼狈的离开了。 她的身影刚消失在视线中,宁婉立马嗷嗷的揉着自己的手腕,满脸愤愤的道:“嗷嗷,女人不都是水做的吗?她那胳膊怎么是铁臂?” 凌刃寒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随后转身在上首位坐下,淡淡道:“想要咱家帮你,可以。不过,咱家有个条件……” …… 半个时辰后,宁婉从千岁府出来。临走时,满脸的官司。 万万没想到,凌刃寒的条件居然是让宁小姐每天早起去千岁府打麻雀! 如今天亮得早,窗外头时不时的便有麻雀飞过,九千岁又是个喜静的性子,稍有一点动静,他便心情不悦,暴躁不已。 以九千岁的话来说,心情好的时候,宁婉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可以考虑一二。 可若是心情烦躁……宁婉之前偷他宝贝的事儿,可以拎出来再好好的算一笔账了。 不过,为了蒙氏的牌位,宁婉还是忍辱负重的答应了。 回到府中后,宁婉便守在窗户前,一言不发,似乎在等什么。 不远处,五嬷嬷和软软一遍绣花缠线,一遍道:“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 闻言,软软同样满脸迷茫,脑子一转,忽的道:“莫非是对九千岁下手未遂,心情不好。” “哦,这样啊。”五嬷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到凌刃寒,五嬷嬷眼角微微弯起,倒是有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既视感。 过了半晌,她这才道:“这有什么的,咱们大小姐貌若天仙,温柔娴淑,明日一早,我便炖一锅补汤,让大小姐给千岁送去,保准一举拿下。” 软软若有所思的看向一脚踩在窗户上,一手搭在膝盖上,正大咧咧的嗑着瓜子的宁婉,欲言又止道:“嬷嬷,您真的觉得,咱们小姐……温柔娴淑?” 五嬷嬷原本还没反应过来,然,待她扭头看见宁婉这幅大佬上门要债的姿态后,急忙‘哎呀’一嗓子,擦了擦手,朝着宁婉疾步走了过去,“小姐啊,您这成什么样子?快,腿放下来!”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京城夜里依旧繁荣,来往的叫卖声,吆喝声嬉笑声夹杂在一起,喧闹之下,难有清明。 宁婉按照约定,换了衣裳后,便绕到了丞相府后门。 凌刃寒只跟她说,自己都计划好了,今日必定将蒙氏的牌位给她请回去。然而,具体的计划却没告知她。 宁大小姐按照约定好的时辰,蹲在后门。 几个长久蹲守丞相府后门的乞丐,一看宁婉这副从此这条街我做主的模样,吓得连忙拿了破碗拐杖撒丫子就跑,一路跑一路掉银子。 宁婉揉了揉鼻子,冷哼一声,抱怨道:“怎么还不来?”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墙头上,一道轻笑声传来。 宁婉猛地回头,却见墙头之上,一人黑衣墨发,正懒洋洋的坐在墙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人戴着狼牙面具,然而,面具下,那双眸子微亮,眸中映着远方灯火,也映着宁婉。 见宁婉看着他,凌刃寒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道:“自己爬上来。” “你不是说今夜帮我把我母亲的牌位请回去么?让我爬墙作甚?难不成去偷东西?” 谁知,宁大小姐一语中的。 凌刃寒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笑道:“还不算太笨。” “嗯?”这话的意思是,难道让自己来做贼? “凌刃寒,本小姐是让你请我娘的牌位回去,不是偷!” “来都来了,不偷一回过过瘾?”九千岁说的理直气壮,见宁婉始终没动静,他便跳下墙头。 也不知怎的,宁婉仿佛听见‘哎哟’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一阵闷哼声传来,不多时,凌刃寒从里面开了门。 宁婉正要进去,却被他一把捞住。 顺着凌刃寒的视线看去,只见宁婉脚边,后门门槛下,躺着一个看门小厮。 此时那小厮正一脸见了仙女,结果仙女却揍了他般委屈的神情,安静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顿时,宁婉嘴角一抽,一言难尽的看着凌刃寒。后者倒是坦然淡定,双手负在身后,大摇大摆的朝着府内走去。 “大哥,你是带我来做贼的,这么光明正大会被发现的!” 如果她没记错,丞相府的巡逻队应该是一个时辰晃悠一趟。 然而,凌刃寒恍若未闻,见宁婉半天没跟上来,不由得回头看了宁婉一眼,嫌弃道:“宁大小姐难不成还要咱家抱你不成?” “九千岁,咱能低调点吗?” “嗯,咱家明白了。” 凌刃寒说着,忽的走到宁婉身前,背过身去。 宁婉惊住了。 大哥,你这是作甚啊? 就在这是,凌刃寒忽的一把将宁婉往自己背上一扔,转而脚尖轻点,便背着宁婉往府内飞去。 “啊啊啊,老娘不会轻功啊~” “哥,你衣服啥材质的,老娘抓不住啊~” “凌刃寒,老娘跟你不共戴天~” …… 片刻后,宁婉总算是安全着陆。 从凌刃寒身上跳下来的瞬间,宁婉险些吐了。 不是,自动式人体飞机的感受,果然不太美。 她正捂着肚子,眼角余光一瞥,却见正前方的牌匾上,正郝然刻着几个字:佛堂。 这里面,供奉的,就是宁婉的母亲,以及丞相府的列祖列宗了。 宁婉摸了摸鼻子,正准备进去,忽然,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放肆,什么人!” 第七十五章:老娘干的是靠脸吃饭的活儿! 宁婉一听这声音,处于本能,一头从凌刃寒身上跳了下来,二话不说,拽着他便往身侧的草丛躲了过去。 她猫着腰,尽可能的将自己缩成一团。谁知她眼角余光一瞥,却见九千岁挺直了脊背,满脸王者凝视的看着门外,宁婉一惊,急忙死死地抓住凌刃寒的肩膀,将他往下一按,没好气道:“大哥,有点做贼的自觉性好吗?” “贼?” 凌刃寒冷嗤一声,一把拍开宁婉的爪子,站了起来,然而,他刚直起身子,身后,宁婉忽的一把将他拖了回去,死死地按在地上。 女子娇软的身体压,在自己身子上,凌刃寒浑身血液逆流,脑子一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宁婉。 “你……” “嘘!闭嘴!” 宁婉气势汹汹的瞪了凌刃寒一眼,转而将脑袋压低,几乎是要贴在凌刃寒的胸前了,细碎的头发丝落在他脖颈间,痒痒的。九千岁这辈子,唯一一个亲近过自己的女人,也就是宁婉了。 每次他都想把人拍出去,可说来奇怪,每次都不忍心下手。 宁婉趴在她身上,不时的换着姿势和方位不说,还满脸嫌弃的抱怨道:“怎么石更邦邦的?大哥你怀里揣砖头了?” 一时间,九千岁哭笑不得,没好气的瞪了宁婉一眼,却发现她根本看不见后,便改为无奈的叹气了。 门外,脚步声整齐有序,应该是巡逻的侍卫。 丞相府虽然把守没有千岁府那么变态,可好歹一品大员的府邸,这要是半夜进来个贼,还没抓到,宁世海的脸面往哪儿放? 脚步声渐远,停都不曾停一下。宁婉顿时懵了。 “他们就这么走了?” 宁婉眼巴巴的看着凌刃寒,眼底写满了不可置信。 九千岁深吸了口气,黑衣黑发黑脸,若不是那双眸子太过明亮,宁婉几乎要以为自己此时压的是个黑山老妖了。 闻言,凌刃寒冷嗤一声,反问道:“不然,留下来陪宁小姐叙叙旧?” 宁婉手脚并用的从凌刃寒身上爬了下来,双手插着腰,没好气的指着门外那些人离开的方向,气呼呼的道:“老娘的美貌,就这么不起眼么?” “这与美貌何干?”九千岁上下将宁婉打量了一番,嘴角抽了抽,继续道:“况且,宁小姐脸上也没写美貌两个字。” ‘噗’……宁小姐险些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这个混蛋!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把老娘当空气吧?脚都不停一下直接走过去?老娘不要面子的?” 凌刃寒:“……” 这种时候,面子大可不要。 可看宁婉那副神情,好像被人用鞋耙子狠狠地打过似的,整张脸都黑了。 她噘着嘴,眉头紧锁,面露愤怒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娇俏可爱。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后,凌刃寒忽的起身,声音一沉,道:“进去吧。” 说着,他看也不看宁婉一眼,朝着佛堂走了过去。 宁婉瘪瘪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他后面,可没走两步,不远处,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不好了!着火了!” “快救老爷!" 宁婉动作一顿,猛地回头一看,只见见丞相府主院方向,火光大起,赤红的火光与蓝天暮色交织,照亮了一方天地。 宁婉心中大惊,猛地扭头看向凌刃寒,“你干的?” 九千岁脚步一顿,挑起半边眉梢,扭头看向宁婉,毫不避讳道:“是。” 他凌刃寒,心狠手辣,眦睚必报。做事从不遮掩。是他放的,就是他放的。 宁婉蹙起眉头,抿着缓存没说话,似乎在想些什么。 见她这幅神情,凌刃寒心下猛地一沉,忽的欺身上前,似笑非笑的道:“怎么,怕了?” 怕? 不就是放过火么?当年宁小姐在他还尿床的时候,就干过了。不过,凌刃寒凑这么近做什么? 宁婉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默默地后退两步,保持安全距离,抬起头看了眼黑压压的头顶后道:“下次放火,找个不下雨的天气!” 她说完,仰起头,率先进了佛堂。 身后,凌刃寒轻笑一声,跟了进去。 琅琊蒙氏,他也曾听闻过大名。毕竟是琅琊第一世家,况且,当年琅琊蒙氏女低嫁宁世海,闹得满城风雨,后不惜与家族决断,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换来一个两人。 久远的事情,凌刃寒也是从旁人口中听说。 但是今日他特意跑这一趟,却也还有别的打算。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佛堂,昏暗的佛堂内,一股阴冷的气息铺面而来。宁婉从怀中摸出一只火折子,照亮佛堂。 可待看清楚佛堂内的东西后,宁婉脸都绿了。 偌大的佛堂内,桌子上供奉着宁家列祖列宗,然而宁婉一排排看过去,却唯独没看见蒙氏的牌位。 “老狐狸!他竟然转移了我母亲的牌位!” 凌刃寒轻笑一声,忽的一把将宁婉捞到身后。就在这瞬间,佛堂外,箭矢如雨般的朝着里面射进来。 凌刃寒卷起披风,将箭矢扫落。然而,外面火光乍起,不知是谁高喝一声,无数只火箭再次射向佛堂。 “小心!” 凌刃寒正要去拉宁婉,将她推开,却见某个小东西,阴沉着脸,一副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的模样,身子一闪,不等他看清楚她是怎么躲开那些箭矢的,宁婉便已经‘咔嚓’一声,撞破了窗户,朝着外面冲了过去。 大概放箭之人没料到还有这么不要命的,错愕的瞬间,宁婉已经到了跟前,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头,‘哐’的一声,把人砸飞了。 佛堂内,凌刃寒眼角隐隐抽搐了下,然后默默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打得好。”随后,九千岁干脆姿势优雅的撑着额头,坐在供桌上欣赏起宁婉打架来。 宁小姐打架,虽然动作下流了点,可都是招招毙命,且动做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凌刃寒饱览群书,尤其是武学这块,但凡是这世间出现过的功夫,他都有过研究。可宁婉这个打法……这是杀猪么? 只听门外惨叫连连,宁婉几乎是不给那些人反应时间,也不畏惧他们手中火箭,该打就走,尤其是为首那人,此时正被宁婉一脚踹翻在地上,紧接着,她起身骑在那人身上,从头上拔下簪子,冷哼一声道:“敢偷袭你姑奶奶?出生的时候没人告诉你,见着姑奶奶要躲着走?” 凌刃寒:“……” 被压着的男人,脸上戴着面罩,看不清容貌,可当对上宁婉那双气势汹汹的眸子时,他竟是缩了缩脖子,一脸见鬼的模样瞪着宁婉,没好气道:“真他么倒霉,踩了好几天的点儿才动的手,怎么就遇上同行了?” 宁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男人,忽的反应过来她说的同行是什么,顿时脸色铁青,怒道:“谁他么跟你同行!老娘干的是靠脸吃饭的活儿!” 闻言,男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鄙夷的看向宁婉,然后又看了看她此时的姿势,皱着眉头,不可思议道:“你这样的,也能有生意?” 凶神恶煞,动作粗鲁,气势凌人。 哪个男人这么自虐,才会找她? 宁婉深吸了口气,诡异的笑了一声,忽的道:“老娘有没有生意,你看里头不就知道了。” 说着,她起身让开,男人顺着她说的方向朝着佛堂内看去,然而,只大约看见一道黑色的影子,还没看清楚那是个什么玩意儿,瞬间,一看祖母绿的珠子从佛堂内射出来,男人躲避不及,吓得脸都白了,裤裆下一片潮湿。 紧接着,一阵难闻的骚臭味儿弥漫开来。谁知,祖母绿的珠子却在他脑门前,‘咔嚓’一声,碎成粉末。 这功力!岂是他们这群小贼能相提并论的。 男人急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吓得面无血色,浑身哆嗦,“大侠,大侠饶命啊!” 宁婉默默地为自己的狗屎运哀叹一声,不过,做贼之人,岂能放过? 宁婉虽不是什么恶毒之人,可这些人方才可都时放了火箭,意图取她性命的啊! “明日午时之前,我要看到你们自首,若是京兆府尹那里明天接不到你们这起纵火案,那就别怪老娘掘地三尺把你们给抛出来了。” 众人连忙点头,乖巧的不像话。 一记闷雷,闪电照亮半边天空,宁婉蹙起眉头,看了眼还没烧起来的佛堂,以及火势刚大起来的主院,叹了口气,恶狠狠地道:“还不滚!” “是是是,我们这就滚。” 一群人连忙连滚带爬的逃跑了,就跟屁,股后面有老虎似的。 实际上,身后只有宁婉那张比老虎还要凶的脸。 佛堂这边的变故,自然是比不上宁世海的主院了。宁婉看了眼空空如也的佛堂,心情忽然低落。 这是她想为蒙氏做的第一件事,没想到,居然一场空。 她背影可怜兮兮的往门外走去,凌刃寒也不知为何,竟是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凌刃寒正要安慰一二,却不想,宁婉忽的扭过头,一脸严肃的问道:“不能暗地里偷,你说我能不能明面上抢?” ‘咯噔’一声,凌刃寒心似乎往下沉了沉。 如果宁婉当真光明正大的上门来抢,日后她的名声,只怕是也毁了。这个小东西,做事都不考虑后果么? 想到这儿,凌刃寒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无奈道:“除了偷就是抢,咱家还有个法子,只看你要不要一试。” 第七十六章:老娘这都是战术 凌刃寒低声在宁婉耳边交代了几句后,便大摇大摆的打道回府。 丞相府虽然此时多数人都在救火,可这厮居然连躲都不躲一下,昂首挺胸,就像是视察的领,导一般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 宁婉惊了。 丞相府的人到第有多少是西厂的细作啊! 次日一早,宁婉从睡梦中醒来,还没睁开眼,便被软软一嗓门唤醒了。 “小姐,小姐,好多麻雀!” 软软惊慌失措的从门外冲了进来,刚进门,就对上宁婉那双茫然中透着几分愤怒,愤怒中又带着几分蔫蔫巴巴的小眼神儿。她不禁心下咯噔一声,问道:“小姐,您昨夜做贼去了?” 宁婉:“……” 她脸上写了做贼俩字了吗? 宁小姐打了个哈欠,顶着鸡窝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转身倒回床上。 “什么麻雀?” 此时的宁婉还没反应过来,昨夜九千岁答应自己时,提出的条件。 话一出口,突然,宁婉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她猛地起身,朝着门外奔了出去,却见院子地上,堆满了小腿儿被捆起来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凌刃寒!” 这个混蛋! 霎时间,宁婉睡意全无,撸起袖子便准备冲去千岁府跟凌刃寒那个斤斤计较的小人决一死战! 然而,就在这时,五嬷嬷却从门外进来,手上还捧着一套妆盒,笑容满面的道:“果然还是九千岁想的周到,还特意给小姐送了衣裳首饰来。小姐,快去换上。” “本小姐看起来像是会缺一件衣裳的人?”宁婉冷嗤出声,然而话落,却见五嬷嬷打开妆盒,从里面取出一套绯红色的长裙,裙子上镶嵌着与凌刃寒的发带同款宝石,银丝镶嵌珍珠,布满裙面。 两个字形容:奢华。 宁婉张了张嘴,在五嬷嬷含笑的目光中,砸吧砸吧嘴,没好气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不是,”五嬷嬷笑着道:“九千岁送了这么大一份礼物,老奴也觉得奇怪呢,不过,千岁派来的人说什么,小姐穿上这身裙子,美貌二字不必看,也不必说,便天下皆知了。” 宁婉:“!!” 老娘的美貌还要靠一条裙子! 不过,裙子倒是真好看。 身侧,软软掩着唇低低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遍感慨道:“九千岁怕是就喜欢看小姐这幅明明很喜欢又不得不厌恶的样子,小姐,您这是何苦呢?衣裳是穿在您身上,好看也是您好看,管他那么多作甚?” 宁婉:“……” 啧啧,说的居然还有点道理。 宁大小姐清了清嗓子,将裙子拿了过去,然后转身,进了屋里。 不多时,软软和五嬷嬷正翘首以待宁婉换上新裙子的模样,却见房门打开。 屋内,宁婉依旧一袭常服,手上抱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红布走了出来。 软软眼珠子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宁婉怀里的那块布,惊讶道:“小姐,这,这是……” “哦,我琢磨着一条裙子上又是宝石又是珍珠,出门容易被打劫,所以就把珍珠和宝石扣下来了。” 扣下来…… 软软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过去。 五嬷嬷倒是颇为好笑的摇了摇头,上前替宁婉将衣裳整理了一番,笑道:“小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不过,这九千岁倒是个好孩子,对小姐也好。真是羡煞旁人啊。” 宁婉哭笑不得,送一件衣裳就是对她好了? 怎么不说这大清早的往她院子里丢麻雀呢! 宁小姐气呼呼的将破布往地上一丢,看了眼满院子的麻雀,偷都大了。 而此时,千岁府内。 九千岁昨夜熬夜批了一晚上的奏折,今日一早,又命人打了一个时辰的麻雀,这才心情不甚爽悦的睡觉去了。 直至午时,九千岁这才起身,收拾妥当,光鲜亮丽的去了书房。 吴刚早已候在书房内,见凌刃寒进来,他恭敬的垂下头,“千岁,已经派人去琅琊了。” “嗯。”凌刃寒点了点头,端起桌子上的茶盏,漫不经心道:“衣裳送去了?” 提起这个,吴刚只觉得头顶一凉,不知为何,莫名的生出一股脑袋可能随时会不在脖子上的感觉。 日光洒落桌案,凌刃寒半边身子沐浴在阳光下,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光一般,绯色锦袍上金色蟒纹栩栩如生,他单手撑着脑袋,好似一樽极好看的人像。 吴刚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点点头,道:“是。”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又道:“收下了?” "嗯。" “可曾喜欢?” 吴刚:“……”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吗? 他咽了口口水,手指情不自禁的蜷了起来,低声道:“她……将珠宝拆下来后,把衣裳剪成了抹布。” ‘噗’的一声,九千岁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竟是难得的失了仪态。 吴刚急忙递上帕子,继续垂着脑袋,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被九千岁当出气筒。 咳了半晌,凌刃寒这才漫不经心的抬起头,一言难尽道:“凤凰火的料子,千金一尺,她就给剪成了抹布?” 她怎么不把自己当抹布呢? 凌刃寒哭笑不得,起身,在原地踱了几步,随后猛地回头看向吴刚:“那就再送些珠宝过去,可别让人家瞧着追求咱家的人,如此寒酸。” 吴刚:“……” 主子您到底是希望人家追求你还是不希望?他怎么有点糊涂了呢? 突然,凌刃寒脚步一顿,扭头道:“京兆府尹,对捉贼有功之人,可有封赏?” “啊?” 吴刚风中凌乱了,想了想,犹豫道:“应该是,有,有吧?” 天朗气清,昨夜一场大雨,冲刷掉了京城上空多少污,浊,空气里透着一股暖暖阳光的味道。宁小姐自早上收拾完了麻雀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谁喊也不开门,也不知道在里头捣鼓什么。 直到午时,五嬷嬷忧心忡忡的拿着饭食守在门外,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宁婉出来,急的险些要哭出来了。 “小姐,人是铁饭是钢,您这么饿下去,若是饿坏了,大公子该有多心疼啊!” 屋内,宁婉正拿着针线艰难的干活,闻言,她头都没抬一下,道:“放心,哥哥挨的饿一定比我吃的饭还多,他还是多疼疼自个儿吧。” 五嬷嬷闻言,哭的更大声了,“那也不行啊,大小姐若是瘦了,身材干煸了,日后如何留得住九千岁的心呐!” 谁他么要留住凌刃寒的心!宁婉一个走神,‘哎哟’一声,正在穿线的针忽的刺在手指上,顿时疼的宁小姐眼泪哗哗。 女红什么的,真不是普通凡人能干的。 想她宁婉,扛得起大炮,打得了靶,居然就被这小小一枚绣花针给暗算了? 宁婉越想越生气,然而一看见桌子上满满当当的她做的文,胸,瞬间又斗志昂昂了。想来这个朝代,没人见过这么奢华的文,胸吧哼,她宁婉发财的日子到了。想着想着,宁婉就不自觉的笑出了声,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每天睡在金子上的模样。 于是,宁婉干的更加卖力了。 屋外,五嬷嬷哭的也更加卖力了。 过了不知多久,五嬷嬷终于哭累了,抽抽噎噎的抱着饭食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小姐啊,您要实在不想吃也行,您先出来,老奴陪您把千岁送来的衣裳缝补好,保准他看不出来!” “不需要。” “那,老奴去市面上,给您找一套一样的?或者,差不多的,老奴给您改改?这要万一是九千岁送来的聘礼,可是要坏了事情的哦。” 宁婉:“……他一个太监,送什么聘礼?乖乖等着本小姐去迎娶不好么?” 此话一出,五嬷嬷瞬间无语。 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此时软软从外头买完菜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五嬷嬷这副霜打茄子般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沉,忙上前去问清了情况。待五嬷嬷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软软叹了口气,安抚的拍拍五嬷嬷的手,然后退开两步,忽的扯起嗓子,大声道:“万没有想到,小姐居然为了九千岁,节食减肥,真是太感人了,奴婢这就去告知九千岁。” 说着,软软拎着裙子就要往外跑去。 没等她跑两步,大门‘哗啦’一声打开,宁婉身上穿着一件奇怪样式的东西,上面挂满了珍珠宝石,那东西挂在胸前,看起来像是个肚兜,可不知为何,又比肚兜精妙许多。 她一把薅住软软的胳膊,眼角一弯,小脸正经道:“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软软还沉浸在宁婉这套诡异的衣裳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宁婉松开她的爪子,转而一屁,股在五嬷嬷身边坐下,端起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含糊不清道:“那大太监怎么长的?腰肢比老娘的还细,我一只手都能给他折断咯。” “哎哟哟,小姐,这话不能乱说,男人的腰,不能乱开玩笑的。”五嬷嬷连忙双手合十,一面念叨着童言无忌,一面正经道:“小姐啊,您跟九千岁关系好是好,可毕竟尚未成婚,不能随便对人家动手动脚的。” 动,动啥玩意? 宁婉一口饭卡在嗓子眼,她怎么有种自己好像是拐卖良家少女被老母亲的既视感?这扑面而来的渣男气息啊…… 软软忍着笑,故意道:“嬷嬷不知,咱家小姐待九千岁极好呢。” “放屁!”宁婉一张口,一口饭喷了出来,她赶忙抹了把嘴,放下筷子,一本正经道:“老娘这都是战术!” “战术?” 主仆三人,大眼对小眼,尤其是五嬷嬷和软软,眼珠子直勾勾的黏在宁婉身上,不约而同道:“大小姐为了九千岁,竟连,战术都懂得了!” 宁小姐想哭。不是,她在身边人的印象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不过,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挂着的肚兜,宁小姐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主意,笑道:“你说的对,本小姐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九千岁!若能得九千岁多看我一眼,就算是立刻暴瘦三十斤我都愿意。” 软软翻了个白眼:“呵呵,小姐,白日梦和梦想,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 这他么到底是谁家的丫鬟啊! 五嬷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默默地替宁婉把嘴角的饭摘了下来,欣慰道:“小计啊,九千岁待您那是如珠似宝,您能想明白,老奴死都瞑目了啊。” 宁婉:“……” 她怀疑凌刃寒那厮偷偷地收买了她身边的人,可是没有证据!生气! 而就宁小姐生闷气的同时,京城里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京兆府尹的人,骑着高头大马,身后的绳子上串了一串的小贼,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跟一条绳上的蚂蚱似的,被牵着浩浩荡荡的往宁婉府上赶去。 第六十七章:忠勇双全宁小姐 京兆府尹敲门的时候,对面丞相府的小厮连滚带爬的冲去禀报。 宁世海昨夜险些被烧秃了头发,屁股上有伤,也不知道哪个王八犊子做贼就做贼,居然还放火!宁丞相夹着屁股,‘嗖’的一声,丢下刘氏就冲了出去。 不过好在没多久,就下了一场雨。 刘氏此时正满脸幽怨的在床前伺候着。一听下人禀报,刘氏顿时脸色一沉,“你是说,京兆府尹带着人去了宁婉的府上?” 小厮连连点头,“小人看的清清楚楚,绝不会出差错。” 闻言,宁世海气的伤口都疼了,趴在床上脸色铁青道:“孽障!她这又是闯了什么篓子!” 刘氏连忙上前替他拍了拍后背,替她顺着气道:“老爷先别动怒,妾身先过去瞧瞧,万一有个什么,也好帮着打点打点。” 她说的好听,什么打点?分明就是去看热闹,万一有什么需要打点的,她也好及时动手,若是能不动声色的除了宁婉,那就更好了。 此时,宁婉正在院子里闭目养神。 冷不丁的,软软从外面冲了进来,一言难尽的问道:“小姐,您最近没杀人放火吧?” 宁婉掀开眼皮子,斜睨了软软一眼,哭笑不得道:“你怎么就不盼着点我好呢?” “小姐,外面京兆府尹带着人都来了,依奴婢看,您还是放弃挣扎吧,早些认错,许是千岁那边还能用点别的法子,保您出来呢。” 宁婉:“……” 她确定,这丫鬟不是自己亲生的。 “京兆府尹的人来做什么?让他们滚。” 宁婉抬起手,遮在眼前漫不经心的哼道。 软软深深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软软脸色惊慌,风一般的再度卷了进来,“小姐,京兆府尹特意带着礼物登门拜访了!” “礼物?”一听这两个字,宁婉顿时清醒不少,猛地睁开眼爬了起来,义正言辞道:“无端送礼,不安好心!打出去!” 软软都要哭了,“小姐,打不出去。人家是朝廷命官。” “老娘还是太监家眷呢。”宁婉冷哼一声,撸起袖子便要朝着门外走去。 然而,没走两步,京兆府尹就在五嬷嬷的带领下,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 宁婉脚步一顿,狐疑的瞪着他,满脸多写着两个字:警惕! 而京兆府尹的脸上好像写着另外两个字一般:恶人。 “京兆府尹是吧?来,先画个押,确认一下今日是你来找我茬,可不是老娘我找你麻烦。” 京兆府尹刚一进来,就被宁婉那蠢蠢欲动的拳头给镇住,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朝着宁婉看去,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道:“宁小姐误会了,本官是特意前来感谢宁小姐英勇抓贼的。” 此话一出,宁婉懵了,英勇抓贼?啥时候? 直到,京兆府尹让人把穿成一串绑起来的小偷带上来,宁婉这才明白。这些人不是昨天夜里放火的那群人吗? 宁婉抬了抬头,正要开口,却听见门外,刘氏急匆匆的声音传了进来:“大人,小女冤枉啊!” 刘氏甩开门房小厮冲了进来,保养得当的小脸上满是惊慌担忧,然而,这其中到底是担忧还是幸灾乐祸,也就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了。 宁婉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嫌弃的揉了揉鼻子,心道:腌入味儿了这是。 刘氏用帕子掩着唇,似乎对宁婉的躲避伤心极了一般,委屈道:“大人,小女不懂事,若有得罪大人,您就抓我吧,是我平日里太过惯着她了。” 宁婉听到这儿,险些气笑了。 刘氏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儿说她惯着自己?这他么脸皮是用来糊城墙的吧? 闻言,京兆府尹连忙摆摆手,就要解释:“不是不是,夫人误会了,大小姐昨天夜里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儿……” “大人!”不等京兆府尹说完,刘氏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大人,我家婉儿生性怯懦,这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她能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儿?您肯定认错人了。” 京兆府尹一言难尽的看着刘氏,他还是第一遭遇到这种嫡母,看似每句话都在替宁婉开脱,可每句话,却也将宁婉狠狠地踩上一脚。京兆府尹是领了九千岁的命令,特意过来拜贺宁小姐的啊! “大人,”刘氏擦了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背着宁婉从怀里摸出一个银代,里面鼓囊囊的都是银子,她扯起嘴角,低声交代道:“这是一点小小心意,大人不必客气。我家这孩子,确实被我宠坏了,到了牢里,还请大人多多照料,也可给些小小惩罚,好让她日后更听话些。” 京兆府尹忍不住的回头看了刘氏一眼,咕哝半天,问道:“你是后娘吧?” 刘氏嘴角一僵,整个人都懵住了。 “您说什么?”刘氏尚未反应过来,讪笑两声,挺直了腰板道:“本夫人乃是丞相府正房夫人。” “正房夫人?”京兆府尹狐疑的望了过去,见刘氏的打扮和气派,确实也不像是一个妾室。不过…… 京兆府尹不动声色的目光,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刘氏姨娘啊,幸会幸会。” 一句姨娘,瞬间,将刘氏打回原形。她原以为,如今整个京城里已经没人敢这么叫她了,却不想,京兆府尹这个没脑子的,竟当众如此羞辱她。 霎时间,刘氏昂起脖子没好气道:“京兆府尹这是听不懂本夫人的话吗?” “姨娘见怪,丞相大人当年曾立下誓言,此生唯独有一妻,那便是琅琊蒙氏,如今夫人即便是被抬高位,可于在下而言,宁丞相的发妻,只有蒙夫人一人。” 京兆府尹的语气不卑不亢,说完,又深深地看了刘氏一眼,笑道:“再加上,正室也不会穿如此……如此鲜艳的衣裳。” 刘氏平日里就爱穿这种颜色鲜艳的衣裳,一则装嫩,二则宁世海喜欢。可京兆府尹有句话是对,正房夫人很少会穿的这么鲜艳,多数以雍容华贵为主。 瞬间,刘氏脸色难看至极,又羞又愤,深吸了口气,端起架子,仔细的打量了京兆府尹一眼,冷嗤道:“大人慎言,若是这话让我家老爷听去了,只怕会是不高兴。” “丞相大人为百官之首,自该是能料理好后宅之事,又怎会与下官计较?”京兆府尹不咸不淡的将她噎了回去,目光直接转向宁婉,他朝着宁婉一抱拳,客气道:“一些谢礼,不成敬意,还请小姐收下。” 说着,他招招手,门外,一群衙役们扛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字:忠义两全。 宁婉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怎么,这个朝代还能送旌旗呗? 京兆府尹无视刘氏又羡慕又愤怒的眼神儿,继续道:“昨夜丞相府失火,若非小姐及时出手,制服贼人,想必今日之丞相府,凶多吉少。” 此话一出,刘氏惊了。 京兆府尹上门,竟是为了这个? 可昨天夜里抓了放火贼的人,怎么会是宁婉? 想到这儿,刘氏便不由得沉下脸来,掩在袖子中的双手不安的绞在一起,不过须臾间,刘氏扯起嘴角,忽的笑了起来,柔声道:“京兆府尹客气了,婉儿是丞相府的千金,抓住贼人也是本分,怎敢劳烦大人亲自跑这一趟?” 刘氏一插嘴,京兆府尹便不耐烦地额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夫人在此处,能做的了这个主?” 此处,自然不是丞相府。而是这处宅子。 当日买下这宅子的时候,虽是以宁婉的名义替宁瑾丞买的宅子,可出面人却是谢泽芳。刘氏哪儿来的资格在这儿大放厥词。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京兆府尹噎,刘氏一张教好的面容,此刻只剩下一片漆黑。 见状,宁婉清了清嗓子,忽然开口,道:“既然是帮丞相府捉了贼,这份感谢自然也该是丞相府来给不是?京兆府尹大人客气了。” 凭什么又是她!刘氏压下心中的怒气,笑着朝宁婉看去,“婉儿,自家人,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话?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见外?” 宁婉面不改色,朝着京兆府尹鞠了一躬,不卑不亢道:“府尹大人明鉴,我兄长于三年前,被父亲逐出家门。昨日,我也替母亲休了一封休书给父亲,按理说,丞相府的东西与我无关,可,亡母牌位竟不翼而飞,还请府尹大人做主,让小女亲眼瞧瞧母亲牌位在何处。” 这个小贱人,果然是为了蒙氏牌位! 刘氏心中恶毒的种子在发芽,没好气的瞪了宁婉一眼,转而脸色一变,委屈道:“婉儿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母亲的牌位,自然是在佛堂里供奉着,怎么会不翼而飞呢?” “姨娘如果坚持母亲的牌位在佛堂里,不如今日就请府尹大人做个见证,咱们一块去看看?” 宁婉看的清楚,京兆府尹今日大张旗鼓的前来感谢,这是给了她一个寻恩的机会。虽不知道京兆府尹幕后指使之人是谁,可机会送到眼前,她自然不会错过。 思及此,朝着刘氏做了个请的姿势,一字一句道:“姨娘,可需要我带路?” 第六十八章:琅琊蒙氏缙云 刘氏正要拒绝,却听京兆府尹满脸怅然的道:“早就听闻琅琊蒙氏,家学颇严,乃世家典范,早些年下官还曾受琅琊蒙氏恩惠,按理说,理当拜祭蒙夫人。不如,我与小姐一道?” 琅琊蒙氏,世家之首。本家不在京城,况且当年蒙氏下嫁宁世海,与娘家断绝关系了,这么多年来,琅琊蒙氏对蒙氏从未过问过。今日京兆府尹却说受过琅琊蒙氏恩惠,所以要来拜祭蒙氏?这不是摆明了给这小贱人撑腰了! 想到这儿,刘氏立马朝着身后跟着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赶着回去给宁世海报信儿。 谁知人刚走出院子,只觉得后脑勺一疼,丫鬟眼珠子翻了几翻,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五嬷嬷,一句“你……”尚未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五嬷嬷满脸嫌弃的将人扔到一旁的草丛里去,然后拍了拍手,苍老的脸上如若凝着一层寒霜般道:“敢欺负我家小姐?当心活埋了你!” 说罢,她拍了拍手,转身进了院子。 院子内,刘氏已是骑虎难下了。京兆府尹一口一个蒙氏恩人,非要去给她上一炷香,可如今蒙氏的牌位早就被她当柴烧了,现在要去上香?给灶王爷上么? 想到这儿,刘氏心中便是一阵焦躁。 然而,宁婉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笑容满面的看了刘氏一眼,道:“姨娘该不会连女儿给母亲上柱香,都要阻拦吧?” “呵呵,自然,不会。”刘氏咬牙切齿的回道,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不多时,京兆府尹便又敲敲打打的,陪着宁婉一路到了丞相府,一路上不知引来了多少人的侧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回家奔丧呢。 宁世海如今正卧在床上,因为宁凰乃陛下未来书道之师,因此他的禁令也被撤了,太后虽允许他四处走动,可问题是,他现在屁股还烂着,别说走了,爬都费劲儿。 丞相府与宁婉的府邸,不过一街只隔,可京兆府尹的衙役们敲敲打打,愣是把这一条街的宽度,走出了十里红妆的效果。宁婉不由得捂住耳朵,一言难尽的看着在前头领路的京兆府尹。她怎么觉得,这人的做派,似曾相识呢…… 不过,她跟京兆府尹应该是不认识吧? 宁婉摇摇头,叹了口气,捂着耳朵,一脸上坟的模样往丞相府走去。 身侧,软软小脸严肃:“小姐,奴婢觉得还差个唢呐,待明日府尹大人过来时,奴婢亲自上,保准一唢呐下去,送他们魂归西里。” 宁婉抽了抽嘴角,哭笑不得道:“你还想人家天天来?” 她可不给京兆府尹发这份工资的! 不多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丞相府佛堂前。紧闭的佛堂大门,站在门外,都能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气息。 刘氏命人拿了香来,笑容得体道:“府尹大人与姐姐毕竟是素昧谋面,还请大人在此拜见即可……” 不等她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宁小姐一脚踹开佛堂的门,然后优雅的收回退,笑道:“抱歉,我这只脚今日不太听话。” 她说着,慢悠悠的收回腿,生怕刘氏没看仔细似的。 然而,那块被她踹掉的大门,此时正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佛堂内燃着烛火,阴沉沉的,还没进去,就给人一种上坟的既视感。 宁婉目光掠过佛堂内,忽的扯起嘴角笑了。 刘氏气的脸色大变,哆嗦着手指指着宁婉,‘你’了半天,竟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京兆府尹忍着笑,朝着宁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心中暗自为九千岁的未来捏了口气。 见宁婉一脸老娘不是故意的,你嚷嚷啥的模样,刘氏顿时气的脸色发青,怒道:“宁婉!佛堂乃是供奉祖宗的地方,你竟敢踹门而入,你眼里还有宁家祖宗?” 刘氏脚下一动,身子便拦在佛堂门前,活生生一个红艳艳的门神。 宁婉挑眉,冷冷的看向刘氏,似笑非笑道:“老娘眼里有没有祖宗,也是你能说了算的?” 她说着,抬脚便要朝着佛堂内走去。 刘氏一急,连忙就要去拦宁婉,谁知她刚扑过去,宁婉身子一侧,刘氏刹车不及,只听‘扑通’一声,刘氏一声惨叫,便摔进了佛堂里。 顿时,门外众人连呼吸声都停滞了,心中纷纷想道:宁丞相这是个什么眼光?当年蒙氏,才绝天下,这个刘氏……简直是狗肉上不了正席啊! 刘氏趴在地上,显然也摔懵了。头上的金钗掉在地上,发丝散落几根下来,狼狈的耷拉在她脸侧。 宁婉叹了口气,弯下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刘氏感慨道:“姨娘还没上香呢,就给我母亲行这么大的礼?真是辛苦了,快些起来吧。” 她说着,绕过刘氏,径直的朝着佛堂内走去。 京兆府尹拎着袍子跟了进去,然而,刚进去,就惊住了。 地上的刘氏面目狰狞,狠狠的瞪了身后丫鬟一眼,在丫鬟的搀扶下,这才勉强站了起来。 而佛堂内,除了宁家为数不多的祖宗外,便在没有旁的东西了。本该供奉在此的蒙氏牌位,却并不在此处。饶是昨天便已知晓,可宁婉心中还是感到愤懑。丞相府一家,真他么是欺人太甚! “这……怎的不见蒙夫人牌位?”京兆府尹震惊不已,诧异的开口问道。 宁婉酝酿好情绪,忽的扭头一把揪住刘氏的衣领,冷声质问道:“说,我母亲的牌位去了何处?” 刘氏瞬间眼眶一红,换上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对上宁婉怒不可遏的视线,凄惨道:“婉儿你误会了。早些年你母亲我恩重如山,自她去世后,我便将她的牌位送去了护国寺供奉。” 宁婉冷笑,“哦?我倒是不曾听说过,牌位送去寺庙里供奉后,家中就不必供奉的道理!” 刘氏笑容僵硬,揽起耳边碎发,笑着道:“婉儿,这其中的玄妙你不懂,我这也是为了姐姐好啊。” 说罢,她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补充道:“此事皆是你父亲做主,难道我们还会骗你不成?” 难道你们不会? 宁婉心中冷笑,面不改色道:“姨娘的意思是,只有我母亲的牌位送去护国寺供奉,宁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就要蜗居在此?这让宁家的列祖列宗情何以堪?”她一本正经的盯着刘氏,毫不留情的拆穿道:“母亲的牌位,今日你若不给我,我便砸了这佛堂,让你沦为宁家的罪人!” “宁婉!你敢!” 刘氏气急败坏,话音未落,却见宁婉已经一脚踹在了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霎时间,桌子剧烈的摇晃起来,眼看着上面的额牌位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来一般,刘氏急忙朝着门外吼道:“你们都瞎了吗?还不赶紧拦住她!” “谁敢!” 宁婉怒喝一声,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的软软不知什么时候,手上扛着一块牌位,正凶巴巴的对着门外要冲进来的人。好像谁敢动她家小姐一下,她就能一牌位送他们上西天似的。 一时间,宁婉哭笑不得。 这小丫头,武器挑的倒是不错。 她看了眼牌位上的名字,赶紧心里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早日投胎别来找麻烦。 门外下人将宁婉主仆二人围在佛堂里,想上前,却又怕弄坏了老祖宗的牌位被责罚,因此也不敢擅动。 京兆府尹带来的人急忙护在宁婉身前,与之对峙。 刘氏脸色不善,扭头瞪了京兆府尹一眼,没好气道:“怎么?大人还想看我丞相府如何清理门户吗?” “刘姨娘说什么,本官怎么不太明白呢?”京兆府尹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此时一听刘氏这话,态度也瞬间冷了下来。 “府尹大人,妾身不懂外政,但如今这丞相府,是我说了算,我给你三个数,你若再不走,明日我便亲自进宫告知太后娘娘为我做主!” 谁知,刘氏话音刚落,院子外,忽的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刘姨娘好大的口气!如今这丞相府,一个妾室也敢如此威风了吗?” 佛堂外月亮门后,一道纤长的身影款款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身穿白色劲装,气势逼人的侍卫。女子一袭白衣,清冷如雪,那双眸子与宁婉倒是有三分相似。她踏过月亮门走来的瞬间,宁婉正好扭头,看了过去,一时间,竟是看呆了去。 软软无语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宁小姐捂着胸口,长叹了口气,道:“我恨……恨我不是男儿身啊!否则,你看看,这么漂亮的美人儿,那必须是我……” “婉儿妹妹?”不等宁婉把话说完,已经停在她面前,眉眼低垂,神情温柔的看着她道:“妹妹不必害怕,我乃琅琊蒙氏家主,蒙缙云。” 宁婉话音戛然而止,立马收起自己乱七八槽的心思,朝着蒙缙云笑笑。 蒙缙云这个名字,在京城许是没什么名气。可放在琅琊,那可是能半夜吓哭小孩儿的存在。 此人虽是女子,却十六岁掌家,两年之内收夫服家族大小势力,将那些心怀不轨之徒秋风扫落叶般的收拾了。蒙缙云的父亲,便是当年蒙氏唯一的哥哥。 如今,蒙氏家族嫡系血脉,也就只剩下他们这两支了。 宁婉平日里喜欢美人儿,此时蒙缙云这种又飒又好看的美人儿在前,宁婉不由得问道:“美人儿,你可有婚配?我家中兄长还没媳妇,考虑一下?” 蒙缙云:“……”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初次见宁婉,竟是被说媒?且说的对象还是自家表弟?蒙缙云哭笑不得,她宠溺的拍了拍宁婉的肩头,低声道:“放心,日后表弟若是有了心上人,你只管出手,我替你助攻。” 两人相视一笑,瞬间达成共识。 有时候,女人的情谊来的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宁婉看了刘氏一眼,低声道:“等我一下,还有一笔账要算呢。” 她说着,转过头看向刘氏,微微一笑:“是你自己现在去护国寺把我母亲的牌位取回来,还是我拎着你去护国寺去取?” 琅琊蒙氏的人都来了,刘氏气焰瞬间灭了下来。她讪笑着看了宁婉一眼,低声道:“牌位的事儿,还是与老爷商议过后再说……” 然,不等她话说完,蒙缙云便打断她的话,冷声道:“缙云此番回京,便是奉命,迎姑母的牌位回蒙家供奉,你是想我亲自去找陛下说清楚此事,还是现在就将牌位交还与蒙家?” 闻言,刘氏脸色煞白,有句话叫做什么?风水轮流转!她本以为,凭借宁凰的关系,如今能直接面见太后了,要个恩典也不算什么。可比起蒙家这样的世家,十个宁凰也比不过啊! 想到这儿,刘氏只能咬着牙,不甘心道:“蒙家主严重了,妾身这就告知老爷,三日内,必定给你一个答复。” “今日天黑之前,我要见到牌位。” 蒙缙云不给刘氏反驳的余地,侧过头拉了宁婉的手,便往外走去,全然不管身后脸色煞白的刘氏。 一边走,蒙缙云一边低声问道:“我听说,你痴恋西厂九千岁已久,怎么样,可拿下了?” 第六十九章:煮什么熟饭 宁婉腿一软,欲哭无泪的望着蒙缙云,哭笑不得道:“这事儿都传到琅琊了?” 蒙缙云好笑的看了宁婉一眼,点点头,“可不是,这消息还是我放出去的呢。” ‘轰隆’一声,宁婉只觉得头顶上的天都塌了。 不是,奉旨追求九千岁,这是啥值得炫耀的事儿吗?还要大肆宣扬? 见宁婉不解,蒙缙云拍拍她的肩膀,敬佩道:“这可是当今西厂九千岁啊,你若是能拿下她,可算是为我蒙家长脸了。” 宁婉:“……” 嗯,她怀疑自己的脑子可能出问题了。 如若她没记错的话,当时宁婉自荐枕席时,宁世海可是气的要她小命。如今蒙氏这样的百年世家,竟然全力支持,并且以此为荣? 见宁婉小小的脸上满是疑惑,蒙缙云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调侃道:“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追,如若他当真敬酒不吃吃吃罚酒,咱们蒙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姐姐我替你捆了他,直接给你生米煮成熟饭!” 宁婉长了张嘴,犹豫再三,这才试探道:“姐啊,你知道那个太监,是不能那个啥的吗?” “知道啊。” “既然如此,煮什么熟饭?” 蒙缙云不屑的轻哼一声,毫不在意道:“这不是他应该考虑的事情么?” 宁婉服了。 这位蒙家家主,果然是脑回路异于常人。 蒙缙云入京的消息,率先传到了九千岁府,随后才传入宫中。 千岁府内,凌刃寒一手执子,棋盘上乃是一局死棋。而凌刃寒身着灰色素纱薄衫,侧卧着身子坐在桌案后,身旁的小几上,摆着几样吃食以及一壶刚煮好的茶。 屋内,茶香四溢。 凌刃寒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忽的扯起嘴角,倒了三杯茶水。 吴刚从外面进来,见凌刃寒正在博弈,微微一怔,有些不解道:“主子今日怎么把这局棋拿出来下了?” “今日有贵客,该以此礼。” 凌刃寒面不改色,说话间,‘啪’的一声,棋子落下,发出一声脆响。 闻言,吴刚哭笑不得。 主子,您确定这是礼数不是欺负人? 天下皆知,人家蒙家家主最恨的就是下棋了! 然而这话,吴刚自是不敢说出来,面无表情的禀报道:“宁世海果然并未将蒙氏牌位送入祠堂,此事若是蒙家追究的话,宁世海辛苦筹谋,毁之一旦。” 宁世海的做法,未免寒了人心。蒙氏再怎么说,也为宁家生儿育女,如今死后,竟是连祠堂都进不得。想来也是令人唏嘘。 只是,吴刚诧异的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自家主子一向不管,今日是怎么了? 察觉到吴刚的视线,凌刃寒挑眉瞥了他一眼,“嗯,知道了。” 吴刚张了张口,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主子替蒙氏出头,可是为了宁小姐?” “不是。” “哦。”吴刚也不多问,反正他心里明镜似的呢。主子这种死鸭子嘴硬类型,就该有宁小姐这样的好生调,教。 想到这儿,吴刚正准备出去,忽然,窗户外,一道鞋耙子便砸了进来。 “小白脸!你敢勾,引姑奶,奶,的妹子!活腻了你!” 吴刚心下一沉,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尚未回神,门外,一道白色的声音便打了进来。 “放肆!” 吴刚一声厉喝,就要拔剑。 就在这时,身后,凌刃寒手上的棋子‘啪’的一声落下,紧接着,凌刃寒雍容的嗓音悠悠响起,“蒙家主远道而来,不如先坐下喝杯茶,慢慢商讨?” “小白脸!姑奶奶有什么可跟你商讨的?” 蒙缙云一把夺过吴刚手上的鞋子,弯腰穿上,然后大喇喇的在凌刃寒对面坐了下来,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她稍一走神,这人就飞了似的。 凌刃寒面不改色,不动声色的将棋盒推到蒙缙云跟前,淡淡道:“咱家听说,琅琊人士,人手一本岁岁经,上面所述内容,乃是一女子,爱上一个权倾朝野的太监,不知可有此事?” “没有!一派胡言!” 蒙缙云当即否认,开玩笑,她自己私下里开的生意,怎么能让外人知道呢? 凌刃寒点点头,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蒙家主落子吧。” “谁要跟你下棋?”蒙缙云冷哼一声,抬手一挥,就要将桌子上的棋挥掉。谁知她还没动作,凌刃寒突然开口,道:“蒙家主入京,除了宁婉之外,难道没有别的人要见么?” 他轻飘飘一句话,蒙缙云的动作猛地一顿,不可置信的瞪向凌刃寒,咬着牙怒道:“小白脸,你敢威胁我?” 凌刃寒叹了口气,低低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家主客气,还有一件事,咱家想请家主帮个忙。” “不帮。” “那明日咱家便下令,请家主回琅琊,不知家主意下如何?” “你!”蒙缙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瞪了凌刃寒两眼,视线低垂,往桌面一看,然后顺手抄起棋子,往桌子上一砸,瞬间,玉质的棋子碎成粉末。 “若是我找不到那个人,小白脸,三个月后,姑奶奶跟你同归于尽!” 凌刃寒不置可否,微微挑眉,兰花指一弹,粉末瞬间飞散在,他垂眸,不紧不慢道:“今日宫中送来的鸽子羹尚热,不想吃了?” 不等他话音落下,门外,宁婉一道风似的卷了进来。 马达,有好东西怎么不早说! 宁婉吃完鸽子羹,又睡了一觉,睁开眼的时候,这一局棋还没下完。她蹙起眉头看了眼棋盘,脑子里仿佛有些陌生的东西闪过。 她灌了口茶,没好气道:“这么简单的东西,玩着有意思吗?” 简单? 这两字一出,凌刃寒和蒙缙云的视线皆转了过来,静静地看着她。 一声轻笑从凌刃寒喉间溢出,他若有似无的看了宁婉一眼,“这么简单,你来?” “呵!”宁婉冷哼一声,看了眼棋局,虽然看不太懂,可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作祟,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随手拿起一颗棋子,往下一落。 瞬间,屋内气氛陡然一变。 蒙缙云瞪大了眼睛,下巴张的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九千岁则蹙起眉头,目光复杂的看向宁婉,眼底似乎还有一抹痛色,饶是面上再淡定,可此时,凌刃寒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激动。 宁婉莫名其妙的看了两眼一眼,无语道:“你们这什么表情?我下错了?” 蒙缙云深吸了口气,脸色苍白,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宁婉眨眨眼,又看向凌刃寒,指着桌面上的棋局,懵逼道:“不是这么玩的?” 后者沉默半晌,随后,忽的长舒了一口气,恍然失笑道:“没有,你做的……很好。” 在那一瞬,他几乎以为宁婉就是那人了。 可惜,宁婉是宁婉,那人,已经死了。 如今天下,还有几人记得,从前有位惊才绝艳的少年,乃是魔宫少宫主,无所不能,无所不精,武功诡谲,才智双全。江湖朝堂,仍有传说。 凌刃寒发动西厂所有势力搜寻那人的下落,可惜,却都是一个结果——死了。 宁婉虽然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了,可她对人的眼神儿十分敏,感,她总觉得,凌刃寒也好,蒙缙云也好,此时看自己的眼神儿,像是在看别的什么人。 这种眼神儿,令宁婉心中不由得一闷。 她起身,转身要走。 身后,凌刃寒却忽的叫住她,敲了敲一旁的桌子,柔声道:“鸽子羹太补,再吃一些降火茶。 这一壶茶,是方才宁婉睡着时,凌刃寒特意交代下人去熬的,用了不少好东西,只熬出了这么一碗。 宁婉一听这话,险些炸毛,这是把她当成猪在喂啊! 她愤愤的转过身,回头看着桌子上的棋局,问道:“这棋局,是谁留下的?” 霎时间,凌刃寒与蒙缙云皆是神情一怔,沉默了。 可宁婉目光灼灼,过了片刻,凌刃寒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宁婉身前,垂下眼帘,笑了起来,道:“怎么,吃醋了?” “我吃你大爷!”宁婉二话不说,一爪子拍了过去。 凌刃寒哭笑不得,他今日这是撞邪了?好心变成驴肝肺? 还有,她哪儿来的这么大的邪火儿? 见宁婉面色不悦,九千岁心情大好,微微低下头,无奈道:“设下棋局之人,乃是你蒙家家主的心上人。” 蒙缙云闻言勃然大怒,红着脸便朝着凌刃寒杀了过来,“小白脸!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凌刃寒急忙一把推开宁婉,然后顺手将吴刚往她面前一扔。 吴刚:“……” 蒙缙云:“……” 宁婉:“……” 蒙缙云的拳头砸在吴刚的胸口上,后者面无表情,眼神儿幽怨的扭头看向凌刃寒,“主子,这算工伤么?” 九千岁清了清嗓子,将宁婉往身后一带,然后果断的叫人,“来人,请蒙家主进宫见驾。” 屋外,一群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弓着腰,整齐划一的围在蒙缙云身边。 蒙缙云气的脸色发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愤然甩袖, “你!阴险小人!卑鄙无耻!” 天子脚下,凌刃寒还能站下半只脚,她虽是蒙家家主,可也不能藐视皇威,进京却不进宫。 想到这儿,蒙缙云冷哼一声,朝着宁婉使了个眼色,笔画了一个加,油的动作后,一脸高冷的走了。 宁婉摸摸鼻子,正准备跟着蒙缙云溜之大吉,却不想腰间忽的一沉,凌刃寒一把拎起她,将人拖进自己怀里,一字一句道:“宁小姐是不是忘了,答应过咱家什么?嗯?” 第七十章:关门放狗 有句话叫做,生活总是一地鸡毛。可对宁小姐而言,生活就是一地鸟毛。 蒙缙云进宫后,宁小姐就苦命的开始在千岁府内赶麻雀回家,可也不知道这些麻雀是吃了什么迷魂汤了,赶都赶不走。 不知过了多久,宁小姐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睡着了。 九千岁从书房里处理完政务出来时,便看见这样一幅场景。 麻雀在她脚边啄食,还有胆大的在她头顶上大摇大摆的散步,而宁婉,神色安宁,睡梦正酣,许是梦见了什么,心情不错,正嘿嘿的傻笑着。 凌刃寒稍一犹豫,便情不自禁,地朝着她走了过去。 清冷月色,落在宁婉纤细的身上,她毫无戒备的趴在那儿。 凌刃寒不由得蹙起眉头,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宁婉披上。 谁知,凌刃寒刚俯身,本该在睡梦中的女子忽的睁开眼,眸光一闪,一把抓住凌刃寒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前一扯,凌刃寒尚未反应过来,唇上一软,宁婉便吻了上来。 暗处,众暗卫皆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惊掉了。 宁,宁小姐这是非,礼了他们九千岁! 凌刃寒眉心微微一动,似是有一瞬的震惊,不过很快,那抹惊色便被掩去,转而化作浅浅笑意。 暗处众人捂脸:啊!没眼看了! 就在下一刻,宁婉忽的横腿一扫,九千岁猛地回过身来,急忙躲开,却不想一脚踩到了什么,软软的。 他回头一看,却见自己脚后边,有一片用羽毛围隔出来的一小块空地,旁边一根木棍上挂着一张纸条:公共茅厕,勿要挤攘。 而九千岁这一脚下去,正好踩上了新鲜的麻雀便便,霎时间,九千岁的脸色阴沉沉的,乌云密布,眼底怒气肆虐。 宁婉捧着肚子狂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跳离危险圈,“九千岁,这是专门给您准备的礼物,您收好嘞~” 她说完,连忙捡起地上的披风,往身上一裹,打着喷嚏便冲了出去。 院子内,鸦雀无声。就连麻雀们似乎也被九千岁的气势吓住一般,一动不敢动,偶尔扑腾两下,也赶紧落地站好。 少顷,九千岁变了调的嗓音从喉咙间溢了出来,一字一句道:“都是死人吗!” 此话一出,暗卫纷纷涌了出来,三下两除二,人手几只小麻雀,很快便将满院子的麻雀给逮住了。 吴刚默默地看了凌刃寒一眼,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主子您往地上洒碾碎的谷子时,就没想到有今天么? 千岁府内,小太监们连夜将九千岁的鞋子和衣裳拿去处理了。踩过鸟屎的鞋子?丢掉。 踩鸟屎时穿过的蟒袍?丢掉。 一整夜,千岁府上下都不曾安宁,直至次日天亮。 宁婉尚在呼呼大睡,昨天夜里从千岁府回来后,宁婉倒床就开始睡了起来。 睡梦里,她梦见一个人,身量纤长,脖子上戴着一块贴牌,策马远去。 那人看背影,是个男子。宁婉总觉得那人似曾相识,可不知为何,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 宁婉梦还没醒,门外,谢泽芳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本将军昨日出城办差,今日一早才听说丞相府的事儿!对面那群丑货又想兴风作浪?” 软软默默地垂下头,低声道:“将军,这次不是对面想兴风作浪,是小姐替母休夫了。” “什么?” 谢泽芳吓了一跳,这种事她还是头一遭听说,不过,宁世海这种货物,就算是被休夫也不足为奇。 思及此,谢泽芳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忽的问道:“那不还是对面那群丑货兴风作浪?” 软软:“……” 一想到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家丫头可能被对面的给欺负了去,谢大将军便脸色铁青,前去拍门,“丫头,别怕,兄长护着你!” 宁婉打着哈欠披上衣裳起身正准备开门,人刚走到门后,只听‘嘎吱’两声,宁小姐动作一顿,紧接着门‘哐当’一下砸了下来。 宁婉‘嗷’的一声躲开了,满脸震惊的看着砸在地上的门,“大哥,你铁砂掌几层了?” 谢泽芳挠挠脑袋,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将宁婉打量了一番,确定宁婉没有受伤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不然我就去将那群丑货的脑袋剁下来当球踢!” 宁婉:“……” 过了半晌,宁婉这才调整好情绪,看了眼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的大门,无语道:“大哥,打个商量?” 谢泽芳想也不想,直接道:“你说。” 宁婉深吸了口气,指着掉地上的门板,一字一句道:“答应我,厚葬它。” 谢泽芳:“……” 昨日蒙缙云一夜未归,宁婉却是睡得酣甜。大抵是因为昨夜让九千岁吃了瘪,所以宁婉这一觉,不是酱肘子就是鸽子羹,再不然便是黄金万两一夜暴富。 一觉醒来,宁婉的大门就掉了。 现实与做梦,果然还是有差距的。 恰好蒙缙云今日还在宫中没回来,宁婉要去丞相府请牌位,于是便正好拎了谢泽芳这个壮丁一路同去。 谁知,到了丞相府,宁世海却突然变卦了,避而不见不说,还死活不认账,命人关了大门,将宁婉和谢泽芳留在了花厅里,不闻不问。 宁婉气笑了,无语道:“这是要关门放狗了吗?” 谢泽芳深以为然,点点头道:“嗯。来了。” 正从后院做来的刘氏脚步一顿,一口银牙咬碎。 说谁是狗呢?! 深吸了口气,刘氏换上一副得体的申请,朝着宁婉走了过来,故作亲密道:“你这孩子,谢将军与你同行,怎的也不说一声?” 要不是昨天才撕破脸,宁婉险些以为这后妈是花钱租来的,差评可以退货呢。 她翻了个白眼,冷笑道:“谢将军跟丞相府很熟么?” 刘氏:“……熟与不熟的,都是你父亲同僚,也是你兄长的朋友,也算是自己人。” 还自己人呢,谢泽芳跟宁世海是同僚没错,可你见人家几时搭理过他? 想到这儿,宁婉不禁笑了笑,“姨娘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若想结交谢家,要么重新投胎,要么……下辈子排队。” 刘氏被宁婉一堵,顿时话都说不出来了,气的身子都在哆嗦。她冷哼一声,转身坐了下来,装模作样的啜了口茶,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婉儿,我知道你心中怪你父亲,可长辈之间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做子女的来指手画脚呢?” 闻言,宁婉忽的笑了,眼神儿凌厉的朝着刘氏扫了过去:“姨娘说的是,当家主母的事情,也不是你一个妾室小三上位的能说三道四得,不是么?” “你!”刘氏一噎,眼眶瞬间通红。这些日子,因为宁婉的缘故,京城里不少人已经称她为姨娘了。想来也是不敢得罪琅琊蒙氏,这才着急改口。 刘氏掩着唇,叹了口气,“婉儿,你兄长日后的路还很长,今日若是你母亲的牌位出了丞相府,日后你兄长在外面,可就保不准会吃什么苦了。” 这么多年宁瑾丞一点消息都没有,况且他那样的浪荡子,能成什么气候?无非是仗着自己丞相府公子的身份,在外招摇撞骗,狐假虎威,指不定结实谢泽芳,也是因着丞相府呢。 刘氏心中念头刚起,却听宁婉忽的问道:“姨娘今天起来,可是忘带了什么东西?” 刘氏一怔,摸了摸头上的金钗,“什么东西?” 宁婉冷哼一声,扬起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脑子是个好东西,姨娘切记随身携带啊。况且,我兄长当年被逐出京城,难道姨娘都忘了吗?” 宁婉虽不知道当初宁瑾丞为什么被逐出京城,但是想必一定跟刘氏脱不了干系。即便是吃苦,这些年,也该吃完了。况且,她宁婉的兄长,又怎会是寻常之辈? 宁婉目光忽的一沉,懒得与刘氏废话,径直道:“我再问一次,我母亲的牌位,你给还是不给?” “宁婉!老爷向太后请旨,追封你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如今旨意已下,你难道想抗旨不成?” “呵!”宁婉险些气笑了,人活着的时候,受尽委屈,人死了,倒是想追封个诰命夫人就想把人与丞相府捆绑在一起? 这如意算盘真是打的溜溜的啊。但是,谁他么稀罕你一个破诰命?它是能让蒙氏起死回生,还是让她得道登仙?真是可笑! 见宁婉不说话,刘氏以为宁婉心动了,不禁得意抬了抬下巴,“宁婉,你可想清楚了?” “我想你大爷!” 宁婉本就是个暴脾气,这些日子已经忍受的够够的了,没想到,人的无耻竟是如此没有下限。这就怨不得宁小姐大发威了。她忽的上前,一把揪住刘氏的衣领,目光森然的盯着她,勾唇冷笑。 刘氏几时见过这样的宁婉,顿时吓了一跳,脖子猛地往后一缩,险些扭了。 “你,你想干什么?宁婉,你还想动手不成吗?” 她话音刚落,宁婉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人往自己身前一带,纤细的手指抚上她的脸蛋儿,冷声道:“今日要么把我母亲牌位恭恭敬敬的送出来,要么,我送你去见我母亲!你自己选。” “来人啊!杀人了!快来人啊!” 刘氏吓得大叫,然而,谢泽芳沉着脸,视线往门外一扫,那阎王般的死亡凝视,瞬间吓退众人。 乖乖,谁敢去谢将军面前找死啊! 刘氏一张保养得当的脸吓得惨白,脂粉唰唰的往下掉,跟筛面粉似的。 宁婉邪魅一笑,“不给?” “宁婉,你修得放肆,我即便是妾室出身,如今我也是丞相府的当家主母!你敢伤我,老爷不会饶了你的!” 宁婉眼神儿一狠,捏着刘氏下巴的手微微用力,刘氏眼珠子一番,半死不活的朝着门外吼道:“还不去请老爷!” 她话音刚落,门外,一道阴柔的嗓音传了进来,“传陛下圣旨。” 丞相府院子内,涌入一队人马,清一色的西厂制服,戴着高礼帽,乌压压的挤了进来。 宁婉猛地回头看去,却见那人一袭绯色锦袍,闲庭漫步般缓缓走了进来,周遭瞬间如同冰冻三尺一般,门外围着的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来,垂着头,不敢与其对视。 第七十一章:只有蒙氏休夫,绝无宁世海再娶 一片毕恭毕敬的申请中,宁婉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别以为她没看见,凌刃寒今天化妆了! 宁婉一直觉得,太监上妆,娘里娘气的,可直到后来见了凌刃寒,宁婉这才明白过来,娘炮,跟化不化妆无关,她甚至怀疑,凌刃寒每天把自己画的跟黑白无常似的,其实是为了对付对家时,以貌取胜。 当然,以上只是猜想,要是让凌刃寒知道自己这么编排他,呵,西厂上百种刑具等着伺候呢。 然而,好巧不巧的,这白眼翻到一半,就被凌刃寒逮了个正着。 宁婉眼皮一僵,连忙眨眨眼,装出一副自己在看星星看月亮的模样,反正就是不看凌刃寒。 九千岁慢悠悠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麻雀,若有若无的抚着它的背,可怜的小麻雀,在九千岁的爱,抚下,瑟瑟发抖,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自己艰难的鸟生。 宁婉瞬间脊背一寒,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心道:这大太监不会想炖了自己当补汤吧? 察觉到凌刃寒的视线,谢泽芳眉头一横,冷下脸,一步跨到宁婉身前,将她拦在自己身后。然后虎视眈眈的瞪着凌刃寒,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拐卖纯良无辜小白兔的人贩子似的。 面不改色,微微抬眸,眼角的泪痣就像是活了似的,妖艳至极。红色胭脂晕染在眼角,眉心一点红,竟是比女子,还要妖媚几分。他懒懒的对上谢泽芳的视线,嘲讽的勾起了嘴角。 谢泽芳:“你来做什么!” 凌刃寒姿态惬意,不咸不淡道:“咱家自有要事前来。不比谢将军,不务正业。” 谢泽芳虽然回京,可军务堆成山,他也不能落下。 此时凌刃寒一句话,便仿佛戳在了他的痛脚上,那些文书,看着就头疼。也不知道写文书的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一句一切安好能文绉绉洋洋洒洒的写上千字!有这功夫,他兵都练了一遍了。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宁婉不动声色的拽住谢泽芳的袖子,低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人多,要是动手,我就只能丢下你先跑了。” 谢泽芳:“……” “嗯。” 宁婉:“静观其变,说不定他们先打起来,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谢泽芳:“也好。” 于是,两人便站在一旁,宁婉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瓜子,‘咔嚓咔嚓’毫不顾忌的嗑了起来。 凌刃寒无奈扶额,深吸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 他目不斜视的走到上首位,一撩袍子坐了下来,讥讽的看向刘氏,冷笑道:“尔等贱婢,也敢与琅琊蒙氏之女平起平坐?何来脸面?” 宁婉嘴角一抽,险些拍手叫好扔赏钱了。 她怎么突然觉得凌刃寒有点帅呢? 刘氏显然没想到凌刃寒一来便将矛头对准自己,顿时惶恐道:“千岁恕罪,是妾身僭越了。” 当今九千岁骂了你,怎么办? 答案只有一个,忍。 什么?忍不了?很好,西厂欢迎你,竖着去,横着出,刘氏作为参观过西厂的活人之一,就算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当着凌刃寒的面儿,也不敢嚣张放肆。 见刘氏的衣领皱巴巴的,凌刃寒不悦的皱起眉头,满脸嫌弃道:“宁小姐即便手痒,也不能随便找个东西蹭啊,也不嫌脏?” 什么?‘嫌脏’?刘氏气的眼珠子一翻,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晕了过去。 她堂堂丞相府夫人,每天牛奶沐浴,花瓣泡澡,衣裳日日更换,身上纤尘不染,哪里脏? 然而,面对凌刃寒,刘氏不敢多言,千岁说她脏,那她就是脏。于是,宁婉就看见刘氏不甘心的俯下,身子,咬着牙应道:“都是妾身的错,妾身脏了千岁的眼,还请千岁恕罪。” 宁婉‘噗嗤’一声,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凌刃寒睨了她一眼,宁婉立马收起笑容,继续‘咔嚓咔嚓’的嗑瓜子,声音嘈杂,烦死个人。 凌刃寒目光阴恻恻的落在刘氏身上,从袖子里掏出圣旨扔在桌子上,“接旨吧。” 刘氏心下‘咯噔’一声,急忙拎着裙子跪下,匍匐在地,等候凌刃寒宣旨。 凌刃寒抚,摸着手上的小麻雀,目光幽幽的落在宁婉身上。后者一个抖机灵,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一小把瓜子,心不甘情不愿的递给凌刃寒,“就这些,不能再多了。” 九千岁本想让宁婉站过来,结果她人倒是过来了,这几粒瓜子是什么意思?打赏要饭的吗? 思及此,九千岁没好气的瞪了宁婉一眼,将瓜子喂给了麻雀吃。 两人你来我往,眼神儿暧昧,全然已经忘了地上还跪着个人了。 过了半晌,被遗忘在地上的刘氏,两眼冒金星,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所谓的圣旨,这才稍稍抬起头来。 “千岁,这圣旨……” 话未说完,凌刃寒忽的回过神来,面色不善的道:“圣旨还要咱家来念吗?” 他声音透着一股子阴森寒意,让人听着不自觉的便有种毛骨悚然的既视感。 刘氏欲哭无泪,千岁您不是说好来传旨的么?可惜,刘氏敢怒不敢言,只得自己爬起来,恭敬的接过圣旨一看,也不知她看到了什么,只见身子晃荡了亮相爱,便已屁股跌坐在地上。 宁婉抻着脖子,想看看圣旨上写的是什么,可她刚伸出脖子,九千岁眼皮儿一掀,宁婉急忙捂着脖子,活动了下,“站久了,脖子有点酸。” 凌刃寒心中好笑,小东西还知道害怕? 哼,他还以为,她有了蒙氏和谢泽芳撑腰,已经无所畏惧了呢。 于是,凌刃寒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瞥了宁婉一眼,幽幽的开口道:“站久了,不是应该腿疼么?” 宁婉:“……” 他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刘氏哭丧着脸,眼眶通红,这一回不是掐大腿儿疼出来的,而是真心实意的心疼了,她颤抖着双手抓着圣旨,哽咽道:“千岁,妾身自扶正一来,照顾老爷,打理府中大小琐事,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为何要将妾身贬为平妾?” 贬为平妾? 宁婉也惊了,这皇帝还管人娶媳妇纳小妾? 他莫不是是鸡屁股吃多了撑着了? 凌刃寒斜睨了刘氏一眼,闻言一声讥笑,道:“尔等贱婢自以为是,即便蒙氏病逝,也仍旧是琅琊蒙家之女,宁世海当初此生只娶一妻的誓言尤在,故而,只有蒙氏休夫,绝无宁世海再娶的道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宁婉只知道琅琊蒙氏乃世家之首,却没想到这么豪横!当朝丞相,说休就休的吗? 瞧瞧,什么是实力的差距?她宁婉为了个牌位,半夜伙同太监爬墙的勾当都干了,忍无可忍,这才直接踹了佛堂耍横,没想到,蒙缙云进京第一天,这事儿就圆满解决了。 刘氏咬着唇,不甘心的道:“蒙家仗势欺人,难不成老爷还要为她蒙氏守寡一辈子不成?” “聪明。”凌刃寒点点头,皮笑肉不笑的道:“蒙夫人之牌位,也自该供奉蒙家宗祠,与丞相府无关。怎么,贱妾,你想抗旨么?” 一声贱妾,刘氏脸色瞬间苍白,像是被人吸干了血气一般,她瘫在地上,半晌,这才哑着嗓子道:“请,夫人牌位。” 纵使不甘心,可那又能如何?蒙氏背后靠着琅琊蒙家,而她背后,只有个宁世海。 两相对比,宛若石头碰鸡蛋。 下人们立马去将备好的蒙氏牌位请了出来,上面盖着红绸,也不知这牌位之前塞在哪个旮旯角,上面的灰擦都擦不干净,隐约的还能看见部分磕掉了漆的地方。 宁婉心中压着的一块石头忽然落地,她长舒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接过牌位,那一瞬间,脑子里似乎有无数的记忆闪过。陌生却又熟悉的女子拉着她,将一块贴牌戴在她脖子上。 眼角一热,宁婉下意识的抬起手去擦,却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不觉间,落了泪。 果然,纵然她只是个冒名顶替者,可原主的感情还在。 谢泽芳一看宁婉红颜,顿时那个暴脾气就上来了,手中长剑朝着刘氏一指,怒道:“说,你是不是又动了什么手脚?” 突然一把剑横在自己脖子上,刘氏吓了一跳,身子一哆嗦,还没开口,突然,宁婉开口叫住他。 “大哥,与她无关。” 她怀抱着蒙氏的牌位,好像突然间,心中有了一处着落。 当日在丞相府对面买下宅子时,心中都不曾有过的归属感,在这一瞬,好像找到了。 宁婉扯起嘴角,扭头淡淡的瞥了刘氏一眼,一字一句道:“不必为了这种人,失了身份。” 说完,她转身欲走。 刘氏被那句失了身份刺激的不轻,这么多年,她在丞相府主母的位置上坐的安安稳稳,这短短几个月,却被搅的一团糟。都是因为宁婉!都是因为她这个贱人! 想到这儿,刘氏咬着牙,扯起嗓子朝着门外骂道:“宁婉!你这辈子都是有娘生没爹疼的野种!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即便为妾,也是老爷心中的第一人!你母亲,身份再高贵,还不是输给我了?” ‘啪’的一声,世界清静了。 宁婉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的手腕,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这辈子,都输给一个死去的人,刘姨娘,我都不稀罕嘲讽你,因为你这辈子,都比不过我母亲一根脚指头!” “你!宁婉!我恨你!”刘氏撕心裂肺的怒吼着,朝着宁婉就扑了过去,可惜,没等她到宁婉跟前,便被谢泽芳反手一掌,拍回了地上。 第七十二章:下来可以,先赔钱 一夜之间,刘氏从丞相府的当家主母,瞬间沦为平妾。 宁凰得知消息匆忙赶回府中时,刘氏正在屋子里又哭又闹,就连宁世海都被她给赶了出去。 “我辛辛苦苦熬了这么多年,凭什么她蒙家来个人,我就要让位?” “蒙氏除了有个撑腰的娘家,她还剩点什么?若论宠爱,她不及我!若论子女栽培,她也不如我!凭什么她要处处压制我!” “宁婉,这个小贱人!早晚有一天,我要把这个小贱人赶出京城,让她跟她那个没出息的兄长一样,这辈子都别想再回京城了!” 宁凰听到这儿,急忙推门进来,一把握住刘氏的嘴,低声道:“母亲,隔墙有耳,慎言!” 刘氏正在气头上,此时一看宁凰回来,顿时哭的声音更大了,她紧紧地抱住宁凰,哽咽道:“是娘对不起你!娘没能给你嫡女的尊崇,委屈你了!” 宁凰心中自然觉得委屈,可是,她虽然没有嫡女的尊崇,却过的比公主还优渥。就这一点,宁婉这辈子都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见刘氏神色艳艳,宁凰微微一笑,道:“母亲可知道,明日是什么日子?” “明日?”刘氏哭声一顿,笑的满面春风的看着宁凰,“我女儿说明日是什么日子,明日便是什么日子!” 她的宁凰,自幼就没让她失望过。 宁凰掩着唇,低低的笑了起来,眼底的喜色藏都藏不住的道:“明日荀夫子要挑选关门弟子,听闻此番回京,也是为了此事,而我的字被太后娘娘拿去呈给荀夫子过目,夫子说要见我呢。” “当真!” 刘氏面上一喜,若是能被荀夫子收为弟子,岂不是与天下儒生为伍?且与朝中大半权贵师出同门?如此一来,日后宁凰的前程何须忧愁?别说是将来入主中宫了,就是太后也当得。 刘氏想着想着,不由得就笑了起来,一边笑又一边哭,抱着宁凰激动道:“还是我女儿长脸!比那个蒙家养的草包强一万倍!” “母亲,快别哭了,即便您只是个平妾,可这丞相府,不还是只有你一位女主子么?” 宁凰一语惊醒梦中人,此话一出,刘氏立马回过神来,她刚才干了什?她刚才可是把宁世海赶出去了! 想到这儿,刘氏急忙去沐浴更衣,然后巴巴的找宁世海去了。 丞相府对面,宁婉宅邸,上面的宁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匾不知所踪,宁婉找遍了拆房屋顶,愣是没找到。 蒙缙云出宫后,便径直的到了宁婉这儿来。 此时她坐在院子里,悠悠的品着茶,时不时的斜眼扫一眼宁婉。 身后,软软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家小姐跟猴似的上蹿下跳,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五嬷嬷从厨房里拿出一口锅,‘霹雳乓当’的敲了起来,屋顶上,宁婉动作一顿,茫然的垂头看去。 五嬷嬷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宁婉,无奈道:“大小姐,上面危险,您且先下来吧!” 宁婉头也不回的趴在屋顶上,恍若未闻。忽然,她抬起手放在眼前挡着太阳看向前方。 “哎!凌刃寒!” 大老远的,宁婉一眼就看见院子外,凌刃寒手上牵着一只狗,狗脖子上挂着一块什么牌子,慢悠悠的踱了进来。 陡然间听见宁婉的声音,那只狗突然‘汪汪’的吼了起来,宁婉虽然不怕狗,可这突如其来的狗叫声却还是把她吓得不轻,她两腿儿一软,冷不丁的便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婉儿!” “大小姐!” 蒙缙云扔了手上的杯子飞身过去,眼看着就要接住宁婉了,谁知半路突然杀出一只凌刃寒,一抬手,便将宁婉接进怀中了。 宁婉两眼一闭,八爪鱼似的挂在凌刃寒身上。 蒙缙云嘴角一抽,默默地后退两步,碰了碰软软的肩膀,“你家小姐,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么个妖孽的东西的?” 妖孽?东西? 软软忙捂着嘴,她本来是想去捂蒙缙云的,可蒙家家主在此,软软不敢啊。 此时,宁婉犹自趴在凌刃寒怀里,双手死死地抓着九千岁的蟒袍。 今日九千岁穿的,偏生是一件白色蟒袍,然而,宁婉可是刚爬过屋顶的人。 登时,九千岁的衣裳上,便印了一双黑黢黢的爪子印。 屋外,吴刚牵着狗都惊呆了。 这,这可是九千岁最喜欢的一件衣裳。新作好,头一回穿呢。 凌刃寒眼角隐隐抽搐,有种想要把身上这个女人一巴掌拍出去的冲动。 “下来!” 凌刃寒哑着嗓子,低声喝道。 宁小姐睁开眼睛,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圈,然后突然将凌刃寒抓的更紧了,厚颜无耻道:“下来可以,先赔钱!” “赔钱?”凌刃寒险些气笑了,这个女人,当真是厚颜无耻的毫无底线了! “你倒是说说,咱家凭什么要赔!” 宁婉小手遥遥的朝着屋顶上一片踩碎的瓦片,理直气壮道:“你吓坏了我的瓦!” “你再说一遍!” 九千岁似笑非笑,眼底已是怒火中烧。 这要是换做旁人,只怕是要被他一脚踹上西天! 可惜面对宁婉,九千岁的耐性似乎比以往要强上不少。 蒙缙云看的目瞪口呆,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九千岁向来身边能靠近的只有死人和忠犬,宁婉是…… 挂在凌刃寒身上的宁婉显然有些有恃无恐,幽幽的翻了个白眼,不知死活道:“你说再说一遍,本小姐若是说了,岂不是很没面子?不然这样,我再说一百遍如何?” 宁婉话音刚落,凌刃寒忽的抬起手便朝着宁婉拍了过去。 然而,宁婉突然嗷呜一声,一脑门磕在凌刃寒的的脑门上,顿时,武功深不可测的九千岁竟是被她这一脑门,险些磕到了阎王殿报到! “宁婉!你找死!” 凌刃寒脚下踉跄两下,若不是他反应及时,险些跌在地上。然而即便是这个时候,凌刃寒还是下意识的抬手揽住宁婉,潜意识里似乎害怕她摔在地上似的。 宁婉捂着脑门,可怜兮兮的扭过头朝着蒙缙云眨眨眼,哽咽道:“小姐姐,你作证,是他的脑门先动的手!” 蒙缙云嘴角隐隐抽搐了两下,她突然间有些后悔自己来京城这一趟。 原本以为宁婉一人在京城,是要吃亏,如今看来,谁他么能有这份能耐让宁婉吃亏! 凌刃寒倒吸了口冷气,不用看也知道,脑门上必然是肿了一片。 不过,九千岁妆容上的浓,即便是红肿了,也看不出来。 他阴恻恻的垂下头,意味深长道:“你当真不下来?” 那眼神儿,那语气……宁婉不禁想到了屠宰场在杀猪前,都会先将那猪抓起来,抓不住的时候,也会气急败坏的问一句:你到底过不过来? 这情景,几乎一毛一样啊。 霎时间,宁婉看向凌刃寒的眼神儿都变了,宛如在看一个杀猪的…… “宁婉!” 凌刃寒咬牙切齿,深吸了口气,咬牙看着宁婉,一字一句道:“再不下来,咱家放狗了!”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吴刚牵着的狗像是有心灵感应般,忽然‘汪汪’的吼了起来。 大爷的!现如今一只狗都敢这么冲了? 宁婉忽然拍了拍凌刃寒揽在自己腰间的手,满脸都写着兴奋的道:“哎,你撒手,撒手!” 此时,凌刃寒才尴尬的发现,自己一直让宁婉下来,可他的手却情不自禁的扶着她! 瞬间,九千岁飞快的松开手,宁婉脚都还没沾地呢,便朝着那只狗狂奔过去。 怀里一空,凌刃寒半张脸都僵硬了,脸色阴沉的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宁婉的背影上。 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大概是宁婉笑的太过诡异,那只狗原本还凶巴巴的瞪着宁婉,‘汪汪’的狂吠,此时宁婉一冲过来,它竟是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慌张的喘着粗气。 “小宝贝,别怕,我不吃狗肉的。” 狗猛地抖了抖身子,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宁婉的话,然后突然‘嗷嗷’的朝着宁婉叫了起来。 “我去!”宁婉眉头一皱,顿时双手插着腰,没好气的瞪着它,怒道:“你凶我!” 她说着,对着那只狗便‘嗷嗷’的叫了起来,一人一狗,气势汹汹,互不相让。 这场面,生生的看呆了在场的众人。 蒙缙云嘴里的茶都忘了咽下,目瞪口呆的盯着宁婉看了半天,然后狐疑的扭头问道:“你确定,婉儿小时候不是在狗窝里长大的?” 软软咽了口口水,都快哭了,“奴婢也不知道了……” 蒙缙云深吸了口气,突然替宁婉担忧起来。 这么吼下去,嗓子会坏吧? 这份担忧没持续多久,便消停了。 那只狗涩涩的缩了缩脖子,似乎是怕了宁婉,往后退了两步。 宁婉喘着气,双手叉腰,得意道:“小样,跟你大爷我斗!哼,你还嫩着呢!” 凌刃寒眼皮子挑了挑,哭笑不得的看着宁婉,叫赢了一只狗,她还挺得意? “好了,从今天起,本小姐就是你老大了,你若是敢听旁人的使唤,”说到这儿,宁婉扭过头幽幽的扫过凌刃寒,然后阴险的笑了两声,摩拳擦掌道:“那就等着被老娘炖了吃肉吧!” '嗷呜'一声,那只狗猛地抖了抖身子,眼神儿闪躲,整条狗都不好了。 忽然,宁婉余光一扫,这才发现,狗脖子上,竟还挂着一个什么牌子,这牌子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宁小姐秉持着不耻下问的原则,立马回头问道:“这什么玩意儿?” “陛下特赐金牌,普天之下,仅此一块。” 凌刃寒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悠悠上扬,带着几分炫耀。 也不知道他炫耀个什么鸟,宁婉大概是影视剧里看多了什么免死金牌,或是各种令牌的,此时看着这块金牌,就觉得廉价,不值钱,像极了皇帝陛下随手打发人用的道具。 对宁婉心思全然不知的九千岁扭头看了宁婉一眼,忽的勾唇,笑道:“有了这块金牌,日后即便是宁世海见了你,也得跪下行礼。” 瞬间,宁婉猛地转过头,欣喜道:“当真?这,这玩意儿给我的?” 这金牌拿去融了的话,还值不少钱吧? 凌刃寒似笑非笑的瞥了宁婉一眼,道:“给你可以,不过,明日你要陪咱家去一个地方。” 第七十三章:你可愿出来试试这笔墨如何啊 第二天一早,当宁婉一大早的就被凌刃寒派来的小太监给揪起来沐浴更衣后,给她换上了一身浅绿色的太监服,然后赶鸭子上架似的带去了千岁府。 宁小姐,天不亮鸡还没打鸣就被揪起来,而她到千岁府时,九千岁竟才不紧不慢的起身,然后召来宁婉伺候更衣。 宁婉气的险些没一腰带勒死他,可屋子里满满当当的挤满了小太监,各司其职,竟是丝毫不乱,宁婉实在是没找到机会动手,于是便不动声色的扯断了他的腰带,然后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一言不发。 凌刃寒轻哼一声,自顾自的上了妆,这才对大张旗鼓的带着宁婉,一道去了荀夫子处。 心荀夫子虽为文坛大家,可在京城,却连一处宅子都没有。他居住的地方,在城郊不远处的依山傍水的地方。 大门敞开,门外只有两个童子在扫地,见着凌刃寒,两个童子恍若未见一般,继续扫地。 凌刃寒似是这里的常客,带着宁婉如同逛咱家后花园似的往内院走去。 “待会儿少说话,莫要丢了咱家的人。” 凌刃寒在前面,淡淡说道。 从出京到现在,此时,天色方才大亮。 宅子没什么下人,一路走来,除了门口的两个童子外,宁婉几乎就没见着个大人。 不多时,凌刃寒带着宁婉绕过一出月亮门,便露出了一出宽敞的院子。 院子被翠竹掩映,风吹过,还能听见莎莎细响。 还没走进去,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若能得荀夫子指导一二,凰儿三生有幸。” “宁大小姐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造诣,实数难得啊。” “是啊,宁丞相真是好福气,生的如此优秀的女儿。听说陛下过几日还要拜宁大小姐为师?” 宁凰谦虚的回道:“陛下厚爱,凰儿不敢自傲。” 话里虽说自己不敢自傲,可语气里满是骄傲。 就差把尾巴举起来摇一摇了。 这话刚出,不知是谁便来了句:“同样都是丞相府的千金,比起那个,大小姐真是给丞相府争气啊。” 那语气,嘲讽不屑,好像宁婉吃了她家大米似的。 宁小姐这个暴脾气,原本只觉得无所谓,此时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冲进去看看是哪个丑八怪在背后说她。 可她脚还没踏进去呢,就被凌刃寒一把拎住衣领,宁婉猛地回头,狠狠的瞪他:“别拦着老娘,让我进去咬死她!” 凌刃寒蹙了蹙眉,无语道:“你属狗?” “你属肉骨头?” 说罢,她抬手就要去拍凌刃寒的爪子。可不等她碰到凌刃寒,就被一把拎起了脖子,拎小鸡似的给拎到了一旁,往地上一杵。 凌刃寒不禁气笑了,没好气道:“能耐了?” 宁小姐平日里最恨旁人在背后说她坏话,更何况今天还逮了个正着。 她要是不给她们点教训,这些人怕是还以为她宁婉吃素的呢! “胆敢说老娘是草包,就要承受老娘的怒火!” “草包?宁小姐每顿吃的肉,可长不出草包的脑子。”九千岁说罢,幽幽的瞥了宁婉一眼,转身往院子内走去。 没走两步,袖子一沉,九千岁不得不停下脚步,扭头无语的看向自己袖子上挂着的那个人,长叹一口气,道:“你又要如何?” 犹豫了下,宁婉深深地看了凌刃寒一眼,狐疑道:“你带我来这儿,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闻言,九千岁嘴角猛地一抽。 沉默半晌后,九千岁终于忍住暴走的冲动,回头看了宁婉一眼,道:“宁小姐觉得,自己值几两银子?” 宁婉:“……” 这他么说的是人话么?用银子来衡量她宁婉?粗鄙!低俗! 她乃是无价之宝! 宁婉猛地翻了白眼,冷哼一声,将凌刃寒的袖子放在手里狠狠的蹂躏了一把,好像自己将某位大太监给蹂躏了一遍似的,然后抬头挺胸,一本正经道:“走!冲鸭!” 九千岁哭笑不得,被宁婉拽着袖子,生生的拖了进去。 自从宁婉出现后,九千岁的头疼次数越来越多。从前小皇帝牙牙学语时,九千岁都没这么头疼过。 院子内,一种世家子弟一看到凌刃寒进来,瞬间噤若寒蝉,纷纷起身行礼。 刚才还热闹非凡,此刻鸦雀无声,好像多说一句话,舌头就会羞愧自尽一般。 凌刃寒微微颔首,嗓音恢复了以往的阴柔,道:“都起吧。” 随后,便带着宁婉径直的朝着主座左下方的座位走去。 宁凰怎么都没想到今天凌刃寒居然也会来。她如今的地位水涨船高,未来的天子之师,自然是要上座的。 可九千岁一来,这上座就轮不到她了。 视线中,一双白色的靴子映入眼帘,宁凰顿时眼皮子一跳,赶紧往旁边让了让。她微微抬起头,却见凌刃寒身后,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宁凰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由得抬起头仔细的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宁婉! 她怎么来了! 许是做贼心虚,宁凰在这种场合见到宁婉,顿时有种自己身上穿了一件别人的衣裳的既视感,似乎随时都会被扯掉似的。 宁凰心里不禁开始敲起了小鼓,惶惶不安的退开几步。 可转念一想,她当日模仿宁婉的字迹蒙过关,交给太后的那份是宁婉的亲笔,她写的虽差了些火候,可糊弄门外汉,还是绰绰有余的。 况且,她自幼跟随名师学习,基本功不差。只要勤加练习,总有一天可以彻底的取代宁婉。 凌刃寒撩开袍子,优雅落座。他刚坐下,身侧便是一道影子跟着坐了下来,白嫩的小爪子抄起桌子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喂。 然而,不等她将糕点塞进嘴里,凌刃寒一记眼刀子过来,宁婉动作顿了顿,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然后将糕点递给凌刃寒,“你吃么?” 凌刃寒:“……” 她到第有没有做小太监的自觉? 与此同时,在场众人皆瞪大了眼珠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宁婉,心道:这小太监是何方神圣,竟然敢跟九千岁平起平坐! 还,还喂九千岁糕点! 难怪之前给九千岁送美人儿都不管用,合着,千岁心中另有所好啊! 于是乎,众人看向凌刃寒的眼神儿瞬间变了。 宁婉倒是没察觉到众人的视线,看凌刃寒半天不动,她又实在是饿得慌,于是一把将糕点塞进凌刃寒嘴里,自言自语道:“吃就吃,怎么还娘们唧唧的?” 娘们唧唧!? 众人倒吸了口冷气,看向宁婉的眼神儿里充满了敬佩。 宁婉不明所以,塞完凌刃寒,自己也吃了一块,然后一脸惊讶道:“味道怎么跟千岁府的差不多?”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九千岁竟然金屋藏娇啊! 这小太监就说看着眼生,竟是千岁养在府中的宝贝! 宫里头的大太监们,或多或少的都有些见不得人的小癖好,九千岁这个级别的,只是养个小太监,当真算不上什么见不得人的了。 凌刃寒寒着一张脸,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那些抬头抬到一半的,顿时降脑袋垂的更低了。 气压一度很低,整个院子,噤若寒蝉,只听的见宁婉吃糕点的声音。 不多时,一道苍老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白发苍苍,身形佝偻——正是荀夫子。 众人起身见礼后,荀夫子的目光从宁婉身上掠过,突然落在宁凰身上,慈眉善目道:“这位,便是宁大小姐吧?” 宁凰登时小脸一红,受宠若惊道:“正是,荀夫子有礼了。” 荀徽摆摆手,迫不及待的问道:“听闻宁大小姐颇擅书道,老夫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书道奇才,实为人生幸事啊。” 宁凰低下头,抿唇应下了荀徽的夸奖。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道:“不如,请宁大小姐给咱们露一手?” 此话一出,其他僵硬着身子的众人也纷纷直起身子附和道:“是啊,宁大小姐惊才绝绝,荀夫子今日收徒,必是宁大小姐无疑了。” 荀徽的和善的看向宁凰,柔声道:“不知,老朽是否有这个荣幸?” 荀夫子都开口了,饶是凌刃寒都不会说一个不字,更何况是宁凰了。 好在她早有准备,今日来时,还特意临摹了一遍宁婉的字。 此时荀徽一提,宁凰倒也算淡定,微微颔首,应道:“夫子过奖了,能得夫子就教诲,凰儿感激不尽。” 宁婉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为所动。 九千岁突然间觉得饿,自己身边坐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直贪吃的老鼠…… 荀徽一声令下,立马有人备好了笔墨宣纸,只是,不知为何,却是两份。 宁凰走上前去,看了桌子上摆着的两个砚台,果断的走到旁边那个看起来更贵重一些的砚台前,停下脚步,“夫子这是何意?” 事实证明,越怕什么,越会来什么。 荀夫子的目光不紧不慢的从宁婉身上掠过,捋了捋胡子,忽的开口,笑道:“宁小朋友,你可愿出来试试这笔墨如何啊?” 宁婉一动不动,继续吃着,反正她现在就是个小太监,谁会注意她? 荀夫子目光依旧落在宁婉身上,见她不动,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道:“哎,是老朽自作多情了。” 不等荀夫子话落,忽然,九千岁不咸不淡道:“夫子有请,宁婉自然愿意。” 第七十四章:乖,叫师傅 “宁婉?” “丞相府的那个草包?” “宁婉也来了?呵,真是稀奇了,传闻这个草包一无所长,什么都不会,居然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 众人议论纷纷,今日来此的多是世家子弟,平日里抱团抱的厉害,但是宁婉此人,废柴之名流传太广,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同在京城这么多年,他们居然都没见过。 此时,正在啃糕点的宁小姐一噎,猛地翻了个白眼。 身后,一只手掌不动声色的贴了上来,凌刃寒不动声色的看了宁婉一眼,低声道:“不过是说你一句一无所长,何至于如此?” 他手上稍稍用力一拍,顿时,卡在宁婉喉咙里的那块糕点便咽了下去。 险些直接见阎王的宁小姐喘着气,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她草包,她认了。说她一无所长? 宁婉忽的拍案而起,眼睛一瞪,凶巴巴的指着刚才说话的那位年轻公子,鄙夷道:“老娘一无所长?没看见老娘头发长!”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这话说的,好像没毛病啊。 不过震惊只是片刻,少顷,年轻公子忽的扯起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道:“这种话你也说的出来?真是草包,无可救药。” “呵,”宁婉气笑了,她是草包这个事众所周知,还需要这个傻缺跳出来强调?她猛地翻了个表演,嫌弃道:“傻屌!” 说完,她拍拍手,在年轻男子愤怒的目光中缓缓起身,走到宁凰身边,漫不经心道:“我先来吧,不然待会儿有人说我模仿你,那可就没意思了。” 登时,宁凰脸色一僵,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脸上的笑意几乎要维持不住。 宁婉说完,也不理会其他人怎么看她,懒洋洋的拿着笔蘸了墨,然后不耐烦的随手在宣纸上画了几个字。 宁凰不动声色的偷偷看去,却见宁婉这次写的竟又是一种字体,飘逸洒脱,豪气干云!她怎么写的出这么大气的字!宁凰心中满是焦躁和不安,可却只能硬着头皮,做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在席间的人,有不屑一顾的,也有看热闹的,都盯着宁婉,准备看她笑话。 唯独凌刃寒,优雅的品着茶,眸色深沉,低垂的眼帘遮住了他心中所想,让人莫名的便觉得此人城府颇深,难以捉摸。 宁婉扔下笔,吸吸鼻子,转身回到凌刃寒身边坐下,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吃饱喝足,日光正好,这时候若是能睡一觉就更好了。 宁凰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深吸了口气,勉强提笔,正要写,突然不知是谁,一块石子朝着她的手腕砸了过来。 只听‘哎呀’一声惊叫,宁凰捂着手腕,眼眶通红的看向四周,“谁?” 不远处,一个小童子无辜的举着弹弓,挠了挠脑袋,不等宁凰发作,撒丫子就跑。 看着童子的打扮,应该是荀徽府上的人。而且,该是厌恶极了宁凰,否则也不会拿弹弓打她。 只是可惜,他的无意之举,却替宁凰解了燃眉之急。 宁凰手腕颤抖,抿了抿唇,为难的看向荀徽,哽咽道:“多谢夫子厚爱,只是今日,怕是不能再写字了。” 荀徽意味深长的看了宁凰一眼,转身从袖子里拿出一幅字,笑道:“这是前些日子,老朽无意间得到的一副字,不知是否出自宁大小姐之手啊?” 荀徽手上拿着的那副字,上面乱七八糟的写了不少东西,宁凰见都没见过。只是,荀徽既然这么问,想必一定有深意。思及此,宁凰想了想,仔细辨别了一番笔风和力道,这不紧不慢道:“夫子说笑了,这幅字是凰儿前一阵儿先来无事练笔写的,只是不太满意,便随手扔了。不知怎会在夫子手中?” 荀徽挑起眉头,深深地看了宁凰一眼,笑容和善道:“宁大小姐可看清楚了,这幅字,当真是宁大小姐写的?” 这语气……宁凰心中忽的敲起了鼓,她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了,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时日有些久,凰儿记不太清,若是有人模仿,也未可知呢。” 她倒是把理由都给自己找好了。 然而,荀夫子又怎会是一般人随便糊弄两句就会信的人? 他点点头,颤颤巍巍的收起手上的字,笑道:“宁大小姐此言有理。只是,这幅字,是出自老夫之手。” 此话一出,瞬间,气氛陡然一变。 荀夫子的字,宁凰居然说是模仿她?谁给她的底气。 不仅是这些看热闹的,就连宁凰都愣住了。她皱起眉头,依旧不肯认输,笑着道:“夫子的字自是无人能比,是凰儿口出狂言,僭越了。” “宁大小姐,”荀徽微微笑道,“字如其人,宁大小姐写的字,倒是与大小姐天差地别。” 字与人,天差地别?这不就是变相的说她宁凰的人比不上字? 宁凰脸色不自觉的便沉了下来,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凰儿资质尚浅,还需学习,日后,有劳夫子多多费心,凰儿必定勤学苦练,不让夫子失望。” 她给自己找台阶的同时,还直接表明了自己想拜师的意思,荀夫子是个聪明人,不会听不出来。况且,如今她为天子书道之师,荀夫子再怎么样,也得给她三分薄面。 谁知,荀夫子缓缓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老夫今日,本以为能够收到得意弟子,也算是衣钵有继承了。” 宁凰心下一紧,连忙看向荀徽,等着他的后半句。 今日,她若是能拜师成功,那就是鲤鱼跃龙门,无论她母亲是主母还是妾室,日后她的身价背景,那都是普天之下独一份儿的。 荀徽砸吧砸吧嘴,长叹了口气,感慨道:“宁大小姐的字虽好,却并非老朽所爱。” 此话一出,瞬间,宁凰面如菜色。 她如此小心翼翼,努力勤奋,难道就换回一句他不喜欢? 宁凰的眼刀子‘嗖’的一下,便朝着一旁毫无作响的宁婉射了过去。 宁小姐原本趴着正舒服,冷不丁的,如芒在背。她幽幽的抬起头朝着那道视线看了过去,见宁凰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的看着自己,顿时心下好笑,朝着她挑挑眉头:瞅我干啥! 宁凰眉头紧锁,一双眼睛眯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偏生宁婉刀枪不入一般,对她的眼刀子毫无反应。 上首位,荀徽颤颤巍巍的起身,朝着宁婉写的那副字走了过去,越走近,眼睛就越亮。仿佛是沙漠中,忽的发现一颗蒙尘的宝石。 宁凰的视线紧紧的盯着荀徽身上,不放过他丝毫表情。 此时一看荀徽这幅模样,宁凰双手情不自禁的攥紧了衣裳,倒吸了口冷气。 然而,这边宁凰犹自紧张,宁婉却满不在意,趴在桌子上,拽了拽凌刃寒的袖子,低声道:“你说,我这幅字能卖几个铜板?” 九千岁嘴角一抽,一言难尽的瞪了宁婉一眼,无语道:“比起拜入荀夫子门下,你眼里就只有钱?” 宁婉眨眨眼,意思不言而喻:那废话! 拜师的话又没有工资。 她可是要养家糊口,将来还要娶相公的人啊。 想到这儿,宁婉默默地看了妆容精致的九千岁一眼,心里开始算起了账:豆蔻,口脂,香膏,黛粉,胭脂……这他么都是钱啊。 啧啧,养个大太监真他么贵。 想到这儿,宁婉不禁气呼呼的瞪向凌刃寒,低声骂道:败家子儿! 九千岁被这一瞪,瞪的莫名其妙,在宁婉的脑门上拍了一下,道:“你的字,若是能加上荀夫子的印鉴,一字千金不成问题。” “我愿意!” 宁婉忽的拍案而起,咽了口口水,眼前似乎已经飘起了金子。 一字千金! 啧啧,真是人生无处不横财啊! 宁婉嘿嘿的笑了两声,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凌刃寒捂着额头,哭笑不得。 而最为震惊的,当属荀徽,他正在斟酌措辞,担心宁婉会想借口拒绝自己,却没想到,他这还没开口呢,宁婉就自己跳出来答应了。 生怕宁婉反悔似的,荀徽急忙道:“好!” “没想到老朽有生之年,还能收到如此有灵气的弟子!” 荀徽此话一出,宁凰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似的。 这几日,她习惯了众人的吹捧,说她是天之娇女,书道奇才,宫中太后对她在赞不绝口,京城贵妇对她也是评价颇高,就连这些世家子弟,都以能与她同席为荣。今日她还特意盛装打扮过,就是为了拜师。 可没想到,荀徽先是一句字如其人,云泥之别,紧接着,又收了宁婉为徒! 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想到这儿,宁凰顿时眼底恨意滔天,阴毒的种子逐渐生根发芽。 荀徽当众宣布完自己要收宁婉为徒后,似是担心宁婉反悔,连忙抓起旁边的杯子,倒了茶然后递给宁婉,满脸期待的道:“乖,叫师傅。” 宁婉:“……” 她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既视感? 她下意识的摸摸鼻子,正要接过茶水,忽然,便听见宁凰不服气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我记得妹妹,最不擅长的便是书道,妹妹的字迹,无论是我还是父亲,都能一眼认出。倒是不知,妹妹方才写的这一手字,是学了谁?” 第七十五章:小朋友在忙着躲老夫么 宁婉是个极懒之人,解释也好,或是争名夺利也好,都是她所不愿的。 她更喜欢,送到眼前的东西。 只是没想到,她宁小姐不愿相争,宁凰却来了劲儿。 此话一出,顿时,在场众世家子弟看宁婉的眼神儿都变了。 “这个宁婉真是不要脸,明明是个草包,还要偷学别人的东西来欺瞒夫子,简直罪无可恕!” “谁说不是,她要是真能写这么一手好字,还至于沦为草包么?” “这种这字,的确不像是这个草包能写的出来的,谁知道他偷偷学的谁呢。” …… 人心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自己没有的,便以为别人也没有。 宁婉散漫的笑意缓缓敛起,挑起眉头看向众人,心中只想冷笑。 荀徽看了宁凰一眼,眼神儿忽的冷了下来,沉声道:“宁大小姐还请慎言!” “夫子,凰儿也只是好奇。凰儿与二妹妹朝夕相处多年,见过二妹妹的字,也知道二妹妹几斤几两,凰儿今日并非是出于嫉妒才有此一举,实在是若因妹妹顶了旁人的名儿,拜入夫子名下,对那人该是何等不公啊。” 不是出于嫉妒?宁婉险些气笑了,“你不是出于嫉妒,你是因为自卑。” 她说着,突然挽起袖子,再度走上前去。 而她身后,九千岁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端着酒,慵懒的斜靠在椅子上,嘴角噙着三分笑意,眼角红色胭脂飞入鬓角,邪魅妖娆,霸气侧漏,这两种极端的气质,在他身上,浑然天成,令人不自觉的便吸引了注意。 还有不少世家千金,有为凌刃寒美色迷惑的,眼中又是不屑,又掩着深情,不断的朝他看去。 然而,九千岁恍若尾插,只淡淡的看着宁婉。 宁凰本就怒火中烧,此时被宁婉这一句话刺激,顿时犹如被人用鞋耙子狠狠地抽了脸似的,面色铁青,一声讥笑,道:“自卑?宁婉,谁给你的底气说出这种话!” “老娘自己给的,”宁婉眸子忽的一沉,凉飕飕的朝宁凰看去,冷声道:“你有什么不服吗?” 她语气又冷又傲,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霸气,宁凰情不自禁的被她的气势镇住,一时间竟是忘了反应。 荀徽欣慰的捋了捋胡子,赞赏点点点头,宛然一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模样。 宁婉挽起袖子,再度提笔,眼底满是不屑和鄙视,手腕舞动,笔走游龙,瞬间功夫,宣纸上,用不同的字体,写了上十个‘傻屌’。 起初对宁婉还抱着鄙夷和不满的人,此时看见宁婉随随便便就用了这么多种字体,且每种字体都完美的无可挑剔,不由得为之震撼。 写完,宁婉将笔‘咔嚓’一声折断,转身看向脸色灰白的宁凰,幽幽一笑,道:“老娘不与你争,是给你面子。” 她说着,将说声的断笔丢到地上,然后冷哼一声,一字一句道:“老娘收拾你,是因为你要不起这个面子!” 宁凰心下‘咯噔’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高处坠下,她却毫无办法。 如果宁婉只写出这一种字体,她到时还能故意曲解,可此时,她随手便是这么多种不同手法,她即便是再怎么曲解,总不能说,这些都是宁婉仿的别人吧? 总不能说,这十多种书道都不曾为人所知吧? 思及此,宁凰脸色一阵惨白。 宁婉拍拍手,漫不经心的抱起胳膊,目光紧紧地落在宁凰身上,“鹌鹑十三之事,给你三天时间,解释清楚。否则……我放九千岁咬你!” 正在喝茶的某千岁突然‘噗’的一声,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 他寒着脸抬眸看了过去,却见宁婉一脸老娘就是这么豪横的模样看着宁凰,一时间,话卡在喉咙里,竟是忘了说出来。 这个小东西……胆儿倒是越来越肥了! 凌刃寒轻哼一声,换了个姿势,似笑非笑的看着宁婉,那眼神儿,仿佛在说:咱家且先惯着你,待会儿再收拾你! 宁凰垂下头,耳边满是世家子弟的猜疑声和议论声,她今日漏洞百出,这些世家子弟也都不是傻子,稍一推测,便能知晓个大概。 只是,冒名顶替鹌鹑十三,这可是欺君之罪,她该怎么办? 宁凰眼前发黑,几乎要晕过去了。 可不等她成功晕倒,便听见宁婉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再度传来。 “老头儿,拜师就算了吧,”宁婉瘪瘪嘴,继续道:“给你当徒弟,太招人记恨。我可不想被人口水淹死。” 宁婉说着,理了理袖子,“就这样,我走了。” 说完,竟是真的转身离开,宛若在场这么多人,都是空气一般。 荀徽张了张嘴,哎的叫了一声,可宁婉那决然的背影,他只消看上一眼,便明白了,宁婉这是浑身没跟毛发,都在抗拒啊。 就在这是,凌刃寒也缓缓起身,他朝着荀徽微微颔首,礼貌道:“既如此,咱家也先行告辞。” 荀徽连忙朝着凌刃寒使了个眼色,那眼神儿明显再说:兄弟,帮个忙。 九千岁无奈的摊摊手,笑了一声,抬脚跟上了宁婉的步伐。 宁小姐今日起了个大早,早就困的眼皮子打架,更何况,刚才还吃了那么许多糕点和酒水,爬上马车没多久,宁婉就打起了盹儿。 再次睁开眼醒来时,宁婉人已经在自己府邸了。 白日里在荀夫子府中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京城。 有人说,宁婉偷偷模仿旁人字迹,瞒天过海,无耻至极。 也有人说,宁婉的字跟前些日子流传的鹌鹑十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刚公布了身份的鹌鹑十三,宁大小姐,却在荀夫子面前,连个屁都没憋出来。 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从谁家闺女儿郎没出嫁,变成了宁家两位小姐。 此时,丞相府内,宁凰正惶恐不安的在自己的院子里,桌面上,堆满了她写的字,可没有一幅字,能与鹌鹑十三相提并论,更别说是宁婉今日所写的任何一种字体了。 宁凰不由得有些慌了,如若她冒充鹌鹑十三的事儿被太后知道了,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门外,丫鬟推开门,恭敬道:“大小姐……” “砰”的一声,丫鬟话还没说完,宁凰便举起茶盏,朝着门口方向砸了过去。 ‘啊’的一声惨叫,紧接着,丫鬟捂着脸撕心裂肺的叫唤着,被另一个丫鬟手忙脚乱的扶了出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 门外,宁世海神情凝重的走了进来。看着满地狼藉,宁世海皱起眉头,沉声道:“如此小事,便大动肝火,如此日后成就大事!” 一听见宁世海的声音,宁凰心下一紧,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父亲,女儿处处忍让,宁婉却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如今更是仗着九千岁的疼爱羞辱女儿!” 白天的事,宁世海大概也听了。 按理说,宁家若能出一个宁婉这样被荀夫子收为关门弟子的人,那将是宁家莫大的荣幸。只可惜,宁婉不受管教,宁世海心中很清楚,他拿捏不住宁婉。 所以,他全部的心思都在宁凰身上,期望着有一天,宁凰能够飞上枝头,他也不算枉费一番心血。 如今眼看着宁婉已经得了太后的宠爱,更是被封为太子之师的身份,这份殊荣,放眼天下,也是独一份。 可偏偏关键时刻出问题了。 思及此,宁世海眸子一眯,冷声道:“那个逆女!此事,你且宽心,属于你,属于丞相府的东西,就算是十个宁婉,也抢不走。” 然而,事实证明,话不能太满,事不能太过。 当天下午,宁婉正在院子里琢磨着发家致富之道,冷不丁的,院子外,忽的传来一阵锣鼓喧天声。 这声音,黑山老妖迎娶新媳妇也不过如此了。 宁婉没好气的捂着耳朵,生无可恋道:“谁家大白天敲锣打鼓?聒噪!” 闻言,五嬷嬷和软软相视一笑,五嬷嬷无奈道:“小姐的脾气倒是越来越随九千岁了。” 随他? 宁婉猛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小姐,奴婢听着这动静似乎是往咱们府上来的。” 软软话刚出口,宁婉便一个眼神儿瞪了过去,“这么恐怖的笑话不要乱讲啦。” 谁知,宁婉话音未落,门外小黄门便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走到宁婉跟前,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先是‘噗通’一声,一脑门摔在地上。 宁婉:“……” “狼来了?” 小黄门连忙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满脸惊恐道:“小,小姐,是,是荀夫子!” “啊?荀老头儿?” 小黄门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觉得眼前一道光影一闪,紧接着,宁婉就没人了。 不知何处,传来宁婉又是气愤又是无奈的声音:“拦住,就说本小姐不在!” 那老头敲锣打鼓的上门干嘛? 宁婉缩了缩身子,将自己跟墙缝之间的距离缩了缩,刚说完,肩膀上,忽然沉了沉。 宁婉没好气道:“别闹,忙着呢!” 她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小朋友在忙着躲老夫么?” 第七十六章:拜师还带强买强卖的啊 霎时间,宁婉浑身僵硬。像是被人当头糊了陈年石膏似的。 半晌,她僵硬的转过头去,看向身后拿到苍老中却透着灵活的身影,突然‘嗷’的一嗓子,叫了起来。 一炷香后,宁婉的院子内。 荀徽正捋着胡子,满面笑意的看着宁婉。 宁小姐猛地打了个哆嗦,紧张的抓起身前的杯子喝了口水,无语道:“别看我,没结果!” “小朋友,戒心不要这么强嘛。” 荀徽循循善诱,若不是知道此人是个正派的文坛大家,宁婉几乎要以为这是个人贩子,要拐卖她来着。 虽然宁小姐也不值钱……但是奈何有大腿多啊! 宁婉坚定的摇摇头,抱紧了自己的小身板:“我不拜师,要拜你自己拜去。” 她本是随口这么一说,却不想她话音刚落,荀徽竟是起身,拎起袍子,‘噗通’一声便跪在宁婉面前,朗声道:“师府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霎时间,宁婉吓了一跳,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你你,你别碰瓷啊!” “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软软和五嬷嬷进来时,便看见这样一幅场景。 荀徽佝偻着身子,毕恭毕敬的跪拜宁婉,宁小姐满脸惶恐的跳到了书上,小脸煞白,紧张的声音都变了调儿。 “宁小朋友,老夫是正经来拜师的,不吃人,你下来吧。” 荀徽苦口婆心的劝着,活了一辈子,向来都是他收徒弟,人家跪拜,今天好不容易拜一回,居然把宁婉给吓上了树。 宁婉紧紧地抱着树,欲哭无泪,“大哥,我做错了什么,你跟我直说,想弄死我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 文坛第一人,居然拜她为师?这不是要让天下人用唾沫把她淹死么? 她宁婉虽然会游泳,可也不是什么水都能游的动的。 门外,荀徽带来的童子正要上前扶他,却被荀徽一抬手,制止了。 “几年前,小老儿书道停滞不前,游历山川,曾偶遇一小公子。” 荀徽说着,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宁婉身上。 宁婉心头一沉,无语的看了荀徽一眼,“你就算是遇到神仙,我今天也不能收你为徒啊!” 人唐僧收徒还有个紧箍咒防身,她要是收了荀徽为徒,天下儒生不得把她撕了? 思及此,宁婉眼神更加坚定了,死死地抱着树不肯下来。 院子外,软软一看宁婉爬上了树,立马转身往柴房走去。 五嬷嬷忙道:“你做什么去?” 软软:“奴婢去拿斧头,待会儿小姐怕是下不来了。” 那树,足有几米高,也不知道宁婉是怎么窜上去的,比猴还灵活。 此时,树上,宁婉小脸严肃。 荀徽继续道:“小朋友要说那小公子是个神仙,也不为过。那小公子是从天而降,彼时小老儿正在溪边,他这么一掉下来,就将小老儿砸进了水里。” 宁婉嘴角猛地一抽,一言难尽的看着荀徽,道:“所以,这是脑子进水了?” “小朋友果然是我同道之人!” 荀徽一喜,见宁婉还愿意跟他说话,忙再接再厉道:“小老儿从此,便悟得新的书道,得以更上一层楼。”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宁婉翻了个白眼,将树干抱的更紧了。丫的,刚才没注意,现在一看,她爬的还挺高! 大约是早就预料到宁婉会这么说,荀徽捋着胡子,笑的意味深长,抬头看向宁婉,道:“小朋友跟那位小公子,长的有七分相似。” 七分相似?那不是快赶上双胞胎了?即便不是双胞胎,也该是整容才能达到的效果吧? 想到这儿,宁婉脑海中忽的冒出一个名字:宁瑾丞。 普天之下,能跟她容貌相似的人,只有他了。 只是,这小老儿为了宁瑾丞,所以拜她为师?她记得,当初谢泽芳要认自己当妹子的时候,也是因为宁瑾丞…… 突然间,宁婉有种自己抱了一根金大腿的感觉。 宁瑾丞,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能让谢泽芳这样的少年将军不离不弃,真心相待,还让荀徽这样的文坛大家厚爱至此? 想到这儿,宁婉不禁扯了扯嘴角,淡然道:“那你可找错人了,我兄长如今在边境,如若荀夫子要拜师,怕是还要去跑一趟。” “小老儿拜的人,是你。” 荀徽微微一笑,目光深沉,静静地看着她。 宁婉后背一僵,砸吧砸吧嘴,无语道:“点悟你的人,是我兄长,与我何干?” 见宁婉这么说,荀徽明显怔了怔,盯着宁婉的视线似是有几分疑惑不解。 可见宁婉一脸坦然,毫无防备的模样,荀徽忽的笑了起来,摇头失笑道:“罢了,来日方长,小朋友终有一日会明白,点悟小老儿的,到底是谁。” 宁婉翻了个白眼,她怎么会知道? 几年前?几年前原主还在丞相府瑟瑟发抖,她宁婉还在道上叱咤风云呢。 要不是穿越这种鬼事儿发生自己身上,打死宁婉她都是不会相信的。 这他么太不科学了,真的。 荀徽起身,看了眼门外小童,招招手,道:“且先将拜师礼抬进来。” 他话音刚落,门外,一群人便抬着大大小小的木箱子进来。朱红色的木箱子,眨眼的功夫,便挤满了宁婉的院子。 “你,你想贿赂我?” 宁婉惊呆,整个人都树上凌乱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方才荀徽是敲锣打鼓的来的,如果是抬着这么多的箱子,那么问题来了,岂不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荀徽抬着礼物来找宁婉,空手而归? 好一只狡诈的狐狸! 荀徽微微笑着,叹了口气,道:“这些都是小老儿攒了半辈子的好东西,如今既是拜师,自然要诚意满满,方才得老师青睐。” “不是,咱有话好说,别动不动就送礼,显得老娘好像很肤浅似的!” 宁婉说话间,已经在试探着往下爬了。 只是,爬树这种事,宁婉也是头一遭干,没想到……还挺有天赋。 真所谓上来容易下去难,宁婉欲哭无泪的看着好几米高的地面和光溜溜的树干,上不来下不去,哭笑不得。 荀徽点点头,“礼物,小老儿就给小朋友放下了,明日,小老儿再来行拜师礼。” 宁婉:“……哎哎,我还没答应呢?” 荀徽:“不重要。” 宁婉:“……拜师还带强买强卖的啊!” 然而,荀徽已经带着人招摇过市的离开了。徒留下宁婉一人骑在树上,呼天抢地,欲哭无泪。 此时,千岁府,院子外跪满了小太监。 而屋内,九千岁撑着脑袋,闭目养神,面带愠怒。 吴刚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过了半晌,有小厮进来在吴刚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吴刚瞬间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师似的,忙上前一步,恭敬道:“启禀千岁,荀徽去宁小姐府上拜师去了。” 倏然间,凌刃寒掀开眼帘,视线悠悠的落在吴刚身上,脸色好看了些许,“哦?果然是老狐狸,如此一来,太后那边,想来又要大动肝火了。” 可不得大动肝火! 为了拉拢荀徽,还拉拢的不动声色,太后不惜捧出一个宁凰,想投其所好。 按理说,太后亲自挑选的人,荀徽若是光明正大的拒绝了,难免会落人口实,让人以为荀徽恃宠而骄,无视皇室威严。 可荀徽倒好,先是逼得宁婉暴露实力,又当众打了宁凰这个太后党的脸,今日再上演这一出拜师的戏码,只怕是宁凰这个冒牌货,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 只不过,此招高明虽高明,却将宁婉无端的牵扯进了皇权和太后党之争中。 吴刚也皱起眉头,低声道:“主子,如此一来,宁小姐必已是太后的眼中钉,处境艰难,主子可要出手相助?” “处境?”凌刃寒嗤笑一声,没好气道:“她在咱家面前,都敢翻天,还会怕什么处境?” “那还不是主子您惯的……” 吴刚低声抱怨了句,声音极小,却不想还是被凌刃寒听了去。 他一记眼刀子过来,吴刚立马闭上嘴,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 普天之下,能让主子这般遮遮掩掩的,许是也就宁小姐一个了吧。 然而,不等吴刚反应过来,九千岁便已经起身,目不斜视的朝着门外走去。 吴刚一惊,忙道:“主子去何处?” 不是说今日要清理府中细作之事吗?怎么又走了? 凌刃寒踏出房门的瞬间,院子内的小太监们齐刷刷的垂下脑袋,瑟瑟发抖。 只是,凌刃寒似乎心情不错,双手负在身后,脚步匆忙的经过他们,好像他们不存在一样。对吴刚的话,也恍若未闻。 无奈,吴刚只得快步追了上去,默默地跟在凌刃寒身后,低声道:“主子,这些人……” “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全部处理掉。” 他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每个人都听见。瞬间,众人神情各异,伏着身子瑟瑟发抖,却不敢发一言,生怕九千岁反悔,直接今日就动手。 吴刚点点头,依旧亦步亦趋的跟着凌刃寒。 没走几步,凌刃寒忽的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嫌弃道:“你跟着咱家作甚?” “保护……”主子二字还没说出口,便看见凌刃寒斜眼一扫,吴刚心下一沉,暗道一声不好,于是连忙后退几步,恭敬道:“主子早去早回,属下…恭送主子!” 第七十七章:老娘我不混江湖传说 天边一抹云飘过,宁小姐抱着树干,第九十九次叹气。 软软蹲在树下,仰着头看着自家小姐,感慨道:“小姐,您再这么看下去,就该天黑了。” 宁婉翻了个白眼,废话,她不知道天要黑了吗? 但是为什么,她堂堂宁婉的府邸,居然连个梯子都没有? 哎…… 幽幽的叹了口气,目光幽怨的落在远方:“可怜我宁婉寒窗苦读数十年,不求闻达于诸侯,不求富贵于一方,只想坐看云起,奈何世事无常,竟然我……登高望远,高处不胜寒,为什么小小的我,要承受这么多?” 软软无语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说的这树不是小姐自己爬的似的。” 宁婉:“……” 见宁婉神色不对,软软立马着补道:“都怪这棵树,绑架了小姐,小姐您等着,奴婢这就去搬救兵。” 说罢,软软扭头便朝门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出去,卷起一道风。 宁婉打了个哆嗦,更冷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眼角余光一瞥,忽的,院子外,一道绯红色的身影手上正抱着个什么东西,缓缓靠近。 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人,浑身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不多时,那道绯红色的身影便绕过回廊,朝着院子走了进来。 而在凌刃寒走进院子的瞬间,宁婉‘嗷呜’一声惨叫,惊恐的看着凌刃寒怀里的那个小东西,“你你你,别过来!” 那他么不是一只猫吗! “站住!凌刃寒你给老娘停脚!” 宁婉急了,舌头都捋不直,死死地瞪着凌刃寒——怀里的那只猫。 天下之大,唯小人与猫爷难伺候! 绯红色的身影走到树下,树上,宁婉只能看见那高高的黑色礼帽,然后咽了口口水。 后者不紧不慢的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正骑在树上,小脸煞白的宁婉,笑了:“宁小姐是自己下来,还是咱家请你?” “我他么要是能下来,还至于把自己卡树上这么长时间?” 她又不会轻功!这要是能跟这群变态一样嗖的一下飞来飞去,她何至于被卡在树丫子上? 想到这儿,宁婉的小眼神儿便更加幽怨了。 闻言,凌刃寒‘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爱抚着怀中的猫,声音阴柔道:“小东西,看来,还是要你出马了。嗯?” 小猫喵呜一声,拱起脊背,从凌刃寒的怀里站了起来。 它起身的瞬间,宁婉也直起了身,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然后看着凌刃寒,结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这混账看起来就不安好心,该不会是…… 不等宁婉想明白,只听‘喵呜’一声,凌刃寒怀里的猫径直的朝着树上冲了上来。 宁婉整个人吓成一团,脸都绿了。 那只猫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品种,三两下的便窜到了师菡对面的那根树枝上,虎视眈眈的望着宁婉,大有一副宁婉如果不自己跳下去,它不介意帮忙的架势。 宁婉咽了口口水,“你别过来啊,老娘跟你不熟!” “喵呜~” “那啥,你要是想熟悉一点也可以,麻烦你别拿着你的那张猫脸对着我成吗?” “喵呜~” “好好说话!” 宁婉这一嗓门刚喊出来,只见那猫身影忽的起跳,整只猫都朝着宁婉扑了过来。 也不知是人的本能还是怎么的,宁婉头皮发麻的瞬间,一手勾住树枝,三两下的便顺着树干窜了下去。 不等她回过神来,整个人就挂在了凌刃寒身上。 九千岁也颇为意外,宁婉这动不动就八爪鱼似的挂人身上的习惯,到底是跟谁练的! 然而,不等凌刃寒发作,耳边忽的传来宁婉将哭不哭的声音,“嗷嗷嗷,吓死老娘了!这只猫太他么虎了!” 凌刃寒眉头一挑,虎? 他深吸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挂在自己身上的宁婉,沉声道:“下来。” “我不!” “咱家给你三个数,一……” 一刚开口,宁婉立马一副老娘天下第一的姿态站好,斜眼白了树上的黑猫一眼,冷嗤一声,满是不屑。 小样,树上斗不过你,地上你还能把老娘吃了? 可凌刃寒却紧紧地盯着她,目光复杂。 他曾试探过,宁婉体内的确一点内力都没有。按理说,没有内力,轻功顶多只能练到水上漂,可刚才宁婉从树上窜下来的那一番动作,分明就是上乘之姿。 丞相府的嫡女,竟隐藏武功? 呵,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宁婉心神未定,自是没有察觉到凌刃寒看自己的眼神儿,只抱着胳膊看向凌刃寒,笑的一脸奸诈道:“九千岁来找我,莫不是想清楚了,决定主动献身了?” 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调又戈人。 凌刃寒无奈一笑,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眉心的朱砂痣仿佛瞬间鲜艳不少,他蹙眉,低声道:“想要咱家献身,也并非毫无希望。” 宁婉炸了眨眼,以她女人并不算灵敏的直觉猜测,凌刃寒后面的话,绝不是什么好话。 “只看你的本事如何了。” 凌刃寒说罢,手一招,‘嗖’的一声,树上那只黑猫便一头窜了下来。 吓得宁婉当即两腿发软,险些原地去世。 方才还凶悍无比的黑猫,此时在凌刃寒怀里,乖顺的像是一只兔子,舒服的眯上了眼睛。 宁婉眼角一阵抽搐,这他么看人下菜碟的臭猫! “荀徽此番回京,并非简单收徒。” 凌刃寒抱着黑猫,优雅的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下,漫不经心的说道。 宁婉一看,立马从一旁的地上抄起一根软软遗落下的木昆子,紧张的对着凌刃寒举了起来。 九千岁眼神儿一扫,宁婉手一抖,‘砰’的一声,木昆子应声掉落在地。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没事儿人一般活动着手腕,“他是收徒还是捉妖,关我何事?” 说起这个,宁婉还一肚子无语呢。即便是按照年龄算,荀徽这种级别的,也该是她喊爷爷的存在,居然给她下跪拜师?她没被当场吓晕就不错了。 想到这儿,宁婉就颇为头疼。 今日荀徽敲锣打鼓的送了拜师礼过来,想必世人都以为他已经拜师成功了。只是,为什么是自己?他这个岁数,即便是真的欣赏她的书道,又何必拜师? 正在宁婉疑惑之际,凌刃寒给出了答案。 “太后有意扶持心腹,安插在陛下,身边。荀夫子回京,太后美意不能拂却,陛下皇恩不能辜负,若是收了宁凰,那么丞相府,荀夫子,天下儒生,便都是太后门生。” “拜我为师,就不是太后门生了?” “是。” 凌刃寒短短一个字,却让宁婉听出了别的意思。她一只觉得,自己的存在,可有可无,身为草包,除了丢人点,也绝不会碍着旁人。可如今看来,难道还有别的秘密? 果不其然,宁婉这个念头刚起,便听见凌刃寒道:“可还记得那个铁牌?” 铁牌? 宁婉心下一沉,她前世戴在身上的东西,无端的出现在这个朝代,还不在自己身上。说起来,她自己都觉得惶恐。总觉得敏敏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尚未知晓。她向来喜欢可控之事,可如今发生的一切,存在太多未知,太多的不可控。宁婉承认,她有时候,心中更多的是慌乱。却不得不在人前故作淡定,不让人看出来。 “九千岁说的是你我的定情信物吗?”她故意意味深长的看着凌刃寒,却发现凌刃寒在听见信物二字时,神色大变。 眼神中,似乎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似震惊,又似悲痛。 宁婉懵了,不就是定情信物么?至于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么? 沉默片刻,凌刃寒睫毛轻颤,再抬眸时,眼底已经一片清明,丝毫情绪都瞧不见了。 宁婉砸吧砸吧嘴,啧啧,果然是后宫里最长寿的男人,这变脸技术,天下一绝了。 “荀徽曾有一位一字之师,天下皆知。” 闻言,宁婉点点头了然道:“嗯,我知道,不就是把他砸水里那位么?” “你知道她?” 凌刃寒眯起眸子,视线紧紧地落在她身上,不放过她一分一毫的情绪,似是想看出什么。 “那老头对着老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虽然我听不太懂,不过,想必那人身份不简单,对他的意义也非同小可吧。” “那人是,魔宫少主。” ‘咳’…… 凌刃寒话一出口,宁婉就一口口水险些呛死自己,“魔宫少主跟老娘有半毛钱的关系啊!” 宁婉气的直瞪眼,这种莫名求秒稀里糊涂的感觉,真是令人烦躁。 要是此处有一只猫,宁婉能给她薅秃了。 凌刃寒眉头情不自禁的蹙了起来,看着宁婉,一字一句道:“你与她有三分神韵。” ‘噗’…… 宁婉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猛地抬头看向凌刃寒,哭笑不得道:“大哥,老娘我不混传说!” “魔宫势力一旦聚集,”凌刃寒抬眸,看向宁婉,认真道:“足以与朝堂为敌。” 将要出口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下去,过了半晌,宁婉似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怔怔的看着凌刃寒,问道:“所以呢?” “见过魔宫少主真面目的人,只有荀徽一人。而魔宫少主,传闻已经身死,魔宫势力四分五裂。” “所以你们希望,我以假乱真?”宁婉笑了,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冒出的瞬间,她就知道,自己这回穿越,他么的拿了个了不得的剧本。 第七十八章:一个不够,那就两个 宁小姐风中凌乱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打不过,她此刻只怕是要跟凌刃寒动手了。 只可惜,九千岁身边能人无数,而且还生了一张宁婉下不去手的俊美脸蛋儿,因此,他也就幸运的逃过一劫。 闻言,凌刃寒微微点点头,眼角一挑,柔声道:“你若应允,咱家便许你一个承诺。” “真的?” 一听到凌刃寒主动许诺,宁婉心情大好,大眼睛眨巴眨巴,直勾勾的望着他。如果眼睛会能犯罪,此时只怕是九千岁已经清白不保了。 凌刃寒瞥她一眼,哭笑不得道:“咱家一言九鼎。” “好,我唯一的心愿便是以后九千岁替我完成所有的心愿。”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静默了。 须臾,一阵又细又尖的叫声响彻整座府邸。 “宁婉!” 这是宁小姐第一次知道,一个太监的声音,能细到这种地步,居然还能这么优雅动人。只可惜,这是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 碍于九千岁的威胁,宁婉终于是认下了荀徽。 次日一早,这消息便跟长了腿儿似的,传遍京城。 “京城头条,荀夫子拜师,宁婉逆天反转?” “名媛秘闻:宁婉备注出门,竟成最大赢家?” “京城小报:宁小姐痴缠九千岁,又对荀夫子伸出魔爪!” 一大清早,宁婉听到这些传闻的时候,险些没笑过去。 不是,她怎么就对荀徽深处魔爪了?荀老头的那几根胡子和白头发,都不够她拔了踢毽子的呢。 宁小姐那个愁啊! 而同时比她更愁的,自然是丞相府宁凰。 此刻,宁凰几乎要把自己院子的地砖给踩碎了,然而,刘氏却依旧不动如山的端坐在桌子前品茶,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宁凰都快哭了,忙上前道:“母亲,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刘氏被她拽的胳膊一歪,无奈,只好放下手中茶盏,抬头看了宁凰一眼没好气道:“怎么如此毛躁?太后娘娘尚未下旨,你急什么?” “若是太后下旨,那就真的来不及了!” 宁凰声音都带了哭腔,然而,刘氏淡淡瞥了她一眼后,冷哼道:“太后娘娘若是此时下旨追究你冒名顶替之事,不是承认了自己眼拙,连真假字迹都分不出来了?” 一听这话,宁凰突然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似乎也是这么回事儿。 于是她又道:“可如今,宁婉那个小贱人已经是荀夫子之师,若她非要追究,我该怎么办?” 刘氏眯起眸子,冷哼一声,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真相算什么?正要我想,我说的,便是真相。” 她说着,拍了拍宁凰的手,又安慰了两句,这才起身往门外走去。 丞相府对面,几千岁的马车停在门口,来来往往的,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而此时,院子内,宁婉正趴在桌子上,宛若一条咸鱼般,任由软软给她捯饬。 “我说宝贝儿啊,咱们就是进宫去见个人,有必要打扮的跟世界小姐选美似的么?” 宁婉话音刚落,就听见软软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传来过来:“别人家的小姐恨不得将自己打扮成仙女,小姐您就算是是被贬下凡的仙女吧,好歹您也收拾个人样出来啊。” 宁婉懵了,“我现在……不是人样,那是……” “吓死个人样。” 软软说完,手上动作麻利的将一只步摇插进宁婉头上。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吴刚在门外都快晒化了,宁婉这才被软软半死不活的拎出来。 乍然间看见宁婉上妆,吴刚先是一愣,随后耳根子瞬间通红,他侧过头,不自在道:“马车就在门外,主子在宫中等您。” 他正说着,突然,肩膀上一沉。 吴刚诧异的抬起头,“宁小姐可有什么不妥?” 话刚说完,就看见宁婉袖子一挥,一股子花椒大蒜辣椒味儿扑面而来。 饶是吴刚这样的高手,也忍不住‘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宁婉想了想,试探道:“这些,不算利器吧?” 进宫需得搜身,这规矩宁婉是知道的。 可问题是,皇宫那种地方,龙潭虎穴的,她要是没有半点自保的东西,很没有安全感。 见宁婉问的认真,吴刚仔细琢磨了下,然后僵硬着脑袋,缓缓摇了摇。 “嗯,那就走吧。” 宁婉抬脚,大摇大摆的朝着院子外便走了出去。 这模样,看着不像是要进宫拜见陛下,倒像是女土匪下山打家劫舍。 千岁府的马车,整个京城无人识,走过街道,街上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一个个平日里看起来寻常五奇的百姓,此时健步如飞。 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宁婉便跟在吴刚身后,进了宫。 宫门口,自有凌刃寒安排的小太监引路。 那小太监看见宁婉时,满脸惊恐的看了她一眼,好像看到了怪物一般,然而,小太监垂下头,面不改色的带着宁婉直奔陛下御书房。 御书房内,小皇帝脊背笔直的坐在凌刃寒跟前,结结巴巴的在背着什么。 可惜,没背出来。 “义父,朕真的不想当皇帝,呜呜呜!这些车轱辘文也太难了!” 小皇帝背不出来,又怕凌刃寒动怒,于是干脆抢先出手,扯起嗓子便开始嚎。 凌刃寒眯了眯眸子,冷冷的看了殿内的太监一眼,瞬间,众小太监像是掉进冰窖一般,二话不说,急忙弓着背退了出去。 殿内,就剩下凌刃寒和小皇帝两人,此时,小皇帝才抽噎着上前,小心翼翼的拽住凌刃寒的袖子,小模样可怜兮兮的,跟隔壁家没学会九五乘法表的宠物狗似的。 凌刃寒不动声色,语气温柔,道:“陛下若是不当皇帝,便不是没有肉吃这么简单了。” 小皇帝茫然的抬起脑袋,毕竟年幼,一张年华画似的脸蛋儿此时吓得惨白,“义父不可以养朕吗?” 稚嫩的语气,委屈的小眼神儿,别说养得起,就算是养不起,见了他这副神情,估计会砸锅卖铁也会养他。 然而,九千岁语气温柔,不起波澜道:“陛下,微臣只能护着您。” 却不能养着他。 小皇帝的课业,一直以来,都是凌刃寒亲自过目。九千岁在外名声虽然凶狠残忍,可待小皇帝,却是这辈子所有的耐性都耗在这里了。 “可是义父,为什么是朕当皇帝?每日里吃不饱睡不好,还克扣朕的肉,朕还是个孩子呀……” 小皇帝一抽一噎的,哭的好不委屈。一边哭,一边偷看凌刃寒,确认他还记不记得背书这事儿。 谁知,小皇帝正哭着呢,凌刃寒却突然严肃道:“因为陛下会是一位好皇帝。” 小皇帝哭声一顿,眨眨眼,然后默默地转过身回到桌案前,拿起书本认真的看了起来。 小脸上写满了三个大字“好皇帝。” 凌刃寒站在一旁,目光情不自禁的往殿外看去。 不多时,殿外,一抹熟悉的声音,总算是跟着小太监进来了。 宁婉刚进大殿,便掏出手,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个下跪的动作,道:“宁婉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小皇帝板起小脸,深深的看了宁婉一眼,“哼!” 宁小姐懵了,不是,她跟这小皇帝似乎也没什么仇怨啊,这哼哼唧唧是吃了哼猪肉? 想到这儿,宁婉看了凌刃寒一眼,然,后者只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朝着小皇帝行了一礼,便带着人退了出去。徒留下宁婉一人,跟小皇帝大眼瞪小眼。 “大胆!你竟敢不跪朕!” 小皇帝小巴掌狠狠的拍子桌子上,一声怒斥。 然而,话音刚落,就看见宁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然后笑眯眯的送到她面前。 “哎,咱们一只鸡腿的情谊还在不?” 宁婉宽大的袖子,就跟个乾坤袋似的,也不知道里面藏了多少好东西。 小皇帝咽了口口水,然后扭过头,哼道:“你以为一只鸡腿就能收买朕吗?朕什么山珍海味……” 不等小皇帝说完,宁婉便点点头,再度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道:“嗯嗯,我懂,一个不够,那就两个。” 她将鸡腿摆在小皇帝跟前,然后眨眨眼,“够了吗?” 小皇帝气的浑身直哆嗦,指着宁婉,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你瞧不起谁呢!” “小小年纪,想法忒多。”宁婉白了小皇帝一眼,随手拿起一个油纸包撩开袍子在一旁坐下,然后深深地看了小皇帝一眼,笑道:“小年画,几日不见,怎么还脾气见涨啊?” “哼!”小皇帝气呼呼的瞪了宁婉一眼,然后看了桌子上的字帖一眼,道:“义父说,你会写字?” “语气不对,重来。” 宁婉啃了口鸡腿儿,吃的十分欢快。 小皇帝咽了口口水,“宁大碗,朕要你从今日起,教朕读书练字,若朕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的脑袋就砍下来给朕当花盆!” 啧啧,小小年纪,说话还挺冲。 宁婉险些气笑了,幽幽的瞥了小皇帝一眼的,笑道:“小年画,你是不是忘了,如今你拜为老师的,可是丞相府的宁凰。” “朕不管!朕要你兵不血刃,解决此事!然后,然后还有……”小皇帝话音一顿,弱弱的看了宁婉一眼。 第七十九章:若我是鹌鹑十三,会有奖励吗 皇宫这种地方,稍有不慎,便尸骨无存。 这难度系数简直n倍之高啊! 好不容易到了寿安宫,宁婉正准备抬起自己两米长的大腿迈进宫殿门槛,谁料,她腿才刚抬起来,那嬷嬷便猛地扭头看向她,冷声道:“宁小姐,太后娘娘在小憩,麻烦您在这儿候着。” 呵! 宁婉翻了个白眼,差点笑出声。 这是打算给她来个下马威了? 宁婉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好嘞,麻烦您转告太后娘娘,随便睡,臣女等着就是。” 大概是宁婉的反应过来恭敬,倒是让那嬷嬷有些诧异。 她沉吟片刻,深深地看了宁婉一眼,然后转身进了殿内。 然而,她这边才进去,忽然,殿外传来‘砰’的一声,嬷嬷正要回头去看,却忽的听见一小太监惊呼一声,“宁小姐!” 嬷嬷猛地回头,却见宁婉躺在地上,抬起手,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朝着她微微笑道:“嬷嬷别管我,我……我暂时,死,死不了!” 寿安宫内众宫女太监皆看了过来,可碍于嬷嬷杵在那儿,不敢轻举妄动。 可在众人谁也没察觉之际,一个小太监耷拉着脑袋,迅速的从人群中退了出去,直奔御书房。 嬷嬷眉头紧皱,狐疑的往宁婉那边走了过去,沉声道:“宁小姐这是怎么了?” 宁婉一张小脸说白就白,瞬间血色全无。她咬紧牙关,要不是今天出门没带血浆,她这会儿就能吐出一口血来。 “我,我没事儿……若,若我死了,还请告知,告知九千岁……” 死? 嬷嬷连忙蹲下身子,伸手去扶宁婉,可她手刚碰到宁婉,就被宁婉一把抱住,紧接着,撕心裂肺的嚎哭声炸开在寿安宫殿外。 “嬷嬷,不要打我!啊!好疼!” “要死了要死了,嬷嬷,您为何要如此伤害我?就因为我美吗?” “呜呜,可怜我宁婉,母亲早逝,表姐方才入京,尚未来得及陪我说说体己话,眼下我就将命不久矣……” …… 嬷嬷惊呆了。 天地良心,她什么都没干,她连碰都没碰到宁婉,就被宁婉一把抓住了手,死活挣脱不开啊! “宁小姐,您胡说什么!” 嬷嬷话一出口,宁婉立马咬着唇,可怜兮兮道:“嬷嬷不要凶我,我再也不敢乱说了,嬷嬷您别打我啊!” 嬷嬷:“??” 谁他么动手了啊! 可怜这嬷嬷,在宫中伺候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遭遇到这种事儿。 宁婉的哭声震耳欲聋,嬷嬷稍一动,她就高声大喊,一时间,两人竟是僵持不下。 宫人们想拦又不敢,只听见宁婉在那儿可怜兮兮的求饶,于是看向嬷嬷的眼神儿都变了。 这嬷嬷,果然是仗势欺人! “嬷嬷!我若是死了,烦请你给九千岁带句话……” 宁婉抬眸,红着眼睛看向嬷嬷,低声抽噎着。 这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恨得牙痒! 嬷嬷倒吸了口冷气,咬牙切齿道:“你登着!老奴这就去禀报太后娘娘,必定让你死不了!” 最后一句话,嬷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嬷嬷此话一出,宁婉离开松开抓着她的手,摆摆手一脸淡定从容道:“嗯,去吧。” 这姿态高傲,漫不经心,还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与刚才那个撒泼耍赖的人判若两人! 嬷嬷惊呆了,目瞪口呆的额望着宁婉这个厚颜无耻之人,咽下一口老血,转身进了殿内。 不多时,嬷嬷从殿内出来,面无表情的瞥了宁婉一眼,没好气道:“太后娘娘传你进去。” 她话音还没落下,宁婉便拎着裙子跑了进去。 太后保养得宜,瞧着宛若少女,端庄美丽。 此时,她正撑着脑袋,神情难辨的坐在上首位,待宁婉进来,她也不曾掀开眼皮看一眼,好像就没宁婉这个人一般。 呵?把她当空气? 宁婉冷笑一声,忽的拎起裙子,一头朝着太后扑了过去,不等太后反应过来,宁婉便哭出声来:“娘啊,我终于见到你了!” 正在闭目假寐的太后被这突如其来冲到自己怀里的人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惊恐过度的朝着嬷嬷吼道:“还不把人拉开!” 嬷嬷没好气的看了宁婉一眼,忙过去要拉宁婉。 谁知,她尚未碰到宁婉,就听见宁婉扯起嗓子一声惊呼,“不要杀我!娘啊,她要杀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后总觉得宁婉叫娘的时候,像是在骂人。 可此刻,她整个人都被宁婉抓的紧紧的,动弹不得。 脸上的脂粉几乎蹭了宁婉一身! 嬷嬷气急败坏道:“放肆!太后娘娘面前,你还敢撒野!” 宁婉委屈的转过头,似乎刚醒过来一般,看着嬷嬷,懵逼道:“嬷嬷,您不杀我了么?” 嬷嬷气的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她几时说过要杀宁婉! 见嬷嬷不说话,宁婉立马擦干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欣喜道:“太好了,嬷嬷不杀我了。多谢娘在天保佑啊。” 娘——太后娘娘:混账东西! 此时,太后再想假装睡着,对宁婉视而不见已是不可能了。 这死丫头,简直就是个泼皮无赖!难怪宁凰不是她的对手。 想到这儿,太后扯起嘴角,捧起茶轻啜了一口,漫不经心道:“听闻,你写得一手好字?自称,鹌鹑十三?” 这话,有杀气。 宁婉这辈子,别人对她的好,许是她要用百倍才能感受的到,可别人对她的敌意,只消一个眼神,一句话,她就能感受真切。 此刻,这太后话语里透着杀机,怕是真的动了杀她的念头吧? 宁婉故作无辜的望着太后,点点头,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娘娘,若我是鹌鹑十三,会有奖励吗?” 果然,一提宁凰,太后脸色猛地沉了下来,像是吃了苍蝇,偏偏这苍蝇还是自己挑选的,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的样子,冷声道:“放肆!当着哀家的面你还敢口出狂言!” 宁婉眨眨眼,她口出狂言? “没奖励和好处的事儿,臣女不干。” 她不卑不亢,丝毫不畏惧太后。 太后眯起眸子,冷笑一声,道:“不管你曾经是与不是鹌鹑十三,从此以后你便都不是了!鹌鹑十三,只能有一个人!” 宁婉闹明白了,太后这是想威胁自己妥协,好维护她自己的面子。毕竟,太后娘娘认错人,还拜了宁凰为天子之师,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不知道外界会怎么看她呢。 宁婉想了想,点点头,道:“太后娘娘说的极是,鹌鹑十三卖字敛财,庸俗至极!臣女怎么可能会是鹌鹑十三呢?” “你说什么?” 卖字敛财? 太后惊呆了,怎么还有这种事! 天子之师,卖字敛财,这要是传出去了,她皇室的面子要还是不要了? 宁婉点点头,笑着道:“娘娘有所不知,那鹌鹑十三卑劣无耻,一幅字画竟以二百五的价钱卖给九千岁,光九千岁处的收入就有近千两!” ‘噗’…… 太后胸口猛地一阵抽痛,像是被人狠狠的砸了一记闷锤似的。如果卖给普通人,她还能遮掩过去, 可卖给凌刃寒…… 太后头疼了。她本想将鹌鹑十三这个名头抢过来给宁凰,却不想,中间还有卖字这一出! 如今,她到时进退两难了。 偏生宁婉好像完全看不懂太后的为难一般,继续叨叨道:“哦,对了,谢大将军好像也有,嗯,想来那鹌鹑十三也不是什么好鸟,否则怎么会让当今九千岁和镇国将军掏腰包呢?” 这个无耻之徒!她还有脸说!自己干的好事,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太后气的怒拍桌案,只听‘砰’的一声,宁婉安静了。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面,然后突然一个箭步上前,猛地伸手接住将要掉下来的梨子,放进嘴里就是‘咔嚓’一声,在太后和嬷嬷双双震惊的眼神下,她满脸天真道:“多谢娘娘赏赐,这梨子真好吃。” 太后:“……” 想吐血,怎么办? “宁婉,”太后深吸了口气,目光微冷的看向宁婉,声音也冷了下来。 宁小姐百忙之中抬起头来,看向太后,笑道:“娘娘有事儿?” 太后深深地看了宁婉一眼,不得不说,这丫头的机灵劲儿,宁凰比不上。 况且,她身后还有蒙家。 但是蒙家,不为她所用!所以,宁婉的存在,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太后冷笑了声,扭头朝着嬷嬷吩咐道:“将哀家特意为她准备的酒,拿上来。” 酒?宁婉心下咯噔一沉,脑子里闪过无数赐毒酒一杯的画面。 看来,这太后是下定决心要弄死她了。 宁婉心中一阵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啃着梨子。不多时,嬷嬷便亲自端着酒进来。 太后宫中,一应用具,皆是金银,可嬷嬷手上端的酒杯,确实瓷杯。 宁婉面不改色,转过身看向嬷嬷。 “哀家与你投缘,今日,便赐你一杯酒,也算是哀家的一份心意。” 太后话刚说完,宁婉就迫不及待的抓起酒杯,然后扭头笑道:“多谢太后娘娘厚爱。” 说着,她端起酒杯…… 第八十章:千岁,借我几个人呗 太后眼底满是漠然,这种眼神儿,宁婉最是熟悉不过,这是看死人的眼神儿。 就在她要将毒酒喂到嘴边之际,她手一歪,酒杯突然掉在地上,立马的酒渍溅了一地,瞬间,地上的毯子冒起白色的泡泡。 宁婉故作惊讶道:“哎呀,这酒有毒!” 太后原本是用的慢性毒药,等宁婉出宫后,再默不作声的发作,致死。 可没想到,宁婉居然敢当众把她的酒给洒了! 想到这儿,太后脸色一阵难看,手背上的青筋几乎都要爆起,眼底布满寒意。 突然,她一拍桌案,厉声道:“来人,宁婉不敬哀家,罪无可恕,拖出去,杖毙……” 就在天后话音落下的瞬间,殿门外,忽的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听见一道阴柔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太后安好,咱家来迟了。” 声音响起的瞬间,太后脸色明显有瞬间的苍白,就像是见了恶魔似的。 宁婉回头,便看见殿门口处,凌刃寒一袭绯色蟒袍,头戴高礼帽,双手负在身后,面容和善的走了进来。 只要是在深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待过的,都知道该如何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很显然,凌刃寒便是个中翘楚。他原本就长了一张极其具有欺骗性的脸,眉间一点红色朱砂妖娆,眼角红色脂粉斜飞入鬓角。 他逆着光走了进来,每一步都似乎格外恭敬,却又格外不屑,这两种极端的气质在他身上,竟是毫不违和。 太后情不自禁的坐直了身子,僵着脸,讪笑道:“千岁公务繁忙,怎么今日得了空,到哀家这里了?” 凌刃寒的脚步不紧不慢的在宁婉身旁停了下来,看了眼地上的酒杯碎片,柔声道:“这是你干的?” 宁婉连忙举起双手,诚恳道:“启禀千岁,是杯子先动的手!” 她这话刚出口,殿外的小太监小宫女们都笑了,宁小姐果然是睁着眼睛说胡话的高手啊。 太后脸色一沉,恨不得冲上前去撕碎宁婉的这张嘴! 然而,当着凌刃寒的面儿,她也只能忍气吞声,牵强的勾起嘴角,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生气。 凌刃寒沉吟两声,点点头,然后回眸一本正经道:“嗯,那它便是死有余辜了。” 登时,宁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太后的脸色刚才还能勉强维持住三分笑意,此刻,笑的比哭还难看! 就算是偏袒,何至于偏袒至此! 太后怒急,可一抬头,便对上宁婉一副太后您怎么了的神情,她默默地将怒气咽下,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凌刃寒。 此刻,九千岁才终于想起,刚才好像太后问话了。 于是他垂下头,笑看了太后一眼,道:“娘娘说的是,微臣本是公务繁忙,不过近日养的一只猫淘气,走丢了,咱家便出来找找。” 宁婉眼刀子‘嗖’的一下过去了,你才是猫,你全家都是猫! 此刻的宁婉并不知道,这个全家……也会包括她。 凌刃寒面不改色,说的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太后即便知道他在说谎,却也不能揭穿,于是只能脸色漆黑的看着宁婉,将一腔怨气,都发泄在了宁婉身上。 “可需要哀家派人,替千岁一并寻找?” 话是对凌刃寒说的,可眼刀子,却是射向宁婉的。 闻言,凌刃寒浅浅一笑,不卑不亢道;“不必,微臣已经找到了。” 他说着,一把薅住宁婉的衣领,笑道:“太后若是无事,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他丝毫没有要理会太后的意思,抓住宁婉,托着她的衣领便将人一路拖了出去。 宁婉在后面,宛若一条废弃的咸鱼。 一路出宫,因着九千岁的身份,宁婉竟是在宫内便能乘马车离开。 两人相对无言,凌刃寒闭目假寐,似乎颇为疲惫。宁婉心中一边琢磨着这厮是不是昨天夜里去幽会了,还是去干什么坏事儿了,便听凌刃寒幽幽的开口,道:“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心思。” 宁婉:“???” 老娘龌龊? 好吧,对不起,她就是龌龊。 “千岁,肾不行啊,昨天夜里做了什么,今天就这幅被掏空的模样?” 宁婉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此事,凌刃寒就是一肚子怒气。 他幽幽的睁开眼,目光落在宁婉身上,冷嗤一声,反问道:“昨天夜里,你倒不如问问你蒙家表姐,做了些什么!” 宁婉心下‘咯噔’一沉,暗道一声不好,要是她没记错的额话,昨天夜里蒙缙云并未回来。 难道…… 宁婉一言难尽的看向凌刃寒,清了清嗓子,“表姐不是有心的,她可能只是想与你增进增进感情。” 以蒙缙云的性子,昨天该不会是提刀去千岁府了吧? 宁婉这个念头刚闪过,便听凌刃寒一声冷笑,道:“增进感情?” 宁小姐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嗯嗯,你别怕,我表姐没有恶意的。” 听到恶意二字,凌刃寒顿时头疼的捂住了脑袋,他倒是希望有恶意!这样,他倒也好光明正大的让西厂去拿人。 可这样半夜三更往人屋里丢死耗子,一大清早往人早膳里下药,再不然便是凳子莫名其妙的断掉,从白天到黑夜,偏偏是干完就跑。 而令人气愤的是,动手的还是蒙家暗卫,称得上是上流高手了,千岁府固若金汤,却受不住这些人嬉皮笑脸,满脸善意,然后搞破坏啊。 凌刃寒头疼之下,忽的睁开眸子看向宁婉。 宁小姐突然觉得后背一紧,忙往后缩了缩身子,警惕道:“你,你想干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凌刃寒便一把将她拎到自己身边,然后腿上一沉,九千岁的脑袋就压了下来。 宁婉:“……” 粗话正要脱口而出,宁婉却看见凌刃寒上了妆的眼下,依旧遮不住的一片青灰色。 也不知为何,宁小姐心中某处似乎忽然触动了一般,忽的忍住了想要叫醒他的冲动。 其实,宁婉并不知道,九千岁残忍嗜杀之名里,也包括任何人不得亲近。 她宁婉,也是头一个。 不多时,马车便驶入千岁府。宁婉不知不觉间便打起了盹儿,还没睡醒,便听见马车外,忽的传来小太监慌乱的声音。 “启禀千岁,不好了,坊间都在传说宁小姐构陷长姐,勾结千岁以假乱真冒充鹌鹑十三,胁迫荀夫子拜师,还逼得宁大小姐悬梁自尽呢!” 一听到宁凰二字,宁婉一个机灵便醒了。睁开眼,却发现凌刃寒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宁小姐懵逼了,眨眨眼,然后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早。” 凌刃寒嘴角隐隐抽搐,眯起眸子,气的脸都变色了,冷冷的看着宁婉,“看你干的好事!” 他这么说着,宁婉的视线便随着他的视线缓缓往下。 这一看不知道,一看笑成狗。 凌刃寒的小,腹上,一片湿,润,绯红色的衣裳,稍一沾水,便格外显眼。 此时,宁小姐睡觉时,一不留神将口水落在了九千岁的衣裳上。而且这位置尴尬的…… 宁婉憋着笑,掩唇低咳了声,不等凌刃寒反应过来,便飞快的朝着马车下冲了下去。 吴刚正准备掀开车帘请凌刃寒下车,冷不丁的一头钻出来个人,险些没把他撞飞。 他匆忙让开身子,然后一抬头,便看见九千岁冷着脸,顺手将搁置在软塌上的披风一甩,披上,随后起身,下了车。 吴刚懵逼了。 不是,今天太阳还挺大,主子……不热么? 千岁府内寂静无声,死气沉沉的。下人们有条不紊的忙活着自己的事儿,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而门外,忽的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与千岁府的氛围似乎格格不入,却又给这片死地带来了一片生机。 “凌刃寒,你走快点。” 宁婉在前头蹦蹦跳跳,顺手从路过的下人端着的盘子里,折了一根鸡腿儿。 那人正要发作,这可是给香夫人准备的,冷不丁的,便对上九千岁那双森然的眸子,下人立马行了礼,端着缺了条腿儿的烧鸡走了。 见宁婉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凌刃寒忍无可忍,开口问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 宁婉吐出一根骨头,头也不回道。 宁凰能走出这一招,说明背后那人还有点脑子,知道利用舆,论,把本就在风口浪尖上的宁婉推向负面。 荀夫子代表的是天下儒生,如今荀夫子拜师,天下儒生心中如何想不好说,可只要她们伪造出一份荀夫子迫于九千岁银威,不得不拜师,如此一来,一箭双雕。 既可以将凌刃寒拖下水,还能将宁婉推向覆灭之境。 凌刃寒深深地看了宁婉一眼,发现宁小姐都是一点都不着急,心中一股邪火莫名的窜了起来,他冷哼一声,转身朝着府内走去。 没走两步,宁婉突然叫住她,笑道:“千岁,借我几个人呗。” 凌刃寒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宁婉,蹙眉问道:“你想如何?” 闻言,宁婉长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命苦。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兵不血刃的替陛下解决了这个麻烦呀。” 兵不血刃? 凌刃寒对此产生了怀疑。 第八十一章:比吃瓜更致命的,是一起吃瓜啊 如今天气逐渐炎热起来,京城街道上,行人二三,并不多。 可各大酒楼和茶肆里,却人满为患。 生活安乐,百姓便琢磨起八卦之事。 此时,京城最大的酒楼内,一群人围着一个桌子上,正唾沫横飞的聊着如今最热门的新闻。 “说起那宁婉,当真是厚颜无耻卑鄙至极!” “哎,你们不知道吧?我大舅子的三儿的隔壁的大侄女的弟媳妇的的小叔叔就是给丞相府和宁婉府里送菜的。据说啊,那宁婉最喜欢喝人血!” “真的假的?她一个女子,怎么这么凶残?” “这还有假?宁婉本人我可是亲眼见过的,长的一看就不是善类!” “只可惜了宁大小姐,摊上这么个妹妹,自己的功名被顶替不说,如今连荀夫子都被强行拜了师,听说今个儿宁大小姐从房梁上救下来时,都快没气儿了呢。” “哎哟,换了我,我也自尽啊!眼看着荀夫子就要收徒了,这宁婉仗着九千岁便如此欺负人,简直卑鄙!” …… 众人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前,一个年轻俊俏的公子,正喝着小酒,撑着下巴侧耳听着对面人的谈话。 她对面,吴刚一脸凝重的看着她,低声道:“你不生气?” 宁婉停下喝酒的动作,翻了个白眼,笑道:“有什么可生气的?看着别人羡慕嫉妒我,却干不掉我,这不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宁婉这话一出,吴刚突然发现,好像还挺有道理。 如今千岁虽然嘴上没说,可明显已经护着宁婉了。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主子怕是……真要给千岁府添一位女主子了。 想到这儿,吴刚不禁蹙眉,又道:“那我们就这么等?” 他都看宁婉吃东西吃了快一个时辰了,她的胃是无底洞么? 想到这儿,吴刚不动声色的将宁婉跟前的盘子往自己身前挪了挪,似乎是想要提醒宁婉,不宜多吃。 然而,这幅神情落在宁婉眼里,便是另一个意思。 宁婉立马叫来小二,朗盛道:“刚才上过的菜,再上一份!” 小二目瞪口呆的看着桌子上堆满的盘子,然后又看了看吴刚面前的盘子,摇摇头,一边离开一边感慨道:“这男人这能吃!这小公子能养的起他么?” 霎时间,吴刚的嘴角微微抽搐。 他,能吃? 偏生罪魁祸首还一脸淡然的叹了口气,做了个没关系的表情。 那小二颠颠的出去上菜了。 而此时,对面那一桌,似乎是说到什么激动的事情,只听那人忽的拍案而起,“对!宁婉无耻,我等该替天行道!” 替,替啥玩意儿?宁婉无语望天,这他么青天白日的,这些人怎么还做白日梦呢。 吴刚担心宁婉就这么冲上去,连忙按住宁婉的胳膊,宁婉回头,眨眨眼,笑道:“放心,我不打人。” 吴刚深吸了口气,无奈道:“此时,你处于弱势,如果动起手来,就算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哎,”宁婉叹了口气,拍开吴刚的爪子,淡淡道:“世人最大的错误,总觉得有了瓜一定要压下去。其实不然。这个世上,比吃瓜更致命的,是一起吃瓜啊。” 她说罢,推开吴刚拉着自己的手,朝着那桌人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 吴刚神情紧绷,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先回去禀报千岁,好让千岁有个心理准备了。 这宁婉的话,果然不可信,说什么兵不血刃?她定是早就打好主意要动手了。 就在吴刚犹豫之际,却见一声哀嚎,“哎呀!知音啊!我算是找到知音了!” 宁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挤进了那群人中间,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吴刚半张脸都僵了,她……不是去打架的么? 围在桌子上的人都是儒生,不过是些没功名的。 毕竟那种有功名的人正忙着寒窗苦读,提升自己呢,哪儿来的功夫吃瓜? 见宁婉这细皮嫩肉,俊俏富贵的小公子突然挤进来,众人也就没排斥,当即让开了位置,给宁婉腾了个空出来。 于是,吴刚眼前就是一副这样一副画面。 宁婉脚踩着板凳,一边喝酒,一边唾沫横飞的骂着宁婉,好像她骂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各位兄弟,你们是不知道啊,那宁婉,简直就是个魔鬼!前些日子,街上打更的刘老五,你们知道吧?” 一群人面面相觑,纷纷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了疑惑和迷茫,刘老五?又换了打更人了? 宁婉目光扫过他们,“刘老五你们都不知道吗?此人在京城里,可是赫赫有名的~” 一听赫赫有名,众人连忙点头,“自然是知晓的!哎,不就是那个打更的吗!” 宁婉立马拍了拍说话那人的肩膀,然后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道:“兄弟,有见识!” 那人嘿嘿的笑了两声,挺直了胸膛。 宁婉长叹了口气,“那刘老五那天夜里打更,随口说了句宁婉一句草包,你知道第二天怎么着了吗?” 众人纷纷摇头,这事儿他们是真没听过。 不过,看宁婉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应该不会有假。 宁婉紧张的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听说第二天,那刘老五的舌头就被割下来了,做成了醋溜舌头后喂猪了!” 身后,吴刚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 众人面面相觑,之前只听说宁婉是个心机深的,没听说这么残暴啊? 见众人不信,宁婉忽的笑了,道:“也难怪你们不知道。西厂你们知道吧?” 西厂!众人连忙点头,九千岁统领西厂,手段残忍,无人不知。 宁婉压低了嗓子,低声道:“诸位别怕哈,咱们在这儿说宁婉,西厂的人必定是不会知道的,也一定不会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的。” 她话音刚落,酒楼外,忽的响起一阵马蹄声,大老远的,便听见那些人吆喝道:“西厂办差,闲人退让!” 众人纷纷朝着门外看去,却见长街智商,一队人马飞快的奔过,他们走后,青色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道鲜红的血迹。 众人纷纷倒吸了口气,“这,这西厂,神出鬼没,谁知道这儿有没有他们的人啊!” 那人正说着,便见宁婉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那不可能的,咱们运气这么好,怎么会被西厂的人逮住呢?” 她话音刚落,二楼雅间,忽的走出一行人,身穿西厂绯色制服,面无表情,手持配剑,手上还拎着一个黑色的包裹,而楼上,一个满脸血污,捂着嘴的人正从上面跌跌撞撞的冲了下来,刚跑到宁婉他们这桌,顿时一口血吐了出来。 “哇”的一声,那人喷了口血后,瞪大了眼珠子,死死地瞪着桌子上的众人。 然而,不等众人反应,其中一个西厂厂卫便冲了过来,一把提起那人的头发,将那人残忍的拖了出去。 瞬间,众人‘嗷呜’一声,惨叫着四散逃离,一个个的面如菜色,如丧考妣。 待众人离开后,宁婉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子,然后尝了一口,“啧,味道太浓了。” 她正自言自语的抱怨着,身后,小二‘咔嚓’一声,“啊”的一嗓子叫了起来。 “你,你……” 小二吓得话都说不清了,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惊恐的看着宁婉。 然而,宁小姐点点头,深深地看了那小二一眼,点头道:“嗯,没错,我就是宁婉。” “你,你果然喝血……” 小二眼珠子一翻,晕死过去。 宁婉吸吸鼻子,扭头看向早已呆若木鸡的吴刚,嘿嘿一笑,道:“走了,收工。” 这一日,整个京城的人都惶恐了,大门紧闭,说话都不敢放大声音,茶楼酒肆的生意空了一半。 据说,有一家酒楼的小二今日目睹了宁小姐喝血的全过程! 据小二回忆,说是宁小姐刚吃完饭,然后擦了擦嘴,拿出一瓶子新鲜的血液,一口饮尽。 地上满是残余的血迹。 而今日,西厂厂卫横行过市时,身上带的,也都是给宁婉收集的新鲜血液。 这消息一出,外头别说是说传宁婉构陷宁凰了,就是说话戴个您字都不行。 一时间,宁婉声名鹊起,一跃成为京城最高人气榜首位。 此时,千岁府内,待吴刚从外面回来,将今日种种跟凌刃寒叙述了一遍后,九千岁没忍住,竟是笑出了声。 “她这是自己往泥巴里打滚,还不往拖咱家下水啊。” 西厂本就臭名昭著,今日之后,怕是再也没有洗白的可能了。 吴刚点点头,学着宁婉的语气,一本正经道:“宁小姐说,高处不胜寒,千岁这么多年来一个人被骂,实在可怜。她近日在之后,便来陪您。” “谁稀罕她陪!” 九千岁哭笑不得,不过,法子虽然粗糙了点,却是立竿见影。 当天,整个京城,几乎就已经听不到有人议论宁婉了。 刘氏本就是掏钱买人去散步谣言。可钱和人命哪个更重要?自然是后者。 碍于西厂的威名和宁婉喝血的名声,刘氏愣是将银子加了三倍之高,都没人肯再为她办事了。 可惜,刘氏不得不作罢,宁婉,却找上了门。 第八十二章:大姐姐自尽辛苦了 每次宁婉上门,必定是鸡飞狗跳。即便没有鸡狗,也必定如鬼子进村,闹得鸡犬不宁。 据宁小姐自己所说,这叫登门礼。 于是乎,今日宁婉回丞相府时,便先让软软在丞相府门前放了几个炮仗,等丞相府大大小小的下人都跑出来看是个什么情况时,宁小姐便在众人的迎接下,大摇大摆的进了丞相府。 宁世海正为了宁凰的事儿急的头都快秃了,一听宁婉来了,顿时一口气险些没缓过来,他背着双手在花厅里走来走去,突然没好气的骂道:“这个孽障又想干什么?” 外面流传宁婉喝人血的传闻已经沸沸扬扬,还有人说,这是祖传的! 他宁家祖传的只有智慧,哪儿有这种歪门的病? 谁知他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宁婉拿到气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哎哟!父亲大人肺活量见长啊!想来是近日肾补的好。” 宁世海刚喝进嘴里的茶,被宁婉一句话,气的一口喷了出来,他猛地抬头愤愤的瞪向宁婉,“满口胡言!什么补肾!你胡言乱语什么?” 见状,宁婉连忙捂住嘴,四下看了看,神秘道:“哦,对,这是父亲的秘密,切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宁婉!” 宁世海气的山羊胡子都在发抖,他怎么就生了宁婉这么个孽障出来?温柔娴淑,她半点没沾边。无耻粗鄙,她样样齐全! 宁婉懒洋洋的举起手,“到,你又喊我有何贵干?” 她这副地痞无赖的劲儿,像是在应付什么老油条似的,漫不经心中透着满满的不耐烦。 宁世海气的眼珠子翻了几翻,深吸了口气,怒道:“你既已经独自开府,今日又回来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宁婉便举起手上的食盒,笑眯眯的道:“听说大姐姐自尽了?” 一听自尽两个字,宁四海就头疼,原本宁凰好好的,拜荀夫子为师,自己贵为天子之师,他丞相府满门荣耀,贵不可言,了偏偏蹦出来一个宁婉,闹的如今荀夫子倒成了她的徒弟,陛下那边这两日似乎也不太乐意的样子。 想到这儿,宁世海就没好气的瞪了宁婉一眼,“要不是你,你姐姐何至于想不开?” “哎!打住!”宁婉白了宁世海一眼,“大姐姐辛苦自尽一翻,可别把功劳都给我呀。” “你!”宁世海气的两只眼睛猛地一翻,怒道:“要不是你从中作梗,你姐姐现如今已经是荀夫子的关门弟子了!你还有脸说!” “欺君之罪,是个啥罪名来着?”宁婉忽的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向宁世海。 欺君二字一出,宁世海瞬间蔫吧了,他瞪了宁婉一眼,咬牙道:“什么欺君?宁婉,别忘了,你也是宁家人!” 这话是在提醒宁婉,如果宁家欺君,她也逃不掉了? ‘噗嗤’一声,宁婉忽的笑了出来。宁世海这个如意算盘打的倒是不错,但凡好事儿都与她无关,但凡背锅,她宁婉就是首选。 还真是渣爹界的首席啊。 宁婉忍着笑,深深地瞥了宁世海一眼,“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 她忽的将手上的食盒放在一旁,勾了勾唇,道:“刘氏是妾室扶正,按理说,宁凰曾经是嫡女,却不过是续弦所生,丞相府唯一的嫡女,只有我一个才是。你既然把话提出来了,那么,今日若想让我乖乖认了丞相府千金的身份,就让宁凰从她的院子里滚出来,住到属于她的地方去。” “你疯了!” 宁世海忽的拍案而起,红着眼睛死死地瞪向宁婉,“你还想做丞相府的主不成?” “丞相府?”宁婉扭头,满脸不屑的瞟了他一眼,嫌弃道:“我只对干净的地方感兴趣。” “你,你!!”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干净点的地方?丞相府还配不上她这个孽,障了? 宁世海被气的眼珠子猛地翻了几翻,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宁婉摸摸鼻子,淡淡道:“我这儿还有一份证词,父亲大人想看看吗?” 她眨眨眼,不等宁世海回答,直接从怀里摸出一份供词。 供词上,沾满血迹。 这是宁婉从西厂里拿到的,今日抓走的那群人里,有些熬不住西厂的手段,就都招了。有些还想糊弄过去,结果在西厂走了一圈后,求爷爷告祖母的非要认罪,搞得西厂厂卫也十分为难,不得不让他们认了罪。 在看到供词的瞬间,宁四海只觉得血气翻涌,气的脸都成了绿色的! 宁婉看的啧啧称奇,转身大喇喇的在主座上坐了下来,撑着下巴,笑道:“刘氏一个妾室,收买外人诋毁嫡女名声,证据确凿,是您自己把她交出来,还是……” 不等宁婉话说完,宁世海手一抖将供词扔在一旁,黑着脸怒道:“孽,障!你今日是要当着我的面儿,兴师问罪了吗?” 宁婉挠了挠脑袋,她表现的这么不明显吗?于是宁婉起身,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妾室刘氏,收买外人,诋毁嫡女,罪大恶极,快快出来吃俺老孙一棒!” 宁世海:“……” 府中上下人等都被宁婉的怪叫声吓了一跳,刘氏本就躲在花厅外静观其变,突然被宁婉点名,她脚下一软,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宁世海气急败坏的瞪着宁婉,怒道:“你这是要翻天啊!当着我的面儿,如此嚣张,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父亲?” “没有。” 宁婉不耐烦的看了宁世海一眼,脸上堆满笑,“您又不是眼屎,做什么要把你装在眼睛里?” 此话一出,宁世海险些气吐血。 他到底是怎么养出宁婉这个混账东西的! 而宁婉眼角余光一瞥,便看见躲在门外的那一道身影,她扯起嘴角,忽得从桌子上抄起一个梨子,朝着刘氏脚边一扔。 刘氏正专心致志的听墙角,冷不丁的一个梨子砸出来,吓了刘氏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头上的步摇都给摔下来了。 屋内,宁婉故作震惊的看着刘氏,“哎呀呀,这怎么还滚出来一个人呢?” 刘氏本就满肚子火气,今个儿上午,她派出去的人拿了银钱说办的差事极好。可到了下午,派出去的人银钱照拿,可现在外头哪儿还有人说半句宁婉的不是的? 现在的人,真是世风日下,拿钱不办事!缺德! 刘氏从地爬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后,换上一副和善的笑容迎过去,“婉儿回来了,怎么也不招呼一声?” “姨娘直呼嫡女名讳,大忌,来人,掌嘴!”宁婉斜睨了刘氏一眼,毫不留情的撕开她那道伪善的脸。 她话音刚落,刘氏脸一僵,咬着唇,花蝴蝶似的便朝着宁世海扑了过去,“老爷,妾身做错了什么?妾身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 “闭嘴!” 宁世海正要去扶刘氏,冷不丁的宁婉一声怒喝,一记白眼过去,瞬间,屋内气氛陡然一变,像是被人塞了一块冰山进来似的。 “什么拉扯大?本小姐是面条吗?还靠你拉扯?”宁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从刘氏的脖子上缓缓划过,也不知为什么,刘氏只觉得脖子仿佛有把刀子架在脖子上似的,凉飕飕的。 她立马缩了缩脖子,躲在宁世海身后瑟瑟发抖。 “刘氏就算是个妾室,也是我的妾室,你还想当着我的面儿动她不成?”宁世海脸色铁青,母鸡护雏儿似的护着刘氏,死死地瞪着宁婉,小豆眼都给瞪成了铜陵。 宁婉不紧不慢的看了宁世海一眼,忽的笑出了声,道:“父亲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吓你们的。” 她说着,捧起桌子上的茶吹了起来,茶水尚有温度,不宜入口。 宁世海挺起胸膛,冷哼一声,在宁婉身侧坐下。然而,他刚坐下,宁婉忽的嘴角一勾,幽幽的开口道:“父亲说,如果鹌鹑十三再写一封大不敬的字,公之于众,丞相府和宁家还能苟延残喘几天?” 如今鹌鹑十三虽然被宁凰顶替,可宁凰写不出宁婉的字,这是事实。若是宁婉随便写一封什么大不敬的东西出来,这罪名可是都要扣在宁凰头上的! 这个混账东西!竟然还学会威胁了? 霎时间,宁世海气的脸色青紫,死死地瞪着宁婉,咬牙怒道:“你这个逆……” 女字还没出口,宁婉侧头一笑,道:“父亲想不想看看逆女是什么样的?” 宁世海猛地睁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宁婉起身,一把抓住刘氏的衣领,一用力,只见一道抛物线飞了出去,紧接着,门外响起一声惨叫。 下人们的惊呼声,刘氏的哀嚎声混杂在一块。 宁世海不可置信的瞪着宁婉,“你,你……” “父亲想看天外飞仙吗?宁凰模样俊俏,飞起来一定很好看。”她俯身,笑看着宁世海。 可笑意中,明显带着森然寒气。 一想到刚才宁婉单手拎起刘氏扔出去的画面,宁世海就觉得后背一凉,他咽了口口水,胸口剧烈起伏,两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您这么看着我,倒让人怪不好意思的。”宁婉长叹了口气,师娇羞的开口。可那双眸子里,哪儿有半分害怕? 宁世海气的鼻子都快冒烟了,可宁婉却不以为然,起身将地上的食盒捡起来塞进宁世海手里,笑眯眯的道:“都说伤哪儿补哪儿,宁凰悬梁自尽定然受伤不轻,快趁着新鲜,拿去给她补补。补好了,便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否则,我这双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万一写出点什么……” 她说完,理了理衣裳头发,咧开嘴朝着宁世海诡异一笑,随即大摇大摆的离开。 身后,宁世海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脸色煞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八十三章:这么说,孩子他爹另有其人 当天下午,据说宁世海亲自进宫,请求太后收回成命,说什么宁凰年纪小,不适合当天子之师,恐遭人嫉妒。太后无奈,只能收回成命。 据说小皇帝收到消息时,正闹情绪,不肯用膳。一听宁凰不是自己的老师了,立马高兴的吃了两大碗饭,后来要不是九千岁拦着,怕是小陛下能把自己撑死。 软软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一看见自家小姐正缩在墙角,狐疑的看向五嬷嬷。 后者叹了口气,指了指院子外树上的那只黑猫,软软顿时笑出了声。 “千岁对咱们小姐可真好,这么名贵的猫,连宫中贵人都不给摸一下的,如今说送小姐就送小姐。” 一听这话,宁婉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对本小姐好?你没看见那只黑玩意儿看老娘的眼神儿跟看小鱼干似的么?” 就差跳下来一口把她吃了。 软软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小姐,您上午当零嘴吃的那一盒肉干,可不就是小鱼干么!” ‘噗’的一声,宁小姐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知道宁婉怕猫,五嬷嬷好不容易把黑猫哄了下来,带到了后院,宁婉这才僵硬着半边身子从角落里出来,懒洋洋的往软塌上一躺,半死不活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自从昨日传出宁小姐喜好饮血之后,晚上走夜路的人都几乎没了,家家户户里头都烧香拜菩萨,保佑自己不要被宁婉盯上,如今坊间恶人榜上,宁婉已经越过江洋大盗,排在榜首了。 软软无奈的叹了口气,感慨道:“小姐,您是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么?” 名声?宁婉扯起嘴角,懒洋洋的笑了起来,道:“宝贝,你记住了。名声不是存在于别人口中的。况且,这个世界,对善良的人总是格外的苛刻,对恶人却极度纵容。与其如此,倒不如从做个恶人开始,便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小姐,您再说什么啊?” 软软挠挠脑袋,没听明白。 宁婉闭上眼,轻叹一声,道:“我夸九千岁聪明呢。” 她话音刚落,院子外,凌刃寒那阴柔的声音便传了进来,“隔着老远便听见宁小姐夸我,咱家不胜欣慰。” 一听这声音,宁婉猛地一头坐起,小手朝着后院一指,愤愤的道:“你来的正好,赶紧把你那个黑东西抱走!” 小东西一脸气愤的样子,倒是生动有趣,凌刃寒不禁弯弯嘴角,笑了声,“好啊,那你求咱家。” 宁婉:“……” 不要脸! “你要是不把它弄走,我今天夜里就把它蒸了当夜宵!” 凌刃寒依旧面不改色,微微点头,笑道:“好。” 宁婉:“……” 好吧,是她天真了,九千岁能够屹立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不倒,想必早已将厚颜无耻练到了极致。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比? 想到这儿,宁婉不禁悲从中来,咬着唇低头不语。 凌刃寒看了她两眼,“你还想把它如何,都随你。” 宁婉低着头,不说话。 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就哭。 事实上,宁小姐把这一招贯彻的十分彻底,凌刃寒见宁婉一副饱经磨砺的可怜样,心下一软,低声唤了两声:“宁婉?” 刚喊出口,宁婉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突然一跳,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身上,嚎啕大哭道:“可怜我宁婉,自幼没了娘,孤苦伶仃,受尽欺凌好不容易长这么大,如今居然被一只猫欺负……” “宁婉,你好好说话!”凌刃寒脖子用力往后仰,刚才如果他感觉的没错的话,脖子淌下去的那一团热乎乎的,该不会是…… 九千岁脸色煞白,抓着宁婉的肩膀就要把人推开。 可惜,宁婉就跟长在他身上了一样,纹丝不动。 “呜呜,九千岁,你今天必须在我和黑猫之中选一个,有我没它,有它没我!你若是当真要做那负心之人,我就带着咱们的孩子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哐当’一声,院子外,五嬷嬷一脸震惊的看着两人,手上的铜盆都吓得掉在了地上。 她一听这话,赶紧上前小心翼翼的去扶宁婉,“唉哟,我的小姐啊,您有身孕了怎么还这么折腾啊?” 九千岁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宁婉被五嬷嬷从他身上拽了下去,然后把她按在凳子上教育道:“您顽皮一些没事儿,可前三个月,这孩子哪儿经得起这么折腾?” 宁婉张了张口,“不是,这孩子还没……” “正是!孩子还没成形,您可得当心!” 五嬷嬷喜笑颜开,眼睛都亮了。见凌刃寒还站在那里,似是十分吃惊的样子,五嬷嬷笑着上前将凌刃寒拉到宁婉身边,“姑爷您也真是,小姐顽劣,您怎么能这么惯着她呢?” 宁婉眨了眨眼睛,惯着她?嬷嬷您看清楚了,这厮今天还送了只猫吓本小姐呢! 凌刃寒恍惚间缓过神来,一言不发的看着宁婉。 而一旁,五嬷嬷还在喋喋不休,“小姐,这几日不准您乱吃点心,也不准您乱跑,您就安安生生的在这儿给我躺着。” 不然吃点心可还行!宁婉当即便跳了起来,“嬷嬷,我开玩笑的,没有孩子!” “您还想瞒着我?”五嬷嬷精明的扫了宁婉的小腹一眼,只见宁婉的肚子微微隆起,虽不明显,可的的确确是有了。 霎时间,宁婉整个人犹如遭了雷劈一般,她最近……连小肚子都长起来了? 九千岁似笑非笑的睨了宁婉一眼,抬起手,抚向宁婉的小肚子,“五嬷嬷说的是,这几日什么油腻荤腥的东西,都给她停了吧。再这么吃下去,对孩子不好。” 说到孩子二字时,凌刃寒还在她软软的肚子上捏了一下。顿时,宁婉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一头从软塌上坐了起来,“凌刃寒你大爷……” “小姐!”五嬷嬷赶紧捂住宁婉的嘴,又无奈又好气的道:“当着孩子的面儿,您说什么呢!” 宁婉眨眨眼,她怎么就还说不清了? 五嬷嬷见她不说话,不嚷嚷,这才松开手,柔声安抚道:“小姐您不必害羞,嬷嬷我不是老古板,只要小姐好,别说是未婚先孕了,您就算是找个倒插门,嬷嬷我也没意见。” 倒插门·九千岁侧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宁婉一眼,那眼神儿仿佛在说:咱家倒插,你敢要么? 宁小姐欲哭无泪,这事儿要是再不说清楚,就他么说不清楚了。于是宁婉赶紧一把抓住五嬷嬷的胳膊,左右看了看,用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道:“嬷嬷,实不相瞒,九千岁,他……他其实是个太监。” “什么!” 五嬷嬷一惊,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将凌刃寒上下打量了一遍,一脸惋惜的道:“可怜了,这副好模样。” 说完,五嬷嬷又看了宁婉一眼,嗔怪道:“这么说,孩子他爹另有其人?” 宁婉:“……” “不是的,您听我说……” “小姐,您怎么这么糊涂啊!您这好好的黄花闺女,怎么就有了孩子呢?” 宁婉怀疑五嬷嬷双标。 刚才不是说,只要她好,倒插门都行吗? 五嬷嬷咬咬牙,认真道:“这样也好,九千岁也算是白得了一个便宜儿子,咱们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说罢,五嬷嬷转身朝凌刃寒点点头,在后者一脸茫然与不解中,自言自语道:“小姐有了,孩子爹怎么能不是九千岁呢?” 身后,凌刃寒和宁婉皆是风中凌乱,这个误会,着实是大了。 院子内气氛突然间有些诡异,宁婉吸了吸鼻子,只觉得九千岁的眼神儿有些不对。 半晌后,凌刃寒忽的嗤笑一声,缓缓逼近宁婉,“昨日,宁小姐才坐实了咱家杀人饮血的名声,今日,宁小姐就给咱家喜当爹?” 宁挖扯了扯嘴角,莫名的想笑,可是要忍住。 “意外,纯属意外……” “嬷嬷说的没错,咱家的确是吃亏了呢。不知,宁小姐打算如何补偿?” 一张妖孽般的脸,忽的近在咫尺,手还不着痕迹的落在她的肚子上。 那团软绵绵的小肚子,也不知道是吃了多久才吃出来的。 凌刃寒忍着笑,话刚说完,便见宁婉小脸一皱,忽然紧张到:“你该不会是想让我肉偿吧?凌刃寒我警告你,老娘的肉可是很贵的!” 凌刃寒顿时眼前一黑,险些被这个小东西气死。 他深吸了口气,正要起身之际,忽然,一张口,竟是‘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宁婉脸色一变,连忙一把扶住凌刃寒,他脸色煞白,唇边还溢出几丝血迹,见宁婉神色慌张,他将喉咙间的那股腥甜血气咽下,低声道:“别让人,靠近……” 话音未落,他脑袋一歪,便砸进了宁婉怀中。 第八十四章:养肥了你的狗胆了 “你等会再晕,那什么万一人家要是靠近我能动手吗?” 可惜,凌刃寒已经没了意识,安静的躺在她怀里,面无血色,瞧着竟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模样。 宁婉觉得自己疯了,她没好气的捏了捏凌刃寒的脸一把,不动声色的探了探他的脉搏,见凌刃寒脉搏微弱,心下‘咯噔’一沉。 她说什么来着?做恶人早晚要遭报应吧。你看,九千岁这不就遭人算计了。 宁婉看了看院子四周,没好气道:“你们还不出来?要老娘一个弱女子把他扛进去吗?” 话音落下瞬间,院子外,吴刚等一众暗卫忽的现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宁婉身前。 宁婉翻了个白眼,也没多问,直接井井有条的安排道:“去抓一个大夫过来,要医术高明的,别让人看见!” “西厂诸事先由吴刚处置,如果有拿不定注意的,就暗中呈报小皇帝,暗中,知道啥是暗中么?就是不动声色,但是要让人察觉痕迹。” “这……是为何?” 吴刚诧异的看了宁婉一眼,主子突然晕倒,他们也虽然心急如焚,可这么多年西厂规矩,喜怒不形于色。在遇到宁婉之前,众人都能完美的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工具人。可自从宁婉出现后…… 宁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无语道:“不让幕后之人知道九千岁出事儿,他们怎么进行下一步动作?” 吴刚愣了愣,回过神时,竟觉得宁婉说的还有几分道理。 于是他点点头,“是。” 宁婉看了凌刃寒一眼,目光忽冷,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吴刚。 这眼神儿,甚是吓人。 吴刚先是一愣,不自觉的便缩了缩脖子,“宁小姐,您,您还有何吩咐?” 宁婉面无表情,低头看了还压在自己身上的凌刃寒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你打算让你家千岁把我压成肉饼好过年么?” 话音刚落,吴刚急忙上前,将自家主子抱了起来,二话不说,便朝着宁婉的房间走了进去。 “哎,哎!空出来的房间只有柴房了!你走错了!” 院子内,几只老鸦仓皇逃命,生怕宁小姐一个气愤之下迁怒他们。 半个时辰后,宁小姐顶着一片绿叶子蹲在树下,时不时的扭头去看一眼自己的屋子,眼神儿幽怨,宛若被媳妇扫地出门的新婚小丈夫。 软软蹲在她身旁,双手撑着下巴,不解道:“小姐,千岁不会死吧?” 宁婉话音刚落,便看见宁小姐翻了个白眼,哼唧道:“万年神龟都熬不死他。” “啊?可刚才,千岁在里面又吐了好几口血呢!” 软软担忧的望着屋内,倒不是担心凌刃寒的伤势,只是着急九千岁要是死在她们府里,她家小姐肯定会被陪葬的。 想到这,软软不免悲从中来,怜悯的望着自家小姐。 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她家小姐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啊? 宁婉一边拦着地上的蚂蚁不让它们进洞,一边道:“吐出来的血颜色正常,不是中毒。且晕倒前没有任何不适的迹象,说明身体也没问题。且看他神情,似乎并不意外,所以……” 她说到这,话音一顿,扭头看向屋内。 软软抻着脖子,“所以什么?” 宁婉眯起眼睛,拍拍手起身,一字一句道:“所以,他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化作厉鬼。” 说完,宁婉便笑着跑开了,徒留身后软软小脸惨白,一脸恍惚的看着宁婉,然后小嘴儿一憋,险些哭出声来。 小姐太坏了!呜呜呜,化作厉鬼的九千岁还能有这般美貌吗? 宁婉猜的不错,凌刃寒的确没有中毒,也没有旧疾。只是单纯的……补过头了。吃补药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坏就坏在,九千岁是个假太监,这补药一过头,自然就出事儿了。 尤其是,今天宁婉还在。 宁小姐在听到大夫所说只是,涨红了老脸,顶着满院子暗卫意味深长的目光,将大夫送了出去。 送大夫出去后,宁婉突然叫住吴刚。 “我知道你们西厂的规矩,他今日给凌刃寒看病,你们会灭口吗?” 吴刚脸色一僵,犹豫了下,点点头,“是。” 九千岁的安危超乎一切。这郎中并非西厂中人,也不是宫中太医,那么,只有死路一条。 宁婉轻哼一声,淡淡道:“我知道你们有法子不杀人,也能让他忘记一些东西,过两日我会去找他看病,希望不要让我找不到人。” 她说这话,便是在保那郎中了。 吴刚深吸了口气,过了半晌,这才微微点头,“是。”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宁婉点点头,转身往屋内走去。 此时,吴刚才反应过来,“宁小姐哪里不适?看什么病?属下可替您……” “我脑子有病,你要替我开副药么?” 宁婉头也不回便直接进了屋内,吴刚挠挠脑袋,一脸懵逼,宁小姐看起来,像是脑子有病的人? 天色渐暗,宁大小姐因为房间被凌刃寒霸占,不得不移居书房。 宁婉坐在桌子上,一脚踩着凳子,一手握着书,正看着那些春花秋月的小故事。 桌子上的烛火微微闪动,宁婉头也不回,淡淡道:“进来吧。” 门外,吴刚动作一愣,显然有些诧异。 宁婉一个内力都没有的人,怎么知道他再外面? 想到这儿,吴刚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恭敬道:“宁小姐,都办妥了。” 他特意挑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将折子送进宫去,派的乃是西厂心腹,想必此时,消息已经已经传开了。 宁婉点点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嗯,去在院子里架一堆火。” 吴刚不明所以,可见宁婉神情严肃,他心中便琢磨着,大概这是宁婉的什么计谋吧,于是听话的退了出去,安排人在院子里生起了一堆火。 不多时,宁婉放下书从屋内走了出来,看见院子里生的正旺的火堆,满意的点点头,高深莫测道:“嗯,很好。果然是九千岁培养的人,生火都生的这么凶悍。” 火苗忽的窜起,险些烧了宁婉的头发。 她后退一步,拍了拍自己差点被烧焦的头发,笑道:“来人,把罪犯带上来!” 话落,众人面面相觑,疑惑不已。 什么罪犯?今天一整天他们都在宁婉府上,几时看见过有别的什么罪犯? 很快,宁婉就解开了众人的疑惑。 当软软和五嬷嬷一起扛着一只全羊院子外走进来时,众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就是罪犯? 宁婉等舔舔嘴唇,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肉肉,长叹一口气,感慨道:“深更半夜,大胆孽畜,竟敢引我犯罪!” 说着,不等五嬷嬷动手,她便将全羊架在火上烤了起来。一边烤一边招呼道:“都随便坐吧,待会儿还有大头菜呢。” 众人:“……” 见众人一动不动,宁婉默默地叹了口气,高深莫测的看着众人,道:“你们这么站着,这全羊很有压力啊……” “宁小姐,您先慢用,吾等告退。” 吴刚率先开口,说完,转身就要走。 可他脚还没迈出去,便听见宁婉笑了声,道:“你们以为,老娘就是吃个夜宵这么简单么?” 吴刚脚步一顿,“宁小姐……” 见吴刚停下脚步,宁婉点点头,一脸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本小姐让你们坐下,自有我的道理。” 吴刚还想再问,却见宁婉一副别问,再问会遭雷劈的神情,他不由得闭上嘴,朝着众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听话的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众暗卫轮番烤全羊,宁小姐撑着脑袋坐在地上打瞌睡。 直到香味儿弥漫整个院子,宁婉这才转醒。 她看了吴刚一眼,擦了把口水,道:“盘它啊。” 吴刚:“……” 哼!他就不该信宁婉会有什么高深的意图!她就是单纯的嘴馋了! 想到这儿,吴刚冷哼一声站起来,甩袖便进了屋内。 可就在这时,院子外,一个小太监忽的冲了进来,着急忙慌的道:“宁小姐,香夫人带着慎刑司的掌事公公来了,说是按例检查你。” 慎刑司? 这地方宁婉倒是听过,专门掌管太监的地方。凌刃寒虽位居九千岁,可本质上,还是宦官,因此按例,每个月都要检查一次。 白天凌刃寒才晕倒,晚上韩香就带着慎刑司的人来了?宁婉冷笑一声,瞬间明白了什么。 见宁婉不说话,小太监急了,忙道:“宁小姐,千岁如今可还安好?” 他话音刚落,宁婉忽的冷笑一声,起身一脚将那小太监踹了出去。 吴刚等人立马拔出剑对准院子外,瞬间警惕起来。 宁婉冷冷一笑,看着院子外趴在地上大口喘气的小太监,笑道:“狗东西,敢吃里扒外!” 那小太监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不由得诧异道:“宁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奴才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宁婉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你吃着九千岁的俸禄,却当韩香的狗,怎么,养肥了你的狗胆了?” 正说着,院子外,韩香便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看见宁婉,她眼下难掩得意的道:“我与千岁皆是一体,宁小姐又凭什么打我和千岁的人?” 第八十五章:大黄,明天给你吃罐头 韩香身后,一群小太监跟着一个老太监身后,老太监眼窝凹陷进去,一条缝似的眼睛里闪着透亮的精光,佝偻着背,颤颤巍巍的由小太监扶着,察觉宁婉的视线,老太监倏的抬起头,看向宁婉,那眼神儿阴沉沉的,毒蛇出洞一般,只被他看上一眼,便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可惜,宁婉不是普通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被看一眼就能吓哭。 她抱起胳膊漫不经心的瞥了老太监一眼,视线缓缓挪到韩香身上,笑道:“打你的狗,还要理由吗?” 韩香脸色一僵,不过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她在九千岁府这么长时间,一直以为凌刃寒只是不好女色,所以对她从不亲近。可自从宁婉出现后,韩香的这认知瞬间被打破。凌刃寒看宁婉的眼神儿,分明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儿在宁婉出现之前,凌刃寒几乎从不正眼看自己。 且,听他院里伺候的小太监说,宁婉还曾给九千岁送过进补的药。 他一个阉人,哪里需要进补? 韩香心生疑惑,又问了慎刑司的人,这才得知,九千岁每月查身体,都有专人负责,从不过慎刑司这一趟。 大抵是出于女人的直觉,韩香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此时宁婉拦在门前,韩香冷着脸,讥讽道:“就凭你?” 宁婉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身后人手一块烤羊肉的暗卫,然后吸吸鼻子,道:“可不是,就我。” 她说的颇为无奈,说话间,还不忘回头嘱咐众人:“你们别插手啊,不然明日香夫人若是告你们个以下犯上,欺负女人的罪名,我可不负责的。” 韩香看了眼她身后除了吴刚之外的一群小太监,翻了个白眼。 “宁小姐,千岁在哪儿?” 宁婉指了指身后的屋内,“在我床上。” “你!”韩香脸一黑,冷笑一声,叱骂道:“不知羞耻!” “你这是羡慕呢,还是嫉妒呢?”宁婉瞥她一眼,不紧不慢的问道。 院子内,烤全羊的香味儿弥漫开来。 宁婉面不改色,韩香一度气的脸色铁青。她身份高贵,原本嫁给阉人乃是奇耻大辱,可因着是凌刃寒,倒成了高攀。对着凌刃寒这样一张妖孽的脸,说是半点旖旎心思都没有,那是自欺欺人。可若是当众说自己嫉妒羡慕,这跟当众求又欠有什么两样? 身后宫人虽当面不说什么,背后指不定还怎么编排呢。 越想韩香便越是生气,一时间,看向宁婉的眼神儿就跟看刨了她家祖坟的仇人似的。 宁婉挑挑眉,看就看,又不会多长几块肉。 韩香深吸了口气,恶狠狠的瞪了宁婉一眼,道:“哼!污言污语!本夫人懒得同你一般见识!” 说罢,也便急匆匆的道:“还愣着做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难道都忘了吗?” 韩香说罢,她身后的老太监似是从怀里摸出一副什么东西,架在眼睛上,然后眯着眼,在小太监的产妇下,缓缓往屋内走去。 宁婉也不阻拦,只笑看着韩香,道:“香夫人觉得这只烤全羊香吗?” 韩香冷眼一扫,一声冷哼。 宁婉了然的点点头,“我也觉得这只烤全羊甚香呢。不过,可惜了。” 韩香狐疑的看向宁婉,什么可惜了? 可惜,不等韩香反应过来,刚走到房间门口的老太监突然停下脚步,似是犹豫了下,不等韩香反应过来,他便两眼一翻,‘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韩香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身后又是一阵噗噗通通的声音,小太监们稀里哗啦的倒了一地,韩香也揉着额头,似乎有些晕眩,她踉跄了两下,愤愤的瞪向宁婉:“你居然使诈!”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宁婉连忙抱住自己,一本正经道:“我就是下了点小小的迷药罢了。” “你……宁婉!你这个贱人!” 韩香眼前的人影已经重叠起来,气的骂出了声,可偏偏罪魁祸首宁小姐还一本正经的啃着全羊,一边看她,一边回头跟软软抱怨道:“这次的药不太行啊,是不是过期了?她怎么那么能说?” 软软面无表情的打击道;“小姐,不是您自己说对付软脚虾不用浪费太好的药么?买药的银钱您分走了一大半去买全羊了。” 宁婉:“……” 两人这若无其事的模样,气的韩香翻了个白眼,然后眼前一黑,‘噗通’一声砸地上了。 宁婉面不改色的啃完了手上的肉,擦了擦嘴,这才起身。 吴刚在众兄弟的暗示下,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问道:“请问宁小姐把药下在何处了?” 宁婉挠挠脑袋,看了眼众人手里的全羊,嘿嘿一笑,道:“作料里。” 瞬间,在场众人的脸色齐齐大变,她把药下在作料里,那岂不是他们都吃了? 见众人一脸惊恐的模样,宁婉砸吧砸吧嘴,无语道:“可是解药在羊肉上啊。” 闻言,众人立马疯了似的,三下五除二的将手上的羊肉啃光了,动作之快,令人咂舌。 宁婉嘴角不禁微微扬起,然而幅度很小,不曾让人察觉。 她看了地上的韩香等人一眼,颇为心烦的道:“找个眼生的去报官吧,就说发现了一群醉酒的酒鬼,说不定还能换点赏钱呢。” 吴刚嘴角猛地一抽,垂下头看了眼地上的韩香,也是,太后侄女,九千岁唯一的妾室,若真的给送去衙门,说指不定真能换点赏钱。 于是乎,吴刚便吩咐手下人,往众人身上喷了些酒水,然后打包一并送去了衙门。 此时,夜色已深,宁婉是个认床的主,大半夜的在柴房里打地铺,睡到一半,便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毫无意识的往自己房里走去。 院子暗处,暗卫一看宁婉衣衫不整的往千岁屋里走去,急忙叫了声吴刚,紧张到:“这,这是拦还是不拦啊?” 吴刚也犹豫了下,然后微微摇头。 暗卫若有所思,“可是,千岁的清白……” 吴刚捂住脸,沉默半晌,这才淡淡的吐出几个字:听天由命吧。 暗卫:“……” 因着凌刃寒睡在她屋里,屋子里的一应用物全部换成了千岁府同款不说,就连夜壶,都拿了个金的。 宁婉迷迷糊糊中,推开门熟门熟路的走到自己床边,然后甩掉鞋子,脑袋一歪,便栽倒在床上。 某千岁刚刚转醒,还没反应过来,胸口猛地一疼,他闷哼一声,便看见宁婉的脑门正砸在他的身上,身子如同一只弓起背的猫似的,一动不动。 凌刃寒动了动身子,宁婉不满的抬起手,在他脸上拍了拍,道:“大黄,别乱动!天亮了给你吃罐头。” 罐头?何物?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宁婉,起开。” “乖,别闹,明天给你吃俩。”宁小姐不满的哼唧了声,手爪子‘啪’的一声,拍在了九千岁的脸蛋上。 身上一团软软的,加上身体里残余的血气,凌刃寒险些破了功。 他深吸了口气,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女人,一时间有些无奈。 少顷,凌刃寒小心翼翼的捧起宁婉的脑袋,将人往脚头一放,这才松了口气。 身上的力气也耗费的差不多了,可这个时候,总不能喊吴刚他们进来帮忙吧?凌刃寒的视线扫过宁婉身上松松垮垮的中衣,顿时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可谁知宁婉就跟有只觉似的忽的坐起身子,指着虚无的方向,抬起手,“piupiupiu!” 九千岁懵了,目瞪口呆的盯着宁婉看了一会儿,见宁婉piu完之后,抱着身旁的枕头往肩上一扛,然后倒头继续睡。 他见过扛大刀的,跟宁婉扛枕头的姿势,如出一辙。 九千岁倒吸了口气,见宁婉毫无意识的扯着自己身上的衣裳,他不禁深吸了口气,将被子往宁婉头上一罩,然后撑着身子似是想起身。 人刚下床,便被一只手一把抓住。 宁婉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有一只手露出来,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 “大黄啊,别人家的肉骨头不能乱吃!” “怎么说不听呢你……” “嗯……明天给你吃罐头……” 九千岁就算是再迟钝,此时听见肉骨头这两个字,也终于是明白过来了。 宁婉混账东西,居然把他比做狗? 登时,九千岁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咬牙切齿的瞪着拉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没好气的一甩,转身便要离开。 可身后,忽的传来宁婉低低的哼唧声:“师傅啊……你嫁给我好不好?” 师傅? 宁婉还有师傅? 也不知为何,凌刃寒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扭过头气呼呼的瞪着被子里的那团,没好气道:“陛下让你奉旨追我,你倒好,追了这么久,一点长进都没有!” 说着,九千岁愤愤的甩开宁婉的手,拽开她身上的被子,自己往身上一裹,然后怒气冲冲的倒在床上,瞪着头顶的帐子,越想越是生气。 夜里虽不算太凉,可没了被子,宁婉就下意识的往暖和的地方靠,凌刃寒正生着气呢,冷不丁的,一只小东西,便从床尾,缓缓的挪到了他怀里,似是不满这团热源钻不进去,宁婉哼唧两声,一巴掌拍在了九千岁的尊臀上。 瞬间,凌刃寒的眸子亮了。 第八十六章:咱家便是你的人了 拍了九千岁尊臀的宁小姐毫无知觉,砸吧砸吧嘴,睡得酣甜。 凌刃寒没好气的瞪着宁婉,却发现对方毫无反应,甚至梦里还咯咯地笑出了声,九千岁一时间气愤难忍,坐起身,一把便捏住了宁婉的鼻子。 谁知,宁小姐摸索了下,然后一把抱住了凌刃寒的胳膊,毫无预兆的,一口啃了上去。 霎时间,一股皮肉被撕开的痛感袭来,凌刃寒倒吸了口冷气,险些一个失手,将宁婉拍了出去。 一夜,悄然无果。次日一早,宁婉是在被热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眼前有点黑,宁小姐哼唧了两声,迷迷瞪瞪道:“天还没亮……” 语气颇为幽怨,说完,便翻了个身,继续睡。可她刚一翻身,手上忽然摸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宁婉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又按了两下。 忽然,宁小姐整个人瞬间清醒,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将自己戳在九千岁小腹上的手爪子缓缓缩了回去。 然后小心翼翼的卷着被子,往后退。 九千岁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被子里的那团小东西,冷哼一声,道:“醒了?” 被子里的那团缓缓的动了动,似乎是在犹豫,然后卷着被子,继续旁若无人的往旁边挪去,看那样子,是想溜走。 凌刃寒冷笑一声,揪住被子一角,往后一拖,顿时,宁婉就跟一坨逃跑未遂的肉虫似的,被拖了回来。 “既然醒了,那便算算账吧。” 九千岁阴恻恻的开口,隔着被子,宁婉都觉得好像有一股阴风吹在身上。 算账?开什么玩笑,一大清早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床,岂能随便算账?这,这要是算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过了片刻,被子外似乎没了动静,被子一角缓缓露出一个缝隙过来,宁小姐的两只手指头探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伸出胳膊,正准备朝着床下爬去,突然,头顶上一空,眼前忽的亮堂起来。 “想去哪儿?嗯?” 凌刃寒拖长了语调,一张阴柔的脸,近在咫尺。同样都是早晨起来,有些人蓬头垢面,有些人容光焕发。 宁婉呈一只跑路乌龟状僵字啊原地,一动不动。 身侧,便是衣衫整洁的九千岁。 他腿曲起,一手搭在膝盖上,一面似笑非笑的看着宁婉,意味深长道:“宁小姐可还记得昨天夜里自己做了什么?” 这……夜里能干的事儿多了,她睡着了哪儿知道自己干了哪一件? 宁婉扯了扯嘴角,回头看了眼凌刃寒,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千岁这话说的,人家可是个正经人,黑灯瞎火的,能做什么?” 不过,她昨天晚上做梦啃猪蹄来着,凌刃寒这么清瘦,她应该没把他当猪蹄啃。 想到这儿,宁婉甩了甩脑袋,摆出一副没事儿人的姿态,缓缓起身,回头看了凌刃寒一眼,漫不经心道:“姿势不错,就是天色不早了,该起身了。” 说着,四下看了看,发现床边没有自己的衣裳,宁小姐灵机一动,面不改色的拿了凌刃寒的斗篷,抱起来就准备跑。 谁知刚起身,手腕忽的一沉,凌刃寒用力一拽,宁婉身子往后一仰,便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床上。 不等宁婉反应过来,九千岁一个翻身站起身子,掀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胳膊给宁婉一看。 顿时,宁小姐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细白的胳膊上,满是牙印儿不说,还有好几处,生生的被砸吧出了青紫色。脑子里忽的闪过无数画面。 这,这胳膊,她啃的? 见宁婉脸色不对,凌刃寒似笑非笑的瞥向她,淡淡道:“现在,想起来了?” 宁婉:“……” 啃猪蹄么,还用想吗…… 宁婉深吸了口气,忽然撩起自己的袖子,将胳膊往凌刃寒面前一递,“礼尚往来,不必客气,你,你啃吧。” 凌刃寒盯着小东西的胳膊,幽幽的挑起眉头,想起了昨天夜里宁婉说给他吃肉骨头的事儿…… 这个混账东西! 顿时,九千岁脸色一沉,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往旁边一甩,宁婉几乎是下意识的反手抓住凌刃寒的手,猛地起身,脚下横扫过去。 这一脚来的太快,凌刃寒诧异片刻,险些被宁婉踢中,面不改色的抬腿拦住宁婉的攻势,另一只腿便朝着宁婉扫了过去,宁婉闪躲之余,不料一脚踩在枕头上,脚下一滑,哧溜一下,整个人便朝着凌刃寒砸了下去。 后者正准备侧身躲过,可余光一瞥,见床上空荡荡的,他动作一顿,深吸了口气,一个翻身,顺势将宁婉的后脑勺捧着,两人字啊床上翻了一圈,踹掉了枕头,床头的柜子也翻到在地,这才堪堪停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房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 年画似的少年穿着一身红色的锦袍,喜滋滋的跑了进来,一声义父还没喊出口,便看见床上,被宁婉压的死死地九千岁,霎时间,小皇帝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然后以咧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宁大碗,你竟敢非,礼义父!朕要砍了你的脑袋!” 院子外,瞬间围满了侍卫,齐刷刷的举着剑对准了屋内。 然而,不等他们冲进去,小皇帝便呈一道抛物线,被扔了出来。 吴刚见状,连忙飞身上前,一把稳稳的接住小皇帝,脑门上吓出了一层冷汗。 千岁啊,您倒是什么都敢扔啊! 一炷香后。 院子外,侍卫暗卫们守在了距离院子百米外的地方,一动不动。 院子内,小陛下可怜兮兮的站在院子里,眼神儿是不是的幽怨的瞪向身侧的宁婉。 小下巴傲娇的往上一抬,喝道:“朕早该知道,你对义父居心不良!” 宁婉摸了摸依旧发烫的脸,理直气壮道:“陛下,是您让我追求九千岁的。” “朕让你追求义父,没让你,让你非,礼义父!呜呜呜,义父的清白没了,都怪朕……” 宁婉最是受不了小孩哼哼唧唧,顿时无语道:“都是成年人,你义父的清白能落在我屋里,也不算是辱没了。” “哼!分明是你使坏!朕要灭你九族,将你发配到岭南去喂虫子!” 宁婉瘪瘪嘴,心道:呵,岭南的虫子?她还生吃过呢。 可看小年画一脸气愤,宛若亲爹给自己找了后娘的模样,她就不由得逗他,道:“多谢陛下厚爱,我会年年给陛下送虫子回来过娘的。” “宁婉,你别以为朕不敢!” 小皇帝义愤填膺的瞪着宁婉,夫子说了,一般登徒子被抓包之后,都会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企图蒙混过关。小皇帝虽然没见过无赖,可他见过宁婉啊! 想到这儿,小皇帝便不禁悲从中来,他好好的清清白白的义父,就这么毁在宁婉手里了。 “义父必是为了朕方才忍气吞声,不愿发作!否则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的!” 宁婉掏了掏耳朵,“是么?” 是么? 受到质疑的小皇帝顿时就跟被打了鸡血似的,愤愤道:“你既已是荀夫子的师傅,那自然该是朕的师傅,代表朕的颜面,你若是传出无耻之名,朕的颜面何存?” 宁婉愣了下,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啊,你继续。” “你做出这种事,义父若是追究,必定会伤了荀夫子的面子,也会让朕为难。可是你别以为,义父会因此从了你!” 宁婉摸摸鼻子,笑的厚颜无耻道:“从了我,那不是早晚的事儿?” “满口胡言!”小皇帝双手叉腰,恨恨的瞪了宁婉一眼,“义父才不会呢!” 宁婉正要开口,紧闭的大门却忽的‘嘎吱’一声打开,一双黑色的脚迈了出来。 小皇帝的气焰,在看见那人的瞬间,立马蔫吧了,规规矩矩的躬身,低声道:“义父。” 那规矩的模样,更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宁婉忍着笑,正偷着乐,却忽的听凌刃寒道:“宁小姐若想让咱家从了你,也不是不行。” ‘轰隆’一声,小皇帝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的小义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义父……”说好的义父不好女色呢! 宁婉懵了,幸福来的这么突然,幕后一定有阴谋! 倒不是她不相信凌刃寒的人品,关键是这厮压根就没有人品可言。 宁小姐立马警惕的看向凌刃寒,“你打的什么算盘?最好自己老实交代!” 凌刃寒虽上了妆,可大概是当着小皇帝的面儿,并未将自己捯饬成那副妖孽的模样,乍一看,倒是有几分清秀。 他微微一笑,深深地看了宁婉一眼,道:“宁小姐不离不弃这么长时间,咱家甚是感动。” “你感动在哪儿?”宁婉狐疑的扫了他一眼,说完,一阵恶寒。她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要不是为了这条大腿,她自己都要吐了。 谁知,九千岁欲言又止的看了宁婉一眼,随后,垂下眼帘,声音轻柔道:“宁小姐昨夜辛劳,咱家感动。” 霎时间,小皇帝看向宁婉的眼神儿变了。 那神情,一言难尽。 活像是在看禽,兽。 宁婉被这小眼神儿看的头皮发麻,没好气的瞪了凌刃寒一眼,心中暗道:这货当这么多人的面混淆视听,这伙是打算赖上她啊! 这要是搁以前,宁婉肯定乐疯了。 可今天么,就不一定了。 水涨船高,价随需求涨!就是这个道理! 宁婉冷哼一声,“九千岁,你想怎么着直说吧。” “宁小姐,从今日起,咱家便是你的人了。” 宁婉:“噗……” “你说啥?” “既然宁小姐与咱家已经不分彼此了,有件事,还需劳烦宁小姐亲自去走一趟。” 宁婉立马往后退了一步,警惕道:“老娘凭什么给你当苦力?” 闻言,九千岁忽的笑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孜然罐子,叹息道:“宁小姐若是不愿,昨天夜里的烤全羊,咱家只好送去给太后娘娘亲自品一品了。” “凌刃寒!你他么的敢威胁老娘!” 第八十七章:滚出千岁府 一个时辰后,天朗气清,阳光正好。 无情的日光冷漠的洒满大地,一股热浪袭来。 而此时,九千岁已经拎着皇帝陛下进宫去处理政事了。而宁小姐,则被软软拖着到了九千岁府。 吴刚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府门前的宁婉一声又一声的叹气,眉头紧锁。 软软无语道:“小姐,您再这么叹息下去,稍后就会有人来给你送银子了。” “是么?老娘貌美如花,靠脸吃饭也是正常。” 宁婉话音刚落,便听软软无情道:“奴婢说的是,方才有个乞丐路过时,送了您一只碗。” 闻言,宁婉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一头弹了起来,视线四下扫了一圈,怒道:“是把谁当乞丐呢!” 小鱼儿默默地叹了口气,她家小姐这副模样,九千岁到底是怎么从的她啊?真的不会后悔吗? 原地溜达了两趟,宁婉摸摸鼻子,干咳一声,转身就往回跑。 可还没走两步,便被吴刚拦住。 “宁小姐!” 宁婉欲哭无泪的看了吴刚一眼,愤愤不平道:“你说这凌刃寒不是坑我么?太后赏给她的妾室,我说赶出去就赶出去?太后不要面子的啊?就算是太后不要面子,我不要命的啊?” 韩香之所以能在千岁府这么长时间,凌刃寒权势滔天却并未将她赶出去,不就是因为韩香身后站着个太后么? 凌刃寒虽不怕她,可毕竟小皇帝横在中间,他也不能直接与太后撕破脸。 所以才有了昨天夜里那一幕。凌刃寒的一应吃食平日里都是经过试吃的,别说是补过头了,就是多加一颗枸杞,都会被发现。怎么可能还把九千岁给整趴下了呢? 韩香想必还在洋洋得意,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一颗废弃了。 吴刚深深地看了宁婉两眼,义正言辞道:“属下以为,宁小姐该是敢作敢当之人,何以昨夜对千岁做出那种事后,今日又反悔?难道宁小姐要做那负心汉?” 宁婉脑子里一团乱麻,负心汉三个字反复的回荡在脑海中。 只见宁小姐深吸了口气,拎着裙子直奔韩香的院子。 说起来,昨天夜里韩香被送回来后,一直到天亮,这才又醒。 小丫鬟们都以为韩香喝醉了,毕竟昨天一身的酒味,还不省人事的被送回来。太后传话都没去。 韩香此时正在发脾气。 她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尽数挥到地上,厉声道:“千岁昨天竟然在那个贝戋人那里?” 小丫鬟瑟瑟发抖,躬身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韩香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一想到昨天夜里的计划失败,凌刃寒昨夜在宁婉那里过夜之后,她就觉得最后一抹希望都没了。 “那个小贱人,真是好手段啊!” 她话音刚落,院子外,便传来宁婉的声音:“香夫人不必妄自菲薄,你想学的手段,本小姐可以教你啊!不过以你的脑子,怕是很难学会了。” 听到声音的瞬间,韩香脚步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双手的指甲紧紧掐进肉里,她却毫无反应。 宁婉! 她竟然还敢来! 不等丫鬟反应,韩香便气呼呼的拎着裙子冲了出去。 院子内,宁婉一袭红衣,正坐在院子里喝茶。 哪儿来的额茶?韩香视线凌厉一扫,却见她院子里的下人们都缩在角落里,这才发现,宁婉喝的茶,居然是自带的! “宁婉!你竟勾引九千岁!” 一想到昨日宁婉给她下药的事儿,韩香便觉得愤怒难当! 宁婉抬起头,一脸无辜的道:“本小姐又没给九千岁吃补品,说什么勾引?愚蠢。” 此话一出,韩香脸瞬间煞白。 心口忽的一沉,像是掉下来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似的,压,在胸口,她稳了稳心神,冷声道:“这是千岁府,此处是本夫人的院子,你来做什么?滚出去!” 说罢,韩香看了眼四周下人,厉声道:“把她给我赶出去!” 下人们犹豫片刻,当日被宁婉暴揍的阴影犹在,可韩香视线一扫,众人深吸了口气,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去将宁婉团团围住。 可他们刚动,宁婉便漫不经心道:“千岁府里,能做主的只有两个人。” 下人动作一顿,回头看向韩香。 后者眸色一沉,声音尖锐道:“还愣着做什么?将她扔出去!” 世家女子即便是被逼急了,也少有会变成泼妇的。一则她们的世界中,不曾见过泼妇。二则,泼妇掉价。可此时,韩香五官狰狞,咆哮声回荡在耳边,比起泼妇更甚三分。 九千岁可以不近女色,可以不正眼看她,但是也决不能看上任何其他女人! 宁婉侧过头,淡淡道:“九从今日起,千岁府能做主的,只有本小姐与九千岁!韩香,你既身为千岁府的妾室,自当敬重未来千岁府的主母,不是么?” “你,你说什么!” 韩香神情恍惚了下,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宁婉扯起嘴角,一字一句道:“我说,凌刃寒,从今日起就是我的人了。千岁府的女主子,也只有我。至于你……” 她话音一顿,忽的扭头看向韩香,一字一句道:“千岁府以后,就再也没有香夫人。” 再也没有香夫人?她要将她赶出去? “你凭什么!”韩香肝胆俱裂,宁婉这是要把她逐出千岁府啊!她若是离了千岁府,日后还怎么见人? 想到这儿,她声音不由得都在颤抖,道:“我乃堂堂太后侄女,皇亲贵胄,嫁给千岁府为妾,你凭什么将我逐出府去?” 宁婉挠了挠脑袋,有点不耐烦。 “凭我善妒” 此话一出,吴刚和软软都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韩香眼睛瞪大,“善妒?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善妒?” “哦,说的也是。”宁婉深以为然,点点头,赞同道。 软软和吴刚无语望天,九千岁把这个差事交给宁婉,真的明智吗? 韩香轻蔑一笑,得意道:“辛苦宁小姐昨夜照顾九千岁了,可有些时候,不是你有点手段,就能一步登天的。” 宁婉摸摸鼻子,回头瞥了韩香一眼,“我若是一步登天,你有什么不满吗?” 韩香:“……” “白日做梦!” 宁婉淡淡一笑,“是不是白日做梦,你睁开眼看看清楚不就知道了?” 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腰牌和一把钥匙。 韩香在千岁府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两样东西。这是,这是千岁府账房的钥匙和中馈腰牌!怎么会在宁婉手中? “你,你敢偷千岁府的东西!活腻了!” 说罢,韩香猛地回头,朝着众人声嘶力竭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可中馈腰牌在宁婉手里,韩香院子里的丫鬟,这些日子陆陆续续的被换了人,虽都是她自己换的,却不知不觉间,也没几个心腹了。如今一看宁婉的腰牌,众人谁还听韩香的话?这不是明摆着跟九千岁作对吗? 韩香从身后拽出自己的丫鬟,疯了似的朝着宁婉一指,怒道:“把她赶出去,现在,马上!” 丫鬟生的瘦弱,加上韩香平日里苛责,被她这么一吼,身子都不由得哆嗦起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宁婉忽的打断韩香的话,声音也冷了下来,“离开千岁府,你还是太后侄女,京城贵女。留下来,你该清算的账一件都不会少,你想清楚了?” 韩香身子猛地一抖,她这些年给太后当眼线,在没少把给太后传消息。昨天夜里联合慎刑司的人意图检查凌刃寒,若是凌刃寒当真追究,以西厂的手段,她的下场还真的难料。 可若是让她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千岁府,那也绝不可能。 想到会这儿,韩香神色微冷,沉声道:“想让我离开千岁府?可以,那就让千岁亲自来跟我说,亲自将我送回韩府!” “跟你废话这么多,你怎么就听不懂呢?”宁婉耐心耗尽,脾气上来了。 “第一,离开千岁府,对你将来发展有好处。你这么大一把岁数了,不得考虑一下将来吗?” “第二,凌刃寒是我的人,你没机会染指了,赶紧换个目标吧。 “第三,你已经是一颗废子了,太后不会再护着你,你信不信今天她就能送两个新人进府?” 宁婉说完,抱起茶盏喝了口水,润润喉咙,继续道:“还有,凌刃寒不亲自逐你出府,是想你日后遇了麻烦,千岁府还能庇护你一二,若今日,你与他撕破脸,从今往后,你连最后一个倚仗都没有了。” 不过这层意思,是宁婉自己瞎掰的。 打亲情牌,说不定韩香能自己想明白。 院子内,忽的沉默下来。 宁婉也不着急,喝着茶,一边等着韩香回答。 过了片刻,韩香忽的苦笑一声,抬起头看了宁婉一眼,“宁婉,你过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宁婉看了韩香一眼,起身走了过去,在她身前站定,“说吧。” 韩香深吸了口气,缓缓凑近韩香,低声道:“今日,你必须死!” 她话落的瞬间,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忽的朝着宁婉的胸口刺了过去…… 第八十八章:魔宗养的一只狗 只听宁婉一声闷哼,脸色惨白一片,她紧紧地捂着胸口,似是痛苦极了的模样。 韩香将松开手上的匕首,虽是头一次杀人,可心中憋屈这么长时间,一腔恨意尽在此刻发泄出来。 她得意的勾起唇瓣,目光入淬了毒一般,狠厉道:“宁婉,我得不到的人,你也别想得到!你去死吧!” 那张脸,扭曲到了极致。宁婉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脸上能同时浮现出嘲讽,悲痛和仇恨外加得意这四种神情,这他么是表情包拼凑的脸吧? 然而,本该倒下的宁婉,却忽的翻了个白眼,忽的抬起脚朝着韩香一踹,然后一个转身将刀子扔在地上,满脸嫌弃道:“恶毒女配剧本原来被你拿了啊?难怪老娘没抢到!” 她说着,鄙夷的扫了地上的匕首一眼,嗤声笑道:“都什么年代了?还玩捅刀子这套?你是有多土包子啊?” 她连珠炮似的将韩香轰炸一番后,还不忘将匕首扔给身后的软软,换上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道:“宝贝儿看看值不值钱,不值钱就扔了。” 软软:“……” 韩香终于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宁婉,“这,这怎么可能?我明明……” “你明明白刀子进,可惜老娘我躲的快啦。”不是宁婉吹牛,这世上能够近距离刺杀她的人,怕是还没出生呢。 前世她可是最年轻的王牌特工,这个世上能打败她的人,只有那个人。 其他人?见过捏白菜吧?她就跟捏白菜似的,毫不费力。 见韩香小脸惨白惨白的,宁婉好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哎,这也不怪你,老娘这么优秀,的确应该提前跟你打个招呼的,害的你白费心机,真是对不住了。” “宁婉!”韩香一张惨白的脸,生生的被宁婉气的通红,回光返照都没她这么迅速的,她深吸了几口气,咬牙道:“我是太后赐给千岁的人,你让我滚我就滚?你又算什么东西?” 宁婉本就是被九千岁下了圈套,这才不得不来赶人的,此时韩香这话一出,宁婉顿时脸色一沉,耐心用尽的道:“再不走,我就放狗了!” 听闻香夫人怕狗,且是那种小奶狗都能将她吓得半死。宁婉不是没琢磨过直接牵一只狗过来,可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宁婉干脆放弃了这个念头。 果不其然,此时一提关门放狗,韩香身子摇晃了几下,险些跌坐在地。幸好她的丫鬟上前一步,忙将她扶住,这才让她稍稍有了些依靠。 她小脸煞白的看向宁婉,深吸几口气后,一字一句道:“宁婉,终有一天,你也会失去利用价值,你也会被抛弃!到时候,你或许还不如我呢!你不必得意,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说罢,韩香狠狠的推开小丫鬟,理了理衣裳,摆着脸甩袖离开。 小丫鬟看了看韩香的背影,又看了看宁婉,上前敬畏的朝她行了一礼,恭敬道:“多谢宁小姐不杀之恩。” 说完,这才拎起裙子,转身追了出去。 这小丫鬟,倒是个好苗子。 宁婉目光贪婪的盯着小丫鬟离开的背影上,半晌都没回神。 软软见宁婉一言不发的愣在那儿,以为是韩香的话刺激到了她,不禁担心道:“小姐别听她胡言乱语,您的利用价值除了败家也没别的了!但是咱们有九千岁,大公子,谢将军,荀夫子,蒙家姐姐在,败家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宁婉猛地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软软,一脸无奈道:“什么叫做败家!那叫活在当下!” 千岁府内,没了韩香,好像瞬间顺延了不少。 之前千岁府便是一套规规整整的古典建筑,里面装潢的也十分女夭女尧,唯独韩香的院子,庸脂俗粉气颇重。多在院子里呆一会儿,都能熏入味儿。 天色尚早,此刻,本该在御书房陪伴小陛下处理政务的九千岁,正在西厂里泡着温泉,享用着最新从云雾山运来的茶。 普天之下,有两个地方,能让人流连忘返。 一则,皇宫。富丽堂皇,进去后,谁还想离开? 二则,西厂紫竹林。 世人只知西厂酷刑无数,却不知,在西厂最深处,藏着一片紫竹林,一年四季,竹叶茂盛,遮盖成荫,而紫竹林掩印下,便是一片温泉,里面水雾缭绕,静谧的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水雾弥漫,岸边摆放着刚才煮好的茶水巴上挂着一滴水滴,凌刃寒白皙的脸未曾上妆,却更显精致。他靠在温泉池边,身上湿哒哒的黏着长衫,勾勒出他匀称的纤细的身材。 忽的,风中空气一动,一股香味儿缓缓弥漫而来。 紧接着,温泉入口处,一道红色身影缓缓走了进来,她手上端着一块香胰子,脚腕上系着铃铛,每走一步,脚上铃铛便勾人心魂儿似的响起,回荡在耳边。 凌刃寒紧闭着眸子,毫无反应。 女子扯起嘴角,女夭女尧一笑,缓缓走到凌刃寒身后,柔声道:“千岁,今日奴伺候您。” 她说着,将东西放后,便在他身后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试探了下,似是在找下手的位置,一边道:“千岁,您若是累了,奴便陪你做些别的。” 纤纤玉水,揽起一捧水,轻轻地淋在凌刃寒的背上。女子的身体越靠越近,嫣红的唇跟刚吃了人似的,诡异下人。 她穿的单薄,身子缓缓朝凌刃寒靠近,手指顺着他的脊背往上…… 见凌刃寒没有抗拒,女子得意一笑,手便更加放肆不安起来。然而,就在女子的手即将绕过凌刃寒的脖子时,突凌刃寒猛地睁开眼,一双眸子宛若寒潭深渊,将女子死死地冻住。 女子脸色大变,忙就要甩开凌刃寒起身逃跑,却不想一双手钳子紧紧的捏她的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扔了出去。 女子身子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勉强稳住身子落地,然后脸色煞白的看向凌刃寒,勾唇笑道:“千岁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吗?” 她凌刃寒捏过的位置,青紫一片。这个死太监!竟敢对她下毒手! 凌刃寒面不改色,懒懒的的掀开眼眸,鄙夷的看向女子,然后讥笑一声,道:“你也配?” 女子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恼羞成怒的剜了凌刃寒一眼后,又换上一副娇嗲的神情,道:“千岁好凶,都吓着人家了呢。” 任何男人听到这样的声音,只怕半边身子都要酥了,然而,凌刃寒在听到这声音后,脑子里第一个反应竟是宁婉。 想来,她若是这么说话,会比这女子可爱的多吧。 想到这儿,凌刃寒不紧不慢的睨了女子一眼,毫不留情的拆穿她的伪装,“魔宗养的一只狗,如今主人没了,便敢出来胡乱咬人了?” 此女,正是魔宗少主的心腹。都说魔宗少主行事不按套路出牌,脑子清奇,经常会说出一些高深莫测的话来,尤其是,魔宗少主,她能够网罗天下奇才,还能一统天下奇才。就这份本事,放眼天下,找不出第二人。 而魔宗少主,也正是凌刃寒的宿敌。 女子被拆穿,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她理了理耳边碎发,故作淡定的开口道:“少主已死,魔宗,自然是能者统领。我乃魔宗新任少宗主,眉月,今日特意前来,只想跟千岁做笔交易。” 那人去后,魔宗四分五裂,早已不是当年叱咤风云,令世人闻风丧胆却又心生向往的魔宗了。 要活下来,就必须要找一个依靠。 然而,当眉月这话一出,凌刃寒忽的低笑出声,眉眼低垂,不辨喜怒道:“一只狗爬上了主座,便也想来与宾客同饮?” 说话间,凌刃寒忽的手腕一翻,瞬间,缭绕雾气犹如气浪一般便朝着眉月袭了过去,却并无杀意,只是将她生生的逼退几步。 眉月心中咯噔一下,暗道:怎么回事!传闻不是说,当朝九千岁与那个贱人是宿敌么!她主动送上门来,她竟都不要? 眉月不甘的看向凌刃寒,抬手便要解开身上的衣裳,声音轻柔道:“千岁,魔宗上下如今尽在我的掌控之中!千岁与我合作,乃是上上之策,千岁应该明白,不是么?” “哗啦”一声,一片竹叶飞出水面,朝着眉月那张妆容过重的脸身寸了过去,杀意四溢。 眉月脚尖一点,急忙躲开,然而,水面忽的浮起无数竹叶,每一片竹叶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勾勾的对准了她的脑袋。只要自己擅动一下,那竹叶便会化作利剑,刺透她的脑袋! 眉月瞬间不敢动了,她深吸了几口气,紧张的看向凌刃寒,脸上娇媚气息荡然无存,颤声道:“这千岁息怒,……你若不愿,我不强求便是。” “能够掌控魔宗的,只有一人。”凌刃寒从温泉中缓缓起身,衣裳黏在他身上,完美的脸蛋儿配上完美的身材,那一瞬,天地黯然失色,仿佛只有那人,缓缓出浴,他目不斜视,目光似乎看向远方,一字一句道:“你连那人的一片假指甲,都比不上。” 说完,他广袖一甩,瞬间,无数水珠子甩落出去,一颗颗像是弹珠似的砸在眉月身上。 瞬间,她只觉喉咙间一阵血气翻涌,一张口,‘哇’的一声,便吐出一口血来。 “滚!” 他低喝一声,眼眶赤红。俨然动了杀机。 第八十九章:让老娘当替身居然不给钱 是夜,云淡风轻,院子里时不时的传来几声老鸦的叫声,吓得门外的蚂蚁满地乱窜。 白日里才将韩香赶走,宁婉正疲乏,于是便早早的洗漱完之后,爬上了床。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宫斗的女子到最后能活下来的没几个了。 这也太累了!她今天还没怎么着,就已经累成这幅模样,更别说那些每天盘算着怎么算计旁人的,累得头秃不说,每天这么心力交瘁她能长寿么? 想到这儿,宁婉愤愤的抱着枕头,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枕头上,怒道:“小兔崽子凌刃寒,就知道坑害老娘!” 她一巴掌下去,话音刚落,窗外,忽的一阵风刮过,吹的门都晃动了两下,紧接着,‘咔嚓’一声,一道闪电划过。 瞬间,宁小姐忙缩了缩脖子,满脸震惊到:“不是吧,连老天爷都这么偏宠这货?” 这是要一道闪电劈死自己啊! 想到这儿,宁婉不禁捂住脸,欲哭无泪。 门缝里,忽的飘入一股白色的烟雾,宁婉猛地一头坐了起来,起身找了个棉花沾了水塞进鼻孔里,目光警惕的扫过门口方向。 她心中暗自嘀咕着:韩香这么快救派人来寻仇了? 想到这儿,宁婉转身便将枕头塞进被子里,自己则躲在床侧暗处。 不多时,门缓缓打开,门外走进来一道纤细的身影,穿着红色衣裳,蒙着脸,看不出容貌几何。 只单看身材的话……宁婉翻了个白眼,他么的姐姐你是上下揣了俩炸弹么? 红衣女子小心翼翼的挪了进来,见帷幔内隐约有人影的样子,她二话不说,快步冲上前去,猛地举起刀,用了吃奶得劲儿,一剑砍了下去。 “空的!” 就在这瞬间,眉月身后忽的一股阴恻恻的笑声传来,她手上毒刺猛地朝着身后刺去,然而,身后之人动作极快,脚下一点,闪躲间,竟还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眉月摔在地上,正准备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脚跟发麻,动弹不得。紧接着,身上一沉,一个长相娇媚的女子披头散发,打着哈欠的坐在她身上,将她死死地压在地上。 “贱人!你找死!” 眉月话音刚落,宁婉屁,股一抬,手上用力,便将她翻了个位置,趴在地上,然后她毫不犹豫的坐了下去,‘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眉月的尊臀上。 对于打人,宁小姐最是清楚怎么打人能让对方疼,而自己爽。 眉月也万万没想到,一个官宦女子,竟有如此手劲儿,宁婉一巴掌下去,她顿时疼的嗷呜一声叫了起来。 “混账!你可知我是谁!” “莫非您是五花肉成精?”宁婉翻了个白眼,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这姑娘,瞧着软和,实则手感还是差了些,打五花肉都比打她舒服。 想到这儿,宁婉翻了个白眼,笑道:“夜半三更,孤女寡女,你不仅爬了老娘的门,还打算将我迷晕,难道你是瞧上我的美色了?” 眉月今日才在凌刃寒那儿吃过亏,她对宁婉早有耳闻,听说近些日子凌刃寒那死太监对她甚是宠爱,她这才心生恨意想来将宁婉绑回去,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没想到…… 思及此,眉月啐了口血,鄙夷道:“粗鄙之女!倒也不知他看上你哪点!” “粗鄙?”宁婉眨眨眼,忽的掩唇娇声笑了起来,“老娘的放个屁都是优雅的味道,你居然说我粗鄙?” 既然背了这个锅,怎能不粗鄙一点给她瞧瞧呢? 想到这儿,宁婉嘿嘿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遍不动声色的脱下鞋子。 眉月试图挣扎,奈何这死女人跟千斤鼎似的,纹丝不动,而她无论是运功还是反抗,都不着痕迹的被宁婉压住。 这个女人什么路数? 眉月咬着唇,气的几乎吐血。 这些年,除了那个人,她还从未在别的女人手上栽跟头!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紧接着,屁,股上‘啪’的一声传来,眉月顿时肝胆俱裂,猛地仰起头,眼睛瞪的死死地,“你,你竟敢打……” “啪”的又是一声,宁婉慢悠悠的扯着鞋拔子,一脸坏笑的道:“从现在起,老娘问你你再开口,老娘不问你,你敢多说一个屁话,我要你屁,股开花!” “你!” 眉月死死地咬着牙,要不是今日在凌刃寒那里受了伤,她又怎会沦落到被一个贱人欺凌至此! 想到这儿,眉月手心运起内力,正准备朝宁婉袭去。 可谁知,不等她动手,宁小姐便漫不经心的一脚踩了上去。 瞬间,眉月几乎要痛的晕厥过去,手背几乎被碾碎,疼的她龇牙咧嘴,五官都扭曲在一起。 “啊!” 一声尖叫,响彻云霄。 一盏茶的功夫后,院子内,一道人影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一根棍子上,软软手上拎着一根棍子,气势汹汹的站在眉月旁。五嬷嬷坐在宁婉身边,一脸无奈的给她绣着刚才险些打烂了的鞋子。 “鞋都烂成这样了,小姐您手疼吗?”五嬷嬷心疼的眼都红了,说话间,又狠狠地瞪了地上的眉月一眼,厉声道:“半夜三更,好好的大姑娘不在家睡觉,怎的竟想这些偷鸡摸狗之事?况且,我家小姐还,还……” 后面的话,五嬷嬷说不出口了。 她默默地看了眼自家小姐衣衫不整的模样,心道,这女子就算是偷鸡摸狗,怎么也不挑着点! 此时宁婉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光着脚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撑着脑袋打哈欠,像是一只玩累的小猫似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慵懒气息。 然而,眉月自从被绑起来后,目光便死死地落在宁婉身上,好像在看些什么。 宁婉翻了个白眼,掀开眼皮子,淡淡道:“看够了吗?” “你到底是谁!” 眉月的声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畏惧,她看着面前这张脸,总觉得似曾相识。 可那人已经死了,她亲眼所见啊!况且,宁婉一个没有内力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她! 宁婉掏了掏耳朵,你是谁这个问题,前世无数手下败将曾问过她,彼时宁婉都会嚣张至极的回上一句,你大爷。 可如今,眉月问出这句话时,宁婉去忽然有些恍惚,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是,天下无敌喝仙露长大的天下无敌第一小仙女。” 宁婉说出这话的瞬间,眉月登时像见了鬼一般,小脸雪白雪白的,就像是被人丢进了水里泡过似的。 她惊恐的看着宁婉,自言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已经死了!” “嗯?”宁婉眉头微微蹙起,看向地上的女子,忽的问道:“你说的她,可是魔宗少主?” “你不是她!” 眉月嘶吼出声,说完,便自己狂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天下人都想找一个傀儡冒充她,想必,你也是死太监找的傀儡吧?” 登时,宁婉脸色沉了下来。 魔宗少主的事儿她知道的不多,只知道那是一个传奇的人。凌刃寒曾说过,自己与她有几分相似。 所以,她是个替身? 想到这儿,宁婉心中一阵不悦。 见宁婉脸色不对,眉月忽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凌刃寒没有心,他就是个魔鬼,你当他的傀儡,一定很痛苦吧?” 宁婉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眉月又道:“你难道不恨他?” 宁婉再度点头。 眉月忽的笑了,恨就对了。她点点头,长叹一声,感慨道:“那必须很!请群演还给报酬呢,让老娘当替身居然不给钱!” 说打这儿,宁婉也不理会眉月瞬间沉下来的脸,扭头看向软软,“拿个本子记下来,今日遭遇刺杀一次,老娘顽强抵抗,九死一生,险些命丧敌手,幸好关键时刻,老娘灵机一动,凭借美貌和智慧降服刺客!辛苦费,慰问奖,睡眠补偿,打个折,一共五百两,明天一早就去千岁府领报酬去!” 软软手上的木昆子都险些吓掉了,她无语的看了宁婉一眼,鄙视道:“小姐,打劫都没您这么厚颜无耻的……” 宁小姐一挑眉,“怎么,老娘的美貌配不上这么多报酬么?” 软软:“……马马虎虎。” ‘咔嚓’一声,宁婉只觉得有把刀子狠狠的插在自己的胸口上。 她无敌美少女宁美丽,竟然被自家贴,身丫鬟吐槽了? 眼看着宁婉无视自己,眉月从袖子里缓缓滑出一把暗器,好在宁婉刚才把她捆起来的时候没搜身,否则还真是没辙了呢。 想到这儿,她手上动作加快,死命的去割绳子。 “不用白费力气了,这绳子是从杀猪的手里买来的,割不断。” 宁婉打了个哈欠,说完,瞥了地上的人一眼,扯起嘴角,俯下身去对上她的视线,笑道:“你们魔宗,就教出你这么个废物?” 眉月脸色一僵,眼神儿狠厉的扫过宁婉,“你再说一遍!” 然而,宁婉却忽的垂下头,一字一句道:“宝贝儿,我看你长的这副阴毒的面孔,该不会,你们魔宗少主,是被你害死的吧?嗯?” 她语调微扬,话落的瞬间,眉月面如死灰,慌张的看向宁婉,摇头否认道:“你胡说八道!不是我!” “不是你杀了我么?”宁婉忽的掀开眼帘,脸色一沉,那森然的目光里,满是杀意,她仿佛瞬间变了个人一般,直勾勾的对上眉月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小,眉,月!” 第九十章:宁小姐当真命不久矣 霎时间,眉月眼睛瞪大,看着宁婉的眼神儿,犹如在看一只恶鬼。小眉月这个名字,除了那人,从未有旁人叫过! 她惊恐的瞪着宁婉,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不是,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我的确死了,死在你的阴谋设计里,不是么?” 宁婉的声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令人毛骨悚然。 “啊!不是我!不是我干的!”眉月在对上宁婉的那双幽深的眸子的瞬间,像是发了疯似的,周身内力运转,只听‘砰’的一声,捆在她身上的绳子忽的炸裂断开,只见一道红色身影一闪,转眼的功夫,人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软软拎着棍子正要去追,宁婉却忽的脸色一变,又挂上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笑道:“追不上,不用去了。” 软软脚步一顿,扭过头茫然的望着宁婉,“小姐……” “我诈她的,”知道软软要问什么,宁婉干脆如实交代。她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不过看来,魔宗少主之死,跟这个女人的确脱不掉干系。” 否则,不做亏心事怕什么半夜鬼敲门? 软软一脸懵逼的点点头,然后抓住重点,道:“可,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啊?” ‘砰’的一声,宁婉险些一头砸在地上。 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深吸了口气看向软软,语重心长道:“既然当人替身,总得知己知彼,方能保全自我,好找金主涨涨身价啊!” 说罢,宁婉神秘一笑,目光看向远方…… 次日一早,天边方才露出鱼肚白。然这个时辰,九千岁已经起身,洗漱沐浴后,便去了书房。 书房内,公务堆积如山。 吴刚候在桌案旁磨墨,九千岁未曾上妆,也未戴礼帽,身姿慵懒,一手捏着公文,一手拿着笔,嘴角噙着三分笑意,眼底却一片冰天雪地。 书房内,一片死寂。 外头的麻雀这几日也不知怎么的,像是怕了这处院子似的,都绕道儿飞。 凌刃寒嘴角笑意渐生冷意,忽的将手上一封公文往旁边一扔,揉着眉心,冷笑道:“尊王一案一结,他们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接管宇禹州?” 吴刚皱了皱眉,有些为难道:“如今对外宣称尊王世子已死,尊王府旧部无人统领,一盘散沙,又是一块大肥肉,谁不想去白捡个现成的回来?” 凌刃寒眼角一挑,泪痣在烛火照耀下,泛着淡淡的红,妖孽至极。 饶是吴刚这个男人,都情不自禁的多看了两眼。 “凌青怎么说?” 凌刃寒微微阖上眼,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手指与桌面发出‘铿铿’的沉闷声响。 吴刚垂下头,低声道:“凌青说,一切全听千岁安排。” “呵,”凌刃寒哭笑不得的睁开眼,“他倒是会躲懒。” 随后,凌刃寒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有些为难道:“咱家导倒是有个人选,但只怕,咱家若委派他去接手禹州事务,他怕是以为咱家给他设套呢。” 闻言,吴刚嘴角猛地一抽。 千岁,您有点自知之明吧,朝中文武百官,哪个没上过您的套儿?当初国库紧张,您倒好,大大方方一通彩虹屁的吹捧了几位王公贵族,说人家忠君不二,为君分忧,一家赏赐了一点陛下不喜欢的东西,然后回过头来就上人家去募捐去了。 弄得那些王公贵族吃进去五十两不到,一个个的吐出来五千两不止! 此后就连陛下的赏赐,群臣也是收的战战兢兢,更有甚者,直接奉上银钱,失小财,保大财。 众所周知,九千岁替陛下赏赐,必有深意啊! 凌刃寒长叹了口气,正郁闷着呢,忽的,院子外传来一道呼天抢地的哭喊声。 那声音,如鬼魅被劫色,强盗被夺财,惨不忍睹…… 九千岁眼角猛地一阵抽搐胡,深吸了口气,目光缓缓挪向门口方向。 众暗卫原本已经准备拔剑了,可一看来人是宁婉,立马停下动作,转身默不作声的往后退了五十米,就怕殃及池鱼。 还没进院子,宁婉便扯起嗓子哀嚎道:“千岁,人家快要死了,快救救我……” 书房内,凌刃寒捂着额头,险些笑出声来。 死? 以她这中气十足的模样,听起来还能再活五百年不止。 不等凌刃寒回过神来,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撞在了书房的门上,发出‘砰’的一声。 吴刚下意识的想要去扶一扶那门,也不知道坏了没有。 然而他还没走过去,宁婉便捂着胸口,嘴角鲜红的液体不断的往外流。 “千岁,我,我死不,瞑目啊……” 纵然已见惯鲜血,可在看见宁婉吐血的瞬间,凌刃寒心口猛地一抽,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呼吸一滞,忙过去一把扶住宁婉,惊呼开口,“宁婉?” 吴刚也愣了下,赶紧冲出去便道:“太医,快找太医!” 凌刃寒正要将她抱起来,却见宁婉突然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袖子,低声道:“千岁,我死不足惜,可以后,谁来替千岁抵挡魔宫的偷袭?留下千岁一人孤苦伶仃,我心中实在不忍啊!” 凌刃寒伸手就要去给宁婉把脉,却被他不动声色的躲开。 瞬间,凌刃寒一怔,低头看了看宁婉苍白如鬼一般的脸,衣服上还沾着从脸上抖落下来的脂粉。 这小东西,竟敢耍他! “哦?”凌刃寒忽的垂下头,抚摸着宁婉的头发,漫不经心道:“那咱家给你找个伴儿一道去黄泉可好?” 嗯?这套路怎么不太对? 宁婉戏演到一半,发现凌刃寒这货居然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于是宁婉深吸了口气,牙齿用力一咬,瞬间,一大口鲜红的液体哇的一声,吐了凌刃寒一身。 登时,吴刚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不可置信的望着凌刃寒,然后小心翼翼的往门外挪了一步。 屋内气氛瞬间冷了下来,令人很眉头肉眼可见的皱了起来,然后低下头,看了她一眼,道:“宁小姐当真命不久矣?” 宁婉连不颠的点头,“昨夜遭魔宗贼人行刺,我顽强抵抗三个时辰,弄得满身是伤,怕是活不久了……但若是,能有一味药引,说不定我还能有救。” 提及药引二字,宁婉黑黝黝的眼珠子直勾勾的凌刃寒,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哭笑不得。 九千岁倒吸了口气,心中大概已知晓,宁婉没什么大事儿。 他低头看着师菡,似笑非笑道:“哦?什么药引?” 一听这话,宁婉立马来了精神,飞快道:“白银五百两,珍珠数十颗,宝石有的话最好不过……” 门外,吴刚半张脸都僵硬了,合着,这位宁小姐是来千岁府打劫了呢? 偏生九千岁一边听,一边认真的记了下来,待宁婉说完,他点点头,深以为然道:“就这些?” 宁婉眨眨眼,“就这些。” 九千岁又道:“你想要?” 宁婉稍微反应了一下,见凌刃寒神色无异,于是点头,“嗯,我想要。” 九千岁也跟着点点头,然后扯起嘴角,认真道:“嗯,咱家就不给。” “凌刃寒!” 千岁府内,一声咆哮响彻云霄,紧接着,众人便砍价命不久矣的宁小姐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根绳子,正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若不给,老娘就死给你看!” 凌刃寒指了指院子外,一本正经道:“后院的树,英姿挺拔,适合上吊,宁小姐自便。” 宁婉:“……” “老娘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冒充魔宗少主的替身,没想到,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无人疼,无人爱,如今就连上吊,都没人拦了!” 宁婉正捂着脸哼唧呢,吴刚清了清嗓子,弱弱的开口,道:“宁小姐,您这截绳子,还不够饶脖子的……” ‘哗啦’一声,仿佛一大盆冷水兜头淋了下来。 宁婉整个人都不好了,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手上的绳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宁婉捂着脸,哽咽道:“别人家的女孩子,都像个小仙女,胭脂水粉样样不少,你再瞅瞅我……” 不等宁婉话说完,凌刃寒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道:“账房已经将银钱送去你府上了。” 他要是再不开口,估计宁婉能把她入土为安的祖宗十八代都喊起哭诉她的悲惨命运。 宁婉眨眨眼,将信将疑的看向吴刚。 后者无奈的点了点头,方才宁小姐哭闹时,他家主子就使了眼色了。 这也就宁小姐,才能如此肆无忌惮,换了旁人,指不定早被他家主子扔去蛮荒之地拾柴火! 想到这儿,吴刚看向宁婉的眼神儿里充满了敬佩。 “早说啊!真是,浪费老娘这么多热情。”宁婉抹了把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紧接着,便继续道,“魔宗少主的替身怎么这个招人恨?睡个觉都能遭人行刺。” 虽然没有得逞,但是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呢。 凌刃寒目光幽深,静静地看着她。 明眸皓齿,目光灵动,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痞气,可却又机警的过分。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只低声道:“你不是替身。” “什么?” 宁婉以为自己听错了,抻着脖子,又问了一遍。 可这回凌刃寒倒是不开口,只转过身,慢悠悠的往书桌前走去,一边走,一遍幽幽的道:“自古禹州富庶,千岁府不过是稀罕玩意儿多了些,真若论银钱,倒还不如一个禹州总兵呢。” 禹州? 好像离的也不是很远。 想到这儿,宁婉连忙巴巴的凑上前去,笑眯眯的问道:“那个,千岁,禹州总兵是个啥要求?你看我怎么样?” 第九十一章:临走前,先去揍那阉党一顿 一听这话,吴刚险些没笑出声来。 他家主子还真是把宁小姐拿捏的死死地。 只一句话,便引得宁婉上钩了。 果不其然,凌刃寒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眼,转身在桌案后坐了下来,歪着脑袋,手撑在桌子上,感慨道:“你若有个哥哥,就好了。” “哥哥?”宁婉摸摸鼻子,突然从袖子里摸出一条假胡子,往嘴唇上一贴,“在下宁磐,宁婉兄长。” 凌刃寒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居然还有人随身自带假胡子的?他一时间险些气的笑出声来。 他摇摇头,感慨道:“罢了,这事儿还是换别人吧。” 换人?那不就等于肥水流入外人田? 此时的宁小姐,已经直接将凌刃寒跟自己划成统一阵营,毕竟,给钱的,都是朋友。 宁婉的小脑子转了转,然后忽的立即移动,道:“谁说我没兄长!京城里头不是摆着一个呢么?” “谢将军啊?” 凌刃寒故作为难看了宁婉一眼,摇摇头,“谢将军对咱家意见颇大,绝不会同意的……” “你等着!老娘去去就回!” 宁婉打断他的话,不等他说完,转身一溜烟的冲了出去。 临走前,来去匆匆,连片云彩都不带走的。 看着拿到飞快离开的身影,吴刚嘴角隐隐抽了抽,然后无奈道:“主子,宁小姐就这么去,能行么?” 她都不问一下去禹州是做什么的? 刚套路完宁婉的某人一本正经的抬起头,一脸无辜道:“谢将军治军多年,又疼爱宁婉,她去,最合适。” 说罢,九千岁心情甚好的将桌子上的公文七七八八的阅了一眼后,心中有数,便道:“时辰到了,进宫吧。” 吴刚深吸了口气,“是。” 天色渐渐大亮,宁婉从千岁府出来后,琢磨了一圈,便直接打着马去了将军府。 这一大清早的,谢泽芳早就起来练功了。 只是,谢将军练功,一般是不许有人在旁边的待着的,以免误伤。 于是宁婉便在管家的带领下,在花厅里候着,下人去通传。 然而,宁婉怎么也没想到,她在花厅里坐着,什么都还没干呢,就有人找上来了。 “京城人人都说,丞相府二小姐知书达理,尤其自爱,今日熏儿也想看看,宁二小姐的风采。” 人还没到,声音便先传了过来。 紧接着,一道粉色的身影摇着团扇款款走了进来。 女子粉面含春,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尤其是那双耳朵,生的极其有福气,如来佛见了怕都是要自愧不如。宁婉挑起半边眉头,扭头看去。 谢熏儿看清宁婉容颜的瞬间,脸色阴沉几分,手指情不自禁的攥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随后,谢熏儿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丝假笑,道:“宁二小姐果然生的一副勾人心魂的模样,难怪从来不近女色的大哥哥,为了你整日整日的往外面跑。” 这话说的,就十分意味深长了。 勾人心魂用来夸人,虽然听着没什么问题,可却在暗暗讽刺宁婉狐媚子长相。 不近女色的谢将军,为了宁婉天天往外跑,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是宁婉欠了谢将军银子呢。 闻言,宁婉面不改色,翘着腿儿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见着来人也不起身,只打了个哈欠,笑道:“小妹妹,早上起床吃了吗?” 正等着宁婉反应的谢熏儿先是一愣,似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们很熟么? 宁婉笑了声,瞥开眸子后,淡淡道:“若是没吃,自家茅厕怎么走,识路吧?” 谢熏儿依旧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话脱口而出道:“你问我家茅厕做什么?” 突然,宁婉的话在脑子里打了个转,瞬间,谢熏儿回过神来,脸色骤变,抬起手便朝着宁婉打了过去,“放肆!这是将军府,你胆敢对我不敬!” 然而,‘啪’的一声,巴掌,被人紧紧握住。 宁婉抱着胳膊,一脸惬意的看着谢熏儿。 这姑娘,温室里养歪了吧? 一双大手,紧紧地捏着谢熏儿的手腕,将她往后一拽,一扔。 瞬间,谢熏儿便被甩开了。 这动作,跟扔垃圾也没什么两样了。 宁婉看的暗暗咂舌,抬起头对上谢泽芳的视线,嘿嘿一笑,道:“大哥,威武啊!” 身后,谢熏儿不甘心的瞪了宁婉一眼,委屈道:“大哥哥,熏儿才是你妹妹,你怎么能护着外人呢?” 谢泽芳冷眼一扫,视线转过去的瞬间,谢熏儿瞬间浑身僵硬,小心翼翼的垂下头,咬着唇,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家规抄写二十遍,一个月不许出门。” “大哥哥!” 一听要抄写家规,谢熏儿猛地抬起头看向谢泽芳,然而,谢将军只淡淡一道眼神儿过去,谢熏儿立马跟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一般,低着头离开了。 谢熏儿一走,谢泽芳立马又换上一副温善模样,看了眼外面天色,责怪道:“天色尚早,有什么事还要你亲自这么早过来一趟?让下人传信,我过去便是。” “可用了早膳?贵伯,厨房里炖的鸡汤端上来。” “莫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对上宁婉,谢泽芳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悉心呵护,温柔备至。 宁婉有些受宠若惊,如果按照刚才那姑娘所说,她应该是霸占了本该属于那位姑娘的宠爱才是。可是,谢泽芳看着并不愿与她亲近的样子啊。 想到这儿,宁婉摇摇头,笑道:“我来,是想问大哥一件事,旁的,便不重要。” 谢泽芳板下脸,认真道:“你于我而言,比任何事都重要。” 这是同袍所托,他必须做到。 宁婉哭笑不得,知道谢泽芳性子执拗,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于是,她看了谢泽芳一眼后,默默的来了句:“有猪蹄儿么?我想吃……” 一听宁婉要吃猪蹄,谢泽芳二话不说,立马吩咐厨房去炖。 然后心里暗自琢磨着,自家的厨子,不如给宁婉送去她府上? 宁婉自然不知道谢泽芳心中所想,只脑子里过了一遍后,弱弱的问道:“大哥,你想去禹州吗?” 那里有山有水有美人还有银子。 后半句话宁婉没敢说出来,只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见宁婉这副神情,谢泽芳先是一愣,随后想到近日朝中人人议论的禹州总兵空缺一事。 自从尊王府之事出了后,禹州的军中纪律散涣,群龙无首,如今朝中不少人都想去捡这个便宜。可九千岁迟迟不曾拍板定下人选,太后倒是提了几次,带了几个人去皇帝跟前晃悠,可惜,小皇帝陛下不是把人捉弄走,就是把人吓跑。 以至于到最后,太后一说要带人去御书房,那些人不是装病就是告假,总之就是一动不动。 以至于这事儿到现在也没个定论。 宁婉如若不说,谢泽芳还想毛遂自荐呢,如今宁婉提及此事,他心中不禁就开始诧异了。 “禹州之地距离南境来往方便,倒也算是个好地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宁婉摸摸鼻子,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组织这个语言。 说禹州有钱,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像太狭隘了。 说禹州缺人,咱们去补个漏?好像太大材小用了。 “世界这么大,大哥你不出去看看么?”宁婉眼巴巴的望着谢泽芳,就差在脸上写下两个字,“快走。” 谢将军愣住了,他这不是刚从外面回来么? “你想我去禹州?” 谢将军有些茫然,如果宁婉也希望自己去禹州的话,京城之中,谁来保护她?凌刃寒那阉党若是为难她,如何是好? 可他话音刚落,宁婉便忙不颠的点头,小小的脸上,满满的真诚。 “为什么?” 谢泽芳心中好笑,他这个决定犹豫了好几日,没敢去见宁婉,倒是没想到,宁婉主动提出来了。 果真是个贴心的妹子,难怪宁瑾丞远在南境还日日担忧自家妹子。 若能得这么贴心一妹子,他做梦都能笑醒了。 宁婉撑着脑袋,看了谢泽芳一眼,道:“大哥军功在身,即便太后重用,可朝中太后和陛下不和,好事儿不见得能想得起你。即便陛下想要重用你,朝中也总有些眼红之人,难免想要作出些幺蛾子。军功在身之人,上慑皇权,下招是非,在京城这摊浑水里无所事事,倒不如找个合适的地方,大展拳脚。” 宁婉虽然不懂朝政,不过谢泽芳回京时是何等的风光,如今回京这些时日,不是在练兵,便是听着朝中大臣整日里吵吵嚷嚷,十分烦人。 宁婉虽然不太清楚禹州是个什么地方,不过想必能让大太监亲口提及的,也不会太差。 凌刃寒震惊不已的看向宁婉,他知道宁婉有些不同寻常,却从未想过,宁婉竟这般聪慧。一眼道破他如今的处境。 想到这儿,凌刃寒看宁婉,便更加亲切了。 “如此,我今日早朝,便向陛下提及此事。” 谢泽芳爽快答应,倒是把宁婉吓一跳,她愣了下,“你不再考虑考虑?” “不必。我信你。” 信你二字,于一个久经沙场,铁血无情的少年将军而言,何其珍贵。 他此生信任的,除了同袍,便只有宁婉了。 宁婉摸摸鼻子,有些不解的看了谢泽芳一眼,道:“你为什么刚才不帮自己亲妹妹,却护着我?” 她话问出口,便有些后悔了。 谢泽芳如何处事,是他的自由,她多嘴很么。 就在宁婉后悔之际,谢泽芳忽的开口,低声道:“他曾经救过我,你与他,很像。” 那个他,是宁瑾丞?还是…… 不等宁婉想明白,谢泽芳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猪蹄马上就好,你在这儿等等,大哥去办点事情。” 说完,谢泽芳拎了红缨枪,气势汹汹的便往门外走去。 一看这架势,宁婉心下暗道一声不好,忙道:“大哥,你干什么去?” 那道背影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临走前,先去揍那阉党一顿!好让他知道,他若欺负我家妹子,只有死路一条。” 瞬间,宁婉‘噗’的一声,几乎一口老血吐尽。 这他么是什么感天动地的恩怨情仇啊! 第九十二章:前排出售瓜子花生 朝廷宣布禹州总兵人选之时,可谓是一时震惊朝野。 原因无他,第一,禹州之地富庶,九千岁不推选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去,倒是找了个天天拿着枪想打死自己的人去禹州?脑子进水了? 第二,便是谢泽芳本身的缘故。众所周知,谢将军虽然是朝廷新贵,可当初是受太后提拔,且谢家,早些年也一直都是太后的人。九千岁莫不是又筹划着什么,所以才特意挑了谢将军? 满朝文武,各怀心思。 殊不知,谢泽芳之所以能去禹州,原因只有两个,宁婉。 离京之日定在三日后,这日,消失已久的蒙家姐姐蒙缙云终于露面了。 然而,一进门,蒙缙云拍了拍身上,宁婉刚迎上来,就被她那一身灰尘呛得眼泪哗哗流。 宁小姐忙后退一步,一脸嫌弃道:“你去挖煤矿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如果不是凭借蒙缙云那副莫挨老娘的表情,宁婉险些都认不出来了。 她看了蒙缙云一眼,忙吩咐软软去烧水,给蒙缙云洗漱。 待蒙缙云洗出个人样了,宁婉早已准备好了饭菜在院子里候着了。小院儿里树荫遮蔽,墙角处五嬷嬷随手种了些花,颜色妖艳,不是牡丹也不像玫瑰,看着有些诡异,不过倒是好看。 院子外,若不是五嬷嬷阻拦,宁婉八成就在门外养蝎子了。如此一来,平日里无事闯她三宝殿的人,有去无回,还相当省事儿。 可五嬷嬷总觉得,自家小姐一个女孩子,养蝎子作甚?应该养送子观音啊! 一想到这儿,五嬷嬷就悲愤难忍,九千岁多俊俏的孩子,怎么就是个阉人呢?哎…… 宁婉陪着蒙缙云吃了些东西,边吃边问道:“这几日也不见你踪影,我还以为你呗人贩子拐跑了呢。” 听软软说,京城里的人贩子,专挑漂亮的小丫头动手。蒙缙云如若不动手,走在大街上,必定是人贩子的首选目标。 仪态姿容,都是无可挑剔。 说到这儿,蒙缙云就来气。 她猛地抬起头,一拍桌子,骂道:“阉贼!竟敢把老娘当枪使!” “啊?”宁婉一听,不对,听这语气,好像跟凌刃寒有点关系? 想到这儿,她心下好奇道:“你也被他套路了?” “可不是!”蒙缙云深吸了口气,提起此事,她便觉得肺都要气炸了,“阉贼狡诈,防不胜防!你可知,他当日告知我,说我要找之人,就在城外八十里的一座庄子里,老娘去了才知道,那庄子是个人贩子窝窝,这我能忍吗?当然一把火就给端了。结果……” 结果不言而喻,人贩子恼羞成怒,好不容易弄回来的人,都给蒙缙云放走了,他们岂能放过蒙缙云,穷追不舍,逼的蒙缙云绕着京城外饶了好几天,这才溜进城。 听到这儿,宁婉忽的乐了,“若是寻常的人贩子,在京城里横行,怎会没有靠山?” 毕竟天子脚下,京城里有多有管家子女,稍有不慎,不得打点? 说到这儿,蒙缙云便眯起眸子,点头道:“我想也是!而且,那处庄子,应该不是他们唯一的窝点。” 她巴拉两口饭,饿狼似的,一边吃一边道:“可惜我当日出门没带人手,否则必定全部给他剿了。” 宁婉:“……” “你不行。” 这事儿,凌刃寒若是能直接出面,他早就让西厂动手了。之所以找了蒙缙云,想必也是因为蒙缙云刚入京,现在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对她还不甚熟悉,京城里突然出来这么横的一个人,谁也不会把这人跟蒙缙云联想到一起。 此时宁婉这么一说,蒙缙云看了她一眼,忽的笑了:“果然还是我家妹女未疼我。这么得罪人,招人恨的事儿,那阉党都不愿动手,我怎么会往自己身上揽?” 正说着,两人忽的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而此时,丞相府内,宁世海正为禹州之事大动肝火,猛地鼻子一痒,‘阿嚏’一声,打了个大喷嚏。 他揉揉鼻子,眉头紧锁。 先是陛下之师的事儿,令太后面上蒙羞,紧接着又是禹州人选失算,若再做不出点什么成绩,想必以太后的性子,早晚会弃了他,再扶持旁人起来。 想到这儿,宁世海不便觉得头疼不已。 正在这时,门外,忽的传来小厮的通传声。 宁世海没好气的吼道:“吵什么吵?什么人,也敢在我丞相府放肆!” 他一推门走了出去,正要动怒,却忽的瞧见一道暗紫色的身影,正捏着明黄色的圣旨站在院子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宁世海心下一沉,忙拎起袍子跪了下来,“微臣不知公公前来,有失远迎。” 那太监穿着紫色太监服,品阶应该不低,只是宁世海不曾见过。 太监深深地看了宁世海几眼后,笑道:“丞相大人客气了,咱家要恭喜丞相大人呢。” 宁世海懵了。 “公公的意思是……” 太监深深地看了宁世海一眼,笑着朝着身后招招受手,瞬间,身后涌出许多个小太监,手里皆捧着红色漆盘。 “这是……” 不等宁世海说完,太监便用一副别说了,咱家都懂的眼神儿看了宁世海一眼,笑道:“丞相大人太客气了,您一向办事儿靠谱,如今又立下这么大的功劳,陛下和太后娘娘都十分欢喜呀。” 宁世海一头雾水,“微臣不敢,只是,微臣到底……” “哎,”太监拦住宁世海,笑着道:“丞相大人忧国忧民,实乃社稷之福,陛下特意封赏了些菜肴,都是陛下最爱吃的,丞相大人,可切莫辜负了陛下的一番美意啊。” 话说完,太监让人将菜肴端进去后,笑眯眯的跟宁世海告了辞,这才离开。 从头到尾,宁世海都是懵的,他实在是想不出,这些日子自己还做了什么值得封赏的事儿。 只是,赏都赏了,他也不能给退回去不是? 宁世海如此想着,便将陛下赏赐让人分给宁凰母女一份后,便回了书房。 殊不知,今日一顿饭,却险些要了宁世海的老命。 入夜,因着蒙缙云的到来,宁婉便将主卧让出来,自己住到厢房去了。只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于是,宁婉干脆爬上屋顶,赏星星看月亮。 前世一世匆忙,不是接任务,便是在接任务的途中,饶是良辰美景,她也从未有片刻功夫享受。 如今,倒是有了这惬意的时光,可以短暂休息。 不多时,身侧忽的传来一阵动静,宁婉一回头,却见蒙缙云顶着两只熊猫眼,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宁婉顿时吓得一口气险些没缓过来,她哭笑不得的看了蒙缙云一眼后,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位置,给她让出一块。 蒙缙云茫然顺着宁婉挪出来的位置坐了下来,“我睡不着。” 宁婉点点头,“我看出来了。” 蒙缙云继续道:“你说,一个英俊潇洒的侠士,如果行走江湖的话,怎么能做到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没有消息? 宁婉忽的扯起嘴角,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人影。 她师傅。 从前,她也以为,师傅会是特工界不灭的神话,可直到他离开,他的消息渐渐淡出视野,直到后来,人们提起他时,还会用力的想上一想,那时候,她明白了,没有消息,是因为——他早已不在了。 只是这种话,宁婉没法跟蒙缙云说,她不知道蒙缙云要寻的是什么人,万一是心头挚爱之人,知道这个消息,还不如永远寻找下去的好。 于是她扯了扯嘴角,淡淡道:“许是,改头换面,重新生活了呢。” 说着,她仰起头看向远方,也不知为何,脑子里的那道身影,竟是渐渐模糊起来。 她似乎越来越想不起那人的模样了,反倒是凌刃寒,那张妖孽的脸,深深地印刻在脑海中。 “对啊!”蒙缙云猛地一拍大腿,立马又满身鸡血的道:“当初他本就蒙面示人,且又年轻,指不定如今换个身份出现,我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想到这儿,蒙缙云瞬间开心了。拉着宁婉便道:“你这脑子,可真是继承了咱们蒙家!你是不知道,咱们蒙家人,都聪明绝顶……” 聪明,绝,绝顶?那不是要秃? 宁婉忙抱住自己的脑袋,倒吸了口气。 两人正打闹着,突然,隔着一条街,丞相府外,隐约的有一群黑色的人影,正鬼鬼祟祟的靠近。 宁婉天生对杀气警觉,一看丞相府外的情况,心道一声不好,于是急忙跳下房顶。 蒙缙云正高兴呢,冷不丁的宁婉跳下去,她也忙跟了下去。 “做什么?” 蒙缙云看着往厨房里冲的宁婉,一头雾水。 这深更半夜的,她难不成是还想吃夜宵?也可以,不过城南的酱肘子关门了,不然再来点小酒…… 蒙缙云正想着呢,却见宁婉抱了两包瓜子花生出来,一边往外跑,一遍道:“快点,待会儿就晚了。” “啊?”蒙缙云被她一拉,顿时一怔,“什么晚了?” 宁小姐头也不回,一阵风似的往外冲,道:“前排出售瓜子花生,去看热闹啊!” 第九十三章:不管你叫什么,我喜欢你 丞相府内,寂静一片。 忽然,一把火光忽的扔了进来,不知是谁,一支箭‘嗖’的一声射了进来,正插在宁世海卧房的门外。 “狗官出来!” 外面的人一看就是地皮流氓,话语粗鄙,一嗓子下去,半个丞相府都被吵醒了。 宁世海正在酣睡,冷不丁的脖子上忽的一凉,他忙一个机灵爬了起来,看见身前那人手持长剑,正对着自己的脖子,宁世海顿时浑身一身冷汗,“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丞相府!” “老子是你祖宗!” 那人啐了口痰,一把拎起宁世海的衣领,将人扯了起来。 刘氏缩在被子里,只穿了中衣,里面大红色的肚兜露出半截,一动不敢动。 那人正准备一把薅起刘氏,猛地看见她一张吓得花容失色的脸和身上的肚兜,顿时翻了个白眼,嫌弃的撒开手,鄙视道:“老不正经的!” 刘氏这么多年,自认为自己保养的算是不错的,否则也不能将宁世海迷的七荤八素的,可如今,这人一句老不正经,刘氏顿时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恨不得用爪子挠花那人的脸。 见刘氏不动,那人忽的冷眼一扫,冷笑道:“看什么!难道还要老子抱你出去么?” 瞬间,宁世海回过头瞪了刘氏一眼,后者一愣,忙裹了外衫,低着头爬下床。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一盏茶的功夫后,丞相府后院内,整个丞相府的下人满满当当的跪在后面,而当首的,便是宁世海和宁凰母女。 三人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谁能想到,堂堂丞相大人,居然在自己家里被打劫了? 为首那人大刀阔斧的坐在正前方,手撑在椅子上,戴着面具看不出容貌,不过瞧着,岁数应该不大的样子。 他啐了口谈,没好气道:“丞相啊?这官儿不大,人倒是挺坏嘛!” 他刚说完,身后小弟连道:“老大,丞相是百官之首。” 这官不小了。 那人清了清嗓子,没好气道:“老子说小他就是小!还有,谁准你喊我老大的?不是说了,老大不在,喊我二当家的么?” 小弟立马点头,“是是是,老大,哦,不,二当家您说的是。” 那人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侧过头看了身后小弟一眼,道:“昨天那笔单子,是做什么的来着?” “让咱们看庄子来着,说是别让里头那些人跑了,或是伤了。结果就有这不长眼睛的,居然派人去捣乱!二当家的,宰了不?” 小弟话音刚落,宁世海顿时两眼一翻,险些晕死过去。 不是,这还什么都没说,没弄清楚呢,怎么就要砍人了呢? 刘氏一听这话,忙将宁凰护在身后,“各位大侠,你们说的事儿,与我们无关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弄错?”那人冷哼一声,身子微微前倾,手搭在腿上,“昨天刚出这档子事儿,今天整个京城,就你们丞相府被陛下和太后偷偷摸摸的赏赐了,这事儿不是你们干的,还有谁?” 赏赐?说的是那几道菜? 就算那几道菜是赏赐,也不能用几道菜换人命啊! 宁世海忙抬起头解释道:“不是的,诸位你们听我说,今日陛下赏赐,实属意外,老夫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何啊!焉不知,是有人故意陷害,或者是诸位弄错了呢?” “你敢说我蠢!”那人一听宁世海开口,眼珠子登时瞪大,死死地瞪着宁世海,不悦道:“老子当年占山为王,跟着老大走天下的时候,谁不夸我一声机灵可爱,你以为我连这点小事儿都能弄错吗?” 宁世海欲哭无泪,心中哀嚎:熊孩子果然都是从小养成的啊! 他一张老脸白的跟纸似的,小心翼翼道:“这位,公子,您深夜到我家,抓我夫人女儿,劫我下人,至少也得让我知道原因吧?” 毕竟是老油条,一时慌乱过后,宁世海倒是冷静下来。一般这些人即便是要杀人,也得有个理由。只要有理由,他就能自保。 那人盯着宁世海看了两眼,忽的笑了。 他懒洋洋的站了起来,手上的剑扛在肩头,缓缓走进宁世海。 宁世海缩了缩脖子,一张老脸别说是自尊了,自卑都没不敢。 “你不知道原因?”那人嗓音好听,清脆动人,若非是个悍匪,必定是个明媚少年才是。 宁世海点点头,然后见少年紧紧地盯着自己,又道:“老夫实在是没必要骗您啊!” “这么说来,”少年深深地看了宁世海一眼,有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杀意,“你是不知道,你在城外一把火烧的庄子,是谁罩着的了?” “啊?”宁世海一听,更懵逼了。他连家门都没出,怎么还放火烧人家庄子了? “不是,大侠你们肯定搞错了,那不是我!” “宫里头赏赐的是不是你!” “是。” “那烧了庄子的,凭什么不是你!” 那人跟宁世海哞足了劲儿,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宁世海为官这么多年,第一次有种心累的感觉。 宁凰缩在刘氏身后,见自己视为天的父亲被人如此侮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推开刘氏站了起来,“土匪!你们胆敢闯我家宅,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吗?” “凰儿!” 刘氏吓得脸都变色了,忙死死的抓住宁凰的手,就要阻拦。 可宁凰自幼便是天之娇女,受人追捧,平日若不是刘氏替她兜着,她早就是飞扬跋扈的性子了。如今在自家被人欺负,她如何受的了? 她深吸了口气,指着为首那人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父亲干的,你们可有证据?没有证据的话,这就叫做诬赖!只要我爹一声令下,明日,你们都得去拿阴冷的大牢坐上一坐!” “凰儿!闭嘴!” 刘氏吓得脸都白了,虽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也不能这么憨啊!这不是人家刀架在脖子上,你还凑上去给人砍么? 那人终于是笑了,点点头,扭头看向宁凰,“你很不错。老大说过,对愚蠢的人,要仁慈一点,我终于找到仁慈的机会了。” 宁凰:“……” 刘氏脸都白了,又气又怒,可丞相府的家丁根本不是这群土匪的对手,现在连个能帮忙的人都没有。 宁凰扬起下巴,“我乃丞相府嫡女,你敢伤我一下,我必不会放过你!” 她话音刚落,那人手身影一闪,只听‘啪’的一声,一巴掌扇在宁凰脸上。 她脸一偏,还没回过神来,那人就又回到原地,满脸嫌弃的擦了擦手,不悦道:“啧,你这女人,是掉进面粉缸里了吗?真是脏死了。” “脏?你说什么!” 宁凰几乎要被气疯了,面如猪肝色,捂着脸便要朝那人冲过去。 可那人一记眼神儿过来,宁凰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一般,整个人都不敢动了。 就在这是,墙头外,传来一阵笑声。哪笑声如银铃,其中还伴随着诡异的‘咔嚓’声。 那人猛地回头,面具下,眼睛一亮。 墙头上,坐着两道身影,宁婉一袭红色劲装,蒙缙云一身蓝色锦袍,两人皆是一身英气,却各有千秋。 宁婉身上多出几缕痞气,有种老娘天下第一的气势。蒙缙云看似随意,可周身都是莫挨老子的鄙夷。仿佛一个眼神儿都觉得玷污自己。 宁婉垂下头,看着墙下戴着面具的那人,笑道:“哎,小孩,打人之前,好歹给人家一个自我辩解的机会啊。话都让你说了,人家说什么?” 听到声音的瞬间,那人身子一震,“你,你叫我什么?” 宁婉轻笑一声,看了他一眼,道:“小孩,你若要杀人,早就动手了。何必连刀都不开刃儿呢?” 她这话一出,宁世海瞬间松了口气。一扭头,见宁婉坐在墙头,手上隐约的还抱着一包东西,那是——瓜子? 顿时,宁世海险些一口老血气出来,这个孽障,看着他受难,不想着如何帮忙,竟还有闲心思嗑瓜子! 不等宁世海开口,那人转身便是一脚将宁世海踹开,大步流星的朝着宁婉走了过去,仰起头,月色高悬,却也印在他眸子里。 他盯着宁婉看了良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也是丞相府的人,名叫宁婉!” 宁婉还没开口,宁凰生怕她撇清关系,忙替宁婉说道。 然而,她花落,少年却猛地回头瞪了她一眼,“再开口说一句话,我锤爆你的狗头!” 宁婉:“……”这人的用词,似乎,跟自己有点像啊。 大概是他的眼神儿太过凶狠,宁凰气的脸都绿了,却偏偏不敢再多废话一句。 吼完宁凰,那人这才看向墙头上,直勾勾的盯着宁婉,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执着的有些诡异。 一般特别执着的人,若非极爱,便是极恨。 宁婉一时间,心中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看着他,说实话,她并不厌恶。 宁婉深笑了下,挑起眉头,一字一句道:“我叫宁婉。” “宁婉……”那人低声呢喃了一遍后,忽的抬起头,“不管你叫什么,我喜欢你。” “噗”…… 这一声笑,是来自蒙缙云,她捂着嘴,收敛起笑意,低声道:“那什么,九千岁跟一个孩子当情敌,真的合适么?” “少废话,他们来的正是时候,烧了庄子救走被拐女子的这个功劳,今日就给丞相府坐实了。” 宁婉说完,忽的从墙头跳了下来,稳稳的落在那人身前。 那人跟她一样,满身杀气,却并不弑杀。 满身痞气,却自有风度。 她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只是看着,单纯觉得很喜欢。 “丞相府的人,今夜我保了,你若要动他们,先跟我打一架。如若你输了,今夜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若赢了,我请你吃喝酒,如何?” “宁婉你疯了!” 宁世海一听宁婉不找人将这些人拿下,反倒是要逞强打架,一团怒火‘蹭’的一下烧了起来,狠狠瞪向宁婉。 然而,宁小姐回过头,目光掠过宁世海,眼神儿一冷,一字一句道:“闭嘴。” 第九十四章:小孩,你必须成为强者 这一声闭嘴,不禁那人被吓了一跳,就连宁凰也吓得一哆嗦。 她心下一沉,从前的宁婉怯弱胆小,自从从千岁府回来后,宁婉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如今的宁婉,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言谈气度,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 宁世海眉头中间都能挤死一只苍蝇了,闻言沉声喝道:“宁婉!你怎敢拿全家人的性命当赌注!” 这话一出,宁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侧过头,意味不明的盯着宁世海看了几眼,忽的笑道:“你的命,还有别的价值吗?” 一个连自己女儿都要赶尽杀绝的人!宁婉不喜欢血,可偏生,前世接触最多的就是鲜血。今生,她最厌恶的就是宁世海这样的伪君子,可偏偏,这人名义上,还是自己的父亲。 想到这儿,宁婉忽的长腿扫过地面,激起数颗石子,脚一踢,那石子便朝着不同的向砸了过去。 那人似是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反应,手中长剑划破长空,几个动作间,手中长剑上,便稳稳的落着几颗石子,排成排,整整齐齐。 然而,那人站定后,突然不动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腰腹下,宁婉手中银簪,正抵在他的腰腹间。 “都别动。” 宁婉侧头,冷冷的看了在场众人一眼,杏眸水润,“事情是丞相府干的,但是今日,你们输了,所以,愿赌服输,放人。” 一听宁婉要放人,宁世海急忙道:“宁婉!你还犹豫什么!此等恶贼,竟敢行刺朝廷命官,罪该万死!” 他话音刚落,那人还没什么反应,宁婉的眼神儿倏的一下沉了下来,她侧过头,讥讽的看了宁世海一眼,鄙夷道:“我倒真希望,那事儿是你干的,也算是你这辈子做个人,还有点贡献了!” 说完,她松开手,见那人身上的衣裳有些褶皱,于是下意识的去替他扯了扯身上的衣裳。 少年忽的长剑一横,抵在宁婉脖子上,“你不怕我杀了你?” 隔着面具,宁婉觉得这人撑死不过十五岁。不过,十五岁就能有这份夜闯丞相府的胆魄,日后也必当成才。 长剑就在宁婉脖子上,宁小姐侧过头看了看,然后抬起了手。 于是,众人便看见,面戴面具那人神情凶狠,手上长剑森然的泛着寒气,然后宁小姐慢腾腾的从袖子上揪出一根线头,在长剑上一割,断了。 随后,宁小姐像没事人儿似的,拍了拍那人手上的剑,笑着道:“我用好了,乖,收起来吧。” 宁凰讥讽的瞥了宁婉一眼,恨得咬牙切齿道:“好啊,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 “砰”的一声,一颗石子忽的被那人从地上踢了起来,手一抓一扔,只听嗷呜一声惨叫,宁凰吨数捂住嘴,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宁婉一愣,不由得皱了皱眉,低声道:“不许打人。” “哦。” 那人倒是听话,不悦的看了宁世海和宁凰两眼,凶巴巴的道:“再敢打断我姐姐和我说话,我就赏你们开山斧!” 宁世海脊背一软,险些直接趴在地上。刘氏更是呼天抢地的抱着宁凰,又怕惹了那人生气,只敢小声啜泣。 看了宁世海一眼,宁婉将手上的瓜子塞进那人怀里,哄小孩似的柔声道:“乖,去吧,今日之事,没人敢为难你们。” 这回,宁世海和宁凰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只愤愤的瞪着宁婉,擎等着送走这群阎王后,来找宁婉算账。 那人点点头,回头朝着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然后往宁婉手中塞了个东西,转身脚尖一点,飞身就跑。 眨眼功夫,那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当那群人离开的瞬间,丞相府众人也像是瞬间活了一般,下人么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刘氏抱着宁凰呼天哭地的哭了起来。 哭够了,见宁婉还站在这儿,她顿时眼眶一红,冲上来便要对宁婉动手道:“是不是你!是你嫉妒我家凰儿!这才联合外人,下此毒手,是不是!” 那巴掌将要落在宁婉脸上时,忽的,一双手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腕。 宁婉侧过头,朝着蒙缙云露出感激一笑。 蒙缙云没好气的看了宁婉一眼,然后一扭头,对上刘氏那张脸,讥讽道:“怎么,你还打算对嫡女动手不成?” “宁婉心胸狭隘,联合外人欺辱父亲姐妹,蒙家主既然在这儿,亲眼看见了,难道不准备给我们个交代?” 刘氏艰难的抽了抽手,可蒙缙云捏的太紧,她几乎毫无反抗的余地,十指连心,瞬间,刘氏已经疼得嗷嗷直叫了。 宁世海想阻拦,可一看蒙缙云一副不好亲近的眼神儿,立马将阻拦的话咽了下去,轻声道:“蒙家主,妾室不懂规矩,你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妾室,以下犯上,丞相大人,这样的妾室不赶出去,还留着过年吃肉吗?” ‘噗’…… 宁婉一个没忍住,毫不留情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遍无奈的看着蒙缙云,好歹也是世家家主,说话跟她倒是一个路数。 既然有人替自己出头,宁婉就安心的抱着胳膊,笑眯眯的看着宁世海。 宁世海咬着牙,气的脸色发青,沉声道:“蒙家主,我敬你,是念在你我皆为太后所用的份上,可若是你手伸得太长,就别怪老夫……” “啪啪”两道巴掌声响起,打断了宁世海的话。 他张了张嘴,目瞪口呆的看着蒙缙云动作麻利的两巴掌下去,刘氏的一张脸瞬间肿了起来,她扭过头,委屈的看向宁世海,哽咽道:“老爷,妾身不活了……” 蒙缙云脸一沉,眼刀子锐利的朝着刘氏扫了过去。 见状,宁世海急忙一把抓住刘氏的胳膊,捂住她的嘴巴,低喝道:“闭嘴!” 刘氏瞬间止住声音,一动不动的咬着唇,眼眶里刚挤出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后,生生的咽了回去。 喝住了刘氏,宁世海这才理了理衣裳,挺直了脊背,人模人样的走到宁婉面前,冷声道:“今日那人,你可认识?” 宁婉眸子忽的扫了过去,扯起嘴角,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你若是认识,明日,便随我去刑部,将此人的模样年纪姓名统统告知,日后,为父自然不会亏待你。” 话音未落,宁婉咂咂嘴,一脸感慨的摇起了头。 宁世海一怔,“你这是不愿意了?” 宁婉知道,宁世海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儿颜面尽失,若是不做点什么着补回来的话,心里这道坎肯定是过不去的。 不过,这关她屁事? 宁婉翻了个白眼,嘲讽道:“若是你想让天下人知道,丞相大人今夜在自己府中,让人从床上拖了下来,妾室刘氏衣衫不整,千金被人打掉门牙?” 她每说一个字,宁世海脸色就黑几分,直到最后,不用宁婉说了,宁世海一挥袖子,怒道:“不必说了!” 刘氏怯生生的看向宁世海,“老爷……” 奇耻大辱啊!难道就这么作罢么? 然而,刘氏虽然了解宁世海,却还是不算彻底的了解。面子当前,宁世海怎么可能冒着被天下人嘲笑的危险,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于是,这一口苦水,他算是吞了。 从丞相府看热闹回来,宁婉也有些困了。蒙缙云睡不着,于是便抓着宁婉,死活非要跟她聊天,促进姐妹感情。 宁小姐困得眼皮子都在打架了,耳朵边上,还传来蒙缙云喋喋不休的声音。 “当年要不是他以一敌十,孤身犯险救我,你都不知道,现在我可能已经化作一抔黄土了。” 宁婉迷迷糊糊:“嗯……” 蒙缙云眼角眉梢都是春意,继续道:“虽未曾见其容颜,可想来,能有那副气度的人,又怎会不好看?” 宁婉深吸了口气,“你说的对……” 蒙缙云:“你说,他会是什么江湖门派的世家之人么?看他穿着打扮,似乎颇为讲究。” 宁婉猛的睁开眼,欲哭无泪道:“若将来能有见面的机会,我一定把他捆到你面前,跪个三天三夜,任你打骂!你觉得如何?” 此时的宁婉,自然也没想到,当日后她知道那人是谁时,别说是打骂了,她连话都说不出口。 蒙缙云认真的想了想,点头,“嗯,我觉得可以。睡觉吧。” 这回,蒙小姐倒是睡得安生了,宁婉却彻底的睡意全无。 她从怀中掏出临走前,那人给自己的东西,打开一看,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是一个荷包,荷包里有一张图纸,上面画了几个位置,其中一个外置,就在京城外八十里处。 宁婉心中琢磨着,这张图纸,大概就是京城被拐女子的下落。 只是,那人为何要参与此事?又为何,要将这张纸给自己? 正在宁婉纠结之际,手心里传来一阵奇怪的触感。她翻过荷包一看,‘轰隆’一声,宛若被雷劈了一般,懵了。 “阿婉,你必须成为强者,因为强者,才能活下去。” “小孩,你必须成为强者,因为强者,才能活下去。” 脑子里,忽的乱哄哄的,两道声音不停的交织在她脑海中,宁婉痛苦的捂住脑袋,可那两道声音却怎么都赶不走。 宁婉呼吸渐渐急促,她想转身去叫蒙缙云,可不知为何,头痛的感觉越发强烈。 最终,宁婉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第九十五章:救命啊!老娘落水了 世界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我晕倒在你身边,而你却安然入睡。宁婉晕倒的第二天上午,软软撑着下巴蹲在门外,院子内,蒙缙云正神清气爽的练功,见软软一副守着猫崽子睡觉的老母猫模样,她不由得好笑道:“贪睡点有什么?我们蒙家人,都能睡。” 软软欲言又止的扭头看了蒙缙云一眼,心道:可小姐说到底,是宁家人啊。 这话软软自是不敢当着蒙缙云的面儿说出来,否则这位蒙家主,肯定会现在就去撕了宁家族谱的。 长叹一口气,软软抬头望了望天,皱着小脸自言自语道:“可如今都晌午了,平时这个点儿,小姐功夫都练了两轮儿了。今个儿怎么这么能睡呢?” 也不知道昨天夜里蒙家主对小姐做了什么,将小姐折腾成这副模样。 闻言,蒙缙云点点头,理所当然道:“那可能是在梦里练着呢。” 软软:“……” 小姐这么懒,梦里还能练功呢? 两人四目相对,不由自主的一齐朝着屋内看去。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正在这时,院子内,树上的乌鸦忽的尽数飞起,惊慌而逃,像是大难临头了一般。 “哎,飞就飞怎么还往老娘头上拉屎!”蒙缙云气呼呼的起身,正准备飞身去抓两只下来教训一二,却发现门口方向,凌刃寒双手负在身后,优哉游哉的走了进来。 “阉贼!你还敢来!”一看见凌刃寒,蒙缙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从腰间拔出剑便朝着凌刃寒刺了过去。前几日骗她当苦力,险些累死她!她不去找他算账,他倒敢过来了? 凌刃寒师神色坦然,长剑当面而面不改色,不动声色的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扔给她,淡淡道:“你要的消息。”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蒙缙云手上长剑入鞘,连忙双手捧住纸条,跟捧着国宝似的,将信将疑道:“你没骗我?” 凌刃寒轻哼一声,“蒙家主不信咱家?” “老娘信你个……”锤子二字尚未出口,凌刃寒忽的目光一扫,却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他眉头一蹙,低声道:“宁婉呢?” 以往这个时辰,宁婉即便是不在院子里,也该是在哪里祸祸,可他方才从进来到现在,压根就没瞧着宁婉的人影儿。 “哦,里面水呢。”蒙缙云指了指身后的屋子。 房门紧闭,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凌刃寒听她这么说,心下一沉,“睡?” 他绕过蒙缙云径直的朝着屋内走去,脚步加快。 一看他这副熟门熟路的模样,蒙缙云登时眼珠子瞪大,“死太监,你敢擅闯我妹子房间!” 说着,蒙缙云再度拎起拳头便要朝着凌刃寒砸去。 然而,不等她靠近凌刃寒,中途却被吴刚一掌拦下。吴刚欲言又止的看了蒙缙云一眼,倍感无力,蒙家主想必还不知道自家主子何止进过宁小姐房间,还住过呢。 不等吴刚松手,屋内,忽的传来凌刃寒急切的声音:“吴刚,传太医!” “是!” 吴刚跟随凌刃寒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紧张的模样,于是二话不说,急忙转身飞奔出去,亲自去以最快的速度把太医带来。意识到情况不对,蒙缙云也没了嬉闹的心思,忙将纸条收进袖子里,自己拎起衣摆,飞快的冲了进去,急忙忙的问道:“怎么了?” 她进屋的瞬间,视线却被地上的一片黑红血迹刺痛。宁婉面色惨白的倒在凌刃寒怀里,脑门上冒着细密的汗珠子,仿佛快没了气息。 蒙缙云顿时脸色大变,忙上前去抓住宁婉的手腕,急切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昏迷一夜,你都没有发现?”凌刃寒的声音冷的像是结了一层冰,看向蒙缙云的眼神儿遍布寒意,手不动声色的搭在宁婉的脉搏上查探。宁婉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她似乎有一套很严格的作息,且在不经意间,自律的让人觉得可怕。况且,每每凌刃寒来,宁婉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今日怎么安静,凌刃寒便觉得有些反常,进来一看,果然如此。 凌刃寒的话,像是一记闷锤,‘砰’的一声,砸在蒙缙云的心口上。她怔了怔,低声道:昏迷了一夜了?她竟然都没有发现? 而此时,凌刃寒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他今日并未上妆,面容比平日看起来要阴柔几分,只是这副阴柔的面孔下,此刻宛若疾风骤雨来临前般的阴沉吓人。 宁婉的体内似乎有一道特别强悍的真气横冲直撞。可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怎会有如此强悍的内力? 凌刃寒倒吸了口气,皱紧眉头,打横抱起宁婉便要离开。 见状,蒙缙云蒙伸手阻拦,“你做什么?” “治病。” 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凌刃寒看叶不看蒙缙云一眼,抱着宁婉脚下几个起落间,便带着人朝着西厂的方向飞奔而去。 “混球!”蒙缙云气不打一处来,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然后一甩袖子,脚尖轻点,跟了上去。 此时,正是小皇帝上课之际。一般而言,这个时辰,九千岁都该陪伴陛下身边,也不知道为什么,西厂厂卫正在当值,冷不丁的看见一道绯色的身影从西厂后门径直的飞了进去。 众厂卫惊呼一声,“什么东西?” 紧接着,一声哨令忽的响起,督卫一声高呼,“集合!” 瞬间,厂卫立马召集所有人,红压压的一大片,二话不说,狂奔着冲向了后院温泉处。 可他们刚冲到门口,一道身影拎着一道苍老的身影,忽的落了下来,吴刚侧过头,看见身后一大片厂卫狂奔过来,不由得皱眉,不解道:“你们跑什么?” 他手上拎着的老太医脸色煞白,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他抚着胸口,剧烈的喘息,一边喘气一边道:“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哟!” 吴刚松开手,看了老太医一眼,“叫够了就进去。” 省得待会儿在厂公跟前叫唤被打出来。 太医连忙闭上嘴,苦着脸看向吴刚。 这满院子的厂卫里,还是吴刚看起来顺眼点,好看。 督卫看了吴刚一眼,挠挠头,疑惑道:“统领怎么来了?千岁这个时辰不是在宫里当值么?” 吴刚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已然了解了什么情况,他深吸了口气,无语道:“你们刚才,在追着千岁跑?” 众人:“……” 不等吴刚开口,众人连忙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怎么来的,怎么返回。 待会儿要是被千岁看见了,指不定要怎么收拾他们呢。 见太医脸色缓过来了,吴刚这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着就往温泉内走去。 温泉内,有一处临泉别苑,建筑在温泉后,地方隐蔽。平日里,凌刃寒若是遇着了麻烦事儿,都在这里闭关。这地方,主子从未带人来过。 一想到主子刚才那几乎颤抖的声音,吴刚不敢耽搁,领着太医快步进去。 屋内,凌刃寒脸色铁青的坐在床边,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淡淡道:“眼睛蒙上。” 吴刚:“……嗯?” 凌刃寒阴柔的嗓音里透着几分明显压抑的怒气,道:“连个女医官都找不到吗?” 吴刚想哭,“……” 主子,不是您要的太医么? 吴刚忙将太医的眼睛蒙上,然后扶着太医到了宁婉床前。 太医正要去扶宁婉的脉,身侧,忽的阴沉沉的传来凌刃寒阴柔的声音:“不曾中毒,似是旧伤,体内真气逆行,冲了血脉,去开药。” 太医:“……” “是……” 九千岁自个儿能把脉,还将他折腾来做什么?哎哟,他这幅老骨头啊。 太医苦笑连连,揉着腰,不敢废话,忙锤着背出去开药,刚走到门口,屋内,凌刃寒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要太苦。” 太医欲哭无泪,他好不容易休沐,正准备在家里休息一二,结果冷不丁的就被吴刚一把拎了过来充当苦力,这苦力没当成不说吧,这是还被人抢了饭碗?可碍于此处是西厂,太医也不敢多说,连忙恭敬道:“是。下官知道。” 吴刚赶在主子发怒前,忙将人又带了出去。 屋内,宁婉安静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眉宇间仿佛笼着一层化不去的愁绪。她当日撞墙自尽,在千岁府修养三日,凌刃寒未曾去看过一眼,只知道人还没死,就足够了。 可如今,看着宁婉面色惨白的躺在他面前,凌刃寒瞬间倒吸了口气,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难受。 “一定是疯了,你晕你的,咱家疼什么。” 凌刃寒盘腿在一旁坐好,调整呼吸,然后静静的打起了座。 一躺,一坐,一晕,一醒。可也不知为何,这屋子里,温度似乎逐渐升高…… 宁婉醒的时候,是被一股暖意刺醒的。 她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踩在一片水里,脚步沾地,身前似乎还有一块硬邦邦的什么东西。眼前皆是白雾,意识到自己在水里的宁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便先喊了出来:“救命啊!老娘落水了!” 第九十六章:给她两碗清水,别饿死在西厂 “闭嘴!" 耳边,传来一阵咬牙切齿的低喝声。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啧啧啧,除了那大太监还有谁! 宁婉停下扑腾的动作,仰起头,隔着一层白茫茫的水雾,忽的对上一双黝黑的眸子,那双眸子里,水汽氤氲,水珠黏在睫毛上,白皙的皮肤,水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水汽氤氲,隔着水雾,宁婉目光紧紧的盯着身前的这张脸,脑子一热,也不知怎么了,就忽的起身凑上前去,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霎时间,凌刃寒正准备给宁婉把脉的手忽的一顿,向来冷静的脑子,轰的一下,乱了。 这小东西,当真是越发的大胆了! 他倒吸了口气,勉强冷静下来,正准备推开身前的人,却不想,宁婉忽的用力。 唇上痛感传来,凌刃寒嘶的一声,倒吸了口冷气,深吸了口气身子往后退,然而宁婉却紧贴过来,“小美人儿,你躲什么?” “宁婉!” 凌刃寒难得的有些气急败坏,宁婉昨日突然昏迷,他昨夜帮她打通穴道后,这才想着带她泡一泡温泉调理一二。 却不想,这小东西居然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 宁婉被这一声宁婉吓了一跳,‘哎哟’一声,脚下一空,忽的一头便朝着温泉砸了下去,身子滑进了水里。 凌刃寒脸色大变,伸手将人往上一捞,宁婉顺势,死死地抱住他的大腿,一边扑腾,一边叫道:“救命啊,老娘不喝洗澡水!” 被抱住大腿根的某九千岁瞬间脸色通红,他直起腰,深吸了几口气,垂下头,一言难尽的盯着水里还在扑腾的宁婉,咬牙切齿道:“松手。” “不行!老娘会被淹死的!” 宁婉闭着眼睛,死死地抱住身前的这根柱子,就是不撒手。 如果她此时抬起头,便会看见,凌刃寒那双眸子里,此刻满是无奈。 “区区没到腰的水,想来要淹死你,还不够道行。” 凌刃寒的嗓音低沉,平日里那种阴森的感觉与他仿佛判若两人,宁婉愣了片刻后,双脚试探性的往下踩了踩。 果不其然,脚刚落下去,便踩到了底。 脚落地,宁婉便觉得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她满脸嫌弃的松开自己紧抱着的那条大腿,冷哼道:“你趁着老娘睡着,难不成想对我行什么不轨之事?” 凌刃寒侧某看她,不轨?视线顺着宁婉的身体,从上到下的将她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声,“凭你的姿色,给咱家搓背,咱家都觉得寒颤。” “小白脸,你还做梦想让老娘给你搓背?”宁婉双手插着腰,又好气又好笑的瞪着身前这人。虽是泡温泉,可凌刃寒依旧穿着一身平日里不常穿的素衫,此时站在温泉里,也不知抱着她泡了多久,头发上都凝了一层水雾。 看到这儿,宁婉‘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她倾身上前,忽的挑起凌刃寒的下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凌刃寒意识到接下来宁婉肯定没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宁婉语调一转,一字一句道:“给我拖!” “别闹。” 凌刃寒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宁婉不安分的小手按住。 “你不敢?”宁婉眨眨眼,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其实光看凌刃寒的这副身子,倒真是得天独厚,占尽优势。腰窄腿长,还生的一副好品囊,这样的极品,即便是前世,宁婉也不曾遇到过。 见宁婉那副饿狼似的眼神盯着自己,凌刃寒倒吸了口气,一把将宁婉扛在肩头,手扶着她的腰,抬脚便往屋内走去。 陡然间变成九千岁肩上的麻袋,宁婉哭笑不得,没好气的拍打着他的肩膀,“有话好说咱别动手动脚啊。” “……要动也行,先给口饭吃行吗?” 凌刃寒沉着脸,没说话,脚下速度加快。 宁婉咽了口口水,哀嚎道:“是我要求太高了,给口水喝总行吧?” 九千岁仿若未闻,脚步不停。 宁婉继续哼哼唧唧,“可怜我京城一枝花,风雨飘零,不曾落下半片花瓣,如今竟因饿了肚子,而要凋零零落,化作春泥,变成人家的肥料……” 她这说的又是什么乱七八糟!凌刃寒忍无可忍,只恨自己一时心软,没封住她的哑穴! “闭嘴!”他没好气的低吼一声后,进了屋,便将宁婉扔在了床上。 “哎哟”一声,宁婉摔在床上。她正准备爬起来好好跟他理论一番,可一抬头,却见凌刃寒浑身湿哒哒的站在床前,皱着眉头,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宁婉默默地缩了缩脖子,抱起身后的枕头盖在自己的屁股上,想了想,又拽了被子,将自己能挨打的地方都护了个周全。 这大太监有两把刷子,她还是小心为妙。 正这么琢磨着,凌刃寒忽的俯下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可知,自己为何晕倒?” “啊?”宁婉一愣,懵了,“晕倒?” 她意识最后停留的位置,似乎是一段陌生的记忆。 记忆力有个小屁孩,她在教那孩子功夫,但是说起来奇怪,那功夫的路数,她见都没见过。宁婉心中也有过疑惑,难不成是原主? 可原主是众所周知的草包,什么时候学的功夫? 宁婉脑子乱了,一团麻似的,她甩了甩脑袋,不乐意道:“你想问什么?” “我……”凌刃寒盯着他的眸子,语气一顿,也不知是不是宁婉的错觉,她总觉得凌刃寒似是透过她,在看向另一个人。 宁外扯起嘴角,看了过去。 视线交汇的瞬间,凌刃寒漫不经心的别开视线,淡淡看了宁婉一眼后,道:“你可曾,习过武?何时,何地,何人所授?” 宁婉愣住了,她前世,自幼习武,身边从来都只有师傅一人,十四岁那年,她正式出道,一战成名。十六岁那年,那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将自己的传奇,了结在那一年。 回忆过往,宁婉鼻尖忍不住的泛了红,她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凌刃寒一眼,道:“自幼,自学,无师自通。” 总有一个人,是想用尽一切力量守护在心底中的。 宁婉许多年不曾主动提起那个人,只是当看见属于她的贴牌出现在这个朝代,凌刃寒的手中时,那一刻,宁婉也曾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可终究,宁婉不是活在幻想中的人。 这个朝代,这个地方,她有要守护的人,她想平静的活着。 显然,宁婉的答案并不是凌刃寒想要的。 西厂牢房近在咫尺,但凡他想问出些什么,直接将人带过去便好。可凌刃寒只深深的看了她两眼,随后转过身,淡淡道:“从今日起,戒骄戒躁戒荤腥,修身养性,调理身体。从明日起,你便进宫教陛下书道。” 年画娃娃? 一想到年画娃娃那副傲娇的小模样,宁婉就想到前世她曾养过的一只小奶狗,整天翘着尾巴不搭理自己,越想,宁婉就越觉得可爱。 “千岁不怕我,误人子弟?” 宁婉实话实说,她倒不是怕自己教不好小皇帝,怕只怕……把人孩子带跑偏了可怎么办。 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关系将来江山社稷的啊!这责任真是重大。 闻言,凌刃寒回眸看了她一眼,便淡定的转开,“有咱家在,跑不了。” “那万一他欺负我呢?” “陛下温顺,不会。” “他不听话怎么办?” “随你。” “能揍么?” 宁婉这个问题一出口,便看见凌刃寒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顿时,宁婉立马低下头,假装揉鼻子。 “你若揍,最好挑看不见的地方。否则……”他话没说完,只深深地看着宁婉。 那双狭长的眸子,也不知怎么长的,竟能生的这般好看。宁婉看着看着,不自觉的就想去拔他的睫毛。凌刃寒一把捏住她的小竹子,认真道:“否则,咱家也保不住你。” ‘砰’的一声,宁婉只觉得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撞开了似的,一股热气瞬间从脖子直冲上脑定。 一句话,便让她这张老脸红了个遍! 这该死的美貌! 见宁婉呆住,凌刃寒嘴角忍不住的扬了起来,心中暗自冷哼:就这功力,还想调戏他?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从今日起,日后每天过来泡温泉一个时辰,你少一天,”凌刃寒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盯着宁婉,“咱家不介意让厂卫亲自去请你。” 西厂厂卫,无腥风血雨不出动。 凌刃寒这混蛋! 冲上头顶的热气,瞬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宁婉冷静下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话题一转,道:“我饿了。” 反正人在西厂,饿死了,就算凌刃寒的! 凌刃寒似是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摇摇头,无奈道:“想吃什么?” “叫花鸡,鸽子羹,酱猪蹄,八宝肉……” 不等宁婉说完,凌刃寒轻哼一声,甩袖转身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吩咐道:“给她两碗清水,别饿死在西厂。” “是。” 门外小太监立马出去准备,动作快的比兔子还麻溜。 宁婉正津津有味的报着菜名,冷不丁的听见自己只配喝水,登时气的猛翻白眼,“老娘不干了!饭都吃不饱,怎么干活啊?给小皇帝当老师有外快没啊?” “五险给上吗?万一小皇帝要砍我脑袋怎么办?” 宁小姐还在苦着脸为钱途担忧,然而,九千岁已经走远,连句话都不曾给宁婉留下。 宁婉深吸了口气,抱着胳膊,脑子里乱糟糟的。凌刃寒越是不追问,她脑子就越乱。那段陌生的记忆,到底是她,还是原主?记忆中的小屁孩,和那日丞相府的小屁孩难道是同一个人? 一想到这儿,宁婉就觉得头疼。 正在这时,房顶上,忽的传来一阵瓦片摩擦的声音。宁婉不自觉的抬头看去,“谁?” 一声喝下,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咔嚓’一声,瓦片瞬间碎裂,一道身影,从屋顶上毫无预兆的砸了下来。 第九十七章:自然是准备聘礼 “谁!” 几乎是瞬间,宁婉迅速的冲了出去,正准备抄起一片碎了的瓦片将那人一瓦片拍下,却不想,那人凌空翻了个身,看见宁婉手上的砖头,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是要拍死她啊!蒙缙云急忙一声惊呼:“是我!” 宁婉吓了一跳,手上的瓦片一哆嗦,掉在地上。她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一把把人抱住,无奈道:“上房子揭瓦你也走错门了啊!这可是西厂。” 要是按照她刚才的力道这一下砸下去,蒙缙云这会儿怕是不死也得变智障了。 一听这话,蒙缙云顶着俩硕大的黑眼圈,一腔怨气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似的,连头发丝儿都带着满满的怒气,“我当然知道这是西厂!否则我能在屋顶上睡一晚上都下不来吗!” 房顶上睡一晚上?宁婉皱了皱眉,心疼的看着蒙缙云,不用说她也猜到了,按照西厂的规矩,进来的人,要么是捆着进来的,要么是抬着进来的,蒙缙云站着进来,还在屋顶上睡一晚上,显然已经是放水了。 不过这话,宁婉可不敢跟蒙缙云说。她深深地看了蒙缙云一眼后,叹息道:“苟活不一,多多珍惜。” “哎,说起这个,凌刃寒那混蛋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不轨之事?”蒙缙云朝着宁婉眨眨眼,只是眼眶下一片青灰色,看着实在是又滑稽又可爱,尤其是那一副本小姐就要吃瓜的嘴脸,宁婉看的哭笑不得。 她长叹一口气,吸吸鼻子,低声道:“那倒是没有。” “没有?” 蒙缙云一嗓子叫了起来,吓了宁婉一跳,她一脸懵逼的看着蒙缙云,点点头,“嗯,凌刃寒虽然为人变态了点,不过这方面上还是挺有君子之风的。” “什么?”蒙缙云又是一声惊呼,恨铁不成钢道:“你都这样了,他就不知道趁人之危?” 宁婉严重怀疑自己吃了蒙缙云家的大米,否则她为什么这么一门心思的想要自己跟凌刃寒发生点什么?她就这么恨嫁么? 不给宁婉说话的机会,蒙缙云便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起来,一边走,一边抱怨道:“真是气死我了!但凡他用来坑害我的坏水搁在你身上,你俩生米早就成熟饭了!” 宁婉欲哭无泪的看着蒙缙云,张了张口准备解释一二,却不想,蒙缙云忽的捂住脸,唉声叹气道:“距离光耀我蒙家门楣,又远了一大步。” “可怜我蒙家,代代才人倍出,到我这,本以为能出一位千岁夫人,名扬四海,不想竟是我痴心梦想。”说着,蒙缙云颇为认真的看向宁婉,一字一句道:“干脆我替你把他敲晕,带回琅琊,给你入赘当女婿如何?” 宁婉疯了。 被人按头磕自己的cp的既视感油然而生,她深吸了口气,拉住蒙缙云的手,一字一句道:“他对我没做什么,可我把他……非礼了。” “啥!”蒙缙云又是一阵惊呼,听到宁婉这么说,顿时喜不胜收,开心的眼睛都要笑成一条缝了。 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遍后,蒙缙云急忙转身拉住宁婉的手,鼓励道:“继续保持!我这就写信一封回琅琊。” “啊?做什么?”宁婉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见蒙缙云要走,她忙抬手抓住她的袖子,“写什么信?” 蒙缙云被迫停下脚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宁婉,无奈道:“傻丫头,自然是准备聘礼啊!咱们琅琊蒙家,礼数可不能少!” 说着,蒙缙云喜滋滋的拎着裙子,几个起落间,再次消失在西厂屋顶上。 周围暗卫们皆怒目相对,手上长剑随时都要出鞘。 “老大,就任由她从咱们眼皮子底下这么来去自如?” “蠢货!你都能发现,你以为千岁不知道?” 暗卫们的声音隐藏在暗处,随着一声轻叹,化进风声中。 天气略有些炎热,此刻的西厂牢房内,一阵阵刺耳的鞭打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走廊里没有灯,显得有些阴森可怖,地上随处可见的血迹,饶是每天清理,依旧触目惊心。 此时,牢房内,一个人正被绑在架子上,浑身是伤,审讯的厂卫累得满头大汗,他扔下手上的鞭子,转身朝着背对着牢房的那道笔直身影禀报道:“吴统领,此人嘴硬,不肯说。” “不说?”吴刚面无表情,冷声道:“诱拐民女乃重罪,如今被拐的女子中还有朝中大臣之女尚且下落不明,天子脚下,发生这种事,若是闹出来,陛下颜面何存?” “是,”厂卫为难的看了吴刚一眼,无奈道:“可再打下去,这人怕是就不行了。” 前些日子京城里刚出现拐卖人口的事情时,刑部和京兆府尹都出动了人马去查,可不知为何,半点消息都找不到。 如若这些人幕后没有操纵者,仅凭一些寻常人就能将此事做的如此滴水不漏,那么只能说,他们手段高明。 可惜,以蒙家家主一把火就烧了他们的据点来看,不是他们手段高明,而是他们幕后之人厉害。 想到这儿,吴刚皱起眉头,朝着厂卫摇摇头,自己则走了进去。 那人看来人是个年轻俊俏的男子,不由得冷嗤一声:“小白脸!你有种杀了老子!” “想死?” 吴刚冷冷的瞥了那人一眼,鄙夷的冷哼一声,“西厂,多得是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 说着,他扭头朝厂卫使了个眼色。 后者端起一杯漆黑的药水,缓缓走到这人面前,正要给他喂下去,走廊内,忽的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吴刚内力深厚,声音响起的瞬间,他便立马转身,恭敬的候在一旁。 此时,阴暗的牢房走廊里,忽的亮起一道光,一道绯色的身影,手持一个灯笼,缓缓走了进来。 “千岁。” 牢房内,瞬间齐刷刷的跪了一片。 千岁有洁癖,牢房里的事,已经许多日不曾亲自处理了。更别说亲自前来。 凌刃寒慢条斯理的将灯笼挂在一旁的墙壁上,弯了弯腰,钻进牢房里。 属下立马给他奉上椅子,吴刚亲自上前替他解开披风,顺势在他耳边低声道:“刑具都上过了,不肯说。” 凌刃寒狭长的眸子转了转,随即淡淡的掀开,一字一句道:“给他松开。” “主子!”吴刚不解的看向凌刃寒,然而,见凌刃寒那阴柔的面庞上噙着三分笑意,心下‘咯噔’一沉,似是想到什么一般,亲自上前,一剑下去。 只听‘咔嚓’一声,长剑落下,那人身上的锁链也应声而落。 那人踉跄两下,险些摔在地上。 他咬着牙,恶狠狠的瞪向凌刃寒,破口大骂道:“死太监,你有种杀了我?” 身为天下权势最大的太监头子,被骂做死太监也不是头一回了。只是以往那些敢当着九千岁面儿骂的,如今坟头的青草都不知道多高了。 吴刚不由得紧锁眉头,手上的长剑攥的紧紧的。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凌刃寒不仅没生气,反倒是摆摆手,嗓音轻柔道:“你可以走了。” 第九十八章:你我,可曾认识? 那人听懵了,怔怔的看着凌刃寒,忽的冷笑一声:“这个小白量长的,比娘们还娘们!” 他一边说,一边啐了口瘫,讥笑道:“西厂,也不过如此!哼!” 说罢,他扶着腰,狠狠地撞开吴刚便朝着外面走去。虽然面上故作镇定,可那几近狼狈而逃的身影却无不告诉众人,他心中有多着急离开这个炼狱。 凌刃寒翘起腿,手指撑着脑袋侧边,声音冰冷,似是从阴暗的地狱里传出来的鬼魅声一般,道:“普天之下,能从西厂活着走出去的人,只有你一个。” 那人身影猛地一僵,停下脚步。 “所以,出了这道门儿,咱家不杀你,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他若是出去,幕后之人一定以为他招供了,这才能免于一死。试想,一个被当做叛徒的人,还能活命? 那人喉结滚动,面目狰狞的瞪着地面,一双拳头攥的死死地,咬牙切齿道:“死太监,你敢坑我!” “咱家,给你一条明路,保你不死,还许你日后荣华。”他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半张上了妆的脸隐匿在暗处,浓郁的睫毛刷子般安静的贴在他眼帘上。漫不经心间,一股浑然天成的尊贵气息油然而生。 若非他是个阉人,必定是个祸害众生的贵公子。 吴刚跟随凌刃寒多年,可时不时的,却还是会为此人的美貌震惊。 而那人浑身是伤,听闻凌刃寒这么说,一声冷嗤,鄙夷道:“一个太监,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说罢,那人往地上吐了口血,冷哼一声,便往门外走去。 然而,刚走两步,只觉得胸前一阵剧痛袭来,一张口,‘哇’的一声,一口老血便喷了出来。 那人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光线昏暗中,只见坐在椅子上的那人歪了歪脑袋,语气阴柔的可怕,“咱家向来只给一次机会,既然不愿说,那也不必留了。” 他缓缓起身,双手负在身后,慢条斯理的越过那人朝着外面走去。 而那人脸色惨白,双手紧紧的捂住胸口,只觉得胸口像是碎了一般,意识也一点点逐渐涣散。 不多时,那人便两眼一翻,没了呼吸。 凌刃寒脚步不停,身后,吴刚急忙跟了上来,低声道:“主子,死了。” “嗯,扒干净。” 九千岁脚步都不停一下,目不斜视道。 吴刚一点头,“那,属下是否找人去做人品面具?” 以他对自家主子的了解,这人方才接连两次触了主子的逆鳞。第一回是主子说放他走时,他并不领情,第二次是他已经可以离开了,却还口出狂言。 怕是九千岁太过温柔,世人都忘记了,传闻中的九千岁到底是个怎样恐怖的存在了吧。 凌刃寒斜睨了吴刚一眼,沉声道:“传令下去,召集西厂厂卫,这几日在城外活动,隐匿行踪。城内留下一队人马,过两日,收网。” 西厂一出,必定是大事。而如今京城里的大事件,除了拐卖人口之事,再无其他。所以西厂一旦出动,幕后之人必定有所忌惮,其一,不敢再动手,第二,心虚之下必有举动,如此一来,顺藤摸瓜,总比在这儿审问一个蠢货强。 吴刚垂下头,恭敬的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西厂的阴森与血气,终究只是停留在了牢房里。从牢房出去后,凌刃寒换了一身衣裳,正准备去找宁婉。然而,待他回去,却发现,屋内的桌子上,摆放着几颗煮好的鸟蛋和一封信,而人,却不知所踪。 那封信上,只画着两只麻雀,一只脚踩在鸟蛋上,另一只俯首称臣。 画面有趣,就是不知道要表达的是什么。 凌刃寒笑了一声,回头吩咐道:“传令下去,上树,掏鸟蛋。” 于是乎,这一日,京城里盛传一则笑道消息,据说九千岁丧尽天良,因着嫌弃鸟儿吵,于是下令厂卫上树,活捉鸟禽,连鸟蛋都不放过,简直禽兽。 更有知情者透露,九千岁的院子里,一片鸟声哀嚎,余音绕梁三日不止。 别问为何他们会知道,问,就是听说。 彼时的宁小姐,自顾自的回了自己府邸,晕倒之事纯属意外,可具体为什么晕倒,宁婉自己也不得而知。只心中猜测,大约跟原主有关。 不过宁婉自己前世习武,还是分得清身体的好坏的。就原主这副身子,虽不说是顶好,但是一时半会儿的,应该是死不了。 想到这儿,宁婉便放心了。 入夜,宁婉在屋内点上三盏蜡烛,打开窗户,打发了软软和五嬷嬷后,这才转身进了屋。 屋内熏香袅袅,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气息。宁婉对香料也有些研究,屋内的熏香,便是她随手做的。味道会随着温度的变化而产生变化。只是,她当时随手一搭,倒是忘了用了什么香料,用了多少,所以也就只有两盒。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也不知过久,院子内,依旧毫无动静。 宁婉打了个哈欠,实在忍不住了,不禁抬眸看向院子外的树上,低声道:“出来吧,再呆下去,你就成化石了。” 她话音刚落,树上,一道小身影便‘砰’的一声砸了下来。 宁婉大惊,急忙冲出去。 那人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显然一副刚睡醒的模样,他盯着宁婉看了一会儿,委屈道:“我怎么在这儿啊?” 说着,他自己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这人正是前几天夜里闯入丞相府找面子的那人,没戴面具,这人一张稚嫩的面容便露了出来。这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生的白净,虽还未长开,却已经能窥见几分绝色,这若是长大了,必定又是一个祸害。 宁婉心中不禁想着,见少年低着头仔仔细细的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她不禁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笑了起来。 待他好不容易拍完身上的尘土,这才发现头顶上,宁婉的视线灼热,跟一团火似的,几乎要把他烧成秃驴。 他赶紧收回手,敛起脸上的情绪,一脸高冷的瞪着宁婉,“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 “啧,”宁婉轻嗤一声,满脸不屑的捏了捏他脸上的奶膘,笑道:“小小年纪,这么凶以后长大了可是找不到媳妇的。” 脸蛋被捏住,少年忙惊呼一声,“你,你撒手!” “乖,说你错了。”那日丞相府时,宁婉就好奇自己跟这孩子认识。只是,原主这个坑货,重要的记忆一点都没有,记住的全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跟宁凰之间的恩怨纠葛。 她今日匆忙从西厂回来,也是料定这少年会来找她。 说不上来缘由,只觉得他会,果不其然,他就来了。 少年倔强的别开眼,傲娇的冷哼一声,没搭理宁婉。 宁小姐一挑眉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少年一眼,忽的一把扯住他的耳朵,顿时,少年跟杀猪般似的喊了起来,“啊,你松手!” “我错了,我错了,你快松手!” “呜呜呜,你欺负人!呜呜呜,你欺负我……” …… 宁婉本来只是想教训一下少年,这孩子满身戾气,若是这么无人管教下去,怕是要学坏。也不知道为何,看见这少年的同时,宁婉就像是看见了自己一般。如果当初没有遇到那个人,她或许会成为满身戾气,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把。 一想到会这儿,宁婉不禁叹了口气,松开手,正准备安抚两句。 谁料,宁婉刚撒手,少年忽的一把扯住宁婉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顿时,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弥漫开来,宁婉疼的两只白眼都在抽搐,可她正要抬手推开少年时,却发现少年的眼眶通红,似是要哭了一般。 手,便这么僵在半空。 宁婉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不由得出声道:“你我,可曾认识?” 第九十九章:你不觉得,他跟我很像吗 闻言,少年忽的抬起头,红着眼眶满脸委屈的瞪着宁婉。那眼神,活脱脱是个惨遭抛弃的小宠物找到渣主子后的怨愤,委屈。 “你,看我干吗?”宁婉突然有种自己渣了的感觉,眼看着少年眼眶越来越红,包了一眶泪水似的,她手忙脚乱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糖酥塞进少年嘴里,紧张到:“你先别哭,有话好说!没什么是不能商量的!” 甜腻的味道充斥口腔的瞬间,少年下意识的便要吐出来,却被宁婉一声喝止道:“不准吐!” 少年茫然的看了她一眼,虽然满脸不情愿,可还是听话的将糖酥咽了下去。 见状,宁婉忍不住笑了一声,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的翘起腿儿笑嘻嘻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只笑着上喜爱打量他。 这少年再仔细看看,这一身的痞气,和周身散不去的戾气,像极了前世的她。若不是宁婉记忆中查无此人,只怕是要以为他们早前八百年前就认识了。 这孩子,她喜欢。 见宁婉盯着自己,少年深吸了口气,警惕道:“你做什么?我,我还小……” ‘咳’!!宁婉一本正经的心思被小屁孩这一句我好笑气的荡然无存,她猛地翻了个白眼,嫌弃道:“放心,即便你要卖艺,老娘我也没钱。” 宁婉仅有的一些银钱,都还被五嬷嬷给锁了起来,死活要给她留作嫁妆,宁婉怎么说都不听,无奈,也就随她去了。 闻言,少年这才松了口气在宁婉身边坐了下来,眼神儿若有若无的往她身上瞟,好像是在寻找什么。 宁小姐长这么大,只遇到过两种人,第一种想看她,不敢看。第二种,肆无忌惮的为她的美貌所征服的。眼下这小屁孩显然两种都不是,他只定定的望着宁婉,一言不发。 她被盯的头皮发麻,不由得问道:“你来找我,什么事儿?” 虽然她就发现少年了,可因为好奇少年想做些什么,这才一直忍而不发,没想到这小屁孩倒好,在树上居然给她睡着了?害的她白白的等了这么久。 此时听宁婉这么问,少年垂下头,似是有些紧张似的问道:“你能,养我吗?” ‘噗’……宁婉险些一口口水喷出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反问道:“你说啥?” 宁婉以为自己耳朵瞎了,这大晚上的,说什么鬼话呢。 少年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小手拽了拽宁婉的袖子,认真道:“我无处可去了。” 宁婉看了他一眼,眉头抖了抖。 少年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我身无分文。” 宁婉心中暗笑,好巧,老娘也是呢。 大概是宁婉反应太过平淡,少年忽的有了几分小脾气似的,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那神态,原谅宁婉不厚道的想到了前世惨遭她蹂躏的宠物狗,每次生气时,都会背对着自己。 宁婉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见不得长的好看的孩子露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于是心下一软,她便放弃了底线,叹了口气,妥协了,“你家人呢?” “你不就是?”少年红着眼扭头看向宁婉,语气真诚,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宁婉几乎已经习惯了这些人来认亲的模式了,听少年这么说,只是一噎,便理所应当的拍了下小屁孩的脑袋,故作凶巴巴的样子道:“你知道你守的城外庄子是做什么的吗?” 少年果然摇摇头,一本正经的看了宁婉一眼,道:“阿姐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只办事,其他的一概不问。”少年说话时,眼睛始终看向宁婉。 好像他口中的那个阿姐,说的就是宁婉一样。 宁婉实在是受不了这副看大猪蹄子似的的眼神儿,一把按住少年的脑袋,将他的头转向另一边,自己这才有了写轻松的感觉。 少年的语气不像是撒谎,宁婉想了想,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问道:“所以你又为何去丞相府?” “哦,半道儿上他们给了银子,我就去撑场子。”少年说的一本正经,说完还不忘抓住宁婉的胳膊炫耀道:“我恨厉害的。” 宁婉翻了个白眼,呵呵,早些年刚出道时,她也见着人都夸自己厉害。 结果被大佬们轮番教训几顿后,就知道了自己不是最厉害的。 到后来,宁婉成为王牌特工,那些大佬们见了她就跑时,宁婉已经不需要对着旁人自夸,我恨厉害了。 因为你厉害时,自会有人畏你敬你。 见宁婉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少年目光四下扫过屋内,见屋子里没什么趁手的东西,于是便将目光转向室外。 院子里忽的响起一阵乌鸦叫声,宁婉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忽的出手,一道掌风过去,瞬间,夜色中,一道黑色的影子‘唰’的一下掉了下来,砸在地上。 那老乌鸦哆嗦了两下腿儿,很快便没了知觉。 这年头,半夜出门果然是小心啊,稍不留神,小命不保。 宁婉不禁扭头朝少年看去,却见少年一本正经的望着自己,那期待的小眼神儿,就差写着三个字:快夸我。 可谁知,宁婉抽了抽嘴角,默默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恍若未看见一般,淡淡道:“天色不早了,睡醒了明日再说。” 等明日,她也好生想一想这少年的归处问题。 说着,她就准备爬床。可不等宁婉抬脚,少年身形一闪,已经打着呼噜钻进了宁婉的床上。 脚步停在床前,宁小姐目瞪口呆的指着少年无语道:“你睡床,我睡哪儿?” 这小屁孩,就不怕自己半夜对他下手吗?敢跟她抢地盘? 只见少年用脚点了点地面,含糊不清道:“阿姐说,小孩子长身体,不能睡地上。你打地铺吧。” 宁婉眼角抽了抽,整个人都不好了。 呵,总有一天,她要给他那个所谓的阿姐一点厉害。让她知道知道,孔融还知道让梨呢,你教一小孩连床都不给让的?可惜此时宁婉并不知道,这少年所说的阿姐,也与她有着密切的关系。 瞥见少年那清朗的眉眼,宁婉伸出去扯少年的手忽的顿住,脑海中再度闪过熟悉的眉眼,像是电影画面似的,飞快闪过,又迅速的归于平静。宁婉眼前一阵晕眩,有了上次晕倒经验,这回宁婉在晕倒前,急忙一把抓住了旁边的桌子,这才稍微缓了缓。 过了一会,宁婉平复了一会儿,这才转身朝着软软蒙缙云的房间走去。 这一夜,平静无波。 要说蒙家主睡起觉来,那便是打雷下雨地震也是叫不醒她的。但是同样的,此人是到了打鸣的点儿,她比公鸡还准时,就爬了起来。次日一早,宁婉正在梦中追着对家跑呢,谁知院子外,忽的响起一阵尖叫声。 几乎是同时,宁婉猛地睁开眼,起身便朝着院子外冲了出去,“怎么回事?” 她刚冲出院门,便看见院子地上,堆着鸽子,兔子,鱼,满满当当,堆成一座小山,且都用一根绳子绑在一块,看起来还颇为新鲜。宁婉喜欢吃烧烤,尤其是烤野味儿。只是这一世,还未曾尝试过,也没人知道。 蒙缙云和软软大眼瞪小眼的站在院子内,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一幕,宛若两座石像。 “动物大迁徙搬家搬咱们这儿了?”宁婉睡意全无,笑嘻嘻的走了过去,拨弄着地上的兔子,问道。 不明所以的软软还以为府中遭了贼,忙小心翼翼的凑到宁婉跟前提议:“小姐,要不咱们报官吧?” 报官可还行? 万一人家问你为何报官,你总不能说,因为家里被野兔子占领了吧? 软软正说着,屋顶上,忽的传来少年清脆的声音,“阿姐,够吗?” 顺着声音来源抬起头,朝着屋顶看去,只见一片青灰色的瓦片上,少年一手拎着一只黑猫,十分粗暴的将他按在怀里,迎着日光,朝着宁婉灿烂的笑着。 乍一看见少年,蒙缙云撞了撞宁婉的胳膊,感慨万分道:“早些年,我养过一只猫,每日早上便拖一只死老鼠放在我门前,以示对我的喜欢。这你瞧着,这熊孩子是不是跟那只猫有点像?” 宁婉欲言又止的回头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捂住了脸。 见宁婉不回话,少年干脆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委屈的望着宁婉,道:“这些你都不喜欢了吗?” 蒙缙云‘唰’的一下,视线再度看向宁婉,那副吃瓜的表情,看的宁婉脸都烧了起来,不是的,你听说我! 可蒙缙云一副看渣男的表情,瞬间僵宁婉锤死在坑底。 少年久久得不到宁婉的回应,立马道:“那我再出去一趟,你等等我。”说着,抬脚便要飞身离开。身后,一只手忽的把他拽住,少年动作一顿,茫然的转过头看向宁婉。 “去洗洗,然后用膳。”宁婉说完,松开手,打了个哈欠便往回走,也不管少年听不听自己的话,反正她的话撂这儿了。 身后少年似乎是迟疑了一下,随后扭头冷冷的看向软软,好像再问:去哪儿洗? 那眼神儿过去的瞬间,软软两腿儿一软,险些来了个原地劈,叉,小,小姐,这人像是要吃人啊! 似师菡察觉到身后气氛的不对,宁婉头也不回,只淡淡的丢下句:“不准吓人。”刹那间,少年垂下脑袋,再抬头时,喜爱荣纯澈,宛若换了一个人似的,朝着软软低声道:“洗漱。” 软软心脏都要给吓出来了,什么也不敢问,急忙带着少年去屋子里洗漱去了。 这头,宁婉回屋更衣洗漱,蒙缙云也顺势跟了进去,就坐在桌子旁,无语道:“你就这么留下他了?” 这孩子太诡异的,看宁婉的时候,温柔的跟朵花儿似的,看别人的时候,就像是一把随时都会出鞘的利剑,浑身戾气,令人不寒而栗。蒙缙云身为蒙家家主这么多年,只遇到过一种人,身上戾气这么重,那便是杀手。 宁婉理了理衣裳,闻言,淡淡道:“他对我并无恶意,况且,我也喜欢他,留下吧。” “可那日城外庄子上的事儿,跟他多少有点关系。你也毫不在乎?” “跟他有多少关系,我都会查清楚的,但是这个人,从今以后我罩了。”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宁婉神情凝重,似乎已经慎重的考虑过了。 见宁婉心意已决,蒙缙云摊摊手,“既然如此,那他日后以什么身份留在你身边?你可看清楚了,即便是个孩子,可他也是个男子,这样不明不白的杵在你身边,你不怕九千岁家法处置?” 说到这个,宁婉这才反应过来。这万恶的朝代,男女大防,别说是年纪稍大一些的男女要避嫌了,就是血亲,成了年那也是要避嫌的。 昨天夜里一时嘴上答应的痛快了,宁婉倒是忘了这一茬。此时蒙缙云一问,宁婉便毫不犹豫道:“他就是我弟弟,蒙家主若是愿意的话,还请给他赐个名?” 冠上蒙姓,日后也能庇护他一二。 蒙缙云先是一怔,随后意识过来宁婉的意意图,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道:“随你吧。只是,这小子有点邪气,你可别后悔。” 正说着,宁婉突然抬起头,扭头看向蒙缙云,道:“你不觉得,他跟我很像吗?” 第一百章:陛下想知道?交钱 蒙缙云想不明白,宁婉这样的世家女,跟那熊孩子怎么会相像? 不过,既然是宁婉的决定,她自然还是尊重的。想了想,蒙缙云起身做到桌案旁,提笔便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蒙澈。 蒙澈,从此以后,这就是那少年的名字了。 宁婉心中默念着,千岁府的马车,便已经到了府邸门前。 蒙缙云身为蒙家家主,自然是能够随意进宫的,但是毕竟是世家习惯,凡进宫,沐浴更衣,妆容打扮绝不失礼。于是乎,宁小姐就被生生的按在妆台前一通捯饬。 “我跟你说,这进宫就跟十月怀胎似的,挺过去了,你就母贫子贵扶云直上,挺不过去,闹不好就是一命呜呼,大罗金刚也救不了你。” 蒙缙云絮絮叨叨的跟宁婉吐槽着。她虽然明面上是太后一党,可实际上,蒙家历代都只效忠皇权,要不是现在朝中阉党把持朝政,他蒙家至于沦落到曲线救国,讨好太后降低其戒心,这才勉为其难的假装跟太后是一伙儿的。 实际上,蒙缙云一提到太后脑袋都大了。 待宁婉收拾完,已经快到晌午。 这个时辰,小皇帝上午的任务差不多完成了。为了防止自己饿,宁婉果断的往身上塞了些点心。 可谁知,刚走到宫门口,就全给没收了。 吴刚亲自领着宁婉往御书房而去,一路上,就听见宁婉在他身后感慨。 “你说我几块点心,几块点心能怎么行刺小皇帝?他连吃两只烧鸡都撑不死,我几块点心还能撑死他了?” 宁婉气的小脸鼓囊囊的,跟吴刚保持三步远的距离,愤愤不平道。 吴刚向来冰山般的脸,此刻竟是也有些龟裂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扭头看了宁婉一眼,问道:“宁小姐可是饿了?” 宁婉愣了下,随即毫不犹豫的点头,“再不给口干粮的,孩子都饿晕了!” 什么孩子?吴刚听不太懂宁婉的话,最好的解决方式便是让宁婉闭嘴,于是他转过头,沉声道:“千岁给宁小姐准备了鸽子羹……” 话还没说完,宁婉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仰起头便大步流星的往前冲,“陛下乃一国之君,你我怎能如此磨蹭,让陛下一番好等呢?赶紧的。” 说着,宁婉熟门熟路的往御书房走去。 吴刚一脸诧异的看着宁婉远去的背影,他怎么记得,宁小姐似乎是个路痴?怎么一提吃的,这路倒是记得熟悉了? 长叹了口气,吴刚急忙跟上宁婉的脚步,以免宁婉走错道儿。 而此时,御书房内,小皇帝可怜兮兮的坐在龙椅上,而他身后的屏风后,九千岁正握着一本闲书,无聊的翻看着。 小陛下跟前堆满了奏折,他一看见这些奏折,便觉得头都大了。屏风内,凌刃寒轻柔的声音响起:“陛若是不想看奏折了?” 屏风遮挡,加上凌刃寒又刻意的屏住呼吸,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这里还有个人。他一袭锦衣,斜倚在椅子上,桌子上摆着茶水和闲书二三,时不时的,小皇帝拿不准的奏折,会过来请教一二。 他在小皇帝面前,几乎不上妆,唯独眼角的一点朱砂痣,从未消退过。 可怜的小皇帝咬着唇,可怜兮兮的望着满桌子的奏折,委屈道:“义父,朕给朝臣发俸禄,养活他们,为什么最后干活的还是朕?” 自幼登基,外面大小风雨,几乎都是凌刃寒和西厂抗住,说是西厂残暴,实则不过是用一些手腕,替景墨坐稳皇位。景墨虽然年幼,可大道理是该学的都没落下。 屏风内似乎没了动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小皇帝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正准备悄默默的去屏风跟前看上一看,冷不丁的,凌刃寒的声音乍然响起:“陛下若能有驭人之术,而不使超纲紊乱,乃天下之福,自然可以不用干活。可是,”凌刃寒话音一转,深吸了口气,道:“可是天下没有安稳的高枕,除非死人。” 一听这话,小皇帝冷不丁的又打了个哆嗦,他连忙收回脖子,他还没吃够天下的美食,也没享受过宫外的日子,还不能死。 想到这儿,小皇帝立马乖乖的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的看起了奏折。 宁婉到的时候,御书房内,寂静无声,安静的好像没有人似的。 吴刚走到御书房外,便不动了。以至于还没反应过来的宁小姐冷不丁的,一脑门撞在他身上,顿时就跟撞在了一块铁疙瘩上一般,宁婉顿时疼的眼泪哗哗的,她捂着脑门看了吴刚一眼,迷惑道:“怎么不走了?” “属下只能到这儿了。”吴刚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位置,示意宁婉自己进去。 宁小姐向来胆儿大,此时也不知为何,只觉得这御书房也不知道怎么了,铺面而来一股寒意。她现在站在御书房门口,就跟站在冰室门口似的,冷气嗖嗖的。 “来人可是宁婉?” 小皇帝架子端的足足的,倒是有几分威严的范儿。 一听小皇帝的声音,宁婉顿时胆儿又回来了。她趴在御书房门前,抻着脖子往里面一看,嚯,小皇帝坐的端端正正,跟背上定了个板子似的,手上捧着一本奏折,看的有模有样的。 之所以说小皇帝看的有模有样,是因为宁婉看见小皇帝的瞬间,脑子里忽的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绯红色的蟒袍,宝石发带,往那儿随意一坐,手上无论握着什么,都给人一种他再处理天下家国大事一样的错觉。 实际上,九千岁时常一本正经的看地理志,奇人传之类的杂书。 小皇帝紧紧地盯着宁婉,却见她一会儿露出痴汉笑,一会儿满脸无语,脸上表情变化莫测,小皇帝顿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悦道:“宁婉!” “哎!叫你老娘作甚!” 宁小姐一不留神,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老娘二字一出,小皇帝都愣住了。他身侧的屏风内,某人翻书的手忽的顿住,纤长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揉搓了下,便毫无动静的翻了一页书,顺便敛去了眼底的情绪。 小皇帝瞪圆了眼珠子,死死地望着宁婉,怒不可遏道:“你,你竟觊觎我父皇!宁婉,你这个混账东西,我父皇都作古多年,你居然连他都不放过!” 这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房子揭瓦。 宁婉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把拎起小皇帝,抬手便是一巴掌下去,威胁到:“小孩子家家,哪儿来这么多胡言乱语?” 她打完,御书房内,所有的太监都愣住了,目光情不自禁的朝着屏风后看去。 然而,屏风后,毫无动静。 宁婉没注意这一点,只当是这些人眼睛不敢看,所以转开视线。 而此时,小皇帝也被打懵了,从小到大,连他母后都没打过他,宁婉这个混蛋,这个混蛋居然打他屁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的某皇帝陛下顿时小脸通红,挣着脖子带了哭腔,道:“你欺负我!来人啊,把她给朕拖出去,砍了,朕要砍了她!呜呜呜……” “朕还在长身体,你竟敢对朕下此毒手!你定是那敌国派来的细作,想将朕残害在摇篮里。” “朕九五之尊,乃是真龙天子,你打龙屁股,你不怕遭雷劈吗?” …… 小皇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众宫人憋着笑,却又碍于屏风后的那人不敢笑,只得摇着嘴唇,憋的十分痛苦。 然而,宁小姐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撑着下巴,一边翘着腿儿吃糕点,一边掏着耳朵听着小皇帝的控诉。 真是的,这小孩也忒能嚎了,朝中大臣耳朵还没聋,真是老天保佑。 小皇帝哭累了,一扭头,却发现宁婉吃的正香,顿时,小皇帝刚歇下去的火气‘蹭’的一下上来了,“宁婉,你眼里还有没有朕?你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吗?” “知道啊。”宁婉理直气壮的答道,说完,还不忘朝着小皇帝露出一抹欠扁的笑,“拜师这事儿就免了,本小姐不收徒,即便是收徒,也传女不传男。” 传男不传女?那她来这里是传谁的! 小皇帝脸色铁青,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瞪着宁婉。 宁小姐视而不见,从桌子上扔了个果子过去,无奈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是自愿来的啊,这都是生活所迫,遇人不淑。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哦,不,是为了陛下的书道,折腰。” 小皇帝双手插着腰,越听越生气,心中暗道:义父把她塞进宫,是来给他添堵的吗? 眼角余光朝着屏风后瞥了瞥,小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宁婉一眼,道:“朕听说,你对义父,多有不满啊?” 一听这话,宁婉就觉得自己面前似乎突然出现了好大一个坑。身处皇宫,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这道理,宁婉明白。小屁孩,年纪不大,挖坑本事不小啊。 宁婉顿时小脸一板,严肃道:“天大的冤枉啊,陛下!” 别人叫陛下,小皇帝心中冷哼:滚去给朕干活!宁婉一叫陛下,小皇帝心都在颤抖,不知道宁婉又要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他幽幽的瞪了宁婉一眼,没好气道:“有话就说!朕可是明君。” 小小的胸脯,挺的老高,然而,视线总是在不经意间扫过屏风时,心虚的避开。 宁小姐调整好情绪,长叹一口气,道:“陛下,您有所不知,其实九千岁,他,他……” 说着这儿,宁婉哽咽了,捂着脸欲言又止的望着小皇帝,就是不说后面的话。 小皇帝被宁婉吊足了胃口,眼巴巴的看着她,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宁婉开口,于是不耐烦道:“义父怎么了?” “哎呀,真是羞死人啦!”宁婉忽的跺跺脚,画风一转,红着脸,羞涩道:“陛下真想知道?” 她都摆出这副姿态了,小皇帝的胃口都快到嗓子眼了,当然想知道啊! 可偏偏,宁婉不说了,只直勾勾的看着他,似乎在等小皇帝的一句话。 小皇帝深吸了口气,一咬牙,“嗯,想。” 得到答案,宁婉立马伸出手,脸上娇羞表情荡然无存,厚颜无耻道:“一个秘密,一百两。一手交钱,一个秘密,概不赊账。” 此话一出,顿时,屋内的宫人险些摔倒一片。 什么? 宁小姐您怕是做梦呢?陛下问话,你不说也就算了,还敢跟陛下收钱? 屏风内,某人的嘴角,微微上扬,不动声色的捧起一旁的茶,轻轻地啜了一口。屏风外,气氛诡异,小皇帝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宁婉,小手颤抖着指着她,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一百零一章:吃个饺子还打欠条? 见小皇帝一副药气抽搐了的模样,宁婉耸耸肩,无所谓道:“实在不行,你把国库打开,让我进去随便挑一件宝贝也行。” “混账!” 小皇帝忍无可忍,终于抓起桌子上的桃子便朝着宁婉砸了过去,这个混账东西,到底怎么成为她的书道老师的?人说字如其人,鹌鹑十三先生的字,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混混无赖写的出来的? 越想,小皇帝就越是生气,瞟向屏风后的眼神儿就越是明目张胆起来。 宁婉眨眨眼,接住桃子啃了一口,不知死活道:“就这?” “陛下,不是我说你,你当皇帝也太抠抠搜搜了,九千岁给我零花钱的零头都不止我跟你报的价呢。” 原本小皇帝还只是委屈,此时一听宁婉还有零花钱,顿时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宁婉慌了。 眼睁睁的看着小皇帝哇哇的在自己面前哭,圆乎乎的小脸透着红霞,光打雷不下雨的眼睛是不是的偷偷瞄一眼她,那小模样,就跟一只吃撑了的小狐狸似的,宁小姐十分不厚道的想捏捏皇帝陛下的脸。 实际上,她也这么干了。爪子捏上去的瞬间,小皇帝再度炸毛:“来人,宁婉以下犯上,竟敢触碰龙颜,拖出去!” 瞬间,屋外一群侍卫涌了进来,看这模样,是真的打算把宁婉拖出去了。 不等小皇帝动手,宁婉便一手把玩着桃子,一边漫不经心道:“小崽子,你是想先挨打,还是先撤了这些人?” 她说话时,周身气势陡然一变,扑面而来的杀气。就连她身边的空气,也像是被冰刀子打磨过一般,好像只要小皇帝说一个不字,她手上的桃子就会砸过来一般。 宁婉的眼神儿太过凶残,也有可能是小皇帝良心发现,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委委屈屈的道:“那,那好吧,看在义父的面子上,朕今日先饶了你!你,你麻溜的教朕书道。” 小皇帝说饶了宁婉,侍卫们立马撤了出去。 屋内,瞬间只剩下宁婉和小皇帝。 其实关于书道,宁婉也没什么可教的,这个东西,主要靠天分。 不过既然来给小皇帝上课,宁婉总不能直接把孩子的希望给掐灭,反正这小年画看着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想了想,宁婉忽然开口,道:“哎,要不,我带你出去感悟感悟?” 小皇帝一脸懵逼,感悟什么? 然而,不等小皇帝反应过来,宁婉一把捞起小皇帝便往外走。 暗处,侍卫们正准备阻拦,然而却从另一个角度,却忽的看见九千岁竟是朝着他们摆摆手。 于是乎,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宁婉拐跑了他们的小皇帝陛下。 大约一个时辰后,京城某处官宦府邸院墙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立在墙头下。 暗处无数的暗卫,紧张兮兮的盯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 “大哥,这好像是户部尚书的府邸。” “废话,我又不瞎。” “那,大哥,你说宁小姐带陛下来户部尚书府邸来干啥?” “……哎,好想回去伺候千岁啊。” …… 暗处的动静,宁婉自是不知道的。她一手插着腰,一手揉了揉小皇帝的脑袋,“今早朝跟你吵架的人,就是这货啊?” 小皇帝也换了一身寻常衣裳,一身贵气,看起来倒是依稀可见几分俊俏,只是脸蛋上的肉实在是抢眼,以至于好端端的一个冷峻小崽子,看起来活像是一个呆萌小兔子。 “义父说,国家财政大权皆在户部,可是前些日子,南方洪涝,朕想多给百姓拨些银子,户部那些大臣就说国库空虚,死活不肯给!” 一提到这儿,小皇帝气的脸都鼓起来了,跟塞了俩鸡蛋似的。 宁婉一脸同情的望着小皇帝,摇了摇头。 南方洪涝,即便是国库空虚,身为户部尚书,该说的话不是没钱,而是,需要多少,微臣去办。 否则,百姓养着他们做什么?过年还不能杀了吃肉呢。 宁婉点点头,“今日给你个机会,欺负三个你最讨厌的人。欺负完了,咱们回宫上课。” 闻言,小皇帝眼睛瞬间都亮了,他当皇帝的生涯中,就没有这么爽的时刻。 “此话当真?”小皇帝生怕宁婉反悔一般,死死地抓住她的袖子,眼巴巴的望着宁婉问道。 暗处,众暗卫欲哭无泪。 宁小姐这哪是要带陛下报复朝臣啊,这是给朝臣火上浇油!明天一早,必定无数朝臣要去告状了啊! 可惜,暗卫们也只能无声哀嚎,默默地看着宁婉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袋子扔给小皇帝,然后神秘一笑…… 半个时辰后,皇宫御书房。 屏风已经撤去,那道绯红色的身影依旧坐在那里,一手执笔,似是在抄写些什么。 不多时,吴刚黑着脸从门外进来,沉声道:“主子,陛下那边,出事了。” 凌刃寒头也不抬,不咸不淡道:“有宁婉在,能有什么事儿?” 一听这话,吴刚都要崩溃了,主子,您确定不是因为有宁小姐在,所以什么事儿都会出么? 虽心里这么想,可吴刚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解释道:“方才,宁小姐先是带陛下去户部尚书府门外用蜂蜜刷门,引了不少蜜蜂和蚂蚁,以至于户部尚书被困家中,寸步难行。” “然后,宁小姐又陪陛下去兵部侍郎府中,掀了侍郎的房顶,吓得侍郎和小妾……狂奔而出。” “刚才,宁小姐护着陛下去……” 吴刚说不下去了。 这些事情,哪里是一个皇帝陛下能做的出来的?且带着他为非作歹的额还是个世家小姐。 这世道,真是见了鬼了。 可反观凌刃寒,一味淡定的写着自己的东西,对吴刚所说的这些似乎全然不感兴趣一般,只认真的写着什么。 “千岁?” 吴刚低声唤了句,眉头紧锁,似是有些为难。 凌刃寒最后一笔收尾,抬眸对上吴刚的视线,笑道:“这些个朝臣,仗着自己是朝中的中流砥柱,便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今日宁婉此举,咱家觉得并无不妥。” “可是,”吴刚深深地看了凌刃寒一眼,深吸了口气,道:“可是宁小姐大开千岁府府门,给您挑了十几位美人儿,现在都排着队等在您院子里呢。” 只听‘咔嚓’一声,是千岁的笔断了吗?那自然不是,是某人在千岁脑海中的小身板折断了。 凌刃寒睫毛轻轻颤了颤,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轻哼一声,眼神儿冷冷的看向吴刚,怒道:“千岁府,几时轮到他胡作非为了?” 吴刚尴尬的咽了口口水,无奈道:“主子,是您给她的权利啊。” 此时,凌刃寒这才忽的想起还有这件事,之前为了赶走韩香,九千岁不惜以千岁府女主人的身份给宁婉下套。如今可好,她竟是把这份特权用来给自己挑选美人儿上? 凌刃寒气着气着,不由得便气笑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桌子上刚抄写好的字帖上,忽的冷哼一声,将字帖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千岁,咱们现在回府?” 但是估计那些美人儿都已经安顿下来了,此时回去,也于事无补了。 “去将军府!”九千岁心情不悦,忽的想起昨昨日夜里,谢泽芳突然拎着抢到千岁府找茬的事儿。彼时九千岁已经歇下了,如今看来是气着了,所以去找人练手了。 可怜谢将军,马上离京在即,还要再离开之前接受自家主子这么大的一份礼物。 一出宫,红墙绿瓦渐渐远去,九千岁通体纯黑的马车飞快的疾驰过甬道,然后朝着谢泽芳的府邸狂奔而去。 此时的京城街道上,其中一出饺子官儿,一到一小两道身影正挤在一起,目光紧紧地盯着桌面上的一盘饺子。 “宁婉,你真的没带钱吗?” 小皇帝接连报复了三位朝臣,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当皇帝这么久,小皇帝一直被人暗中乘坐傀儡皇帝。年幼时不知道傀儡是什么意思,不觉得有什么。后来明白傀儡二字之后,小皇帝就开始感觉的道,自己的朝臣对自己的鄙夷和忽视。 南方水涝之事,到最后一锤定音的也是九千岁。 去禹州的人选,别人不知道,可小皇帝却是清楚的晓得,也是一早他就定好了的,可他明面上什么都没做,却让所有的事情都在预料之中。 宁婉摸摸袖子,可怜兮兮的从里面掏出一块铜板,“小崽子,想吃霸王餐你还叫唤这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没钱是么?” 两人话音刚落,身后,做饺子的老板虎背熊腰的出现在两人身后,凶神恶煞道:“听说,你们没带钱?” 那老板生的大概快有两米高了,又生的极其块,他这么一看过来,宁婉顿时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给拍在了土地里。 小皇帝拉住宁婉的袖子,紧张的都快哭了。 刚才这盘饺子,他可是吃了不少呢。要是赔钱的话,他肯定要被这掌柜的留下来劈柴。 “掌柜的,打个商量,要不我先写个欠条?” 不等宁婉话落,掌柜的便十分气愤的按住宁婉的肩,讥笑道:“吃个饺子还打欠条?哼!敢吃霸王餐,找打!” “来人,给我捆起来!不劈够柴,不准放人。” 宁小姐一听,这还了得,急忙指着身侧的小皇帝,道:“要不,你们看把他留在这儿,一定会有人来结账的,您觉得如何?” “咱家觉得,宁小姐果真是,聪慧过人。” 饺子铺外,忽的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听的宁婉胸口一颤,她猛地转过身躯一看…… 第一百零二章:钱都给你买美人儿了,没钱吃 宁婉瞬间石化在原地。 她严重怀疑这个朝代有什么鹰眼或者是追踪器之类的东西,否则为何她到哪儿,这大太监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她? 当然,宁小姐不知道的是,即便这个朝代没有追踪器,可但凡有人烟的地方,说不定就有西厂爪牙。况且,还是在京城地界。朝中那位大臣一天放几个屁,吃了几碗饭,九千岁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更何况还是宁婉带着皇帝陛下满街乱跑,祸害别人? 小皇帝一看见凌刃寒,刚才还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的小身板立马一僵,瞬间坐直。 他抬起头,规规矩矩的朝着凌刃寒点点头,“义父。” 君臣之礼不可废,但是在外凌刃寒总不能给自己的干儿子行礼吧?于是两人点头示意过,便作罢。 小皇帝已经吃了一盘子饺子了,可以他的饭量,这点怎么够? 于是小皇帝皱起眉头,可怜巴巴的望着干净的都能反光的盘子,小表情可怜兮兮的。 绯红色的衣袍,黑色的高礼帽,身后并列两排西厂厂卫,这样的阵仗,普天之下除了九千岁还能有谁? 饺子铺的老板顿时吓得腿儿都软了,张了张口,正准备问一句千岁吃点啥,却被吴刚一把捂住嘴,拖了出去。 掌柜的:“呜呜呜呜……” 吴刚看了凌刃寒一眼,转而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冷声道:“煮。” 掌柜的欲哭无泪,揉着眼角,默默地出去煮饺子去了。 而此时,宁婉也终于回过神来,对上凌刃寒那道阴柔的有些诡异的眼神儿,她猛地打了个哆嗦。 不等凌刃寒反应过来,宁婉忽的一头扑了上去,往凌刃寒身上一跳,整个人挂在凌刃寒身上。 也不知为何,九千岁一个迎面飞来一只蝴蝶都能完美避开的人,面对宁婉这么个庞然大物,每每都能被扑个正着。 凌刃寒脚步一顿,身上挂了个宁婉,也不见他生气,只面无表情,声音不辨喜怒道:“宁婉!” 小皇帝立马缩了缩脖子,害怕。 门外,西厂众厂卫们纷纷后退几步,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避免殃及池鱼。 宁婉抬起头,一手摸着自己的小肚皮,一脸委屈的道:“钱都给你买美人儿了,没钱吃饭!” 她还好意思说! 谁没事儿往太监的府里买美人儿?这也就是宁婉,若是换做别人,九千岁必定拧掉他的脖子,让他知道知道,明朝暗讽他的狭长。可宁婉见识过九千岁的真身,自然不会有嘲讽之意。如此说来,她就是故意的。 想到这儿,九千岁心里不由得更烦闷了。一股无名之火‘蹭’的一下将理智烧成了灰烬。 “想吃饭?”凌刃寒眯起眸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宁婉。 宁小姐点点头,肚子适时地‘咕噜’一声,响了起来。 凌刃寒心中的怒气,随着这一声肚子古龙,瞬间化作烟云散去。他扯起嘴角,手指在宁婉的穴道上一弹,宁婉两条胳膊瞬间麻了,不自觉的便松开手朝着地面摔去。 一双手不动声色的在她腰间一扶,将人扶正后又立马松了手。 “吴刚,两份饺子。” 九千岁向来是不等人的,他说上菜,那么就必然是现在。好在吴刚早已化作九千岁肚子里的蛔虫,刚才九千岁进来时,吴刚就知道九千岁师什么想法了,于是此时,九千岁刚说完,外面,吴刚已经面无表情的端着掌柜的刚煮好的饺子进来。 小皇帝弱弱的看了眼凌刃寒,试探道:“义父,墨儿可以吃吗?” 凌刃寒给小皇帝立过规矩,宫外的东西,一律不许碰。谁能想到今天就被逮了个正着。但是饿是真的饿啊。 闻言,凌刃寒面不改色的将一盘饺子推到小皇帝面前,眼角余光瞥过在一旁舔唇的宁婉,微微颔首,道;“陛下喜欢,就吃吧。” 瞬间,小皇帝有种春暖花开,幸运星当头咋砸下来的既视感。 他的小义父,居然同意了! 小皇帝捧起盘子,正准备开吃,却冷不丁的被刚出锅的饺子烫了一下,瞬间眼泪哗哗,可怜兮兮的看向凌刃寒。 后者依旧面不改色,恍若未察一般,只举止优雅的将另一盘饺子一个个的夹出来,然后成列摆开,转而将桌子上的酱料淋了上去,瞬间,香味儿四溢。 小皇帝有样学样,即便嘴被烫了,也依旧乐此不疲。 凌刃寒将饺子摆好后,也不吃,只淡定的推到一旁空出来的位置。小皇帝眼巴巴的看着那盘自家小义父调出来的饺子,眼睛都要看直了。然而,凌刃寒一道眼神儿过去,淡淡道:“陛下,切忌吃着碗里,瞧着盘里。” “是……” 小皇帝收回视线,默默地垂头吃着自己的饺子。 身后,宁婉咽了口口水,见凌刃寒没察觉,忽的上前,一把抱着盘子,熟料她刚抱住盘子,凌刃寒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铁扇压在她手背上,意味深长道:“宁小姐做什么?” 宁挖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我就闻闻味儿,不吃的,真的,我用我的人品保证。” “宁小姐,还有人品呢?”凌刃寒轻哼一声,一言难尽的瞥了宁婉一眼。 这眼神儿……他么的瞧不起谁呢? 宁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瞪着凌刃寒,“撒手!” 这一嗓子,吓得小皇帝刚塞进嘴里的饺子都掉了出来,但是为了不失优雅,小皇帝面不改色的用爪子抓起饺子,重新塞进嘴里,小眼神瞟向凌刃寒,心中暗道:义父没发现吧? 没发现,继续吃。 自凌刃寒受封九千岁一来,饶是太后,都不敢如此态度跟他说话,如今竟时被宁婉这么一吼。凌刃寒扯起嘴角,手上的扇子忽的用力往下压了压,“是咱家太惯着你了?嗯?” 他拖长了语调,尤其是那一声嗯,宁婉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柔美的脸近在咫尺,宁婉都能数的清他眼帘上的睫毛有多少根。见凌刃寒不撒手,宁婉邪恶的笑了笑,“小样,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罢,不等九千岁反应过来,宁婉忽的俯下身,张开嘴,‘嗷呜’一口便咬在了九千岁捏着铁扇子的手上。 瞬间,九千岁愣住了。 小皇帝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门口暗卫们纷纷以一种惨不忍睹,不忍直视的眼神儿望着宁婉,然后整齐划一的再往门外退了退。只有吴刚,屹立不动。 宁婉一口咬下去,却见凌刃寒不仅没撒手,竟还笑眯眯的看着她,那眼神儿,就跟在看一只偷吃未遂的小奶猫似的。 宁小姐被这眼神儿看的瞬间炸毛了,登时将九千岁的手当起了磨牙棒,生生的咬了两口后,发现凌刃寒没反应,她牙疼! 送开口,宁婉捂着嘴,一脸嫌弃的瞪了凌刃寒一眼,鄙夷道:“真是造孽,生的跟个铁块似的。” 铁块九千岁面无表情的看了宁婉一眼,然后转过头,“饺子凉了,可以吃了。” 这话一出,小皇帝的筷子险些掉在地上。 义父!你专门晾饺子,不给墨儿吃,原来是为了给宁婉! 小皇帝心里头那个委屈啊,眼泪巴巴的望着凌刃寒,可惜,九千岁目光掠过小皇帝盘子里的饺子,淡淡道:“陛下今日,玩的可还开心?” 一听这语气,小皇帝立马垂下脑袋,糯糯道:“义父,墨儿知错了。” “陛下不畏谗言,不畏权贵,不畏手段,是大勇。今日,你做得很好。” 凌刃寒这一番话夸下来,小皇帝脸都红了。这还是他义父第一次当众夸他。要知道,按照九千岁的标准,这世上除非再生出一个九千岁,否则旁人是绝对没有超越的机会的。 小皇帝连忙喜滋滋的点点头,小脸上写满了兴奋。宁婉在一旁,一手撑着脑袋,一边吃着饺子,满身的痞气也被打磨的差不多了。 饺子店外,有眼神儿不太好的老夫妇经过,扭头时看见店内这一幕,不禁笑着跟身边的老伴感慨道:“瞧瞧,这一家三口,真是幸福啊。” 一家三口……宁婉险些一口饺子呛死自己。 反观凌刃寒,面不改色,低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顿饺子吃完,凌刃寒一口没吃,反倒是宁婉和小皇帝,双双扶着肚子出了门。 刚走出去,便看见一群官兵拿着一张画像,满城的张贴询问。 “这个人,见过吗?” “天下第一杀手,无名,见者举报,奖励五十两白银!” “天下第一杀手啊?这看起来挺俊俏的啊。” “哼,等要了你的命的时候,你就知道俊不俊俏了。” …… 官兵们见到西厂的人在饺子外,纷纷绕道,毕竟谁都知道,西厂的人不好惹,尤其是九千岁还护犊子。 于是乎,眼看着就要问到饺子铺了,官兵生生的打了个弯,转身绕道走。 可他们没走两步,身后,宁婉却忽的叫住其中一个官差,“大兄弟,你手上的画像,给我瞧瞧。” 官差不认得宁婉,可能在这么多西厂肠胃的护卫下的人,一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于是,官差立马拿了画像上前,递给宁婉。 不看不知道,一看,宁婉懵了。 这画上少年,十四五的年纪,眉清目秀,浑身戾气,眼角眉梢都写着一个字:凶。 乍一看,便是一副别惹老子的模样。 宁婉皱起眉头,扭头去问官差,道:“这人,犯了什么罪?” 闻言,官差也不含糊,忙低声道:“听说京城里拐卖女子的案子,就是他干的。丞相大人亲眼所见,绝不会错。” 第一百零三章:你确定你要包庇么 宁婉脸色一沉,眸子里一片寒意。 小皇帝今天跟在宁婉身边一天,也没那么反感宁婉了。毕竟普天之下,愿意陪着他玩,还能待他吃东西的人,除了梦里的神仙,就只有宁婉了。 宁婉神色不对,凌刃寒自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瞥了宁婉一眼,扭头对吴刚吩咐道:“送陛下回宫。” 吴刚恭敬地点点头,上前朝着小皇帝行礼,态度恭敬道:“陛下,请。” 小皇帝小脸一垮,委屈的垂着小脑袋,抽噎道:“朕果然是没人疼,没人爱,是个顶大顶大的电灯泡。” 电灯泡这词,还是小皇帝今天跟宁婉学的。吴刚反正也听不懂,听懂了,也懒得搭理小皇帝。 待小皇帝走了,凌刃寒率先往马车走去。 来时骑马,西厂厂卫便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辆给小皇帝,一辆给宁小姐。 宁婉面无表情,转身准备往丞相府走去。 然而,她刚转身,身后就传来凌刃寒阴柔的声音,道:“上车。” 宁小姐脚步生生顿住,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自己腿儿着去丞相府,既然九千岁都这么诚恳的邀请自己了,她也不好拂了九千岁的面子才是。 马车宽敞,足以容下五六个人。饶是如此,凌刃寒也端正的坐在案几旁,云淡风轻的啜了口茶,道:“宁小姐,喝茶么?” 凌刃寒一开口,宁婉就察觉到,今日九千岁这语气不太对。 听起来怎么跟要送她进大牢似的? 想打这儿,宁婉不禁翻了个白眼,冷声拒绝:“不喝。” 凌刃寒面不改色,淡定的将杯子放下。桌面上有磁石,饶是翻了车,这杯子也摔不了。 他袖长的手指轻轻的落在小几上,面带笑意的望着宁婉,笑的一脸和善,“宁小姐,可认识画像上的人?” “不认识。” 宁婉下意识的回答。 说起来,她也确实不算是认识。毕竟这才见面第二次,结果就被她收养了。 幸亏九千岁没在他府里放眼线,不然这事儿可不好收场。 宁婉这么想着,脑子里对凌刃寒的印象又好了一些,好歹也算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宁婉说谎话时,眼神儿总是格外坚定,就好像心中认定的,就是事实一样。跟以往西厂里的那些人完全不同。因为人之本性,说谎会心虚,心虚眼神儿就会飘,眼神儿一飘,就不够坚定了。 可宁婉,是稍有的越是假话,说的越跟真的似的。 所以凌刃寒有时候都分不清,这小东西在自己面前,到底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深深地看了宁婉一眼,凌刃寒眉梢一挑,反问道:“哦?是么?” 宁婉翻白眼,“天下第一杀手,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怎么可能认识?” 说到这儿,宁婉自己也是懵的。她不能将脑子里的那段记忆当做不存在,可是,如果说真的存在过,她又的确没印象。 想到这儿,宁婉忽的沉默了。 凌刃寒神色竟是莫名有几分落寞,身子微微往后仰,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语气温和下来,“无名早些年,一身戾气,见过他的人,都无活口。” 宁婉心中一颤,莫名的心口一疼。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紧接着,又听凌刃寒道:“咱家曾有意招揽他入西厂,可此人性情诡异,不受教,更不服管。” 宁婉垂下头,脑海中乱糟糟的。 “据说,当年他与魔宗少主决一死战,从那之后,一战成名,可无人知道胜负。” “打架分不出胜负,那就是平手呗。” 刚说完,宁婉就看见凌刃寒一脸无语的看着自己,“无名出手,不死不休。要么敌死,要么他死。可那日,他毫发无伤的离开魔宗。” 所以,这场架到底打没打,怎么打的,谁也不知道。 就连西厂,也未曾探听到半点风声。 只是听说从那之后,杀手无名就不怎么接任务了,甚至直接脱离了杀手组织。 江湖中,偶有无名的传说,也有见过他的人,却再也没有死在他手上的无辜之人了。 宁婉深吸了口气,忽的扯起嘴角笑了。 她明白无名的孤独,也理解无名的执拗。一个杀手,若非是遇到那个能改变自己一生的人,是绝不会放弃杀手的信仰的。 马车内,气氛诡异。宁婉不说话,凌刃寒便纵着她。 直到马车在西厂门前停下,宁婉忽的睁开眼,不解的看着他,“不至于吧,我就咬了你一口,你就要把我丢进西厂?”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哭笑不得额的看了宁婉一眼,道:“咱家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 公务没处理完,你也不能随便带人家女孩子到西厂啊。这可跟带女孩子回家一个道理!别以为她不懂。 宁小姐连忙抱紧自己的小身板,用身体表示拒绝。 可惜,九千岁面前,拒绝是什么?几两银子? 于是乎,众人只看见马车动了动,紧接着,九千岁一手拎了个什么东西,看起来缩成一团儿的样子,从马车内出来。 这一出来,众人才看明白,这是拎着宁小姐啊! 西厂重地,就算是国舅爷来了,也不见得能进去的。这宁小姐,不仅出入自由,还能进温泉。 可见,九千岁心底是对宁小姐十分庇护的。 凌刃寒径直的带着宁婉去了他在西厂里的书房。 一进门,宁婉整个人就被‘砰’的一下,丢皮球似的丢在地上。 她猛地抬头,“混蛋!老娘挺拔俊俏的屁股就配得这么待遇么?” 她一句话还没吼完,就看见身前,九千岁旁若无人的脱起了衣裳。 绯色锦袍厚实,寻常人穿着,难免有些笨拙或是虎背熊腰的既视感,可穿在凌刃寒身上,就跟神仙披袈裟似的,清心寡欲,仙气飘飘。 宁婉本来想遁走的心,在看见九千岁脱下衣服时,迟疑了。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凌刃寒褪下衣衫,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件衣裳的时候,这才缓缓停下动作,墨发垂肩,扭头看了宁婉一眼,道:“还愣着做什么?” 宁婉猛地一个机灵,小眼神儿想看,却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去看,只悄悄的瞟过九千岁那盈盈可握的腰肢,老脸瞬间通红。 这他么不是逼人犯罪么! 宁小姐想哭,前世今生什么场面没见过,没想到她这颗老和尚心,还能被撩动。 想到这儿,宁婉默默地看了凌刃寒一眼,咬着唇,紧张道:“这,不好吧……”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身上只穿着中衣,闻言扭头看了宁婉一眼,没好气道:“怎么,还要咱家来请你么?” 每每凌刃寒发出这种语气时,都说明他要生气了。 可说来奇怪,九千岁对着旁人说话,饶是生气,声音也是阴阴柔柔的,就跟细雨缠绵的夜里和着雨水缓缓盛开的一朵霜花似的。可偏偏,对着宁婉的时候,这声音就变了。 不仅不娘,还总带着一丝故意引诱的感觉。 宁婉甩了甩脑子,冷哼一声,大步走到凌刃寒面前,一把将他推到在软塌上,满脸都写着浩然正气四个大字,“这可是你自愿的,回头别赖我。” 说着,宁婉在凌刃寒震惊的目光中,一把扯开他的衣裳,正要上手,却见九千岁眉头紧锁,没好气的看着她。 “对,对,小表情小眼神儿没错,就是要这副,良家妇女被迫的模样,哎,这还是头一次见着活的娇羞小媳妇呢,真好看。” 宁婉砸吧砸吧嘴,完全忽略了九千岁越来越黑的脸。 突然,天旋地转,宁婉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抬头时,整个人已经被九千岁按在了软塌上。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缓缓褪下身上的中衣,露出背上的一道青紫色伤痕,一字一句道:“咱家是让你上药!” “上,上药啊?”霎时间,宁小姐老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这个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居然妄图把凌刃寒给就地正法了? 啧啧,她是色迷心窍了吗? 想到这儿,宁婉摸摸鼻子,转身去拿了药膏,一边给凌刃寒手法利索的上药,一边止住自己脑子里的那些胡思乱想。 “哪个杀千刀的,竟对九千岁下这般狠手?说出来,我替你报仇去。” 宁婉花落,就减凌刃寒嗤笑一声,回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谢泽芳。” ‘噗’…… 宁婉差点一口口水呛死自己,不是,谢泽芳虽然整日里嚷嚷着要揍凌刃寒,可西厂厂卫这么多,也从来不见他得手过,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见宁婉陷入沉思,凌刃寒冷笑一声,理直气壮道:“咱家闲来无事,找谢将军切磋,一时不查,断了谢将军两根骨头。” “你……” 宁婉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谢泽芳出发在即,这种紧要关头,堂堂九千岁,竟然闲的没事去把人骨头打断?脑子有病吧? 可这话宁婉也只敢心里吐槽几句,不敢实际上拿出来说。 凌刃寒说完,便闭上眼,细声细气的道:“宁婉,天下第一的杀手,你确定你要包庇么?” 一句话,瞬间,宁婉停下所有动作,抬起头对上凌刃寒的视线。 第一百零四章:你窝藏朝廷钦犯 她直勾勾的对上凌刃寒的眸子,那双深不见底如万丈深渊般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屋内,分明是一片香艳的场景,气氛却莫名的诡异起来。 宁婉死死地盯着凌刃寒,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这世上,能跟九千岁如此近距离对视的,不是死人,就是将死之人。难得他今日没上妆,一张脸妖娆动人,也不知道老天爷偏心成什么样,创造这货的时候,似乎把天底下人人羡慕的好东西,都给了他。 宁婉情不自禁的多看了两眼,语气一沉,一字一句道:“天下第一杀手,我不认识。不过,蒙家家主的小表弟,蒙澈,我倒是知道。丞相大人既然公开悬赏重金拿人,如若怀疑我家弟弟,那便让他自己亲自来我府上认人便是!” 既然躲不过去,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吧。 宁世海的确有点本事,也就一天两的功夫,居然能把天下第一杀手的画像画的有五分相像。看来,她低估了宁世海。 显然,宁婉的这个回答,在凌刃寒的意料之中。他深深地看了宁婉一眼,然后合上衣裳,笑道:“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领。宁婉,你当真这么闲?” 九千岁语气不悦,听起来似乎有点小幽怨。 宁小姐将这全部归咎于九千岁今日挨打的原因。不过,蒙澈,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她宁婉护着的弟弟。 果不其然,宁世海大张旗鼓的张贴海报,不惜丢脸也要闹得满城皆知,最终的目标,还是在宁婉身上。 也不知道是谁在幕后出的馊主意,宁世海贴出海报的当天,便亲自求到了西厂。 朝臣家里遭了打劫,天子脚下,这可是大事儿啊。若是往难听了说,堂堂丞相大人的府邸,一群贼人说闯就闯,那是不是皇宫里,贼人也是想进就进啊。 太后在宫里发了一场脾气,将宫人们统统叱骂了一遍,并下旨,敕令西厂跟宁世海一同搜捕无名。 这无名一天不找到,太后一天觉都睡不好。 更何况,有西厂出马,若是还抓不到,那么他们就有机会弹凌刃寒一本了。 一箭双雕的好法子。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宁世海以为将这个事情交给西厂,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结果当天下午,西厂厂卫就策马横跨长街,直接来到丞相府门前,由吴刚亲自带队,告知宁世海杀手的下落。 丞相府朱红色的大门前,西厂厂卫整肃统一,清一色的穿着西厂制服,手册便是尝刀,面无表情,黑色披风迎风烈烈,像是一队鬼乌鸦。 宁世海收到管家的信儿,从屋内出来,这刚走出来,便看见门外的这队人马,当即眉头一挑,端着架子道:“西厂诸位,可是有无名的下落了?” 吴刚理都没有理会宁世海,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将一张画像扔给宁世海,道:“丞相所画无名画像,太过草率。西厂以最快速度,从江湖情报处获得无名的画像图,丞相自己也看着找找吧。西厂毕竟不是为丞相一人服务的,诸事繁多,还请见谅。” 这一句还请见谅,就差摆明了说,人我给你画出来了,你找不到,那就是你无能,别耽误老子干活。 宁世海张了张口,试探道:“不知,西厂可否借些人手给本相,事关京城各官宦安危,还请统领禀明千岁。” 他府上但凡要是有几个能打的,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上门,骑在头上打脸了。 闻言,吴刚脸色一沉,视线跟刀子似的扫过宁世海,那眼神儿写满了两个字:烦人。 不过,千岁交代,无比把明面上的面子都给足了,这样至少在百姓口中,他西厂是挑不出错的。 于是,吴刚按捺着性子,顺手点了两个西厂厂卫,道:“西厂人手紧张,还有陛下交代任务要完成,这两人交给丞相调配,明日午时归还。” 说罢,看都不看宁世海一眼,带着人,打马离去。 而留下的两个厂卫骑着马,面无表情的看向宁世海,一时间,竟是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是主,谁是从了。 宁世海深吸了口气,打开吴刚送来的画像一看,顿时,一口老血险些没喷出来。 这幅画像,将天下第一杀手无名画的清清楚楚,看起来跟他那副画也没太大差别,可仔细一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就在宁世海毫无头绪,看着九千岁送来的这幅图愁眉不展之际,宁凰忽的派人来传了一句话。 彼时,宁婉刚从西厂回府,整个人跟散架了似的,一进屋,倒头便睡。 然而人刚躺下,突然一头坐了起来,捂着胸口,满脸惊恐的望着床顶山。 “你,你在床顶上做什么?” 宁婉一言难尽的看着贴在床顶上的蒙澈,小心脏都快吓没了。 蒙澈面无表情的从床顶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宁婉床前,看着她,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你跟别人亲近。” 这语气,幽怨,委屈,愤怒,交杂在一起。一时间,宁婉听了竟是有些想笑。 她无奈的看了蒙澈一眼,抱着胳膊,故意逗他道:“人长大了,都是要跟人亲近的。尤其是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蒙澈今天暗中跟了宁婉一路,除了西厂没进去外,其他的哪怕是皇宫,他也看的轻轻出乎。 宫里头的那个小肉包子长的那么蠢,竟然也能当皇帝? 在蒙澈这短暂的人生中,向来只有一件事,是他所热衷的,那便是杀人。不过今日一看,宫里头那小肉包子所热衷的,看来是让人杀人了? 哼!废物。 蒙澈嫌弃一个人,毫不拐弯抹角。 “不能喜欢。” 他倔强的看着宁婉,然后上前一步,指了指自己,道:“我只喜欢姐姐。” 宁婉被他逗的哭笑不得,她干脆坐起身子,揉了揉蒙澈的脑袋,安抚道:“等你长大了,我也给你找个你喜欢的姐姐亲近,亲近,成么?” 正说着,门外,五嬷嬷没好气的端着糕点进来,“小姐,您别把小少爷教坏了。” 她说着,朝着蒙澈招招手,慈祥道:“快来,嬷嬷刚做的糕点,尝尝看喜欢吗?” 与软软看见蒙澈的惊恐想必,五嬷嬷面对蒙澈时,更像是一个长辈在哄小孩儿,对他身上的戾气示弱不见一般。 宁婉不禁诧异,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笑着起身走过去捻起一块糕点,道:“蒙家姐姐又出去了?” 闻言,五嬷嬷没好气的笑了起来,道:“小姐您说留下小少爷,便留下。可咱们府中厢房都不曾收拾出来。蒙家主自然是要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哪一样不得安排妥当了?” 宁婉吐吐舌头,赞叹道:“蒙家姐姐果然是贤妻良母,我若是个男人,肯定娶了。” 她话音未落,便见小黄门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一看见宁婉,立马缓了口气,恭敬道:“小姐,宁城乡带着人在府门外说是要拿人。” “拿人?” 宁婉小脸瞬间黑了下来,世人皆知,宁城乡与宁小姐虽为亲父女,却对住一条街,宁城乡提及宁小姐脸色大变,宁小姐过家门而不入,自己另辟府邸。 上午才发悬赏通告,下午就到她府上拿人,看来是早有准备,冲着她来的。 五嬷嬷皱起眉头,看了宁婉一眼,道:“小姐,老奴出去应付便是,您刚回来,陪小少爷先歇着。” 话音未落,便见门外,宁世海带着人已经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蒙澈在看见宁世海闯进来的瞬间,周身杀意肆虐,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 然而,不等他动做,手上忽的传来一道温热,宁婉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柔声道:“没事儿,我在。” 天下第一杀手,从那人消失至今,他不杀人,只接一些零散的任务维持生计。生死多年,除了那人,从未有一人告诉过他,不能随意杀人。 也没有人站出来,这样温柔的拉住过他。 蒙澈周生额寒意瞬间被宁婉化解,他吐出一口浊气,跟在宁婉身后。 不多时,宁世海便走了进来,一副儒衫打扮,若是不看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谁能想到,这位丞相大人今日来的目的,是要抓人呢。 宁世海的目光直接越过宁婉看向她身后的蒙澈,在看清蒙澈眉眼的一瞬,老脸一黑,怒道:“逆女!果然是你私藏罪犯!” 逆女二字一出,宁婉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这只脑子里装的,除了满脑肥肠外,可有半点智商?” 宁世海面目狰狞,眼睛死死地盯着蒙澈。那天夜里的奇耻大辱历历在目,当天丞相府没有人手,打不过这人也就罢了。今日,可是有京兆府尹的官兵和西厂厂卫。 他就不信,这么多人,还能让人给跑了! “宁婉,你窝藏朝廷钦犯,念在你是我宁家的血脉的份上,今日我不与你计较,把人交出来!” 话音刚落,宁婉忽的脚下一动,突然上前,就站在宁世海面前一步的地方,她往前倾身,似笑非笑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一百零五章:全抓,一个不留 被宁婉的气势一压,宁世海眸色一黯,眯起眼,冷声道:“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宁婉懒洋洋的挑起半边眉头,一拍脑门,故作惊讶道:“哎呀,你要是不说,我都忘了你还是我爹。” “你!宁婉!你可还有半点尊卑!这是你对为父说话的态度吗?” 宁世海带着人直接闯进来的那一刻,就摆明了,今日要在宁婉面前好好立一下规矩。自从宁婉将蒙氏的嫁妆要回去之后,朝野上下,有多少人是在暗中嘲笑宁世海的。 紧接着,宁婉就在丞相府对面买了宅子,且这宅子瞧着比他丞相府还要气派! 他宁世海不要面子的么? 见宁世海一副药吃人的模样,宁婉一时有点想笑,她抱着胳膊,斜眼打量着宁世海,“父亲应该不是来跟我说话叙旧的吧?” “把你身后那人交出来,为父自会与你好生说话。”宁世海目光越过宁婉,死死地盯着蒙澈。尽管那天夜里蒙澈蒙着脸,可这一身气质不会错。 他多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可不是白吃的,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蒙澈双手已经攥紧,脸上一片阴霾。 宁婉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宁世海带来的人,其中两个还是熟悉的面孔。有熟人,好办事儿。 她突然扯起嘴角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点头。这神情落在宁世海的眸子里,与挑衅别无二致。 他深吸了口气,当即扭头,一声令下:“全抓,一个不留!” 既然宁婉不给他面子,那他也就没必要再顾忌什么了。反正宁婉这个女儿,有与没有,也没什么区别了。 可然鹅人,尴尬的是,宁世海一声令下后,除了他自己带来的那些侍卫外,西厂两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宁世海也只是诧异的看了两人一眼,心中暗道:约摸着是不到他们出手的时机吧。 于是,宁世海双手负在身后,微微后退两步,将场地给侍卫们让了出来。 宁婉依旧一动不动,拦在蒙澈跟前。 她身形纤长,较之一般女子,要更高挑一些,却也不知什么缘故瞧着竟是莫名的单薄瘦弱,只是此时这道背影,却为他撑起一片最安全的天地。 多说杀手无情,可谁又会把情给一个杀手呢? 宁婉动手的瞬间,就意味着今天这一局,宁世海已经输了。 她动作麻利,身形如光影般飞快的穿梭在一群侍卫中间,一边动手,一边嫌弃。 “大哥,你没吃饭啊?打女人还用揪头发这一招?” “哎,要不要脸了你?钻着空子就往后跑,老娘打的不香吗?” “还有你,再给我翻一个白眼,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 宁婉眉说一句话,宁世海的身腿就软一分,这样的宁婉,他几时见过? 野蛮,粗鄙!简直丢他的人! 眼看着他带来的官差都打不过宁婉,宁世海的目光转而落在了两个西厂厂卫身上,他双眸浅浅一眯,得意一笑,“你们俩,还不上等着做什么?” 西厂厂卫二人无语的回头看了宁世海一眼,眼中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见两人不动,宁世海愣住了,他狠狠的瞪向两人,“放肆!别忘了你们今日来是做什么的!” “吵死了。”宁婉打架之余,不忘嫌弃的翻了个白眼,看向凌刃寒的目光满是嫌弃。 她说完,一脚踹在官差的屁股上,满脸不耐的扭头看了西厂厂卫一眼,道:“还愣着干嘛?老娘如此娇弱,你们该不会是想看着我把这群臭男人扔出去吧?” 娇……弱? 躺在地上的一群官差表示这两个字,宁小姐是真的不适合。 不是,谁家娇弱女子能以挑几十还脸不红气不喘的? 这怕不是吃铁锤长大的吧? 俩厂卫默默地看了眼地上趴着的二十号来人,以及站着的一个宁世海,两人对视一眼,仿佛达成了什么协议。 其中一人从自己随身的腰带里抽了抽,似乎在翻找什么。 宁婉吓了一跳,急忙转身一把捂住蒙澈的眼睛,嘴里念叨着:“少儿不宜,这俩糟老头子坏滴很!居然当着小孩的面儿解腰带!” 俩厂卫动作一顿,默默地回头看了宁婉一眼,然后在腰间翻找东西的那人默默地从腰间抽出一条西厂特制的绳子,面无表情的将地上那群官差挨个捆了起来。 最后,那厂卫走到宁世海跟前,一字一句道:“丞相大人,您是自己动手,还是……” “放肆!我乃朝廷命官,尔等阉贼走,狗,怎敢如此对我!” 宁世海对外始终保持着文臣风骨,面对凌刃寒时那叫不得不服软,可眼下两个厂卫而已,竟敢对他动手? 越想宁世海的火气便越大,他死死地瞪着地上躺着的众人,可显然,此时此刻,他已经无一人可以用了。 厂卫缓缓逼近,与方才的不情不愿不同,此时两人对他动起手来,那叫一个爽快干脆。 “放肆!你们今日是协助我捉拿罪犯,如今罪犯就在眼前,你们这是渎职,这是以下犯上!” “别嚷嚷了。” 一直没说话的宁婉懒洋洋的打断宁世海的话,与此同时,也松开了捂着蒙澈的那只手。 她微微抬眸,眼底掠过一丝讥笑看向宁世海,“他们的确是奉命而来,只不过……” 宁婉话没说完,笑盈盈的将目光落在宁世海的身上,一身痞气,与那街头的流氓想差不多。 “只不过什么?”宁世海瞪着宁婉,恶狠狠的问道。 此话一出,宁婉忽的眯起眸子,一字一句道:“只不过,他们听命的人,是我。” ‘轰’的一声,霎时间,宁世海只觉得仿佛有道惊雷,将她从里到外劈了一遍。他眸色通红,怒道:“一派胡言!西厂厂卫,凭什么听你调遣?” 西厂厂卫,能够调动的人除了西厂厂公凌刃寒,便只有当今陛下了。 宁世海也不过是借势而为,却不想,这俩厂卫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倒是挺听宁婉的话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宁世海最大的失误,就是低估了宁婉在凌刃寒心目中的分量。 宁小姐眉头一挑,幽幽的举起手指,‘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瞬间,俩厂卫一人牵着绑在一条绳子上的官差,一人走到宁世海跟前,手上稍稍用力,便将宁世海的胳膊一按。 “岂有此理!你们反了?九千岁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 宁世海正扯着嗓子喊着,却不想,那厂卫二话不说,面无表情的一脚揣在宁世海的腿弯上。 ‘噗通’一声,宁世海两腿儿一软,跪在了地上。 他一把老骨头,这么一膝盖磕下去,瞬间脸都白了。 厂卫机械似的道了句:“宁城乡重伤,吾等不敌,撤退。” 说完,两人还十分默契的朝着宁婉点点头,然后托着宁世海离开了。 来时,气势汹汹,走时,胸口生疼。 宁世海大概自己也没想到,他费尽心思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结果凌刃寒竟敢公然偏袒宁婉! 很好,这笔账,他记下了。 宁世海离开后,宁婉扭头看了眼小拳头攥的跟铁疙瘩似的蒙澈,皱起了眉头,道:“你似乎,很讨厌他?”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可宁婉仔细观察过。蒙澈明显对上宁世海时,眼神儿里的杀意是毫不犹豫的。其他人,无论是刚才官差对她刀剑相向,还是动手的那一瞬,蒙澈就好像笃定了宁婉一定能赢似的,压根就不以为意。 只在宁世海开口时,这小家伙的仇恨值达到了最高。 蒙澈红着眼垂下头,没说话。 宁婉微微抬起他的下巴,柔声道:“无论什么时候,蒙澈,你必要抬起头。记住了吗?” 在听见宁婉说出这番话的瞬间,蒙澈眼眶一红,眸子里水气氤氲,仿佛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 宁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戳到了这孩子的泪点,见他要哭,她心下‘咯噔’一沉,完犊子,她这碗鸡汤给孩子烫着了? 正犹豫呢,蒙澈突然抓住她的袖子,擦了擦眼角,泪眼朦胧的望着宁婉,道:“抬起头,可以多吃一块肉吗?” ‘噗’…… 宁婉还以为他是得到了什么启发,忽然引起共鸣,所以这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万万没想到,蒙澈只是,饿了。 深吸了两口气,宁婉朝着五嬷嬷点点头,吩咐五嬷嬷去厨房准备吃的。 她倒是闲来无事,不过刚才给凌刃寒捅了个篓子,也不知道凌刃寒那边知道了会如何。 毕竟她袒护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西厂一直在找的。 宁婉躺在躺椅上在属下乘凉,蒙澈乖巧的搬了一把凳子,靠在宁婉身边,喜滋滋的嗑着瓜子。两人身上,一无痞气,而无戾气,倒像是一对亲姐弟,直让人看的羡慕不已。 软软刚从门外进来,就看见这一幕,她心中此前对蒙澈还有些发憷,不过此时看蒙澈与自家小姐相处的模样,软软忽的松了口气,还好,这位小祖宗应该暂时不想吃了她家小姐。 正琢磨着呢,宁婉猛地睁开眼,看向软软,道:“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第一百零六章:宁婉,你敢做不敢当吗 宁婉既接管了小皇帝的书道课,自然不会是只带着他出去搞破坏,不干正经事儿。 次日一早,宁婉便乘着千岁府,吴刚统领亲自驾的马车,往皇宫而去。 谁料,这还没走到宫门口,就给人拦住了。 刘氏自从被贬为妾之后,心中一直记恨宁婉,可奈何她一个弱女子,打又打不过宁婉,身后的靠山也就宁世海一人,结果昨天宁世海还被宁婉叫人给从府里头扔出去了,这一摔,尾巴骨摔断了,今天直接早朝都没法上了。 刘氏感觉到了危机。 她若是再不反击,她和她的女儿,怕是没有活路了。 宫门内,不断的有下朝的朝臣出来,看见九千岁府上的马车,无不避让。 别说是九千岁的马车了,就算是九千岁的一只蚂蚁,他们见着也得让道。听闻许久之前,有人误射了一只九千岁院子里飞出来的鸟,结果伺候死生不明,至今没有下落。 不过,以凌刃寒一贯的凶残风格,众人猜测,那人应该已经活不下去了。 就在这是,马车前,突然冲出一道人影,那是一个妇人,穿着素衣,未上妆容,头发散乱的披在身后,张开手拦住了千岁府的车驾。 在看清刘氏的瞬间,吴刚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昨天宁世海被西厂厂卫扔出去之后,宫里头便派人来问话了。 不过,九千岁头疼睡下,那太监也就只能空手而来,空空如也的回去交差。想必今天,太后还会召见自家主子去问一遍。 刘氏双目通红,朗声叫道:“宁小姐,宁婉,丞相府妾室刘氏,求见宁小姐!” 她说的是求见,可语气就像是屠户拿起了刀子高声喊着一头将被宰的猪崽子的名字似的,杀气腾腾。 彼时,宁婉正在补觉,陡然间听见马车外的叫声,宁小姐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道:“赏。” 软软正在一旁跟着打盹儿,听见宁婉说赏,默默地从荷包里摸了摸,这块嫌太大,那块嫌太小,摸了半天,好不容易从里面找了一个铜板出来,连脸都没露一下,直接扔了出去。 瞬间,吴刚半张脸都抽搐了。 刘氏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从马车里扔出来的一枚铜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好她个宁婉!这是把她当做叫花子打发啊! 当然,刘氏如果知道,宁小姐平日里打发叫花子都比今天给她的赏钱多,怕是要哭晕在茅厕了。 两旁看热闹的朝臣三两成群,假装路过,实则一本正经的看笑话。 堂堂丞相府的得宠妾室,居然被丞相千金当众赏了一枚铜板?这难道是丞相府的习俗? “宁婉,今日我来,是想问问你,你包庇罪犯,目无尊长,是谁给你的胆子如此任性妄为?” 刘氏的嗓门不算小,宁婉本就睡的迷迷糊糊的,此时不得不睁开眼,两只眼睛跟刀子似的狠狠的刺向马车外。 马车内气温陡然降低,软软忙睁开眼,睡意全无,茫然的看着自家小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些什么。 刘氏又扯着嗓子喊了几句,马车内,始终毫无动静。 倒是吴刚,揉了揉耳朵,满脸不耐。 “宁婉,你敢做不敢当吗?” 话音刚落,车帘忽的一下掀开,马车内,宁婉双手搭在膝盖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一颗烂白菜似的。 出来了就好。 刘氏心中得意,她今天就要让这些朝臣看看宁婉这个蒙氏所生的嫡女,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想到这儿,刘氏看了宁婉一眼,抬头挺胸道:“我今日,就是要替你父亲要一个公道。宁婉,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将你昨日所作所为供认不讳吗?” 宁婉翻了个白眼,嫌弃道:“我有毒啊,你昨天吃过的米饭今天还捡起来再吃一遍么?" “噗”的一声,周围不少朝臣都笑了起来。 朝堂之上,只有利益,没有联盟。宁世海接连失手,太后如今看起来也有了想要重新扶持新势力的打算,谁不想冒头? 刘氏被宁婉一噎,脸色不太好看,狠狠地瞪了宁婉一眼后,又道:“宁小姐口齿伶俐,丞相府上下是见识过的。今日,当着这么多大人的面,你且只说,当日外贼轻易闯入丞相府,与你到底有没有关系?那贼首又为何会出现在你府中?你父亲要捉拿此人,你又为何阻拦?宁婉,不是我们不相信你,是你在走歪路啊!” 她一番慷慨陈词之后,感动的自己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至于围观的朝臣,便不得而知了。 宁婉摸摸鼻子,目光直勾勾的对上刘氏的视线,不咸不淡道:“刘姨娘,污蔑嫡女,可是死罪。你确定你想清楚了?” “我行的正坐得端,有什么需要想的?你敢说你府中多出来的那个小子,不是那晚的贼首?你知道你这么做,多伤你父亲的心么?” 刘氏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可她那眼角,除了眼屎啥都没有,宁婉也不知道她擦个什么劲儿。 她懒懒的看了刘氏一眼,似笑非笑:“我府中,的确有一位少年。不过,他不是你口口声声所说的贼首。” “呵!不是贼首?那是谁?难道还时你的远房亲戚不成?” 刘氏话音刚落,朝臣后,便走出一道纤细的身影,一身绯红色官袍,穿在女子身上,别有一番风味,她双手负在身后,眼角眉梢都写满了鄙夷二字,冷声道:“的确是我蒙家的少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儿编排我蒙家少年郎?” 蒙缙云说罢,走到刘氏跟前,二话不说,抬脚便踹了过去。 刘氏哪里受得住这么一脚,顿时就被踹的整个人翻倒在地上。 她‘哎呀’一声惨叫,头发更加凌乱了。 朝臣们一看蒙家家主来了,顿时摆摆手,呈鸟兽状散开。 蒙家主亲口认证的蒙家少年郎,怎么可能会是贼首?这宁世海该不会是抓错了人,结果丢了人,心里头不爽,还找自己的女人出来给自己找面子? 啧啧,真是丢人啊。 宁婉在看见蒙缙云的瞬间,目光就落在她一身朝服上,心里头暗自感慨道:这身衣服看起来挺威风,也不知道外头能不能买到。若是能买到 在宁婉发呆之际,蒙缙云已经走到她跟前了,看了她一眼,一脸无语道:“你好歹也是天子之师,打赏人怎么就赏一枚铜板?” 说到这儿,蒙缙云视线有一次瞪向刘氏,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刘氏没想到自己自作聪明,结果却干了这么蠢的蠢事,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可谁能想到,那贼首竟被蒙缙云认下了?蒙家可是琅琊世家之首!对血脉的要求何其严格!早些年蒙家二房膝下无子,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都没认祖归宗,反倒是让嫡长房一脉的女子继承家主之位,如今那贼首,摇身一变,竟成了蒙家人? 越想刘氏越觉得不可思议,看向宁婉和蒙缙云的眼神儿便充满了质疑。 此时宁婉穿着一身素衣,头发也简单的束起,看起来的确是挺寒酸的。 宁小姐摸摸鼻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周,确定周围没人,这才低声道:“我不穿的寒颤点,怎么引起年画对我的同情心?说不定他心酸之下,还能赏我点什么呢。” “呵。”蒙缙云猛地翻了个白眼,合着宁婉这是进宫哭穷去了?可她当当今小陛下是吃素的吗?凌刃寒亲手教出来的小陛下,能放任朝臣内斗,却依旧保持超纲不乱,还能办差,这样的心思,岂会因为宁婉哭穷就给赏赐? 想到这儿,蒙缙云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那是,陛下一定赏你一瓶鹤顶红,一瓶不够两瓶,要多少有多少。” 闻言,宁婉笑笑,一本正经道:“也行,鹤顶红的市场价应该也不低,到时候拿去换钱去。” “你!” 蒙缙云彻底对宁婉无语了。不过宁婉急着进宫给小皇帝上课,她也不变阻拦,于是便让开了道路,只交代了宁婉几句,便转身先行回府了。 今日,御书房气氛有些不太对,宁婉走到御书房门前时,只觉得门口的宫人似乎比平日里多一些,她粗略的扫了一眼,垂下眼帘,笑着走了进去。 御书房内,小皇帝身板笔直的坐在桌案前批阅着什么,身侧的屏风似是比昨日挪的更近一些。 一进去,宁婉便一屁股坐了下来,视线掠过屏风时,微微一顿,不过转眼的功夫,就又恢复常色,“陛下,今天,我教你一门绝活。” 小皇帝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宁婉一眼后,又垂下头,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道:“你既是朕的书道老师,要教什么,心中当有数吧?” “有啊!”宁婉回答的极快,然后在小皇帝满脸怀疑中,抄起桌子上的茶盏,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然后飞快的朝着小皇帝使了个眼色,她手腕一动,茶盏便朝着屏风砸了过去。 几乎是在她动手的同时,小皇帝飞快的让开身子,避免自己被洒出来的茶水误伤。 只听‘哎哟’一声惨叫,屏风‘哗啦’一声倒在地上,而屏风后,一个圆脑袋穿着紫色太监总管服的大太监从里面咕噜噜的滚了出来,还没看清外面的人是谁,就破口大骂道:“哪个混账东西敢谋害咱家!来人啊,抓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再给你来一招长长见识 大太监一声令下,门外瞬间涌入无数的小太监,排成排,跟要扭秧歌似的,摆好架势就要动手。 然而,大太监话音刚落,宁婉便鼓起掌来,“好大一只蛤蟆啊,怎么,这是蛤蟆召唤术?” 小皇帝刚才还严肃正经的脸,此刻瞬间笑成了一朵花。他讨厌宁婉不错,可他更讨厌太后身边的这群太监。 太后虽是小皇帝亲生母亲,可自小皇帝有记忆起,他的母后都是一门心思夺权,从不在意他这个皇帝会如何。 生活上的大小事情,皆安插人手,事无巨细,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起初她还以爱之名,后来被小皇帝发现之后,干脆也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光明正大的在小皇帝眼皮子底下安插眼线。 大太监在太后身边嚣张惯了,此时一听宁婉光明正大的辱骂自己,顿时脸黑成锅底,怒斥道:“这位便是宁小姐?丞相府到底是个什么教养,怎的教出这么个粗鄙女子来?” “放肆!” 小皇帝忽的一声怒斥,大太监立马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个皇帝陛下,他脸色惨白,将你撩起衣摆跪了下来,额头上冷汗直冒的道:“奴才情急失了规矩,还望陛下饶命啊!” 大太监面上虽是求饶,可心里头认定了小皇帝不敢把自己怎么着,他可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小皇帝也就是骂两句罢了,不能把他怎么着。 小皇帝小脸鼓囊囊的,显然被气的不轻、 且,这种事儿发生的应该不只一次了。 宁婉险些笑出声,她敲了敲刚才有些自己的老腿,瞥了小皇帝一眼,漫不经心道:“我也是头一次见着,在皇帝的御书房,一个太监的话这么管用的,莫不是,这御书房是你家的遗产?” “放肆!” 这声放肆喊得,声音都尖了。 同是太监,凌刃寒再怎么阴柔做作,也都有一股不容忽视的霸气在,而这大太监,就跟嗓子眼儿里装了变声器似的,刺耳的很。 宁婉翻了个白眼,冷哼出声,“老娘乃天子之师,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我说放肆这两个字?” “宁婉!咱家可是奉命前来督促陛下学习的,你若有半分玩忽职守,或是不称职的地方,咱家都有资格替太后娘娘教训你!” 大太监底气十足,鼻孔都快对到天上去了。 宁婉轻哼一声,起身拍了拍手,朝着小皇帝一笑,道:“今天心情好,再教你一个厉害的、” 不知为何,小皇帝有种阴恻恻的感觉。他虽然年纪小,可是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能让他感到害怕的,除了义父之外,宁婉还是头一个。 小皇帝点点头,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一圈,颠颠的跑到一旁去将一个王八盒子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 什么玩意儿?宁婉瞥了小皇帝怀里的王八盒子一眼,一撇嘴,道:“今天教你的是,关门打狗。” 她说话间,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捏了一块糕点,手上用力,糕点砸在门框上,‘砰’的一声,御书房的大门整个关上。 这大门虽说不算沉,可也是需要用些力气才能关上的,更何况无论是从角度来说还是精准度而言,一般人谁能做到一个糕点关上门的?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当今陛下在跟前,却又不太敢直接显露出来,于是一个个的低垂着脑袋,不吱声。 唯独大太监,皱着脸不满的瞪着宁婉,“宁小姐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你要抗旨吗?” 宁婉揉了揉手腕,笑眯眯的走近大太监,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一边笑,一遍道:“真是可怜,关门打狗这个成语,该是你的启蒙成语才是,怎么不理解呢?” 她话落,突然动手,一脚一个,顺势抄起凳子,便要朝大太监砸去。 那大太监万万没想到宁婉是个这么虎的主,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 他尖叫一声,忙要喊人来帮忙。 可谁知,不等他开口,宁婉便率先出手,一拳头砸在他的门牙上。 只听‘噗’的一声,一颗红色的牙齿和着血喷了出来,宁婉满脸嫌弃的侧开身子,避开了这肮脏的玩意儿。 大太监龇目欲裂,捂着嘴嗷嗷的叫唤,可他门牙漏风,一句话都说不清楚,更别提还隔着一扇门了。 宁婉揍完人,还笑嘻嘻的扭头去看小皇帝,“看见们,这一招叫做擒贼先擒王,再给你来一招长长见识啊!” 大太监欲哭无泪,抱着脑袋在御书房内乱窜,小皇帝倒是舒坦,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一边抱着王八盒子,一边认真的打量宁婉的揍人路数。 这招数,他怕是还得再练习个十多年,也许有一战的可能。 一个女子,怎能如此彪悍? 小皇帝突然有点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给自己找的义母,好像有点不太温柔。 宁婉说到做到,揍完大太监,一回头,目光掠过两个正要往门口方向逃的小太监,她嘴角一勾,邪魅一笑,道:“哪里跑呀小宝贝?” 话落,脚一踢,一把凳子便朝着两人砸了过去。 小皇帝顿时吓得连呼吸都没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宁婉的方向。 那凳子跟长了眼睛似的,先是砸在其中一个小太监的脚上,然后那小太监身子一歪,一头将旁边的小太监给扑倒了。 “好!” 小皇帝忍不住鼓起掌来,刚一抬手,忽然意识到怀里还有个王八盒子,立马又缩回胳膊,一本正经的看了宁婉一眼,道:“放肆宁婉,母后派来的人,你怎能如此对待?” 众太监欲哭无泪,陛下,您这马后炮也太明显了吧? 这都快打完了,您才说这话? 宁婉面不改色,掏了掏耳朵,“哎呀,风太大了,听不见,你说啥来着?” 说话间,宁婉手上动作也不停,顺手抓了两个小太监,扔到小皇帝跟前。 小皇帝吓得‘嗷呜’一声,一人一脚,把人给蹬开了。 “陛下!”大太监是真的怕了,急忙跪着爬到小皇帝跟前,脑袋磕的‘砰砰’响,含糊不清的哀求起来。 他带来的小太监见状,赶紧爬过来翻译道:“陛下快让宁小姐住手吧!奴才们知错了,奴才们再也不敢了!” 小皇帝茫然的望着大太监,“公公哪里有错?公公奉命前来督促朕的课业,怎么会错呢。” 小太监看了眼嗷嗷叫唤的大太监,翻译道:“不不不,是奴才们错了,奴才们不敢奢求陛下原谅,只求陛下看在奴才们在太后跟前伺候多年的份上,让宁小姐停手吧。” “可是……” 小皇帝为难的看了大太监一眼,叹气道:“宁小姐是朕的师傅,她教什么,朕就得学什么。她正在给朕上课,朕作为弟子,怎么能喊停呢?” 乍一听,这小皇帝说的头头是道,可陛下啊,您确定这宁小姐是给您上课,不是教您揍人么? 大太监欲哭无泪,连忙将求饶的方向转向宁婉,用眼神儿示意小太监翻译:“宁小姐,是奴才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高抬贵手,原谅奴才们这次吧。” 宁婉身子刚热乎,这些人就求饶了。 一般在她们这道上,有个规矩。热身前的动手,都是饭前小菜,身子热乎了,这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出招。 眼下,她再动手,似乎这些人也承受不住了。 宁婉摆摆手,屁股一撂,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似笑非笑道:“诸位当着陛下的面儿,随意闯入御书房在前,紧接着,又对天子之师,也就是老娘不敬在后,现在一句你们错了,就想安然无事?” 她斜眼扫了过去,语气一沉,冷声道:“欺负我徒弟年纪小是么?” “奴才不敢!” ‘哗啦啦’的,瞬间,御书房内跪了一片,那整齐有力的四个字,透过御书房的大门传了出去。 御书房外,众侍卫都傻了眼。 谁不知道,太后强势,她身边伺候的宫人在陛下跟前,也得寸进尺的很。可这么多年来,小皇帝学的都是隐忍之道,从未发作过,今天怎会如此不留情面? 屋内,宁婉撑着脑袋,看向小皇帝,微微一笑,道:“该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任何后果,凌刃寒担着。” 这口气,说的跟西厂是她家开的一样。 此时,正要进宫的某九千岁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他皱了皱眉,面无表情的吩咐道:“再快一些。” 马车外,厂卫立马加快速度,驾着车往皇宫赶去。 这边,宁婉说完让小皇帝自己看着办后,便真的不再说话,只是手上把玩着一根簪子,那簪子似乎是成双的,只是另一只,此刻正插在桌子上,纹丝不动。 众太监皆俯首跪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青石地,头顶是宁婉那漫不经心的笑,正前方是小皇帝端坐龙椅上。 小皇帝回头看了看宁婉,用眼神儿询问道:真的要处置吗? 宁婉扯起嘴角,一点头,示意:对。 当别人欺负你时,你若习惯性的不予以还击,那么那个人只会以为你是怕了,会得寸进尺的欺负你。可当你适当的还击一次之后,他会知道,你的底线何在。 太后就是在小皇帝这里得了太多的宽容和特权,才会让他身边的奴才都敢在小皇帝面前狐假虎威。 可如今,小皇帝既是她宁婉的弟子,就绝对没有再被人欺负的道理。 小皇帝犹豫片刻后,忽的一拍桌案,“来人,将这些人给朕……” “陛下,太后娘娘传召。” 不等小皇帝说完,门外,一声尖锐的声音传了进来,小皇帝顿时脸色惨白,紧张的望向宁婉的方向,眼睛里的慌张肉眼可见。 宁婉微微一笑,朝着他摇摇头,示意:没事儿,有我呢。 第一百零八章:杖打五十大板 在看见宁婉朝着他微微点头后,小皇帝心口的一口气这才缓缓咽下。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皇帝对宁婉,似乎若有若无的有种依恋的感觉。 当皇帝的,戒心都重,尤其是小皇帝,连自己的母亲都要防备,更何况是别人? 门外传旨的太监弓着背候在御书房外,眼角余光不动声色的瞥过御书房内的景象,尤其是在看见大太监捂着嘴,还有鲜血不停的从他嘴里流淌出来时,传旨太监眉头一蹙,脸色阴沉沉的,乌云密布。 不过,跟大太监相比,传旨太监显然沉稳很多,他先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宁婉一眼,随后笑着道:“陛下,还请您与宁小姐同往。” 宁婉扯起嘴角,一手勾在小皇帝的肩膀上,一脸笑的没心没肺的盯着传旨太监,调侃道:“小公公,你这胭脂哪儿买的?” 宫里头的太监,上妆的不在少数。一般越是面貌清秀的,反而越是不爱上妆。至于凌刃寒,他上妆纯属为了让自己难看。结果不成想,难看也能碾压一片人。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天爷赏饭吃吧。 此时站在宁婉跟前的传旨太监,生的算不上是精致,但是上了妆之后,也还有几分变态的既视感。 此时宁婉一问,他顿时垂下脸,低声道:“启禀宁小姐,是太后赏赐的胭脂。” “哦,”宁婉羡慕的点点头,一脸正经道:“我正琢磨着用什么胭脂上妆能半夜吓死人,赶巧就遇上你了,回头你把你的那个胭脂,也给我用用?” 半夜,吓死人? 传旨太监嘴角一抽,险些气的背过气儿去。这宁婉当真是个粗鄙不堪之人!难怪太后这么不满意。 而再看看小皇帝,打从今天宁婉来了之后,他这嘴角就没合上过。从前不敢教训的人,今天都教训了,从前没说的话,宁婉今天也都说了。 他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当皇帝原来这么痛快。 宁婉怼完传旨太监,便勾着小皇帝的脖子,教育道:“看见没有?这就是反面教材,男人不要随便化妆,否则,别人会以为你是一桩冤案呢。” 小皇帝点点头,“嗯。” 宁婉继续:“乖,今天教你的东西,都记在脑子里,你尽管当你的皇帝,出了事儿——”说到这,宁婉顿了顿,毕竟是皇帝,执掌天下之人,宁婉可不想负责,于是她想了想,理直气壮道:“出了事儿,自有九千岁给你撑着。” 小皇帝脚步顿了顿,抿着唇,坚定的点点头,“朕知道。” 师徒二人不紧不慢的赶到太后的寿安宫时,已经有人来禀报过御书房的事儿了。 对宁婉,太后本就是不满意的,只是奈何宁凰那丫头不争气,白白的被宁婉夺走了机会,她这才无奈,被迫妥协。 可一想到今天宁婉居然在御书房打她的人,太后的一腔怨气‘蹭’的一下子师升了上来,她寒着一张脸老脸,摆足了架势,就等着宁婉和小皇帝过来了。 此时,宫门外,终于传来一声高呼:“陛下嫁到。” 太后仰起下巴,目光冷冷的扫向门口。 寿安宫殿外,宁婉与小皇帝一前一后的进来。太后的视线瞬间落在宁婉身上,那目光,似要将宁婉凌迟一般。 “跪下!” 不等她二人走近,太后一声令下,瞬间,殿内所有的宫人都不禁捏了把冷汗,默默地垂下脑袋。 就连小皇帝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小脸紧绷。 来见他亲娘的表情跟上坟似的。 宁婉心中好笑,然,不等太后发作,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太后,请替陛下做主啊!” 她这一跪,小皇帝吓了一跳,回眸不可置信的瞪着她,一脸震惊:不是说好的替朕兜着的吗? 宁婉挤了挤眼睛:吹牛皮你也信? 小皇帝小脸顿时皱了起来:那朕怎么办? 宁婉挑挑眉,意思不言而喻:生死有命,自求多福! 宁婉!这个混蛋! 这一挑眉,险些没把小皇帝气出个好歹来!他到底是哪颗心瞎了,居然会信宁婉的鬼话?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太后眯起眸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满腔怒火瞬间都转移到了宁婉身上,“哦?本宫替陛下做主?本宫听说,宁小姐威武霸气,就在刚才,还替陛下教训了本宫派去督促陛下的人呢?” 宁婉小脸一白,眼眶瞬间红了,她抬起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太后,哽咽道:“启禀太后,臣女错了,臣女下回教训人之前,必定先请天地之命,得了老天爷的允许,再动手。” 还有下次? 太后脸一沉,当即怒道:“宁婉!本宫请你进宫,不是带着陛下胡作非为的!而是让你教导陛下书道!你若不能胜任……” “陛下的书道,不如给娘娘露一手吧?” 宁婉打断太后的话,目光忽的看向小皇帝。 两人视线半空中交汇之际,小皇帝瞬间懵了。他的书道向来拿不出手,宁婉这是要做什么?坑他吗? 见小皇帝抿着唇,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宁婉笑道:“陛下的书道,本就不差,随便写写,无妨的。” 她说的轻松,好像写几个字就跟鸡爪子随便爬两下就行。可小皇帝却开始头疼了,心里头跟烧了炕似的,可偏生宁婉一脸淡定,还朝着她挤眉弄眼! 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太后冷冷一笑,“好啊,如若陛下的书道没有进步,今日你宁婉,身为天子之师,就拖出去,杖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宁婉意味深长的看了太后一眼,心下也明白,太后今日就是一口气不顺,要那她开刀罢了。 可太后还没开口呢,宁婉就自己送上门了。正中下怀。 宫人们立马研墨备纸,小皇帝就像是一只被赶上架的鸭子,生无可恋的看着宁婉。可这一看,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宁婉跪下的姿势有些诡异。 察觉到小皇帝的视线,宁婉抬眸,朝着他眨眨眼,笑的意味深长。 小皇帝恍然大悟,宁婉根本没跪! 不过她这姿势,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陛下。” 太后开口,叫了小皇帝一声,后者猛地回神,这才发现,笔墨备好,就等他动笔了。 “不如这样,宁婉奉命教导陛下也有几日了,今日如若陛下的书道有进步,本宫就放了她,既往不咎。可若是陛下书道一如往常,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太后英明!”不等小皇帝回过神来,宁婉一个大叩首,将他的话堵住。 霎时间,小皇帝只觉得脑门上被人丢了一捆炸药似的,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动着。可当事人倒还一副你看,老娘够不够仗义的表情。 深吸了口气,小皇帝一咬牙,走到桌案后,愤愤的瞪了宁婉一眼后,提笔开始写了起来。 不多时,一幅字写好。小皇帝脸色灰白的挪开脚,眼神儿愧疚,不敢去看宁婉。 郁闷归郁闷,可今日宁婉若真是受了惩罚,他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毕竟天下百姓都是陛下子民,宁婉就姑且算个长歪了的子民吧,可不也得受他福泽庇佑么? 这么一想,小皇帝心中更加郁闷了。 宫人拿起小皇帝刚写的字,奉给太后。也不知太后看没看清楚,她将字往地上一扔,怒道:“放肆!宁婉,陛下跟着你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宁婉不动声色的瞥了小皇帝一眼,笑了,抬起头对上太后的视线,一字一句道:“娘娘可觉得,陛下哪里写的不好?” 她问这话时,底气十足,就连小皇帝,都不由得红了脸。他的书道他自己心里有数,加上这几日不曾勤奋练习,写出来的东西几斤几两他心中有数。 太后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的看了宁婉一眼,眯起眸子,道了一句:“陛下乃天子,他的师父,定是要万里挑一的,你?如你这般,授业之时只会带着陛下胡闹的,怎配为天子之师?来人,拖出去,打!” 宁婉依旧面无表情,从她决定进宫给皇帝当书道老师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跟太后这梁子迟早要结上。 她扭头看向小皇帝,微微一笑。 小皇帝错愕片刻后,忽的反应过来,忙拦在宁婉身前,厉声道:“谁敢动!” 皇帝开口,宫人们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作。于是众人垂下头,不敢乱动。 而小皇帝拦到宁婉身前的瞬间,只听见耳朵后,传来宁婉的低笑声。 顿时,小皇帝的脑门上青筋暴起,他恨不得现在就转身,把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正郁闷着呢,就听见身后,宁婉声音极轻的道:“小年画辛苦啦,咱们的靠山来了。” 靠山? 小皇帝正纳闷之际,门外,忽的传来一道阴柔却不失霸气的声音:“咱家来迟,不知太后何故动怒?” 寿安宫殿外,一道绯红色的身影疾步走了进来,那眉间一点朱砂,刺入眼帘。 第一百零九章:你倒还挺有理了 九千岁进门的第一眼,便瞥向了宁婉。 见宁婉无碍,九千岁的一颗心这才安放回心底。 而此时,太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宁婉竟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小皇帝在看见凌刃寒的瞬间,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眼眶都红了。要不是碍于自己是皇帝,只怕是现在他就能直接抱着凌刃寒的大腿哭一场了。 太后脸色难看,她昨日派人去传凌刃寒进宫回话,自己派去的人被拒之门外不说,今天早朝,他也是称病不出。此时凌刃寒的出现,目的为何,不想也知道。 “千岁身子不适,有话派人进宫传一趟便是,怎的还亲自来了?” 太后眯起眸子,声音不起波澜,听起来倒是一副君臣友爱的模样。 可谁知道背底下,太后恨不得把凌刃寒拆骨扒皮炖汤喝! 见状,宁婉摸摸鼻子,笑的一脸得意。 正所谓阎王打架,小鬼看戏。对付太后这种老妖婆,那自然是关门放凌刃寒了。小皇帝缩在宁婉身边,正板着小脸死死地盯着两人,冷不丁的,手心里突然一把东西塞了过来,他眼睛瞪大,猛地回头要看宁婉,却被宁婉一记眼刀子止住。 一把瓜子,消无声息的送到了小皇帝的手上。 凌刃寒抱拳躬了躬身,声音不咸不淡道:“微臣身负摄政之职,又监管陛下学业,今听闻太后对陛下书道不甚满意,思前想后,想来是咱家监管不力所致。既如此,还请太后收回微臣摄政之职,此后,微臣只一心照料陛下,朝政之事,绝不干涉。” 他说着,面无表情的摘下高礼帽,垂着头,不卑不亢的对上太后的视线。 太后越听越觉得不对,凌刃寒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自己要卸任辞职了? 她眼前一亮,瞬间有种喜从天降的既视感,“既如此,本宫也就……” “京城女子走失案,微臣自会挪交京兆府,闽南官员任用之事,微臣也会一一挪交,至于西北边境诸国,微臣自会一一招呼此事,太后不必忧心。” 他每说一句话,太后的眼皮子就跳上一跳。 你听他说的都是人话,可实际上呢,京城女子走失案,要是京兆府能处理的了,还需要动用西厂? 闽南官员要是听话,还至于让满朝文武愁眉不展?那些本是蛮荒之徒,动辄打杀,压根不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这些年要不是西厂从中调和,别说是俯首称臣了,怕是他们还能揭竿而起,占地为王! 边境诸国更是不必多说,当年九千岁率西厂数百人入边境,一月后收服小几个小国之事,早已传遍。说是俯首称臣,实则,不过是拗不过西厂铁骑。 凌刃寒这要是一去打招呼,不就是相当于直接告诉人家,我家大门常打开,欢迎你们来打我么? 太后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气的脸都变成了青灰色,可偏生九千岁姿态摆的端正,大有一副小可怜任人宰割的模样,可是问题是,谁敢轻易宰割他! 迟迟不见太后说话,凌刃寒扯起嘴角,继续道:“太后若是担心旁人说闲话,微臣明日早朝,便自动请辞便是。只是陛下学业也好,处事也罢,但凡半分太后不满意,那都是微臣的过错。” 他这一句话,将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把宁婉撇的一干二净。 可问题是,凌刃寒自动请辞,朝臣只会大骂她们母子没有良心,卸磨杀驴!更甚者,怕是要被百姓们戳断脊梁骨。 太后的一张脸几乎都要扭曲了,她紧紧的抠着椅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千岁这是哪里话?你为陛下鞠躬尽瘁,天下皆知,哀家怎会责怪你呢?” “那这字……”凌刃寒上前一步,从地上捡起小皇帝写的那副字,乍一看,眉头一挑,视线若有若无的从宁婉身上掠过,不动声色。 小皇帝小心脏一抖,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见凌刃寒盯着那副字,太后摆摆手,皮笑肉不笑的道:“这字,倒是有些长进。” 她现在还能说一个不字么? 凌刃寒请辞这种话都说出口了,明摆着就是威胁她! 她当初为了讨好凌刃寒,给她赐了多少美人儿,不是被拒之门外,就是被他变着花样的赶出府去,就连她的外甥女韩香都没能逃过,如今为了一个宁婉,他竟如此偏袒! 一想到这儿,太后那张保养得当的脸瞬间又沉了下来,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凌刃寒神色不变,只斜睨了眼宁婉,淡淡道:“太后夸奖,还不谢恩?” 宁婉忙从善如流,开口谢恩:“多谢太后娘娘夸奖,您不必客气,这些都是实力。” “你!” 太后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把自己的翻白眼。 宁婉!这个小贱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凌刃寒朝着太后微微一笑,眉心的那抹朱砂就跟一滴血似的,狠狠地刺入太后的眸子里,她眼睛一抽,深吸了口气,点头,笑道:“如此,还是辛苦你日后多多费心了。” 宁婉从地上爬起来,毫不客气的将小皇帝的肩膀一拍,认真道:“陛下自会努力,太后放心便是。” 小皇帝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没搭话。 从寿安宫出来后,小皇帝走在前面,凌刃寒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宁婉踩蚂蚁似的,遥遥的跟在两人身后。 突然,九千岁停下脚步,走在前面的小皇帝跟心有灵犀似的,忙转身看向凌刃寒。 “义父……” 凌刃寒回头看了宁婉一眼,狭长凤眸像是一道吸铁石似的,瞬间黏住了宁婉的视线。 饶是看了这么久,宁婉每次对上凌刃寒的那张脸,还是难免心猿意马。眉目如画,眉心朱砂妖孽却不娘气,饶是上了妆,遮住了七分容颜,可一眼,还是能让人心动万年。 宁婉走着走着,突然冷不丁的酒撞到了凌刃寒的身上,头顶一声轻嗤传来,她猛地回神,定睛一看,自己两只脚正踩在凌刃寒的脚上,而身前,某人气压低沉如千年寒霜一般。 宁婉深吸了口气,忙往后退了两步,讪笑道;:“哎妈呀,瞧这脚,好色!见着漂亮的就情不自禁了。” 凌刃寒心底一声冷笑,自从遇上宁婉之后,他这头疼的毛病突然就犯了。 好像一个时辰不给他捅个篓子出来,宁婉就不甘心似的。 此时见宁婉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凌刃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斜眼扫了小皇帝一眼,道:“陛下还请先回,微臣有些事情要跟宁小姐好生交代。” 小皇帝一脸同情的看了宁婉一眼,其实,宁婉这人也不坏,他也不讨厌。甚至,就凭她敢跟太后较劲儿,敢说动手就动手的性格,小皇帝还有几分钦佩。 毕竟,宫里头的人,谁不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可宁婉不同,宁婉是把别人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她的脑袋握在凌刃寒手里。 小皇帝规规矩矩的给凌刃寒行了一礼后,转身脚底抹油似的逃了。 而此刻,花园里只剩下宁婉和凌刃寒两人。 四周宫人纷纷选择绕道而行,连路边经过的蚂蚁都纷纷钻回蚁穴,生怕招惹了这位。 宁婉摸摸鼻子,仰起脑袋对上凌刃寒的视线,理直气壮道:“没错,人是我揍的,都是我干的,你想怎么着吧?” 她今日打了太后的人,无异于给了太后一个下马威,更是告诉太后,就算她是小皇帝亲娘,也别想对她的人指手画脚。这要是换做旁人,脑袋都够拖出去砍十次了。 也就是宁婉,太后就算是看不过,也不敢打杀。 首先,她徒弟是荀夫子,其次,谢泽芳自称她兄长,再者,蒙家蒙缙云是她亲表姐,最后还有个凌刃寒,虽然外人皆传闻,落在九千岁手里,宁婉活不过一个月,可眼下看来,她不仅活下来了,还被九千岁宠上了天。 凌刃寒轻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你倒还挺有理了?” 宁婉挑眉,“我既然动了手,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 “宁婉!”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满腔怒火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如何发泄。这种感觉,让向来冷静自持的九千岁感到无措。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咱家在时,你想要翻了天,也就容了你。可今日是什么情况?若咱家不来,你以为她会轻易放过你?” 霎时间,宁婉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的锤了一拳头。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自信,就这么认定了凌刃寒会来。 只是,她还真没想过,如果凌刃寒不来,她会如何。 想到这儿,宁婉眨眨眼,话脱口而出道:“那你会不来吗?” 凌刃寒呼吸陡然一顿,深吸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宁婉,“你说呢?” 话音未落,一道温软的唇便抵了上来。宁婉在御书房时,还偷吃了两块糕点,唇边泛着淡淡香甜,她环住凌刃寒脖子的瞬间,凌刃寒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方才那种无措和无奈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 待他正想深入一步,宁婉却忽的撤开身子,皱起眉头,一脸无语的道:“你嘴唇上的口脂什么地方买的?怎么不见掉色啊?” 一句话,九千岁顿时血液逆流,咬牙切齿道:“宁婉!” 第一百一十章:姐姐快来,我们回家 进宫时,九千岁专属马车接驾,结果回程,却变成了宁婉腿儿着回去。 软软一路跟在宁婉屁股后面,忍不住的感慨道:“真是命运无常啊。小姐,您早上的时候,可有想过漫漫长路,咱们还要走回去的?” 宁小姐眼角一抽,停下脚步,锤了锤走的生疼的腿。 他丫的,她不就是闲来无事,调戏了一下凌刃寒么,至于这么气急败坏的连顺风车都不让搭的么?受气小媳妇都不这么幼稚的! 此时软软这话,更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在了宁婉的心口。 她深吸了口气,冷笑道:“你看热闹的时候,可有想过要陪着你家小姐我一起腿儿着回去?” 吴刚将宁婉送到御书房后,至于丫鬟,自是带到了偏殿休息。因着吴刚黑面煞神的缘故,软软在偏殿的待遇,那根宁婉可完全是两个级别。 不仅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就连宫女,那都是变着法的凑上来,花钱听宁小姐跟九千岁的故事。 可惜,软软不会讲故事。 以至于,一毛钱都没赚到。 主仆二人同时叹了口气,正往回腿着走呢,冷不丁的,一辆奢华马车,忽的拦住了她的去路。 马车宽敞,两侧跟着婢女,马车前挂着两个铃铛,马车一动,叮叮当当的,吵死个人。 宁婉翻了个白眼,目光四下一扫,见不远处有买米糕的,于是用胳膊肘撞了撞软软,“哎,你去给你买点米糕。还有金安斋的烧鹅买一份,再给小屁孩买点酱牛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别饿着了。” 软软:“……” “小姐,您以为昨天夜里您做梦喊着想吃酱牛肉奴婢没听见么?” 宁婉:“……” “那不是我。” 软软:“……” 软软识趣的去给宁婉买吃的去了,她家小姐既刻意把她支走,那就说明此时她的存在是碍事儿的。跟了宁婉这么久,软软从最初的震惊她家小姐居然会打人,到如今的见着她家小姐干架开始数招数,心中暗自盘算着这些人到底谁厉害,然后记下名单,日后留着报仇用。 马车内,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么宽敞的路,本小姐就奇怪了,你为何偏生挡着我?” 车帘缓缓掀开,毫不意外的,马车内坐的人,正是谢熏儿。 谢泽芳离京,如今已经在去禹州的途中。将军府只有谢熏儿一位主子了,纵然是庶出,却也是主子。可是,谢熏儿自幼唤谢泽芳为大哥,却都没被答应过。她一只以为,谢泽芳只是性子冷,且不喜别人这么叫他。直到前几日,谢熏儿无意中听闻,宁婉竟是谢泽芳主动认下的妹子,霎时间,她心中的怒火便‘蹭’的一下上来了。 看来,是她误会了她家兄长对宁婉的感情了啊。 宁婉抱着胳膊,漫不经心的打量起谢熏儿,笑道:“听你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条路都是你家的呢。” 谢熏儿眉头一皱,冷哼一声,道:“宁婉,今日这条路,你必须给我让开!” 她是将军府的千金,宁婉是什么?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废柴罢了。 岂可同日而语? 宁婉撇撇嘴,看了谢熏儿一眼,忽的笑了起来,“我要是不让,你欲如何?” “不让?” 谢熏儿从腰间取下一根鞭子,‘啪’的一声,甩在地上。鞭子和地面相接发出的‘啪’的一声,惊的周围路过的人纷纷退后,生怕殃及池鱼。 然而,宁婉面不改色,摸摸鼻子,看了眼周围散开的人群,耸耸肩,道:“大街之上,老娘没有揍女人的习惯。” 说着,她抬脚便走。 不揍女人,不是不敢,而是因为谢熏儿好歹也是谢泽芳的妹妹,如果大街上被她揍了,这人丢的还是谢家的。如今谢泽芳远去禹州,正是流言蜚语满天飞的时候,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给他添堵。 可惜,宁婉不想,谢熏儿却跟喝了壮胆酒似的,见宁婉不动,她手上鞭子忽的朝着宁婉甩了过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处酒楼二楼,一道月白色身影正坐在临窗的位置,看见下面的动静,他眉头轻蹙,正要动手,身侧那人却忽的按住他的手,低声道:“京城里到处都是西厂的人。如今全天下都在找魔宗少主,你想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吗?” “我……” “西厂那阉贼虽不讨喜,不过目前看来,对她到时袒护的紧。” “那混蛋!当初若不是他重伤少主,也不至于害的少主被眉月那贱人暗算!” “好了,少主还活着,不应该高兴才是吗?” “那女子怎么办?” 那人视线冷冷的落在挥出鞭子的谢熏儿身上,若非紫康阻拦,只怕他现在就能冲下去,一刀了结了谢熏儿。 紫康神秘一笑,道:“无名既然回归,京城之内,便再无人能伤的了她了。” 话落,只见酒楼下方,宁婉忽的抬起脚,狠狠地踩住谢熏儿挥过来的鞭子,勾唇一笑,道:“就这点本事?” 谢熏儿用力的拽了拽鞭子,纹丝不动。宁婉的脚就跟千斤鼎似的,死死地踩在鞭子上。 周围虽然没什么人围观,可门缝里无数双眼睛看着,谢熏儿乘坐的又是将军府的马车,想不让人知道她是谁都难。她发了狠,猛地用力,谁知就在这时,宁婉却忽的松开脚,顿时,谢熏儿一时不查,整个人便朝着马车里摔了进去。 ‘砰’的一声,臀砸在车内的小几上,发出一声巨响。 而宁婉,则拿着刚抢到手的鞭子,上下打量起来,一边看,还不忘一边鄙视道:“女孩子家家的,整日里打打杀杀的,粗鲁。” 暗处,众西厂厂卫无语望天:宁小姐,您是真的忘了您今天刚揍过太后身边的太监?昨天揍了你亲爹派来的官差?前些日子就更不用说了吧? 可惜,宁某人心里没点数,鄙视完谢熏儿,又将嫌弃的将鞭子随手扔在地上,然后目光落在了谢小姐的马车上。 谢熏儿见宁婉眼睛都在发亮,一时间后背都绷直了,紧张的瞪着宁婉,“你,你想干什么?” 宁婉单手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道:“你这辆马车,怎么卖啊?” “什,什么?”谢熏儿以为宁婉是在故意羞辱她,顿时脸色涨的通红,咬牙怒道:“宁婉,你别欺人太甚!” 宁婉锤了锤有点酸疼的腿,皱着眉感慨道:“你马车都来了,总不好让你再赶回去吧?多累人啊。” “宁婉,你想干什么?” 谢熏儿慌了,眼看着宁婉一步步的走近,她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气势,此刻看宁婉的眼神儿,就跟看洪水猛兽没什么区别了。 她堂堂将军府千金,竟被宁婉欺凌至此! 谢熏儿气红了眼,双手撑着车壁,厉声道:“都是饭桶吗?还愣着作甚?” 她一声令下,马车后跟着的家丁咬紧牙关,不要命的朝宁婉冲了过去。 好歹是将军府,家丁也算是有两把刷子。 宁婉捶着腿,满脸不耐烦的应付着。 心中无语的骂道:这么热的天,一天居然让她动两次手? 岂有此理! 宁婉正漫不经心的应付着,冷不丁的,谢熏儿从袖子里滑出一根银针,那银针上,泛着幽蓝色的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只瞧着十分诡异的样子。 忽然,宁婉只觉身后有人偷袭,她忙一个下腰,抬脚便踢了过去,就在这时,谢熏儿手上的银针突然射出,朝着宁婉刺了过去。 银针划破空气,微不可查。 眼看着银针就要刺入宁婉的身体,突然,一道瘦弱的身影忽的出现,他双指一夹,便将那根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银针夹在手里,然后冷着脸正要将银针还给谢熏儿,却听身后宁婉道:“蒙澈,不要。” 就算看在她姓谢的份上,宁婉也不会杀她。 蒙澈肉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悦二字,他冷哼一声,将银针扔在地上,抬脚便朝着马车飞了过去。 谢熏儿此时早已吓得肝胆俱裂,眼睁睁的看着蒙澈逼近,她却一动也动不了,就像是被人施加了定身术似的。 蒙澈冷哼一声,拎起谢熏儿,翻了个白眼,便将人扔了出去。 宁婉正准备阻拦,可为时已晚。 蒙澈扔完完,大喇喇的站在马车上,一手叉腰,一手朝着宁婉招了招,“姐姐快来,我们回家。” 宁婉:“……” 不是,你好歹也是抢人马车,不能温柔点吗? 显然,温柔这两个字,小屁孩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他转身钻进马车,一脸嫌弃的将里面的香枕,褥子等东西统统扔了出去,只留下宽敞的地方,然后一脸求表扬的样子看向宁婉。 宁婉欲言又止,深深地看了他两眼,然后长叹一口气,爬上了马车。 而马车下,谢熏儿正稳稳的挂在一旁酒楼的栏杆上,她双手死死地抓着栏杆,惊恐的目光掠过酒楼里的人,“救,救我……” 然而,酒楼内,那白衣男子缓缓起身,朝着她走了过来,邪魅一笑,一把抓住谢熏儿的手将人拎了起来,然而在将她拎起来的瞬间,只听‘咔嚓’一声,谢熏儿一声惨叫,手便这么生生的折断了。 宁婉从马车里钻出来,顺着叫声看去,可抬头,却发现空空如也,谢熏儿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她皱起眉头,正疑惑着,便听见身后蒙澈小声嘀咕道:“哼,再有下次,打断她的排骨!” 宁婉:“……” 这孩子到底是随了谁? 第一百一十一章:提亲呀?早说嘛 宁婉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跟谢熏儿在街上的这一架,竟然会惹下这么多麻烦。 次日一早,宁婉府邸门前,便排起了长队,闹哄哄的,比菜市场也不遑多让了。 “莫挨老子,把你的肥臀拿开。” “说谁呢丑东西,我要是你,就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了,照镜子都能给镜子吓稀碎!” “瘪犊子玩意儿,就你这样还有好意思上门提亲?哪家的这么没眼力居然找你?” …… 声音穿过院墙传入院中。 宁婉正跟黑猫对峙,桌子上摆着一只毛球,一人一毛互相干瞪眼,谁也不想让谁。 软软在一旁抱着手,哈欠连天,“小姐,您怎么连一只猫都欺负?” 闻言,宁小姐理直气壮道:“一只猫都欺负不了,老娘不要面子的啊!” 就在昨天夜里,宁小姐半夜醒来之际,却见此黑猫正趴在自己床头眯着眸子打呼噜,深更半夜的,这厮居然敢骑在她头上?越想宁小姐越生气,当即便将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猫给捂进了被子里。 结果一觉醒来,宁小姐的鞋子里,一只小老鼠正为艰难的在里面挣扎,而某只黑猫,优哉游哉的守在鞋子旁,时不时的用爪子扒拉一下,将即将逃跑的小老鼠再给扒拉回去。 你瞅瞅,这是猫干的事儿么?这简直就是成精啊。 软软看破不说话,叹了口气,无奈道:“小姐,您再不出去瞧瞧,只怕是那些人要将咱们的门给敲破!” 原本宁婉是不打算理会外面的事儿的,毕竟以她这种美貌程度的,上门提亲的踩烂门栏也是正常的事儿。 只是让她们这么一直敲门也不是回事,于是宁小姐叹了口气,默默地收拾了一番,淡淡道:“将诸位请到花厅吧。” 说完,她进屋去换了身衣裳,另外,将自己的造型重新折腾了一番。 一炷香后,前厅内,媒婆们挤挤攘攘的塞满了整个前厅,放眼望去,乌泱泱的一片。 宁婉裹着一件宽松的袍子,脸上的妆容画的如同见了鬼似的,头发也编成了无数个小辫子,堆在脑袋上,看起来格外另外。 她溜溜达达的进了前厅,刚一走进去,四周一片到抽气的声音。 “宁小姐这是——怎么化成这个样子啊?” “嘘,谁知道呢,或许九千岁就偏好这种的呢?” …… 宁婉满意的听着这些人对自己的评价,心情甚好。 前世她虽然没经历过相亲,可影视剧总见过吧。 论如何优雅的拒绝相亲,扮丑这招,屡试不爽。 宁婉故意翘着腿,往主座上一坐,一开口,便粗着嗓子道:“诸位的来意,我已明了。请先做,咱们来,唠唠嗑。” 众媒婆一听,哎,有戏。于是立马能坐的坐好,坐不下的互相挤着屁股站好。 为首的媒婆不好意思的看了宁婉一眼,羞涩道:“哎哟,宁小姐您实在是客气了。这事儿只要您拍板,咱们就定下了。何须说那么多呢?” 宁婉眨眨眼,买白菜还得挑挑呢,婚姻大事,岂能随便? 于是乎,宁小姐深深地看了媒婆一眼,笑道:“该说的,还是得说,我这人吧,您瞧着脾气不好,日后进了门,只怕是要有矛盾隔阂,所以……” 宁婉话没说完,媒婆突然一拍大腿,了然道:“宁小姐是担心婆媳矛盾?您放心,我家这个铁定是个温顺的,绝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温顺的? 宁婉摸了摸脑袋,一本正经道:“我喜欢野蛮粗狂的。” “啊?”众媒婆皆是一愣,谁家找媳妇找野蛮的?这位宁小姐,怕不是吃错了药? 在一片寂静中,站在后面的以为瘦干的媒婆站了出来,像是中了彩似的,得意道:“我,我家这个,乃是全京城第一彪悍野蛮的,宁小姐您瞧着,几时上门提亲合适?” 宁婉:“……” “你的意思是,入赘?” 一听这话,媒婆立马拍着大腿惊喜道:“哎呀!那可再好不过了!入赘好啊!宁小姐真是个敞亮人,其实以我家这个的条件,您这边入赘,可谓是后半生不愁啊!您且等着,我这就回去说道说道,隔日就把聘礼给小公子送过来。” “等,等会!” 宁婉总算是从茫然中回过神来,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给谁提亲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瘦干的那个媒婆,一脸不解的看着宁婉,喃喃道:“小,小公子啊?” 小公子?她这座府邸里,除了蒙澈,还有哪个小公子? “你再说一遍,你来是给谁提亲?” 宁小姐不动声色的擦了擦脸上厚重的脂粉,有种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她费尽心思把自己画成了个猿人,就差直接跟人说自己喜欢太监了,结果——人家提亲的对象压根就不是她! “哎呀,宁小姐,您就不必藏着掖着了,昨日小公子出门,那多少小姐们都瞧见了的?这般清风朗月的公子,谁不喜欢?” 宁婉:“……” “宁小姐,您觉得多少聘礼合适啊?小公子现如今,可是抢手的紧呢,不过满足您要求的,也就我这一家了,我回去商量商量,这聘礼您只管开口便是。” 她目光掠过在场众人,忽的坏坏一笑,意味深长道:“提亲呀?早说嘛。” 媒婆一听,立马面露喜色,“宁小姐您这是同意了?不知小公子那边……” 宁婉点点头,神秘兮兮的拉着媒婆,低声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见他,这事儿就成了。” “这,这可真是太好了。多谢宁小姐,多谢……” 媒婆再三感谢后,在众人一脸艳羡的视线下,跟着宁婉去了后院。 宅子不大,后院里除了宁婉的练武场和单独开出来的小菜园外,就只有一个蒙澈这两日新发明的玩具——鸡窝。 此鸡窝甚大,足够让他再里面与鸡鸭斗武还能绰绰有余。 “宁小姐,您放心,小公子若是嫁过去,绝对不会受半点委屈,您只管放心就是。” 宁婉扯了扯嘴角,“嗯,放心,他不会委屈的。” 说着,宁婉打开鸡窝的门,朝着里面招呼了声,道:“人在里面,你们好好唠唠。” 说着,她嘿嘿一笑,一把将媒婆推了进去。 媒婆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耳边一团热乎乎的东西凑了过来,她一扭头,顿时‘啊呜’一声,吓得连声尖叫。 “哎哟,小公子,您快些把这个拿开!” “小公子,这东西啄人,您可拿远些。” “亲娘呀,救命啊!太吓人了!” …… 里面阵阵惨叫声传来,蒙澈玩的不亦乐乎,手上抱着五嬷嬷新养的老母鸡追着媒婆屁股后面跑,玩的还挺开心。 倒是媒婆,百来斤的身子,生生的被逼成了灵活的胖子,满窝乱跑。 宁婉拽了把葡萄坐在院子里惬意的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似笑非笑的盯着里面的两人。 五嬷嬷皱着眉从屋内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正在给蒙澈做的新衣裳,不解道:“小姐可觉得哪里不妥?为何要故意折腾那媒人?” 宁婉虽然胡闹,可却绝不是主动欺负人的性子。 此时五嬷嬷并不知道,昨天在街头上,蒙澈一扔成名,人人都在讨论这位蒙家小公子。 今日一早,这不,就来了这许多人上门提亲。这在京城里,也是少有的。 宁婉撑着脑袋,目光掠过鸡窝内的媒婆,似笑非笑道:“没什么不妥,老娘就是坏,想折腾人。” “不对,”五嬷嬷不赞成的皱起眉头,“我家小姐最是善良不过,谁敢胡说,我撕烂她的嘴巴!” 五嬷嬷护犊子,对宁婉是掏心窝子的爱护,如今连带着蒙澈,也成了她的心头肉,容不得外人说半点不好。 闻言,宁婉无奈的笑了声,目光掠过在鸡窝里乱窜的媒婆,蹙眉道:“外头那些媒人,所受人之拖,我若得罪了,便是给蒙家招惹麻烦,所以——只能杀鸡儆猴,挑个好得罪的,让其他人知难而退。” 一听这话,五嬷嬷脸也跟着皱了起来,“小姐的意思是……” “昨日蒙澈露面,京城里想要结交蒙家的那些权贵总算是找到了突破口,我若直接拒绝伤了他们的颜面,难保他们不联合起来对付蒙姐。” 宁婉说着,不禁皱起眉头,蒙缙云入京这么久,行踪一直不定,每日去做了什么,也几乎没人知道。宁婉心中猜测,她入京大抵是还有别的目的吧,因此也从未过问。只是,蒙家这颗鸡蛋即便是完好无损,也难免会有些苍蝇往上面扑腾。 五嬷嬷看了看鸡窝里被吓得面色发白的媒婆,不禁叹了口气,“只是,小姐今日之后,名声可就没了。” “怕什么?”宁婉笑了声,理直气壮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名声这个东西呢。” 她说着,鸡窝的门忽的一下打开,媒婆发髻凌乱,脑袋上还顶着几根鸡毛,白着脸‘嗷嗷’的从里面冲了出来,惨叫着就往外跑。 宁婉忙起身,故作惊讶道:“哎,您明天再来呀?聘礼的事儿,咱们还没商量呢!” 媒婆一听,脚下一个踉跄,跑的更快了。 这地方,谁爱来谁来! 眼看着媒婆跑远了,蒙澈满脸意犹未尽的从鸡窝里钻出来。 宁婉起身,捏了捏蒙澈的小脸蛋儿,意味深长道:“你说,你要是上街走一圈,人贩子会不会对你感兴趣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这是你给陛下写的 千岁府书房。 一抹绯月色身影斜斜的靠在椅子上,额头上绑着一条青色绸缎,凌刃寒未曾上妆,略显阴柔的面庞此刻在阳光的照射下白的透光。 桌案下,京兆府尹刑部尚书以及大理寺寺卿三人皆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京城少女丢失案毫无头绪,身为京城父母官的京兆府尹这些天出门都被人丢烂白菜。 可怜他正准备新娶的姨娘,因着这,都不敢进门。可愁怀了京兆府尹。 此刻,书房内的气氛压抑,三人大气都不敢出,就怕喘气儿声大了引起九千岁的注意。 吴刚抱着剑靠在门口,冷眼旁观。 “如此说来,这件案子,你们是毫无头绪了?” 纵然没上妆,可凌刃寒狭长的眸子抬起的瞬间,铺天盖地的寒意倾轧而来。三人倒吸了口冷气,额头上冷汗直冒。 京兆府尹作为本次案子的主审官,垂着脑袋,低声道:“启禀千岁,贩卖人口的团伙手段的确高明,且目的不明,失踪的女子自走丢后,就如同人间蒸发似的,下官确实很难着手啊。” “咱家不听废话。” 凌刃寒戴着玉扳指的手扣了扣桌面,冷声道:“咱家只要结果。三日内,找不到线索,你们三个就一同告老还乡吧。” “是!” 三人急忙行了礼,谢恩之后,匆忙离开。 待三人离开后,吴刚这才放下剑进屋,低声道:“千岁,此事为何西厂不管?” 如果西厂办案,定然比他们要快的多。 可偏生,这一次,万众瞩目,所有人都盯着西厂,眼巴巴的指着西厂解决问题,谁承想,凌刃寒竟是直接将这个案子交给了京兆府。 不是吴刚瞧不起京兆府,就京兆府尹那酒囊饭袋,找美人的本事还行,找失踪女子的下落——够悬。 凌刃寒眯了眯眸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淡淡道;“刑部,京兆府,大理寺,掌管司法刑事,却都是太后的人,既然如此,那不妨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吴刚心里‘咯噔’一下,这三人竟然都是太后的人? 不过,凌刃寒没说出来的是,他既然已经盯上了这三人,就意味着,这三人,到头了。 凌刃寒撑着脑袋,半阖着眸子,仿佛是在小憩。 书房门口,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缓缓的探了进来。 宁婉刚冒头,吴刚的剑几乎就要出手,乍然间发现是宁婉,吴刚立马收手,一脸诧异的望着趴在门口的宁婉。 “嘘~~” 宁婉手指比在唇边,朝着吴刚示意,让他别说话。 吴刚若有若无的呼了口气,抬脚离开。 凌刃寒撑着脑袋,似乎是睡熟了。 此时屋外,小太监们和暗卫们也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如今的千岁府,俨然已经把宁婉当做自己人了。毕竟连西厂这种铁面无私,进去了都没有站着出来的地方,居然都公开护犊子宁婉了,想来,宁小姐距离入主千岁府,也不远了。 宁婉不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凌刃寒,此刻日光洒在他脸上,宁婉不自觉的,便站在窗前,手迎着太阳,变换动作,手指的影子打在他脸上,宁婉戳了戳,影子也戳了戳。 宁婉拍拍,影子也拍拍。 她好像喜欢上了这种游戏,拍拍打打,一时间玩的不亦乐乎。 此刻的宁婉,满门心思都在自己手指的影子上,丝毫没有察觉到,那紧闭双眸的人,此刻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无聊的把戏。 一个影子都能乐成这样?真是个傻子。 “看来,宁小姐对咱家颇有不满啊?” 凌刃寒倏的开口,隐约有几分调侃的意味。 被当场抓包,宁婉丝毫没有慌乱,反倒是一脸淡定的对上凌刃寒的眸子,胡话信口拈来:“那哪儿能啊,千岁如此清风霁月般的人物,能看我一眼,都是我三生有幸,祖宗积德。我对千岁的爱意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绝无半点不满。如果有,那一定是千岁的错觉。” 闻言,凌刃寒半眯着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宁婉拍马屁的本事,若是能用在正经事儿上,想必也不至于带着小皇帝去臣子家里放鞭炮了。 她这一通马屁过去,怕是那些臣子都不好意思再跟小皇帝作对了。 想到这儿,凌刃寒面无表情的从桌子上抽出一张字帖,推到宁婉面前,一字一句道:“这是你给陛下写的?” 字帖上的字,工工整整,自成一派,倒是有些风骨。字是好看,只是念出来就…… 凌刃寒手指扣了扣桌面,声音沉稳有力:“说话。” “是我干的。怎么着吧?” 宁婉脖子一挺,一副老娘就这样,你想怎么着吧的表情。 别人都说死猪不怕开水烫。可在宁婉这——那就是死鸭子脖子给你啃。 见宁婉一副拒不认错的模样,凌刃寒不怒反笑,她看了宁婉两眼,挑起半边眉头,道:“念。” “啊?”念?这多不好意思啊。 她给小皇帝一共写了三幅字帖,让小皇帝先顺手练着。宁小姐上课,从来没有大道理,也没有手把手教学,只有你自己领悟。 当年她学书道的时候,都是直接戒尺打手心的。 不过,宁小姐天生聪颖,领悟能力又强,于是就跟那戒尺擦肩而过了。 此刻,宁婉红着脸看着字帖上的内容,清了清嗓子,道:“我能不念吗?” “你说呢?”凌刃寒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语气漫不经心,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宁婉想狠狠地蹂躏他这张欠扁的脸。 她深吸了口气,一把拽过字帖,理直气壮的念了起来:“为君者,不可早恋,现在恋的,指不定是别人的媳妇。为君者,不可多嘴,多嘴遭雷劈,早晚不劈中午劈。为君者,不可太聪明,自古天才多短命。为君者……” “够了。” 凌刃寒听不下去了,这张字帖,得亏是他看见的,这若是让太后知道,宁婉教给陛下的是这些歪理,她不得气的原地去世? 他深吸了口气,深深地看了宁婉一眼,道:“陛下这么小,你就劝她不纳妃,少说话,装糊涂?” 宁婉点头,“当皇帝,两件事最重要。” 她神情认真,不似玩笑。平日里,哪怕是刀剑直逼之时,都不曾见过她这么认真的样子。 一时间,凌刃寒竟是有些想听一听她要说些什么。 于是,九千岁枕着胳膊,眯起眸子,示意宁婉说下去。 宁小姐对家国大事没兴趣,人生只想两件事,第一,活着。第二,有钱且快乐的活着。 当皇帝这种事,吃力不讨好,且还危险系数过高的工作,就让那些能者多劳吧。 “千岁,眼下的朝廷,小年画如果太聪明不知收敛锋芒的话,你猜会不会英年早逝?” 此刻,凌刃寒不由得一惊。 宁婉看待朝局的眼光,比更多的纯臣还要透彻。 世人皆以为,西厂权倾天下,九千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几乎要凌驾于皇权之上。 可却无人知晓,西厂所除奸恶,皆是证据确凿。虽手段残忍,可他若不狠,旁人欺负的,便是小皇帝了。 对付恶人,只有比他更恶,才有胜算。 而宁婉,却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让小皇帝装怂。 凌刃寒扯起嘴角,忽的捏住宁婉的下巴,凑近她的脸颊,低声道:“你若是个皇子,只怕是——我会动摇。” 会动摇,继续扶持小皇帝,还是站在她身侧。 还好,宁婉只是宁婉,而他也不用纠结,只需要安心辅佐陛下就是。 宁婉眨眨眼,笑嘻嘻的对上凌刃寒那双有些微沉的眸子,“放心,我这辈子只做女王。” 说完,四目相对。 凌刃寒的眸子里像是有团火,缓缓的燃烧着。身体上异样的感觉,让他不自然的额避开了宁婉的视线,目光再度落在桌子上的字帖上。 他指着落款处草草书写的宁婉二字,鄙夷道:“字如其人,这两个字,不是这么写的。” 他握笔抬手,在纸上不动声色的落下宁婉二字。 就如同当初他写下那个人的名字一样,熟练自然。 宁小姐看了看他的字,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拖着下巴,趴在凌刃寒跟前,道:“千岁,写了我的名字,可是要对我负责的。” 她之事随口一说,毕竟九千岁这种千年老铁树,想撩也撩不动。 之前倒是听吴刚提起过,说是早些年曾有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给九千岁下了药,本以为能够生米煮成熟饭,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九千岁愣是老神在在,任凭那女子使劲浑身解数,九千岁都无动于衷。 最后九千岁困意来袭,才将那女子扔出去,自生自灭,结果,那女子便撞墙了。 那人——可不就是她宁婉是也么? 她见凌刃寒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心中默默地将九千岁这个和尚鄙视了千八百遍。正准备拍拍屁股去找吴刚问少女案一事时,身后一双手忽的将她一把抓住,往后一拽。 瞬间,宁婉就跟那陀螺似的,滚进了凌刃寒的怀里。 她微微张着嘴,正准备问凌刃寒想做什么,却见他忽的俯身,张口,便咬住了她的唇。 隐约间,宁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他好像听见凌刃寒说了句:“看你表现。” 什么表现? 他么的这厮又满肚子什么坏水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我等甘愿认输 几千岁肚子里的坏水,浑然天成。 宁婉前世见过形形色色的阴谋诡计,坏心眼,却唯独没见过凌刃寒这种的。 这不,次日,早朝过后,又到了宁小姐的教学时间。 由于昨天某位千岁在她脖子上狠狠的啃了一口,以至于宁小姐不得不裹着高高的领子,将脖子遮的严严实实。 三伏的天儿,旁人穿着薄衫轻飘飘的走过。 宁小姐裹着高冷面如菜色,像是重罪加身的劳改犯。 领路的太监什么场面没见过,此时见宁婉这一身穿着打扮,又联想宁小姐跟九千岁的种种传闻,一时间,不由得偷偷的笑了起来。 宁婉斜眼瞪了过去,“你笑什么?” 太监立马闭上嘴,一本正经的回过头朝着宁婉行了一礼,“宁小姐若是腰上也疼,可以再慢一些。陛下那边,奴才自会担着些的。” 腰疼? 谁腰疼!她可是无敌铁腰好么! 不等宁婉解释,小太监一副人家都明白,宁小姐您可别说了的模样,捂着嘴,娇羞的跑了。 宁婉看的一脸懵逼,这宫里头的小太监,脑洞都这么大? 等到了御书房,小陛下早已候着了,只是奇怪的是,今日御书房内,还有几位大臣,且年岁都还不小。宁婉虽然对这个朝代的朝廷官员没什么了解,却也知道,文官穿红,武将穿紫的道理,这几个老头儿,都是文臣。 小皇帝一脸生无可恋的望着宁婉,却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 宁婉一进门,几位大臣的视线便齐刷刷的落在宁婉的身上。 于是,宁小姐顶着众人的视线,大喇喇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翘着腿,道:“今天想做点什么?” 小皇帝先是一喜,随后看见几位大臣的脸色一变,忙垂下头,拿腔拿调道:“全凭老师做主。” 这小崽子!还是头一回喊宁婉老师。想来,是别有缩图。 宁婉冷笑一声,撑着脑袋,漫不经心道:“既然如此,那就——捉鱼去吧。” “什么?” “放肆!” “胡闹!” 三人异口同声,意外的整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排练过的呢。 尤其是中间那个白花胡子大臣,两只小豆眼镜几乎要淹没在百花花的眉毛里头。此刻,正愤愤的瞪着宁婉。好像宁婉是刨了他家祖坟似的。 实际上,就算会宁婉有这个本事,也没这个兴趣。 她忽的嗤笑一声,撑着脑袋笑眯眯的对上三人的视线,云淡风轻道:“不知三位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尔等奉命,前来旁听宁小姐授业。” 其中一个山羊胡子理智尚在,压下满腔的怒气,冷冷说道。 “哦,是来旁听的啊。”宁婉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紧接着眉头一皱,一脸不解道:“看三位的架势,我以为三位是来给我上课的呢。” 小皇子一听宁婉这语气,就知道这三人今天要遭殃了。 朝堂上,如今反对宁婉的声音不在少数。鹌鹑十三虽然备受尊崇,可耐不住宁婉行事乖张啊。 要不是荀徽跟一樽金佛似的搁在京城,怕是文臣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宁婉。 哦,忘了说了——荀徽夫子除了一手好文章外,骂人也是好手。当年一句尔等不如与猪同胎,险些气死邻国摄政王。不过后来,那位摄政王还是请荀徽去当他的老师,恭恭敬敬的供着。至于后来有没有挨骂,这就不得而知了。 此刻,宁婉这嚣张的姿态在这三人的眼里,那就是不知礼数,不成体统。 这样的人,怎配为帝师? 想到这儿,山羊胡子冷静下来,深深地看了宁婉两眼,一字一句道:“宁小姐,吾等虽然是旁听,但是,您奉命教授陛下书道,就该以此为己任,死而后已,怎能带着陛下去捉鱼呢?不务正业不说,还——不甚雅观。” 不甚雅观这四个字一出,小皇帝抬起眼,眸子里似有水光。 “哦,”宁婉点点头,侧头一看,见小皇帝的小手都攥紧了,脸上却没有半分情绪变化。 她扯了扯唇,忽的声音一冷,“诸位,每日茅厕否?” 三人一怔,这,这大庭广众的,怎么问这个问题! 谁每天不茅厕!又不是便秘! “那是自然!”三人对视一眼,一同说道。只是说完后,看向宁婉的眼神儿变得有些说不出的嫌弃。 心中也不由感慨道,难怪当初丞相府的千金,一个人人称颂,一个却是废柴,这么一对比,宁婉言语粗鄙,举止不雅,哪里有半分世家小姐的模样? 简直丢人。 宁婉仿若未察,继续道:“诸位每日放屁吗?” “你!宁婉,大雅之堂,你怎可说出如此不雅之话!” 白花胡子实在是忍无可忍,咬着牙,怒斥出声。他们虽不如荀夫子在文坛上地位卓绝,却也是一品大臣,怎么能任人如此侮辱?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噗嗤’一声,宁婉捂着肚子,竟是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白花胡子怒不可遏,气的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宁婉笑够了,慢条斯理太的抬起头对上三人的视线,理直气壮道:“你们都好意思做,我为什么不好意思说?” “你,你胡说什么!” 白花胡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当即脱口骂道。可话刚出口,顿时反应过来。 如厕放屁,可不是他们都会干的事儿么!这个宁婉,竟然敢钻空子! “此乃人之常情,怎可与陛下的学业大计相提并论?” 还是山羊胡子站出来,继续斡旋,说话时,视线若有若无的往小皇帝的方向看去。 ‘哗啦’一声,一本书,冷不丁的从宁婉手中扔了出去,正好盖在小皇帝的脑袋上,宁婉侧过头,朝着小皇帝勾勾唇,理直气壮道:“大人吵架,小孩子别搀和。” 小皇帝瘪瘪嘴,哦了一声,然后捡起宁婉扔过来的小人儿书便看了起来。 那小人书的封面上,一本正经的写着几个大字“圣贤秘籍。” 此时,宁婉这才视线转向三位大臣,笑眯眯的道:“看来,诸位对我的教学很有意见啊?” “哼!” 一提这个,三人就来气。陛下的书道,就算是荀夫子不肯教,也还有其他的名家大儒,怎么就被这个黄毛丫头抢了先?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那位文臣,此刻总算是抬起了头,沉声道:“倒也不是有意见,只是——不服。” 宁婉许多年没有听到有人在她面前说不服这两个字了。 她懒懒一笑,撑着脑袋,淡淡道:“既然不服,那这样,今天我给诸位一个机会,无论你们比什么,只要你们能赢,我就按照你们的理论给陛下上课。如若你们输了——” “哼!我等饱读诗书,虽比不上先人圣贤,却也不至于输给你一个小女娃!” “正是!况且于书道之上,我等自有我等的钻研,未必不及你!” …… 三人信誓旦旦,好像已经是赢家了似的,就差直接开始安排小皇帝的课业了。 宁婉笑而不语,扭过头朝着小皇帝眨了眨眼睛,意思不言而喻:准备看戏。 三人最终,决定比试作对。 御书房内,小太监在一旁研墨,小皇帝也没了心思看书,抻着脖子盯着宁婉猛看。 察觉到小皇帝的视线,宁婉笑嘻嘻的凑了上去,低声道:“怎么,怕我输啊?” “哼!朕是怕你连累朕!” 小家伙梗着脖子,却掩饰不住的担心。 宁婉从他面前的盘子里顺了两块点心,一边吃,一边看着三人商量作对。 商量了半天,这才由花白胡子的上前,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副。 “盗者莫来道者来,闲人免进贤人进”。 宁婉不由得念出了声,她皱了皱眉,双手指着自己,“闲人?贤人?夸我怎么还夸出了花儿呢。” 她抿唇浅笑,故作没看懂的样子。 三人冷哼一声,脸上鄙夷之色更甚。 花白胡子忍不住的想要羞辱宁婉,于是干咳了一声,道:“宁小姐,请吧。” 宁婉拍了拍手,脸色紧绷,故作一副紧张的模样。 她抬起头,朝着花白胡子笑了笑,低声道:“那什么,诸位承认哈,方才是我嚣张了,若我作对做的不好,诸位就全当教导小辈了,如何?” “哼,那是自然!吾等还能为难你一个小女娃!” 花白胡子心中得意,捋着胡子站到了一旁,目光不屑的看向别处。 反正胜负已分,他们羞辱羞辱宁婉也就罢了,总不能真的将她如何吧? 然而,宁婉提笔蘸墨,视线不紧不慢的滑过三人的脸,手腕挥动,字迹行云流水般跃然纸上。 花白胡子起初还不太在意,直到,眼角余光一扫,瞥见之上的内容,顿时,他脸色大变,身子都开始哆嗦起来。 旁边两人见状,也纷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这一看,瞬间,三人‘噗通’一声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陛下,微臣知错!” 小皇帝正看着小人书,冷不丁的被这三人一跪,顿时茫然的抬起头来,一脸不解道:“爱卿这是怎么了?” 花白胡子脸色灰白,整个人就跟半截身子进了黄土似的,没有半点生气的道:“这,这……” 他旁边的山羊胡子一口气吐出来,一字一句道:“宁小姐的对子,我等甘愿认输。” 对子?小皇帝终于放下手中的书,扭头看向宁婉。 他敲了敲桌面,低声道:“你写了什么?怎么把她们吓成这样?” 宁小姐摊摊手,将对子递了过来。 小皇帝定睛一看,却见对子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诸位下去凉快吧 “这……” 小皇帝看了想打人。 这对子上,统共几个字:家有万金不露富,膝下五儿装无子,横批:寡人在此。 朝堂之上,两袖清风之臣,少之又少。而这花白胡子老头,正是前些日子闹出丑闻,十几年前与风尘女子春风一度生下的私生子找上门来,算上这个,可不正好是五个儿子么?而那位山羊胡子就更可爱了,乍一看,连朝服都是缝补过的,可若是仔细看,她里头那件中衣,可是上好的料子。旁人虽看不出来,可宁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只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好料子。 两人面面相觑,惶恐不已。 更何况,一句寡人在此,谁敢赢? 宁婉眼看着两人脸色大变,故作惊恐的看着两人,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要不您再看看,万一是您三位赢了呢?” “不必看了。”一直没说话的站在中间的那位大臣总算是开了口,这人不出声的时候,就仿佛是一团空气似的,毫无存在感。可乍然开口,倒是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宁婉的视线缓缓掠过他,只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想到这儿,她轻笑了声,“既然不用了,愿赌服输,换身衣裳,跟我走吧。” 小皇帝欣喜若狂,一个激动,险些从龙椅上跳了下来,然而,宁婉回眸一扫,他立马敛起笑意,板着脸,摆出一副朕勉强从了你的意的模样,踱着步子走到三人身边,叹息道:“朕,也是无可奈何啊。师命不可违。” 说罢,怅然无比的叹了口气,嘴角隐隐的翘,起几分,不过这三人都垂着脑袋,也瞧不见。 而此时,皇宫青云殿内,凌刃寒正在翻阅这些日子上奏的奏折,门外,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掂着脚进来,脸色惊恐,惶惶不已。 “千岁~” 一见到凌刃寒,小太监宛如见到了救命恩人似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宁小姐,宁小姐她……” 又是宁婉。 凌刃寒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揉了揉眉心,语气淡然道:“说罢,她又做了什么?” 只要是发生在宁婉身上的事儿,凌刃寒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丫头会的,懂得,比他想象中的多的多。 况且,就算是她把天给捅个窟窿,他也有法子给补上。 小太监勉强缓和了下情绪,垂着脑袋,低声道:“宁小姐带着陛下和三位学士去捉鱼了。” “去做什么?” 凌刃寒以为自己听错了,挑起眉梢再度问道。 小太监一字一句清晰道:“去捉鱼了。” 御花园后,有一座未央池,这个时节,正是荷花繁茂,里面除却一些观赏性极强的鱼之外,还有九千岁特意命人从遥远的东海国运来的苏眉鱼。 苏眉鱼稀罕,只有东海国那边才有,可东海国到京城,路途遥遥,运过来十分不便,往往半路上就死掉了。因此,一条苏眉鱼能运到京城,实属不易。 早些年,某位亲贵大臣的宠妃入宫给太后请安,后来见着未央池里的苏眉鱼有趣,便给它投食,生生的将那条鱼给撑死了。 九千岁勃然大怒,直接将那位宠妃扔进了未央池里,淹的半死不活,却无人赶去搭救。 后来,那位亲贵为了熄九千岁的怒气,便只好带着家眷远离京城,从此再未回来过。 凌刃寒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似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那便吩咐御膳房,备些鲜奶,苏眉鱼用鲜奶炖,味道才好。” “啊?” 小太监懵了,“可千岁,那不是您最喜欢的鱼吗?您都养了这么些年了……” 不等小太监说完,九千岁一记眼神儿过来,淡淡道:“不养肥些,怎么吃?” 小太监:“……” 他转身退了出去,急急忙忙的去通知御膳房,赶紧备些新鲜的牛奶。 凌刃寒在听到宁婉去捉鱼之后,也没了心思继续看奏折,想了想,便也跟着往外走去。 此时的未央池,远远的,一群宫人抻着脖子,时刻留意着小陛下的安危。 越往未央池中央,水便越浅,正中央处还有一个小水岸,可容两人在上面休憩。池子里满是半人高的莲蓬,撑着竹筏游走其间,能匿半道人影。 宁婉正坐在一方小竹筏上,可怜小皇帝,正‘吭哧吭哧’的划着木浆,累得尿都要出来了。 “宁婉,你竟敢让朕给你划船!你等着,等义父来了……” “陛下加油,,前面就能上岸了。” 宁婉不咸不淡的打断他的话,手指朝着水中央遥遥一指,瞬间,小皇帝眼冒金光,忙‘吭哧吭哧’的加快了速度,将竹筏朝着水岸划去。 见他圆,润的身影灵活自如,宁婉忍着笑,面不改色的扭头看向紧紧跟在她们后面的三位大臣。 那三人,一手脖子上挂着一个鱼篓子,一个怀里抱着几只活蚯蚓,还有一位,同小陛下一样,正在‘吭哧吭哧’划桨。 那位抱着活蚯蚓的,面如锅底,黑的不成样子。 他不是没跟宁婉争论过,有鱼饵为何要用蚯蚓! 宁小姐回答的理直气壮,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狗粮也能吃,为何狗还要啃骨头?” 一句话,把那人噎的脸色发白,气呼呼的扛了铁锹去挖了这么些蚯蚓。 结果倒好,连个装蚯蚓的篮子都没有,那大臣只能把自己的乌纱帽取下来,装蚯蚓。 “三位加,油,胜利在望哦。”宁婉手比成喇叭状,朝着三人幽幽的喊了一嗓子,顿时,三人脸色同步一黑,咬着牙,恨不能咬死她。 对此一幕,宁婉视而不见。 呵,有本事,就来打她啊? 小皇帝累得胳膊跟断了似的,没好气的将木浆往竹筏上一丢,翻着白眼道:“朕有那么多宫人,为何不让他们捉好了鱼直接给朕?” 闻言,宁婉一道白眼过去,嗤笑道:“您满朝文武那么多人,怎么不见他们把江山社稷给你打理好了送您手上?” “朕……” “少废话,要么给老娘赶紧划船,要么把你丢下去喂鱼,你自己看着办吧。” “宁婉!你敢!” “老娘敢不敢,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宁婉诡异一笑,抬了抬胳膊,好像要将小皇帝丢下水去一般,吓得小皇帝连忙埋着脑袋,用了吃奶的力气划桨。 他真是心被猪油蒙了,居然以为宁婉是要带自己出来玩!哼,等他见了义父,一定要狠狠的告她一状才是。 宁婉只管闭目养神,这世间,再没有比坐着小竹筏,荡漾在莲蓬下更美妙的事情了。池子里的鱼也不错,晚膳有着落了。 宁婉这么想着,从头上漫不经心的拔出一根簪子,突然抓着簪子往水里一戳。 只听‘哗啦’一声,一条鱼便被她戳了下来,她随意一扬手,便将那条鱼准确无误的扔进了身后的鱼篓子里。 这一幕,看呆了小皇帝。 小孩子,对能者总是有种莫名的崇拜。哪怕是再大的仇恨,也能化解。 此刻小皇帝看着宁婉空手捉鱼的本事,眼睛都亮了。 他忙扔了木浆,便朝着宁婉跑过来,“你怎么做到的?你快教教朕。” 小船本就不大,宁婉占据一头,小皇帝占据一头,此时他这么一跑过来,顿时,船身便不安稳的晃荡起来,宁婉猛地睁开眼,一手上一用力,按住乱晃的船身,没好气道:“站着别动。” 小皇帝立马停下动作,然后只觉得鞋子似乎有些湿了。 宁婉眉头一皱,一看,却见小皇帝的脚下,竟是隐约有些破了的迹象,水,正是从那里渗进来的。 以小皇帝的吨位,想将这穿踏破,也不太容易。可偏生这船就破了。 她扭头看去,却见身后三位大臣故意落后了一大截,几乎都快看不清他们的身影了。 “呵,给老娘玩阴的?”宁婉冷哼一声,脾气上来了。 小皇帝的鞋子已经湿了大半,他忙紧张的望着宁婉,颤声道:“朕会被淹死吗?朕不会游泳啊!” 宁婉翻了个白眼,淡淡道:“放心,你浮力大,淹不死。” “啊?什么意思?” 小皇帝当了真,竟追问起来。 可眼下船都破了,宫人又都在岸上,距离太远,就算是喊破喉咙,他们也听不见。这可把宁婉气笑了。这三个老狐狸,真是算盘打得哗哗响啊! 宁婉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对小皇帝道:“意思就是,晚上加道菜。” “什么菜?” 小皇都要急哭了,他这么乖巧可爱,虽然不想当皇帝,可也不想见阎王啊。 “竹笋炒肉!” 说完,突然,只听‘噗通’一声,宁婉竟是直接跳下了水。 不远处,三只穿上,花白胡子轻哼一声,看着前面只剩下小皇帝的船,得意道:“看来,她是自己跳水逃了。走吧,咱们现在上去,正好救驾。” 山羊胡子跟着点点头,目光落在了挂着鱼篓的那人身上。 却见男人皱起眉头,似乎是在沉吟什么。 “哎!陈大人!您还犹豫什么?一切都安排好了,今天过后,这帝师之名,必定是您的了。” 山羊胡子话音刚落,‘哗啦’一声,一道水花溅起,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宁婉撑着胳膊趴在船舷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道:“三位,热吗?” “你,你……宁婉!” 花白胡子眼珠子都要瞪到地上了,这宁婉怎么过来了?她不是丢下陛下逃了吗? “你想干什么?” 花白胡子吓得声音都在颤抖,双手紧紧地抓着身旁山羊胡子。他总觉得宁婉不怀好意。 事实证明,这人的预感没错,宁婉——就是不怀好意。 她咧开嘴,嘿嘿一笑,眼神一冷,笑道:“这只船,就归我了,诸位还是下来凉快凉快吧。” 说着,她猛地一个用力,‘哗啦’一声,船上三人立马跟下饺子似的,‘哗啦啦’的全掉进了水里。 而这时,不远处的莲蓬堆儿里,一道黑色的身影,朝着四周伙伴比了个手势,四面,黑色的身影缓缓散开…… 第一百一十五章:咱家,还比不上一条鱼么 宁婉爬上船,顺势一脚将旁边的白花胡子给踹到旁边去。 这水已经不深了,淹不死人,只是水下淤泥太深,呆在里面很难出来就是。 “救,救命啊!” “竖子!你你竟敢……咳咳!” …… 三人扑腾水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宁婉。她将船划到小皇帝跟前,此刻,她们的小船了已经积了不少水了,小皇帝脸色惨白,却咬着唇,一言不发。 其实——这小皇帝虽然怂,但是面子要是装的不错的。 她朝着小皇帝招招手,“过来我这儿。” 小皇帝颤颤巍巍的挪了挪脚,每动一步,船身便剧烈的晃动两下,吓得他刚走两步,便‘扑腾’一声扑进积水里,溅了一身的水。 “哈哈哈,腿软了么?小陛下?” 这个时候,宁婉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虽笑着,不过却十分好心的将船桨递了过去,让小皇帝扶着些。 谁料,‘嗖’的一声,池子深处,忽的一支箭矢朝着宁婉射了过来。 头顶蓝天清幽,湖面水光潋滟,身旁满是清脆,花香怡人,箭,也格外锋利。 宁婉眉头一皱,手上用力,将小皇帝从旁边那艘船上拽了过来。 紧接着,不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则跳上了那艘破了的船,她船桨用力一撑,将小皇帝推开,沉声道:“趴下!” 此刻的目标看起来是他,但是此处荷叶太深,若是有人趁机对小皇帝不利,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儿,宁婉从腰上掏出几颗宝石扔给小皇帝,唇角一勾,道:“谁敢动你,你就砸死她!” 宝石璀璨生光,随便一颗,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可此时,宁婉竟把它们当石子!小皇帝倒吸了口气,不满的瞪了宁婉一眼,然而,后者只给了他一道别添乱的眼神后,便 ‘哗啦’一声,跳进了水里,没了踪迹。 “宁婉!” 小皇帝吓的脸色大变,忙对着水面喊道。 然而,清澈水面,哪里还有宁婉的影子?她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似的,没了踪迹。 小皇帝慌了,顿时一屁股坐在了船上,哽咽道:“宁婉,你去哪儿了?朕真的不会游泳啊。” “你先出来,朕保证以后再也不凶你了,你不在,朕害怕啊。” “呜呜呜,宁婉,要是让义父知道,朕把你弄丢了,义父再也不会爱朕了,你先出来好不好?” “宁婉啊……” 忽然,水面悠悠的探出了一只小螃蟹,捏着螃蟹的那只手没冒出水面,只有水下,宁小姐比划了两下:今晚吃螃蟹。 霎时间,小皇帝的眼泪一收,气鼓鼓的别开眼去,“哼!” 亏的他还以为宁婉死了呢!结果,她居然还有心情去抓螃蟹! 越想,小皇帝心中便越生气。 就在这时,一只箭‘嗖’的一下,便朝着他射了过来。 霎时间,宁婉眸光一黯,抬脚一踢,船身猛地一晃,小皇帝脚下一歪,便整个人的摔在了床上。 宁小姐原本还借着船身遮挡,此刻却再度暴露。 水下,似乎有什么在靠近。 水面波光潋滟,宁婉只觉得脚下一沉,两条腿似乎被人紧紧抓住,托着她便往水下拽去。 “丫丫的!老娘又不是八爪鱼!拖老娘的腿作甚!” 宁婉气急,一脚踹开一个,可她刚摆脱那人,腰间瞬间也缠上来一个人,紧接着胳膊,都被人死死地拽着往下按。 霎时间,宁婉只觉得自己就像是无力的稻草,任由人托着往水里按。 已经许多年,没有人让宁婉有过这种难受的感觉了。湖水并不干净,她的眼睛被水冲的生疼,只听她似乎骂了句什么,突然,宁婉一踢鞋子,脚跟处,一把匕首从鞋子后冒了出来,她抬脚,顺势刺进了那人的身体里。 水面,一片红色血迹蔓延开来,小皇帝趴在船舷上,在看见水底弥漫开来的血迹的瞬间,小脸惨白,顿时像是个弄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死的,咬着唇,脸色惨白的哼唧起来:“宁婉……” 一道绯色身影,飞快掠过水面,朝着小船飞了过来。 小皇帝一扭头,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小义父,顿时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道:“义父,宁婉被鱼咬死了!呜呜呜!” 熊孩子哭的伤心欲绝,声涕俱下,肥嘟嘟的小手指着水面,委屈的眼睛都红了。 凌刃寒眉头紧锁,目光死死地盯着水面。然而,水面上的血迹越来越深,红艳艳的飘在水面上,而水下浑浊一片,压根看不清里面是个什么光景。 凌刃寒眉头紧锁,倒吸了口气,目光一沉,忽的手上银针出手,射向水面。 水面剧烈的波动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挣扎。 小皇帝屏住呼吸,连忙趴到船边,眼巴巴的盯着水下。 见水面似乎有尸体飘起来,凌刃寒憋着的一口气这才松了下去。他一把将小皇帝拎到身后,替他理了理乱糟糟的衣裳,淡定道:“陛下放心,她死不了。” “真的吗?” 小皇帝瘪瘪嘴,心有余悸。他身后的水面,不断的有尸体漂浮起来,凌刃寒只管不动声色的替他将鞋子拖了,将衣摆的水拧干,面色如常道:“嗯。” 他神色虽然平静,可视线却几乎没有离开过水面。 过了不知多久,水面依旧毫无动静,只有漂浮起来的黑色尸体,却不见宁婉。 凌刃寒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回头喝道:“吴刚!” 身后,吴刚脚尖点水,瞬间出现,他还没落下,只见凌刃寒拎起小皇帝,将人往后一扔,小皇帝就像是个沙包一样,被扔了出去。 凌空的吴刚吓得脸色大变,急忙上前,一把将小皇帝接住,然后脚尖一点,朝着安全地带撤退。 啧,主子这心也太狠了,就不怕他一个失手,把陛下扔水里去了吗? 船上,瞬间空了。 凌刃寒深吸一口气,双手负在身后。水面上浮起来的血迹刺红了他的眼,他立在船头,神情凝重。 过了不多时,突然,‘哗啦’一声,一道身影,从水里钻了出来,手上还捏着一条苏眉鱼,一看见凌刃寒,宁婉立马喜笑颜开,骄傲道:“凌刃寒,我抓住了!” 一人负手而立,一人趴在船头,一人俯视,一人仰望,身侧是茂密的莲花和莲蓬,头顶蓝天白云。宁婉的头上还黏着水槽,脸上也脏兮兮的,如此模样,若是她自己照镜子,怕是要把自己嫌弃死。 然而,凌刃寒却忽的大步上前,俯身,便吻了上来。 ‘翁’的一声,宁婉脑子懵了,手上的苏眉鱼趁机‘哧溜’一下,逃回水里。 宁婉扭头就叫:“我的鱼!” 可她刚转过头,就被凌刃寒一把捏住下巴,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咱家,还比不上一条鱼么?” ‘轰隆’一下,天雷滚滚,此刻宁婉的脑子里什么都装不下了,只有唇上传来的阵阵刺痛。宁小姐心中一阵哀嚎,这厮是八百年没吃过肉了吗?逮着她就啃是几个意思? 待宁小姐和九千岁从未央池出来时,宁婉闷闷不乐的坐在船上,船头站着衣衫光亮的九千岁。 小皇帝原本还哭啼啼的闹着要进去找两人,此刻一看两人出来,立马跟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顺手抓了个小太监就往回走,“朕的好像还有事……” 小皇帝脚底抹油,飞快的跑了。 凌刃寒从船上下来,转身看向还在船上赖着的宁婉,哭笑不得道:“已经让御膳房给你把苏眉鱼炖上了。”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谁不知道,这苏眉鱼整个未央池就只有两条,都是九千岁的宝贝,当初连太后要吃都没舍得给,如今居然…… 众人低垂着脑袋,努力的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宁婉一听有鱼吃,这才开心的从船上下来。 她正要去找小皇帝,却被凌刃寒抬手拦住。 此时一看见凌刃寒,宁婉就下意识的捂住嘴,真不能再啃了!她嘴唇儿都麻了! 谁知,凌刃寒却只是叹了口气,朝着身后伺候的小太监招招手,小太监立马去拿了九千岁的披风过来,恭敬的奉给九千岁。 “别动。” 凌刃寒面无表情,眉头紧锁的瞥了眼面前水淋淋的人,湿哒哒的衣裳黏在她身上,少女本就身材曼妙,如今倒好,看的一清二楚。 好在此处都是宫人,否则,他怕是今天要往皇宫里再添几个太监了。 想到这儿,凌刃寒面不改色,一抖披风,将宁婉裹进披风里面。 宁婉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九千岁当众打横抱起,直接抱着往青云殿走去。 身后,一片倒吸气声响起。 而两人走后,宫人中,一道瘦削挺拔的身影,这才悄无声息的朝着寿安宫的方向而去。 青云殿,据说从前还闹鬼,只是后来,九千岁上位之后,将此处改成了他在宫中处理政务的地方。平日里几乎没人敢来。 而此刻,青云殿外,三个大臣,正浑身湿淋淋的跪在地面。 不远处,凌刃寒的脚步声,总算是响了起来。 花白胡子连忙抬起头,嚎叫道:“千岁饶命,今日的一切,都是宁婉谋划的!还请千岁秉公处置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谁告诉你们,刺客死绝了 “嗯?” 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自己名字的宁小姐,从九千岁的怀里探出半个脑袋,她这一露脸,险些没把三位大臣给吓出毛病来。 不是,这宁婉怎么在九千岁身上?不是,怀里!不对……好像是九千岁主动的! 神呐! 这不是闹眼子吗? 三人虽然震惊于九千岁对宁婉的态度,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要他们一口咬定就是宁婉指使,且所有证据都指向宁婉,刺杀当今陛下这么大的事儿,九千岁就算是再跋扈,也不能偏袒了吧?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对九千岁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以至于,三人跪在地上排成排,都没能让就前所脚步停下半分。 凌刃寒抱着宁婉径直的进了青云殿,内殿早已有人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和干净的衣裳。 宁婉看了眼冒着热气的木桶,忙抓紧了自己的衣裳,一脸紧张道:“我自己来……” 话音未落,突然,身子一沉,不等宁婉反应过来,‘哗啦’一声,热水灌了她一嘴。 宁婉觉得自己就跟那被丢下热锅的饺子似的,哦,她可能还不如饺子,毕竟此刻宁小姐身上脏兮兮的,实在是不甚雅观。 难为九千岁能耐忍着没半路上把她扔出去。 “噗……”宁婉挣扎了两下,好不容易从水里钻出个脑袋,正对上凌刃寒那双阴柔的脸。 她眨眨眼,定定的望着凌刃寒,脑子里猛地回想起刚才在船上的那一幕。顿时,宁婉老脸通红,忙转开视线,哼哼唧唧道:“看,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出浴?” ‘噗嗤’一声,凌刃寒不厚道的笑了起来,声音低沉,他笑的时候,眼底似有星光,将眼底的森冷寒意取而代之,脸上的阴柔也顺眼许多。 “美人出浴?”他忽的靠近宁婉,鼻翼几乎贴在宁婉的鼻子上,两人间的距离,近的宁婉都能将他眼下的睫毛都数的清清楚楚。 宁婉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疯狂的按住自己内心那些疯狂的小人。 嗷!天底下怎么有男色如此清新脱俗!她的一颗少女心,‘砰砰’的乱跳,跟炸了锅似的。 “见倒是见过,不过么……”凌刃寒话说了一半,忽的再凑近,微凉的唇瓣贴在宁婉的耳边,声音魅惑道:“美人儿,你血染浴桶了。” 说罢,九千岁几乎是用飘的,整个人飞快的后退了好几步。 而此时,宁婉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她刚才在水里面泡着,鼻腔四周都是血腥味儿,她还当是那些此刻的。可此时,小腹隐隐传来的刺痛,以及浴桶里诡异的颜色,无不在提醒着宁婉一个可怕的事实——她当着凌刃寒大太监的面儿,亲戚来了! ‘轰’的一下,宁婉一张脸瞬间通红,跟煮熟了的虾子似的。 宁婉猛地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仿佛只要自己看不见,这一切就没有发生过。 看着眼前这一幕,凌刃寒竟是心情很好的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气的宁婉差点抓起旁边的衣裳便往他身上砸了过去。 殿外,三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今天出门是否没看黄历?该不会是刚好赶上九千岁中邪了吧? 这么一想,顿时,三人脸皆沉了下来。 不多时,凌刃寒跟着换了一身衣裳,罕见的,传了一袭白底金丝过的锦袍。九千岁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这建议上,九千岁只在陛下亲政那日穿过,此后便一直放在宫里,精心看管,时不时的便请人来熨帖一下,但是鲜少会穿。 吴刚看了三人一眼,眼底透着满满的不屑,道:“三位请随我来。” 说着,他打头,领着三人便朝着青云殿的后殿走去。 毕竟是闹过鬼的地方,越往里走,便越是觉得阴气森森。 这地方,就连小鬼儿夜游都会绕道。 花白胡子小心翼翼的上前,凑到吴刚身边,低声道:“那个,这位大人,千岁不知在何处啊?” 吴刚顿了顿脚,花白胡子一时不查,险些一脑门磕在他背上,他连忙一个刹车,然后捂着自己的官帽,小心翼翼的望着吴刚。 跟在九千岁身边的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一身杀气。 花白胡子抖了抖身子,有点犯怵。 吴刚目光刀子似的从花白胡子身上掠过,然后手腕一动,忽然,腰间大刀便横在了花白胡子的脖子上,他声音毫无感觉,就像是一个机械一般,道:“再废话,杀了你。” “你……” “哎,好了好了,有陈大人在,没事儿的,啊。” 山羊胡子拉住花白胡子,然后转过身看向跟在两人身后始终没说话的那人,谄媚的笑了笑。 吴刚是九千岁身边的红人,那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不多时,吴刚便领着三人到了一处破破烂烂的门前,门上还挂着尚未清扫的蜘蛛网。前面青云殿,好歹还只是阴风阵阵,这里倒好,阴森恐怖不说,还寒意渗人。 “这……这地方,怕是不能呆人吧?” 依旧是花白胡子率先开口,他刚说完,隐约间总觉得吴刚似乎是笑了一下。不过这样板材板似的脸,俊俏虽俊俏,就是太渗人了。 吴刚冷冷的看了三人一眼,一字一句道:‘是我请三位进去,还是,你们自己进去?” 请他们进去? 开什么玩笑?吴刚此刻脸上就差写着你再不进去,我一脚踹死你几个字了,花白胡子怂,一咬牙,便抬首挺胸的进去。还没走两步,便被陈大人一把推开,他撩起袍子,率先走了进去。 花白胡子忙紧紧跟上,在这青云殿走一遭,可真不比去西厂走一遭来的差啊。 屋内,一股子霉味儿,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三人一进去,吴刚就从外面关上了门,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处黑暗之中,三人中只有那位陈大人最是淡定,双手负在身后,皱着眉,侧耳倾听。 “陈大人,九千岁这是什么意思啊?咱们是来揭发宁婉的,怎么反倒是把咱们关起来了。这是什么道理?” 花白胡子忍不住低声哼唧了声,话音刚落,便听见身侧陈大人冷哼一声,鄙夷道:“哼!阉贼几时讲过道理?” “哎,陈大人,嘘嘘,冷静,冷静点啊,这青云殿隔墙有耳啊。” 陈大人,文坛之上仅次于荀夫子的大儒,按理说,为天子之师乃是绰绰有余,结果倒好,荀徽这一拜师,生生的把宁婉的辈分给捧上来了,然后小皇帝的书道师傅就成了宁婉,顺理成章。 且,荀夫子讨厌阉贼,却跟凌刃寒关系不清不楚的,陈大人是彻头彻尾的不待见太监,若非是太监当政,他是绝不会踏进太监的地盘半步的。 陈大人沉着脸,与撩袍子,气势汹汹的在原地坐了下来。 花白胡子正准备跟着坐下,突然,只觉得空气忽的一冷,仿佛有什么人缓缓靠近。 他正要惊呼出声,突然,‘唰’的一声,屋内,四面烛火突然亮起,在烛火亮起的瞬间,三人这才发现,他们待的地方,竟是一间阴森的暗访。 而正前方,凌刃寒一袭白色锦袍,正慵懒的撑着脑袋,手上似乎还捏着一只断了的箭矢。他身侧两个身穿太监服的小太监,恭敬的伺候在一旁。 花白胡子一看见凌刃寒,两条腿儿都软了,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还请千岁明察,今日陛下遇刺一事,分明是宁婉有心设计,居心不良,微臣三人,皆可作证。”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暗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今日之事,无论站在哪个角度,都是宁婉嫌疑最大。好端端的,带着皇帝陛下抓鱼这一点就说不清了。 结果还倒霉催的遇上刺杀,虽然小皇帝没事儿,但真龙天子有上天庇护,依旧不能掩盖遇刺的事实。 凌刃寒仿佛没听见一般,眯着眸子,若有所思。 他半张脸都隐在黑暗中,阴柔的面庞此刻满是戾气。细长的眉毛飞入鬓角,眉心一点朱砂,仿佛血染一般。 忽的,凌刃寒睁开眸子,冷冷的望着三人,似笑非笑道:“未央池刺杀一案,你们可有确凿证据?” 闻言,山羊胡子立马道:“千岁,若非是宁婉早有谋划,刺客怎么知道,今日陛下要去未央池?可恨如今刺客身亡,死无对证,可宁婉作为天子之师,带着陛下不务正业,还害陛下身陷险境已是大罪,光凭这两条,就足以褫夺她天子之师的名号。” 说来说去,还是奔着这个来的。 凌刃寒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冷冷的扫向三人,一声轻笑,道:“这么说,三位愿意以身家性命做抵,指认宁婉谋刺陛下,居心不良了?” 身家性命?这……赌的有点大了。 山羊胡子和花白胡子两人纷纷将视线转移到没说话的陈大人身上。却见陈大人眼神一凛,冷声道:“下官愿以头上乌纱作保,今日刺杀之事,定是宁婉所为。” 他说罢,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那头花白的头发。 见状,另外两人也不能认怂,只得跟着摘下了乌纱帽。 凌刃寒轻哼一声,似是低声骂了句什么,然后拍了拍手,讥讽道:“谁告诉你们,刺客死绝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舍得出来了? 霎时间,三人脸色大变。 难道刺客还有活口?不可能啊,即便是有没被宁婉杀死的,也都服了毒药才是…… 三人正满头雾水,门外,吴刚拎着一道黑色湿哒哒的身影走了进来,那人身上满是伤痕,眼底泛着青白色,整个人显然就是刚去阎王殿走了一遭,结果被人逮回来的既视感。 这世上,比死更痛苦的事便是,生不如死。 可西厂最擅长的,就是让人生不如死。 那人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眼珠子都在直翻翻,手脚筋脉尽断,嘴边还不断的溢出鲜红的血。 那人趴在地上,闻言,眦目欲裂,嗷嗷的叫唤起来。吴刚冷哼一声,一脚揣在那人的伤口上,顿时,那人疼的脑门上豆大的汗珠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他的视线,哀求的看向三人——哪怕是给他个痛快也好啊。 三人纷纷避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凌刃寒目光轻轻的从三人身上掠过,然后忽的定格在花白胡子的身上,袖长俊美的手指朝着他一点,道:“就他了。去吧。” 谁也不知道九千岁要做什么,只是,就冲九千岁这诡异的语气,就足以让吓个半死了。这就跟黑山老妖点餐似的,点到哪个,都有种一去不回的感觉。 “千岁,下官乃朝廷命官,您不能对下官……”话还没说完,山羊胡子就被吴刚一掌劈晕,然后托着他的腿,就把人朝着暗房的另一处门内走去。 方才屋内太暗,他们尚未注意,此时在看,却见墙壁上,还有一扇门,门内黑黢黢的,看不清里面是个什么光景。但是光凭那股从门内钻出来的阴森冷风便足以断定,那地方,比地狱怕是好不到哪儿去。 想到这儿,屋外的两人顿时紧紧地闭上了嘴。 紧接着,便听见里面阵阵惨叫声传来,一声高过一声,却越发的撕心裂肺,听的人浑身发麻。 不多时,声音缓缓落下,里面窸窸窣窣的又传来一阵声音后,吴刚便捏着一张纸出来,放到凌刃寒面前,恭敬道:“千岁,招了。” “什么?” 凌刃寒尚未开口,花白胡子就一脸震惊不可理解的模样,双手死死地攥成拳头,不甘心的瞪着黝黑的屋内。 陈大人也紧锁了眉头,低垂的眼帘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刃寒勾了勾唇,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吴刚立刻上前,二话不说,先一拳头砸掉花白胡子的牙齿,紧接着,一把把他按住,冷声道:“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也敢做?找死!” “千岁!”陈大人慌了,他的两个同伴,一个不知道在里面受刑之后交代了什么,一个直接被打掉了牙齿,不能辩解什么,唯独他,看凌刃寒那模样,似乎并不打算对付他的模样。 这阉贼到底想做什么? “即便千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朝廷命官乃是受陛下钦封,怎可动用私刑,肆意侮辱?” 他话音刚落,凌刃寒便掩着唇,低低的笑出了声,烛火随着他的笑声忽明忽灭,那笑声,似是腻在嗓子里,阴柔低沉,令人不自觉的毛骨悚然。 空气中,仿佛一股无形的杀气流动着。 此时,陈大人才真的有些慌乱,凌刃寒若是要杀一个人,易如反掌。难不成,他竟是对自己动了杀心? “别怕,”身影一闪,眨眼的功夫,凌刃寒就已经出现在他身前,声音阴柔,轻声道:“陈大人可以走了。刺客一事,与你无关。” “你,你说什么?”陈大人没回过神来,可凌刃寒说了与他无关,他就必须滚。见他一动不动,吴刚满脸嫌弃的走上前,忽的一把攥住他的衣领,拖着人就要出去。 身后,凌刃寒的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幸灾乐祸,“温柔些。” 吴刚:“是。” 于是,他将托着陈大人,改为扯着他的头发,将人拎了出去。够温柔了吧? 屋外的晴空白日与屋内的阴暗森冷形成鲜明的对比,分明是逃出生天,可陈大人却有一种一脚踏入了别人的陷进的既视感。 将陈大人丢出去之后,吴刚这才皱着眉走了进来,目光看向地上的花白胡子,冷哼一声,道:“千岁,人放走了。” “嗯。”凌刃寒嘴角微微上扬,一副奸诈小狐狸的样子。 花白胡子嗷嗷的捂着嘴,手上和下巴上满是血水,又恶心又好笑。 嫌弃的看了眼地上的人,凌刃寒眉头微微一挑,冷哼一声,道:“给太后送份礼物过去,至于里面那个——别死了就成。” 他语气淡漠,浑然透着一股狠厉,却隐藏在他这漠然的语气中,仿佛只是在讨论一样没什么价值的商品。 果不其然,地上的人一听,顿时嗷嗷的叫了起来。 今日刺客,可不就是太后安排的!目标是在杀了宁婉,失败之后,他们这才甩锅,把事情都推卸到宁婉身上的!现在把他送去给太后,不相当于给她送出气筒吗? 宫中皇家禁卫都动用了,却依旧没能干掉宁婉这个贱人,这么大的损失,太后能饶了他们就怪! 吴刚摇摇头,一脸同情的看了地花白胡子一眼,心中叹气道:好端端的,招惹宁小姐做什么?这不是老虎头上拔毛么? 而此时,京城长街上,一辆马车缓缓驶入一条无人的巷子。 马车里的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陈大人这才回过神来,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片寂寞。 陈大人心下猛地一沉,回想起今日凌刃寒的种种诡异举动,心中顿时反应过来,九千岁哪里是要放过他,这是要把让那位以为自己是叛徒,他好借刀杀人啊! 好一个阉党! 陈大人气急,脸都绿了,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正准备趁机跳下去,不料他刚露脸,一支淬了毒,泛着蓝色幽光的箭便朝着他的脑门射了过来。 吓得他急忙往后一仰,后脑勺磕在桌子上,顿时疼的他眼前一阵发黑,而那支箭,正险险的擦着他的鼻子,插在车壁上。 如今之计,在马车里,无异于等死。若是跳下去,许是还能有一线生机。 陈大人冷下脸,手在车壁上用力拍了一下,顿时,马车下方的木板忽的打开,他一咬牙,趁着马车快速前行,动作利索的跳了下去。 落地的瞬间,他便没命的往前跑。此处距离前街没多远,奋力一逃,倒也不是全无可能。 暗处,几个黑衣人察觉陈大人逃了,顿时眉头紧锁,沉声道:“怎么办?跑了!” “前面人多,不必追了。先回宫复命。” “是。” …… 三人说着,抽身离去。 而此时,陈大人正狼狈的冲进长街,身后偶有箭矢追上,却都被他险险躲开。许是命不该绝,陈大人这么一路逃下来,竟是真的混入人群。 他不敢停歇一口气还没喘过来,突然,身侧一辆马车在他身边停下。 “陈大学士?” 马车内,女子轻音清脆,似是带着几分惊喜。 陈大人扭头看去,却见马车上,女子身穿霜色锦袍,面容清丽,透着一股贵气。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尚未开口,却听女子道:“晚辈宁凰,拜见学士——”想了想,宁凰的目光从陈大学士身上不动声色的挪开,柔声道:“大学士若是不嫌弃,还请车上一叙。” 毕竟是丞相府的马车,陈大学士平时跟丞相府也没什么交集,想必也不会有人想到他居然躲在宁凰的马车里。 如此一想,陈大学士便上了马车。而宁凰的嘴角,不动声色的划过一抹得意弧度。 而此时,青云殿内,气氛相当诡异。 宫人们垂着脑袋守在殿内,两个宫女手上分别捧着姜汤和补血的汤药立在一旁。 而宁婉,裹紧了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死活不肯出来。 纵然她前世什么阵仗都经历过,可,可这么丢人的事儿——还是头一遭。 况且,刚才宁婉才知道,那大太监出门后就吩咐女医官过来给她看诊,还特意派人去问了药膳房的厨子,这种情况该吃些什么,最后特意让人去长公主府上讨教,结果人长公主多大方啊,直接把自己的宫女和自己平日里用的补汤直接送来了。 现在整个皇宫,恐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宁小姐亲戚来了这事儿。 “宁小姐,您先出来吧?这汤凉了功效可就减半了。” 宫女一脸为难,这补汤可是用最上好的方子,可贵着呢。 被子里,一动不动。 宫女叹了口气,默默的候在一旁,希望能等到宁婉良心发现,知道浪费可耻,自己爬起来把汤喝了。 然而,事实证明,良心是什么?宁婉没有。 另一个宫人看了看一动不动的被子,无奈道:“宁小姐,您这样,奴婢们很难办的。” 宁婉哼唧两声,心道:老娘都见血了,你还能强迫老娘不成? 她正这么想着,只觉得被子似乎动了动,紧接着,好像有一只软软的,毛茸茸的东西被塞了进来。 宁小姐吸了吸鼻子,用手一摸,顿时,‘嗷呜’一嗓子叫了起来,惊呼出声:“我去!猫!” 宁婉一个机灵蹬开被子,从里面跳了起来,脚还没落地,便被凌刃寒一把拎住了衣领。 他眉梢微扬,嘴角还带着几分笑意,“怎么,舍得出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你还是叫前辈吧 宁婉此刻恨不得敲碎凌刃寒的脑壳,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九千岁说完,不动声色的将宁婉扔回床上,然后顺势抱起床上那只被吓得有些精神恍惚的可怜奶猫,轻声道:“小可怜,别怕,她有病,不是故意的。” 宁·有病·婉:“你丫的!!” 凌刃寒迈着两条修长的腿,闻言似乎也不恼,只淡定的抱着奶猫在一旁的软塌上半卧下来,视线幽幽的瞥过宁婉,嘴角一扬,道:“需要我喂你么?” 顺着凌刃寒的视线看去,宁婉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碗汤药不是汤药,就跟避子汤似的…… 以前总看影视剧中,太监奉命灌妃子避子汤此时此刻,宁婉就是这种感觉。 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凌刃寒那厮有猫在手。 想到这儿,宁小姐只得愤愤的一仰头,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尽数喝了下去。 不过——味道居然有点甜? 宁婉没看见,在她视死如归的端起那碗药时,九千岁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快的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只是,殿内的气氛,瞬间也有种回春的迹象。 见宁婉喝了药,凌刃寒从怀中扔出一份帖子,淡淡道:“明日荀夫子设宴,我派人去接你。” “嗯?”宁婉一怔,总觉得凌刃寒这话怪怪的,说的好像她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宁婉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九千岁亲自准备的晚膳给打动了。 八宝蟹,苏眉鱼,珍珠蛋…… 满满当当的,都是她爱吃的。 可怜的小皇帝跟前,摆着六盘青菜,干净的几乎连滴油都看不见。 于是,宁小姐就在小皇帝怨气冲天的目光中,吃的酒足饭饱,扬长而去。 气的小皇帝连晚膳都没吃,回御书房背书去了。 次日,宁婉早早地便起身了,昨日活动了下筋骨,宁婉发现自己近日近身搏斗的功夫似乎有些退步,于是便抓了蒙澈这个壮丁陪自己过招。 “奇怪,婉婉的这些招数看着毫无规律可循,实则却十分耐用啊。” 蒙缙云虽不是武痴,但对武学也算是有些研究。她望着正在过招的两人,若有所思。 软软捧着心,衣裳都被她揪的皱皱巴巴的,“完了完了,小姐不会挨打吧?” ‘噗’…… 蒙缙云一口口水险些喷出来,宁婉挨打?她虽然看起来没有内力,可招式又快又猛,蒙澈几乎都没有出手的机会。 也不知道这丫头吃什么东西,野蛮生长成这样——该不会是,蒙家祖辈显灵了?啊呸,就她们蒙家那些个光吃香火不干活的祖宗,显灵准没好事儿。 正心里嘀咕着呢,一抬眼,就看见宁婉已经站在了跟前。 她连忙擦了擦嘴角,一副痴汉相的望着宁婉,“哎,今天荀夫子设宴,估计各家千金公子都铆足了劲想要一展头角,必会准备个什么拿手的节目,你要不也准备一个?” 设宴不就是吃饭吹牛皮么?怎么还要表演节目?这可是另外的价钱了啊。 宁小姐哼了一声,一边往屋内走,一边道:“我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可好?” “啊!甚好啊!这可是民间即将失传的技艺,且从未有如此貌美的女子表演过,你若是表演这个,必定能震惊四座……” “哼,是吓死四座吧?” 宁婉也不多说,沐浴更衣后,便准备收拾一下去荀府。 蒙澈满脸茫然的抱着糕点在一旁啃,视线却落在被软软拿捏的宁婉身上。 女人好奇怪,出门怎么这么慢? 小蒙澈小小的眼睛里有大,大的迷惑。 而宁小姐大,大眼睛里,满是生无可恋。 软软将最后一朵珠花插,入宁婉的鬓中,然后满意的点点头,“咱家小姐就应该打扮的珠光宝气,漂亮,大气。” 她还颇为欣赏,对自己的成果表示非常满意。 然而,宁婉只觉得自己头上似有十斤重。这是顶了个暗器库在脑袋顶上啊。 但凡是在头上的饰品,与宁婉而言,皆是趁手的利器。只要她想,无人能逃。就是——有点太多了。 想到这儿,宁婉起身,顺手将头上的钗簪之类的都拿了下来扔在桌子上。 “哎,小姐……这些好东西搁这儿都蒙尘了,就不能借您的脑袋用一用吗?” 软软的话听的宁婉头皮发麻,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一把拎起旁边坐着啃糕点的蒙澈,一拍他肩膀,道:“拿去,随便用。” 蒙澈无辜的眨眨眼,满脸迷茫的看向软软。 那眼神儿在软软身上一扫,顿时,软软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当头闷了一木昆子似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弱弱的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将一根簪子递了过去,“要不,奴婢给您试试?” 蒙澈:“……” 一炷香后,宁婉一袭简便劲妆,头发用红色绸缎高高束起,未戴半点配饰。 而她身后,跟这个水灵灵的小丫头,那小丫头头上插满了步摇金钗,造型繁复,若是换做旁人,大约是脑袋都抬不起来,可小丫头不仅昂首挺胸,还时不时的拔下头上的簪子,撬栗子吃。 动作熟练,撬完之后,又将簪子塞回头上。 蒙缙云在门外等候多时,正准备拉着宁婉出发,乍一看,差点没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冷静半晌,目光在蒙澈身上缓缓掠过,半晌,这才到:“这是……那个谁?” 她这不是看错了吧? 蒙澈平日里看着一身戾气,就跟从死人堆儿里爬起来的似的,可如今这么一打扮,倒的确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姑娘,如果,他能不死死地瞪着人就更好了。 宁婉点点头,在蒙缙云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她一把抓起蒙澈,便往外走去。 荀夫子设宴,宴请的皆是当代有些名望的大世家。一般这种世家,少则百年传承,每一代都有能人辈出,为家族兴衰而努力。 荀夫子出身荀家,只可惜,荀家不在京城。 宁婉到的时候,荀徽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不紧不慢的与人客套寒暄,只不过,更多的时候,都是旁人在说,而他不时地回应一句,以表示自己在听罢了。 直到,小厮高呼:“宁小姐到。” 荀徽瞬间像是被人拧开了开关的机器人,立马疾步上前,朝着宁婉就要鞠躬。 “哎,老头,你身子骨好了?” 宁婉从小厮手中的盘子里揪了两串葡萄,一串给了身边漂亮的蒙澈,一串递给荀徽。 荀徽动作一顿,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这把老骨头,哎哟——腰都快闪了。 “师傅能来,弟子不胜感激。” 荀徽倒也不在意这些虚礼,只满脸慈祥的笑意,望着宁婉,姿态恭敬的好像自己才是客人似的。 “快些接着,这串葡萄,借花献佛,送你当见面礼了。” 宁婉说着,将葡萄塞进他手里,目光不动声色的从前来的宾客身上掠过。 大致分为两类人,儒者,可想要带着子女前来露脸的世家贵族。 而她,就成了来宾中唯一的一个例外——她是荀徽的夫子。 “这就是宁婉?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这算什么?听说这几日她仗着自己天子之师的名头,没少拽着陛下胡闹呢。” “荀夫子怎么想的?就这样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本事的。” “那可不,宁丞相府上二小姐废柴之名可不是凭空来的。” …… 众人正说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那不是宁大小姐吗?” 话落,众人视线立马顺着声音来源,朝着门口看去。 逆着光,一道纤细的身影,紧跟着陈大学士缓缓走了进来,一袭霜色锦袍曳地,步履从容大方,颇有大家之风。 但凡有宁凰的地方,宁婉必定是要被拖出来比较一番的。 四周议论声不断传来,无不是夸奖丞相府大小姐有世家之风,而宁婉,就是个乡野之徒,除了那张脸,还有点啥? 荀徽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目光威严的扫过众人。 瞬间,场上鸦雀无声。 昨天花白胡子和山羊胡子皆被西厂的人带走了,只听说,太后收到一份九千岁送的礼物,当天夜里,就病了。 陈大学士自认自己心中无愧,因此得知今日荀徽设宴,便盛装而来。 他跟荀徽斗了大半辈子,始终落于下风。 今日,他就是来找场子的。 “荀公,久违了。” 陈大学士一开口,就有种剑拔弩张的气势,好像随时都能扑上去跟荀徽打一架似的。 荀徽面不改色,胡子一翘,朝着陈大学士拱了拱手,“陈公客气了,我若有陈公一半关心朝政,咱们就能日日相见了。” 陈大学士如今乃太后一脉,受太后扶持,加上他本就有官职在身,因此每天去宫里应卯也是正常。可想对比而言,荀徽更像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一介书生,无论外人怎么看,他一不为权势弯腰,二不为杂事耽误自己求精之路。 陈大学士被荀徽这么一堵,便将视线一转,落在了荀徽身后的宁婉身上,“宁小姐?哦,不,老夫想必也是要叫你一声夫子的吧?” 宁婉眯了眯眸子,这个陈大学士,眼神里充满敌意。 不过宁婉向来心大,闻言,冷笑着瞥了眼陈大学士,诧异道:“叫夫子?我可受不起。” 算她有点自知之明。 陈大学士得意的勾起嘴角,正准备继续,却忽的听宁婉道:“你还是叫前辈吧。这样显得恭敬。” 前,前辈? 他一个半只脚都要踏进黄土的人,居然要管一个黄毛丫头叫前辈? 陈大学士老脸一黑,正要动怒,却忽的察觉袖子一沉,她低头一看,果不其然,宁凰正用自己纤细的手指拽着她的衣服,一开口,便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一箭双雕,厉害,厉害啊 “婉儿,之前是我的过错,让母亲以为那副字是我写的。但是我并非有意冒充你,你若是记恨我,就打我吧。” 她说着,竟是上前真的抓着宁婉的手朝自己脸上打去。 这认错的架势,看起来颇为诚恳。 宁凰心里琢磨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宁婉怎么也不好真的动手吧? 然而,事实证明,宁婉从来就不是活在她的臆想中的。她顺着宁凰的力道,手上暗自用力,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宁凰脑袋一偏,顺着宁婉的力道,整个人就被呼在了地上。 顿时,四周一片倒吸气的声音,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这丞相府的两位千金怎么还当众打起来了? 陈大学士眼睛也不由得瞪大,看向宁婉的眼神儿里,满是鄙夷。 “粗鄙之徒,上不得台面!哼!” 他冷冷的吐出这几个字,看向荀徽的眼神儿无不透着得意。宁凰再怎么不好,至少——她有世家之女的风度,且实力也不弱。 然而,就在众人对宁婉意见颇多,甚至议论不断的时候,宁婉忽的惊恐的捂住嘴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姐姐,你你怎么自己趴地上了?” 宁凰捂着脸,半张脸都麻了,她怀疑自己的后槽牙被宁婉打掉了。 “你……” 不等宁凰话说完,宁婉又道:“姐姐怎么能抓着我打自己呢?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我姐妹闹着玩,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时什么恶毒歹毒之人,故意诬陷我打你呢。” 宁凰差点就气疯了,她什么都没干,是宁婉自己打的!她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在后宅里活的风生水起的,这么点手段,宁婉稍稍提一嘴子,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不就是后宅里的惯用伎俩,贼喊捉贼吗? 然而,这回这群人自作聪明了,宁婉就是的的确确的打了宁凰。 “明明是你打……” 眼看着四周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宁凰立马便要解释,“不是,分明是你……” 宁婉拎起裙子,小跑着过来将宁凰亲自扶了起来,一脸惶恐的道:“姐姐,你没事儿吧?我知道你要说,就是我打的你,可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姐姐要再胡说,这不是把别人当傻子么?” 谁都不愿意当傻子。 因此,宁婉这话一说,原本还有些不太坚定的人,立马就站在了宁婉这头。 没错,他们眼睛雪亮,亲眼看见宁凰抓着宁婉的手打自己,然后自己摔地上了。 宁凰:“……贱人!” 她百口莫辩,身上穿的光鲜华丽,可终是难掩本性。话刚出口,就看见宁婉忽的惊恐的捂着嘴,一脸可怜的看着她,“姐姐骂我吧,反正姐姐也不是第一次骂我了,只要姐姐能开心,什么贱人,小浪蹄子,骚货,都随姐姐骂。” “啧啧,一看这宁大小姐就是时常这么骂人的,否则宁婉能脱口而出这些话?” “宁大小姐,看起来也不像啊……” “知人知命不知心,且看着吧。” …… 议论声此起彼伏,宁凰没光鲜片刻,就被这满天的嘲弄声淹没。她眼神儿怨毒的瞪向宁婉,每根头发丝儿似乎都在说着:宁婉,我要你死! 然而,宁小姐戏瘾上来,停都停不下来。 她深深地看了宁凰两眼,故作可怜模样道:“姐姐,你疼不疼啊?我帮你揉揉吧?” 有句话叫做什么,做别人的白莲花,让白莲花无路可活。 这些年,宁凰借着踩踏宁婉,在京城里赚足了目光,明明只是妾室之女转正,却将嫡女名声败到这般田地。今天,就让她也亲自感受一下被人踩着是什么滋味吧。 见宁婉红了眼眶,身侧,蒙澈顿时红了眼,攥紧了拳头就要动手,却被宁婉一把按住。 蒙澈的打扮,就像是谁家刚长成的小姑娘,粉雕玉琢,吸引了不少世家公子的目光。此时一看,这小丫头居然是宁婉的人? 看来,今天只能站宁婉了。 眼看着众人的指责声越来越大,宁凰面如菜色,视线与不远处的陈大学士交汇瞬间,她陡然一颤,入醍醐灌顶,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宁婉?不过是京城里的废物,人人皆知的丞相府嫡女就是她宁凰! 她背靠丞相府,还有陈大学士,她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儿,宁凰忽的站起身来,不紧不慢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一把握住宁婉的手,柔声道:“你我姐妹二人,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从前,就当做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可好?” 这转变,可谓是快。 陈大学士满意的点点头,昨天宁凰救他一命,他向来不喜欢欠人恩情,加之之前那副字,的确有几分功底,所以,他也不是毫无打算的。 此时见宁凰反应及时,还不算笨,他最后的一口气儿便跟着松了下来。 宁婉勾勾嘴角,看着宁凰那张明显挤出来的笑脸,一字一句道:“姐姐既然说了,我自然得原谅。来人啊,替我照料宁大小姐,别怠慢了。” 荀徽性格古怪,他府中的下人也随了他的性子,别说是什么高门权贵了,就算是太后亲自来了,都不一定使唤的动,可如今,宁婉一句话,府中穿梭的下人便齐刷刷的围了上来,细致入微的招待起宁凰来。 一时间,周围的看客更多了。 虽说是设宴,可荀徽也不是会跟人喝酒吃饭应酬的性子,于是生生的将这场宴变成了一场学术交流。 高台之上,荀徽和陈大学士分别坐在两端,他们下首位,自然坐着他们的拥护着。 文坛之中,交流话题就跟吵架似的,各抒己见。 宁婉对这些不感兴趣,便在一旁打起了瞌睡。 偶尔艰难的掀开眼皮子看看,还有勤奋的书生,手上拿着纸笔飞快的做着笔记。 宁婉翻了个白眼,敲了敲桌面,身侧,蒙澈便乖巧的给她剥了一颗葡萄,茫然道:“他们在做什么?” 宁婉张口懒洋洋的吃下蒙澈喂过来的葡萄,面不改色道:“没事儿,别怕啊,他们打不起来的。” 一听打不起来,蒙澈眼里的光都褪去不少,他似乎是哼唧了声,“无聊。” 然后起身,擦了擦手,便出去了。 宁婉也没多想,毕竟蒙澈的功夫,只有他杀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道理。 然而,宁婉没注意的是,在蒙澈出去不久后,几道不起眼的身影,也跟着悄悄的离开的席位。 学术交流进行到白热化阶段,两边都稍微安静了些。显然,吵架这一门学问上,陈大学士依旧不敌荀徽。他面红耳赤,似乎颇有些疲倦,反观荀徽,游刃有余,端起茶,朝着在座众人敬了一杯茶,然后端起自己手边的坚果,亲自给宁婉送了过来。 一时间,满堂皆惊,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宁婉身上。 好像宁婉脸上开花了似的。 “可觉得无趣?” 荀徽低声询问,姿态恭敬的像是小学生。 宁婉前世受的礼遇比这高级的,还多得多,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看在其他人眼中,便是宁婉不知礼数,居然让荀夫子给她行这么大的礼! 宁无所谓的瞥了在场众人一眼,毫不犹豫道:“一个问题反复吵上一个时辰,你说我无聊不?” “额……”荀徽怔住,随后笑了起来,“师傅果然通透,不过是各人各有所见,何必浪费光阴,争吵这许久?你若想赢,今日便让你又如何?” 他这话是对陈大学士说的,此话一出,陈大学士的脸一片铁青,“让?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我何须你让?” “此言差矣,”荀徽看了陈大学士一眼,淡淡道:“尊老爱幼,老夫应该的。” 他跟陈大学士差不多年纪,只是陈大学士常年在宫中行走,身边琐碎之事数不胜数,荀徽虽然也头发都白了,可模样瞧着隐约还要年轻上几岁。 且荀徽跟宁婉呆了这些日子,跟着宁婉学了不少新鲜的话,倒也挺有趣。 陈大学士脸色一阵青紫,反应过来荀徽的意思,顿时黑着脸道:“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本以为荀夫子谈吐有度,今日看来,拜了师之后,反倒是略见几分市井之气。” 闻言,荀夫子哈哈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老夫活在市井,自然有市井气。比不得陈大学士,远居庙堂,散的都是荣华富贵气,自是比不得,比不得的啊。” 说着,荀夫子还抬起手,跟宁婉笔画了一个耶的姿势。 只陈大学士的视线顺着荀徽,缓缓转向宁婉,随后似笑非笑道:“说起来,今日有一件事,要借着贵宝地宣布。” 宁凰挺了挺胸脯,得意的扫过宁婉,轻哼一声,跟猪鼻子里哼出来的似的。 宁婉喝着小茶,漫不经心。 见众人视线都看着自己,陈大学士不紧不慢的看向宁凰,一字一句道:“我宣布,从今日起,丞相府大小姐宁凰,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 宁婉皱了皱眉,猜不透陈大学士想干什么。 倒是在座的,有人似是笑了声,道:“宁大小姐和宁小姐是姐妹关系,若是论起来,宁小姐要管陈大学士叫一声师傅,那荀夫子,不是该叫一声师公吗?” 瞬间,宁婉也反应过来了。 这个老狐狸,就让想借着辈分搞事情? 她忽的扯起嘴角,手指扣了扣桌面,不动声色的看向陈大学士,道:“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今日陈大学士若是收了姐姐做弟子,日后……不止是荀徽要叫你一声师公,就连陛下,也得叫你一声师公呢。啧,陈大学士真是聪明,一箭双雕,厉害,厉害啊。” 宁婉话音落下,顿时,在场的众人都变了脸色。 唯独荀徽,一脸得意的看着宁婉。 第一百二十章:又是一个小美人 天子的便宜,岂是那么好占的? 况且,若论起来,连九千岁都不自称自己是帝师,更何况是陈大学士还想当当今陛下的师公? 陈大学士被宁婉一噎,顿时气的浑身颤抖,指着宁婉怒道:“竖子休得胡言!天下儒生皆是天子门生,何来师公一说?” 之所以选择宁凰当徒弟,无非是因着跟荀徽较劲儿。他倒是要看看,跟着个黄毛丫头,他还能学到什么登峰造极的东西不成!反倒是宁凰,自幼所受教导便与宁婉云泥之别,加上又勤奋刻苦,此前在京城里声名也算不错,只需悉心教导,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京城里才情最出众的女子。 到时候,他就不信,自己这个关门弟子,还不能碾压宁婉? 他的弟子碾压荀徽的师傅,这也就间接的相当于他赢了荀徽。 一听陈大学士这话,师菡立马起身,毕恭毕敬的朝着陈大学士行了一礼,感激道:“多谢陈大学士替我与宁大小姐划清界限。也免得日后宁大小姐借着我的名义,在外招摇撞骗。宁婉赶集不惊,多谢,多谢了啊。” 此话一出,宁凰一张脸瞬间青紫,今天这样一个大好的日子,这么多名流在场,陈大学士公开收徒,结果却被宁婉借着辈分一事儿将她说的如此不堪! 顿时,宁凰一张脸一黑到底。 陈大学士也没想到这宁婉居然是个顺杆子往下爬的货色,一时间脸色也不是很好。 只有宁婉,心情畅快。 见状,荀徽不禁捋着胡子笑了笑,和善道:“陈大学士既然帮了这么大的忙,那老夫自然也该送上礼物,恭贺陈大学士收徒之喜了。” 听到这话,陈大学士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些。 他朝着荀徽抱了抱拳,意思道:“多谢荀夫子好意,在下不过是收徒,比不得荀夫子,耳顺之年,还要拜人为师。” 荀徽故作没听懂陈大学士话中的嘲讽,拍拍手,叫来下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后,不多时,下人便拿了笔墨过来。 “荀夫子的书道,已至臻化境了吧?” “早多少年的事儿了。不过陈大学士书道也不差,否则这两人也不至于争斗这么多年。” …… 宾客议论纷纷,擎等着看戏。毕竟这样两位书道大家的争斗,也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 唯独宁婉,转身晃晃悠悠的消失在人群中。 她有一段时间没看见蒙澈了,那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可怜,可别被哪个不长眼的叼走了。 这边荀徽挽起袖子,提笔蘸墨,然后云淡风轻的在宣纸上行云流水的写下几个大字——麻袋上绣花。 陈大学士嘴上虽然说客套话,可心中也不免好奇荀徽会送上什么。结果倒好,他这幅字一出来,陈大学士的脸跟被鸟兜头淋了一泡屎尿下来一般,臭的不能更臭了。 “哎哟,这荀夫子什么意思啊?” “你瞎啊,这字里行间,都再说一个意思——一代不如一代。” “可不是,麻袋上绣花,不就是一代不如一代么?” 宁凰原本还有几分期待,毕竟荀徽是文坛大家,她的首选原本也是荀徽,如今荀徽这边无望,能被陈大学士看上,至少日后前途不必担忧。 荀徽名声大,却无心朝堂名利。 而陈大学士不同,她桃李满天下,且在朝中身居要职,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这一代不如一代…… 宁凰深吸了口气,眼看着陈大学士面色不善,似是要动怒的模样,她忙不动声色的上前,恭顺有礼道:“多谢荀夫子赐字,凰儿记住夫子的教诲了。日后,凰儿必加勤勉,不负今日夫子赐字之恩。” “愿老夫有能等到那一天吧。” 荀徽云淡风轻,语气和善,似是在鼓励晚辈。 他一个文坛大家,也的确不必跟一个晚辈计较。 只是,这话落在宁凰耳中,倒变成了嘲讽一般。 而此时,荀徽府邸某处池边,湖旁亭台水榭,一棵果子树势头正好,枝丫茂盛。 粉雕玉琢的蒙澈仰着头,巴巴的望着树上,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不远处,三个年轻公子哥儿正眼神儿暧昧的盯着他。 “这谁家的小丫鬟,真乃可爱也!” 为首的公子哥儿,大约二十岁,生的一副好皮囊,只是眼眶下有些青紫色,似是长期熬夜精气不济。 跟在他身旁的两人,年岁相仿,只一人五官扁平,像是被忍用锅拍扁了似的,一人眼睛似是一条缝,拿八倍显微镜仿佛都不太能确定那人是不是睁开了眼。 “苏兄好眼光,这么好看的小丫头,也就苏兄配得上了。” 一条缝瞪大了自己不太看得清的眼睛,谄媚的附和道。 说着,三人上前,便将蒙澈堵在了池边。 这一个小池子,除非小丫头跳下去,否则他插翅难飞! 此处僻静,几乎除了偶尔几只乌鸦路过,旁的活物——也就他们四个了。三人一脸坏笑的望着蒙澈,被称为苏兄的公子哥儿咧开嘴,邪恶的笑了声,问:“哎,你是谁家的?叫什么名字?” 被人吵到,蒙澈皱起小脸,不悦回头瞪向身后三人。一看身后是三个丑八怪,蒙澈的一张俊俏小脸瞬间黑了。 “哎,小美人还挺凶啊!别怕别怕,本公子不是坏人!”苏公子搓了搓手,便朝着蒙澈走了过去。他家中也是书香门第,在京城里有些地位,加上家里又宠他,一直以来,都是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别说今天是个小美人儿了,就算是个小美男,他也敢要回去。 他走到蒙澈跟前,抬起手就要去挑蒙澈的下巴,谁料蒙澈突然身子一让,害的他险些一跟头扑地上,苏公子踉跄两步,脸上一僵,扭头看向蒙澈,摸了摸嘴唇,继续笑道:“小美人儿,别躲啊,本公子带你回家好不好呀?” 蒙澈沉着脸,一字一句道:“我是姐姐家的。” “姐姐?”苏公子一愣,心道:也没听说过京城哪位小姐家里还有这么俊俏的妹妹啊。定是这小妮子懵人! 思及此,苏公子不厚道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无妨,你姐姐叫什么?我一并带回去。” “苏兄果然是苏兄,威武啊!” “苏公子厉害,白捡了一对儿姐妹花啊。” 两人越是吹捧,苏公子就越是膨胀,他嘿嘿的笑了两声,仰起头朝着蒙澈走去,“别怕,跟了本公子,日后荣华富贵,燕窝鲍鱼,应有尽有。你这小身板,该补一补了。” 他说着,再度朝着蒙澈伸出了魔爪。 然而,就在他将要碰到蒙澈的衣角时,突然,手腕上一阵剧痛传来,蒙澈面无表情的捏着他的手腕,歪着脑袋,一脸无语的道:“姐姐说,不能乱吃陌生人的东西。” “哇靠!你姐姐,到底是……嗷嗷,痛痛痛!你姐姐,到底是哪路神仙啊!”苏公子疼的都要哭出声,抬手就要去抓蒙澈的手,可不等他碰到蒙澈,突然下半身一痛,他顿时面色青紫,五官都疼的狰狞起来。 “你,你……你姐姐没教过你,让你踹男人这里吧!” 蒙澈乖巧的往后退了一步,宛若自己依旧是那个安静的小美儿似的,她看了苏公子一眼,一本正经的摇摇头,轻声道:“姐姐让我对弱者好点。” 弱——者! 轰隆一声,这两个字像是一把刀子,咔嚓一下插进了蒙澈的胸口。 他是弱者? 一条缝和扁平脸反应过来后,忙上前去扶苏公子,可他俩刚抬起脚,蒙澈一个眼神儿过去,瞬间,两人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不动,惶恐且茫然的望着蒙澈,然后在他凶残的目光下,缓缓收回脚,以示自己保持距离的决心。 一看自己带来的两个废物这么没出息,苏公子险些气的吐血,“你们还不帮忙!” “苏,苏兄,小美人儿看起来,只对你感兴趣啊。”一条缝讪讪一笑,赶紧捂住了眼睛,假装自己看不见。 扁平脸一看这一条缝这么鸡贼,顿时也慌了,忙捂住眼睛,扯着嗓子高声呼唤:“苏兄,苏兄你在哪儿啊?我怎么找不到你啊!” 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苏公子气的脸都绿了,可奈何,蒙澈往他面前一拦,他就算是插翅也难逃了。 “那什么,小美人儿,”苏公子试探着服软,讨好道:“要不,我送个礼物给你赔罪吧?如何?” 他说着,四下看了看,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帕子上绣着一朵形状诡异的花儿,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蒙澈对没见过的东西向来好奇,他看着那块帕子,炸了眨眼,正准备去接,却不想苏公子忽的一挥帕子,一股诡异的香味儿弥漫开来,蒙澈下意识的就要往后退,谁料他刚抬腿,却发现浑身酸软,毫无预兆的便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姐姐……”蒙澈眼前的视线越发模糊,然后眼前一黑,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苏公子连忙一把接住他,回头与身后的两人对视一眼,奸笑道:“得手了!又是一个小美人儿!” 第一百二十一章:你是好人 宁婉在荀府里逛了一圈,却连蒙澈的影子都没见到。 她不禁有些心急如焚,正抓耳挠腮之际,却忽的听见回廊后头传来一阵哭啼声,隐约的,还能听见巴掌的声音。 荀徽没有妻儿子女,自是不涉及到后院纷争的事儿。不过今日随着自家夫君来荀府提升内在素养的高门主母倒是不少,谁能想到这犄角旮旯里还能发生这种事儿呢。 宁婉对这些深宅里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抬脚准备离开。 谁知,她刚准备走,却听见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宁婉耳膜被刺的一痛,她猛地皱起眉头,捂着耳朵低声骂了句:“大爷的!杀猪呢!” 说深吸了口气,她转身朝着声音来源处走去。 只见回廊拐角处,一位雍容的妇人在丫鬟的伺候下,正喝着茶,而她身前,一个身穿粉色衣衫的小丫鬟跪在地上,发丝凌乱,脸上更是肿成了馒头。 小丫鬟趴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公子去了何处啊,您就算是打死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 小丫鬟浑身发抖,跪地的姿势有些奇怪,看起来应该是哪个位置被打折了。 宁婉抱着胳膊斜倚在栏杆上,正好这个角度,妇人也看不到她。 “不知道?你连那么大一个人都看不住,我要你有什么用?”妇人冷哼一声,放下茶盏,缓缓起身走到小丫鬟跟前,抬脚,狠狠的踩在小丫鬟的手背上。 “我把你放在他身边,就是为了能看住他,你倒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人跟丢,我告诉你,他若是再再外面干出什么混账事儿,你第一个,活活打死!” “夫人!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一定找到大公子,请大公子回家。” 丫鬟疼的眼泪鼻涕一块流,脸上的妆都花了,跟只掉进脂粉堆儿里的花猫似的。 看着丫鬟的穿着打扮,怎么也该是个侍妾水准,不该是普通的丫鬟才是,可听这位夫人的语气,倒好像是这丫鬟低贱的比蝼蚁还不如。 她心中惦记蒙澈,心中琢磨了下,觉得这可能不是一件容易办的事儿,于是想了想,准备转身离开。 谁知,她刚要走,却忽的听那丫鬟道:“方才公子就一直盯着一个貌美的小姑娘看,兴许,是追着那位姑娘去了呢。” 妇人一听,倒吸了口气,赶忙问道:“是个什么样的小姑娘?”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宁婉下意识的便停下了脚步,耳朵几乎竖起来似的,努力的听着。 丫鬟糯糯的道:“粉雕玉琢的,瞧着呆呆愣愣不太精明的样子。奴婢也没看清,只是那小姑娘的确好看,奴婢瞧着似乎是站在宁小姐身边的。” “够了!” 妇人连忙喝住丫鬟,回头瞪了她一眼,厉声道:“这件事,你给我烂在肚子里!此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说出去!否则,我就将你家人都沉如鱼塘里喂鱼!” “是,奴婢知道了……” 丫鬟颤抖着声音应道。 妇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嫌弃道:“滚回府去处理一下,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 说罢,妇人端着手在下人的搀扶下离开。 在妇人离开的瞬间,丫鬟像是瞬间松了下来一般,整个人趴在地上,用手紧紧地捂着腰部,似是站不起来了。 这模样,就像是一只将死的死狗,狼狈中还有些可怜。 就在她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时,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脚,丫鬟动作一顿,艰难的抬起头看去。 “宁,宁小姐……” 宁婉俯身将丫鬟从地上拽了起来,松开手,朝着丫鬟咧开嘴,笑的一派天真烂漫:“你好啊,我有个事情想找你谈谈。” “我,我不行。”丫鬟想也不想,直接拒绝,就差把亏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宁婉现在算是知道这丫鬟为什么看不住他家公子了,毕竟哪个男人听到不行两个字,还能留下来跟你打情骂俏? 她笑的一脸温柔,“是你主动说,还是我换个人来问你?” “换谁?”丫鬟脱口而出,说完,想到京城里盛传的九千岁和宁婉的事儿,顿时脸色惨白,大半夜的丢出去吓鬼鬼都要退避三舍的那种。 这问题问的,宁婉一脸娇羞,她红着脸,点着脚尖,颇为认真的道:“当然是我死皮赖脸,死缠烂打,纠缠不休的西厂督公,当今陛下的义父,权倾朝野的,狠厉无情的九千岁啊。” 大抵是世间关于凌刃寒的传闻太多,有人说,他杀人的时候,最喜欢将人的心挖出来,满满折磨死那人,也有人说,他喜欢把人的血放干,用来滋养西厂地牢里的花草,还有人说——以上都是扯犊子,凌刃寒就是个变态,在他手下,就没有问不出来的犯人。 丫鬟听到凌刃寒的名头,顿时整个人都软了,几乎要摔在地上,宁婉虚扶一把,淡定道:“先别急着晕,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家大公子看上的,是不是我身边的丫鬟?他把人带走了?带去哪儿了?” “宁小姐,您这是三个,三个问题……”丫鬟委屈的试图辩解,然,宁婉一道眼神儿过来,丫鬟身子猛地一抖,忙道:“公子确实是看上您身边的小姑娘了,奴婢伺候公子这么久,公子若是看上谁,我自是第一个能发觉,只是之后您身边那丫鬟就离开了,公子也就跟着走了。奴婢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草泥马,自家养的白菜,被猪狗不如的东西盯上了。 宁婉脑子里第一个念头闪过,竟是莫名的觉得有些恶心。 蒙澈今日的妆容,的确是足以以假乱真,她倒是不担心蒙澈,反而有些担心这位口中的公子。 想了想,宁婉忽的冷笑一声,语气也沉了下来,“你可知,你家公子平日里最喜欢去地地方是哪里?” “这……” 丫鬟垂下头,正犹豫要不要说,就看见宁婉笑的一脸诡异,“西厂那边,最近新发明了一个刑具,好玩的紧……” 论威胁人,她宁婉还没输过。 而此时,丫鬟脸色几乎已经不能用人的颜色来形容了,她面如死灰,咬着牙,心一横,道:“城东有一处香园,公子平日里时常呼朋引伴,带着美人儿去那里相会。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宁小姐您放过我吧?” 丫鬟说话间,几乎都要哭出来了,眼眶红的跟兔子似的,好不可怜。 宁婉此人,虽然心中没几分怜爱之心,但她有懒惰之心啊。问完了话,她连场面话都不愿多说,转身便要走。 可谁想没走两步,就被丫鬟拦住了去路。 “干啥?你想西厂一日游?” 宁婉上下将丫鬟打量了一番,皱起了眉头。 谁知,那丫鬟却看着她,咬着唇,轻声道:“宁小姐,你,你能借我五十两银子吗?” 宁婉:“……” 她就问了几个问题,这是要讹上了? “我爹重病在身,没钱抓药,夫人如今因着大公子一事明里暗里克扣我的例银,我真的没办法了,求您开开恩吧。” 宁婉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惊的脑门突突的,不是,她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吗? “为什么找到借钱?我俩熟吗?” 丫鬟苍白着脸,垂下脑袋,紧张到:“您,您是好人,我会还您的!待我……” 不等她说完,宁婉丢下一张银票,立马逃之夭夭。 出场的时候有多嚣张,此刻就有多狼狈。一般而言,被发好人卡后,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话。宁婉才不稀罕这张好人卡呢。 从荀府出来,宁婉甚至来不及跟荀徽告别,便直奔香园。 途中她用从千岁府顺来的信号弹给凌刃寒发了个消息,便头也不回的往香园赶去。 而此时,千岁府内,正在俯首批阅公文的九千岁陡然间看见天际升起一道信号弹,不由得搁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门前。 “主子,是荀府那边。” 凌刃寒原打算今日处理完手头的公务再去荀府,没想到此刻竟是发现信号弹。他心下‘咯噔’一沉,来不及多想,便起身为往外面赶去。 吴刚从暗卫手里接过纸条一看,连忙追了出去,“主子,暗卫来报,说蒙澈丢了。” “宁婉呢?”凌刃寒顾不上什么蒙澈不蒙澈的,荀府虽然安全,但只要有宁婉的地方,就注定鸡犬不宁。 想到这儿,凌刃寒果断的弃了下人拉过来的马车,径直的翻身上马。 吴刚先是一愣,反应过来自家主子问的是什么后,他一脸纠集的看着凌刃寒,扭捏道:“宁小姐往城东去了。” 城东?那不是失踪案的……想到这儿,凌刃寒狭长的眸子倏的眯起,头也不回的扭头吩咐道:“准备收网。” “是。” 吴刚一抱拳,转身便去清点人手。 而此时,九千岁仰起头,有些无奈的看了眼空荡荡的天际,咬牙切齿道:“一眼没看着你,你就敢溜圈了你!” 说罢,他一扬鞭子,策马而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本公子可不会让人再揍第三 此时,城东香园,一间紧闭的房内,一道凄厉的声音乍然响起。 像是谁家遭了采花贼的良家子,那声音,打着颤似的,那嗓门,唯恐天下不知。 “你,你别过来!”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不好吃的!” “救命啊,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再过来,我就,我就喊人了。” …… ‘霹雳嘭咚’,一阵巨响,混着惨叫声,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紧接着,‘哗啦’一声,房门打开,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厮艰难的从屋内爬了出来,然而,刚爬到门口,就被拖了进去,一顿狂揍。 “别,别打了!我家公子真的不在,小哥你放过我吧!”小厮哀嚎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内,看向那俊俏小丫头的眼神儿犹如看什么洪水猛兽。 他这是倒了什么血霉,怎么遇上这么凶悍的丫头啊! 蒙澈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被绑住了手脚。他虽然心思单纯,但不代表他是傻子。回想起晕倒前的那股诡异香味儿,蒙澈瞬间反应过来,那是迷香。 好巧不巧的,这小厮一看蒙澈醒了,一时色心大起,便想着调,戏一二,结果谁承想,调,戏不成,反被毒打。 恰好此处又是苏公子的别院,因多是行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因此也没什么下人。他是被留下来看守蒙澈的,而苏公子则去招呼那些狐朋狗友了。 蒙澈气鼓鼓的瞪着小厮,不悦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啊?”小厮捂着脸,闻言又是一愣,心道,以往被带回来的女子,醒了之后不是哭天抢地的想着赶紧逃离生天,便是寻死觅活恨不能一头撞死自己以保清白,怎么今儿这个倒还有些不同?居然巴巴的等着公子来? 思及此,小厮忙垂下头,道:“天色一暗,公子与其他公子们便都来了。姑娘且稍作安歇,不必着急。”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蒙澈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随手抓了个梨子啃了起来,“让他立马滚回来。” “啊?”小厮瞪大了眼睛,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他掩着唇,低声道:“姑娘,公子会早些过来的,只是,夫人和老爷那边还需应付一二……” “唉唉唉,姑娘,有话好说啊!”不等小厮说完,他整个人就被蒙澈高高的举了起来。蒙澈一手举着人,一边啃着梨,十分拽的道:“我不管,要见人。” 小厮:“……” “一炷香,见不到他,你死。” 天下第一的杀手,从来不打诳语。纵然他看起来像是个单纯可欺的孩子,可也不能抹去从前那些腥风血雨的经历。 许是蒙澈的眼神儿太过骇人,小厮不敢磨蹭,连忙掉头就往外跑去。没跑两步,又听见身后,蒙澈那漠然的声音响起:“敢跑,天涯海角,决不罢休!” “我……”小厮心里直哀嚎命苦,也不知道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恨不得哭瞎双眼,世间怎会有如此凶悍的小姑娘!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苏公子搓着手,满脸喜色的带着打手和几个世家公子赶过来了。 可一进屋子,却发现屋内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影? 苏公子当即转身,一脚踹在小厮身上,将他踹倒在地,“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老子要你有何用?” 说着,苏公子狠狠的又往小厮身上跺了几脚,直跺的小厮脸色发青,几乎断气儿,这才作罢。 就在这时,屋顶上,忽的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你在找我?” 苏公子正火气上头,猛然间听见这道声音,顿时整个人神清气爽,忙理了理衣裳,走到门外,仰起头张望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美人儿,你怎么爬屋顶上了?快些下来,若是摔坏了你,本公子心疼啊。” 当着狐朋狗友的面儿,苏公子显然忘记了方才临门一脚的痛苦了,此刻全心全意的盯着蒙澈,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蒙澈满脸嫌弃的扫了眼下面的丑八怪,眉头皱了起来,“不好看。” “他说什么?”白天跟着苏公子的一条缝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多问了句,结果这话问完,他就后悔了。 “说你丑。”屋顶上的人面无表情的俯瞰众人,像是在看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丑小鸭,还是永远没机会变白天鹅的那种。 “苏兄,这小美人儿瞧不上你啊!” “哈哈,没事儿,这个瞧不上,咱们苏兄多的是小美人儿。” “说起来,前几日找来的那个小美人儿,就对老子胃口,苏兄,今日该让给我了吧?” ……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嘴里说着下流的话,手上却握着文人雅扇,端的是相貌周正,名门公子模样,可惜——不干人事。 苏公子一抬手,打住众人的七嘴八舌,朝着屋顶上的蒙澈一指,邪恶道:“这个归我,后院里的,归你们。” “哎!这可是苏兄你说的!” 一群人瞬间,疯了似的往后院冲去,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后院里有什么稀世珍宝呢。 然就在这时,蒙澈忽的从屋顶一跃而下,拦住众人去路,冷冷的盯着她们,一字一句道:“她们归我,你们,归她。” 他说的认真,语气还十分严肃,有种街头无赖理直气壮跟人要钱的架势。 苏公子几时见过这样有性格的美人儿?于是坏笑着摸摸下巴,朝着蒙澈走了过去,“小美人儿,那你归谁呢?嗯?” “实在不巧,他归我。” 就在苏公子话音落下的瞬间,院墙上,一道戏谑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响起。直到此时,众人这才发现,墙头上居然还骑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苏兄,可以啊,美人自己送上门。” 一条缝眼神儿不大好,没看清宁婉的模样,一听声音,便觉得是个有脾气的美人儿,于是不禁舔了舔唇。 ‘啪’的一声,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一条缝的脑门上,苏公子咬牙切齿道:“你给我闭嘴!” 一条缝委屈的哦了一声,闭上了嘴,躲在人群后,将一双眼睛努力的睁了睁,却依旧没能看清墙头上到底是何方神圣。 宁婉坐在墙头上有一会儿了,倒不是故意耍帅,只是想单纯的歇歇腿脚,毕竟站着跟蠢货说话,也是很累的。 她扫了眼在场的世家公子,基本都不认识。只是,看他们的穿着,应该颇有地位。 “不知宁小姐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 苏公子也听说过不少关于宁婉的传言,但是传言多半有水分在其中,他就不信了,宁婉一介女流,没了荀徽和凌刃寒做靠山,还能嚣张的起来? 本以为宁婉好歹也算是皇帝的书道老师,荀徽公开认的师傅,不求知书达理,至少是个正常人吧?谁知,他刚说完,宁婉便斜眼一扫,冷嗤道:“你瞎啊!你拐走了我的人,还问我来做什么?不知道是你没脑子,还是脑子被狗啃了!” “你!你竟敢对苏公子不敬!你可知苏大人是谁……” 宁婉话音刚落,立马有人蹦出来替苏公子叫嚣。 蠢货……宁婉深吸了口气,按耐住自己想要大人的冲动,没好气的瞪了那人一眼,“他爹是谁,老娘又不给他当娘,用不着知道。” “宁婉!你知不知羞耻!这种话也是能胡说的!”苏公子顿时臊红了脸,他虽然不要脸,可最敬畏的还是他爹。容不得旁人半句说他爹的不是。 宁婉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和蒙澈一道拦住去路,“后院里我去找过了,你们所说的人,在哪里?” 她忽的正经起来,响起前些日子失踪的女子,以及城外那座空巢穴,宁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此前不确定,今日见着这坑爹的家伙,算是彻底的清楚了。 只怕是,那些女子不是被拐走,也不是失踪,而是被这些无恶不作的额纨绔子弟给掳走了。而这些人,身后必然有势力背景,所以西厂若光明正大的探查,难免会走漏风声,甚至触动不该触动的利益,影响大局。 苏公子眸色一沉,陡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奸笑道:“宁小姐在说什么?什么人?” “装傻是吧?”宁婉既然来了,自是有所准备,她朝着蒙澈打了个手势,一点头,道:“先给他来个初级体验。” 众人听的一头雾水,啥玩意体验? 不等他们反映过来,蒙澈忽的上前,身形一闪,便绕过众人来到苏公子身后,一掌劈在苏公子身上。 毫无反应,就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震飞。 而此时,苏公子却勾唇一笑,“小美人儿,本公子可不会让人再揍第三次的。” 随着他话落,一群打手摩拳擦掌的朝着宁婉逼近,蒙澈脚步一动,似是就要赶去给宁婉帮忙,可不等他转身,就听见宁婉淡定且自恋的声音响起:“别怕,这么点虾兵蟹将,老娘搞的定。” 她说着,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然后忽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反正对着打手洒了过去。 瞬间,恶臭十里,浓的令人窒息的臭铺天盖地的弥漫而来。宁婉捂着鼻子,一边呛得半死不活,一边感慨:他么的,臭臭蛋的方子果然在这个朝代更好使,不枉费老娘浪费那么多材料试验了。” “咳咳,苏公子,她,她下毒!” 苏公子也慌了神儿,胃里一阵翻涌,眼珠子都直翻翻。 而就在他忍不住想要袖子遮一遮时,忽然‘咔嚓’一声,身上的衣服应声炸开,碎成渣渣。 他光着身子,一脸生无可恋的立在原地,咬牙怒道:“来人,将宁婉抓起来,跟那些贱人关在一起,不论死活!” 第一百二十三章:这些人,我打过 富家子弟,都是山珍海味将养出来的,生的白嫩,宁婉也不是没见过。但是白嫩的如同一坨五花肉乱颤的,宁婉还是头一遭见着。 她一时间脑子里不禁闪过了红烧肉,东坡肉…… 想着想着,宁小姐舔了舔唇,想吃肉了。 苏公子双手挡在自己身前,愤愤的瞪着宁婉,“你竟敢羞辱我!” “哦,”宁婉摸摸鼻子,露出一道欺负你老娘很抱歉的表情,嘿嘿一笑,又道:“羞辱算什么,待会忙完了我还要修理你呢!” 她说着,看了眼在自己周围正打人打的不亦乐乎的蒙澈,见他一把拎起一人时,不小心撕了人家衣裳,不禁摇摇头,一脸不赞成的道:“光天化日的,你注意点影响!” 然后她顺势一脚踹开了一个围过来的打手,身子一仰,毫不犹豫的一拳头砸在身后另一个打手的肚子上,打完,回头道:“学会了吗?” 众人闻言,气的几乎吐血,合着这个女人是现场教学来了? 反观蒙澈,倒是一脸委屈的望着宁婉,可怜兮兮道:“我,第一次。” 苏公子都要哭了,废话,他被人震碎衣裳也是第一次好不好! 他不要面子的吗? 诚然,苏公子此时狼狈至极,可奈何他带来的打手数目之多,令人咂舌。一窝蜂密密麻麻跟蚂蚁似的蜂拥进来,想必也是料到会有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提前留了一手。 眨眼功夫,宁婉和蒙澈就都被围在了人群中间。 宁婉顿时抽搐着嘴角,低声骂了句:“这五花肉居然想靠人头取胜!奸诈小人!” 苏公子这会儿反正已经里子面子都丢了,要是还拿不下宁婉,那真是没脸见人了。 他猥琐的笑了起来,道:“宁婉,识趣的自己跪下给本公子磕头认错,本公子许是还能看在你身旁小美人儿的份上,饶了你!” ‘噗嗤’一声,宁婉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大哥,你眼睛被眼屎糊住了?”她指了指身侧的蒙澈,翻了个白眼,道:“我们可是纯爷们!” 男人?这,这怎么可能? “你修得骗我!”苏公子脸色大变,愤愤的瞪着宁婉,视线紧紧地落在蒙澈身上,瞧这身段,这容貌,怎么可能会是个男人……就算是个男人,他也要定了! 想到这儿,苏公子朝着围住宁婉和蒙澈的打手使了个眼色:动手。 眼看着一群人面目狰狞的冲过来,宁婉表示:有种单挑啊! 蒙澈反倒是颇为感兴趣的看着那群人,然后小手一指,一本正经道:“这些人,我打过。” 苏公子笑出了声,“大言不惭!” 宁婉也懵了下,“然后呢?” 蒙澈一点头,诚恳且认真的表示:“很好打。” 宁婉:“……” 打手们像是被这话刺激到了似的,疯了般朝着蒙澈袭了过去。 群架这种事儿,向来可以躲懒,只要你够聪明。就比如此时的宁小姐,默默的从一群人的缝隙中挤了出来,还伸了个懒腰,愣是没人察觉。 果不其然,蒙澈说好打,那是真的好打,只见一个又一个的身影砸出去,不多时,一群打手,就只剩下七七八八,满脸惶恐的瞪着蒙澈,谁也不敢上前。 宁婉在一旁看热闹看的高兴,心道:没想到随手一捡,捡来的还是个宝啊。以后带着蒙澈出门,她岂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躲懒了? 谁料,局势就在这瞬间发生改变。 苏公子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讥笑一声,幽幽的道:“我承认,我打不过你们。我认输。” “既然认输,就赶紧滚开。”宁婉似笑非笑的对上他的视线,心里总觉得这货认怂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正纳闷,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锁链的声音,拖在地上,‘哗啦啦’的,就像是重刑的犯人。 然而,当那道身影出现在宁婉眼前时,她整个人都懵住了。 那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小姑娘,脸色惨白,身上深深浅浅的满是伤痕,脚上戴着厚重的锁链,那锁链比她的脚脖子都粗,她就这么一步步艰难的走近。而小姑娘身后,一个身形壮硕的男人手上捏着一把匕首,紧紧地抵着她的脖子。 “救,救我……”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喉咙受了什么损伤,还是单纯的喊哑了,一开口,声音粗糙的像是锯木头似的。 宁婉面无表情,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她向来都是能兜得住事儿的人,可此时,看见小姑娘这副模样,也不禁整个人都惊呆了,她深吸了口气,抬头对上苏公子的视线。 这个禽兽! 苏公子忽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得意道:“我打不过你们,可,我手握她们的生死啊。你忍心,看着她们去死么?”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在意一个陌生人的生死?”宁婉皱起眉头,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你不在意?”苏公子讽刺的笑了声,然后朝着打手摆摆手,“那就杀了吧。” 他话落,打手手上的匕首就朝着小姑娘的脖子划了下去。 要命的是,以宁婉此时与小姑娘的距离,她根本救不下她。而且,打手站得位置也很聪明,完美的将自己躲在了刁钻的角度下,别说是宁婉,就算是大罗神仙,此刻怕是也难从证明攻击他。 就在打手要动手之际,宁婉忽的深吸了口气,厉声道:“住手!” 苏公子嘴角微微上扬,邪恶的笑了起来。 此时,那些被蒙澈打趴了的打手也勉勉强强的站了起来,苏公子从其中一位世家公子手里抢了衣裳套上后,漫不经心道:“宁小姐又在意了?可以啊,只要宁小姐主动服下这颗药,我就不杀她。” 他说着,身后的下人立马拿了一个白色的瓷瓶子过来,往宁婉手里倒了两粒药,一看那眼色,跟狗屎似的,宁婉顿时做出一副要呕吐的模样,无语的翻白眼。 “吃,或者不吃,全凭宁小姐自己。”苏公子说话的时候,眼神儿却还不忘盯着蒙澈,像是盯上猎物的狼。 宁婉接过药举起来看了看,然后又凑在鼻子跟前闻了闻,满脸嫌弃的拿开,“这是人做出来的药吗?怎么这么恶心?” 小姑娘眼眶通红,不知是受了多少折磨,此时一看宁婉这幅混不在意的模样,忙低声道:“求你……” “你别说话。”宁婉瞪了回去,心中实则早已乱成麻。 见宁婉不懂,苏公子缓缓走到小姑娘身边,单手挑起她的下巴,小姑娘看起来又惶恐,又痛苦,想躲,却被他死死地捏着下巴,动弹不得。 “宁小姐,实不相瞒,这样的小美人儿,我院子里还有许多,杀了这个,你不服药,我还能继续杀。直到你同意为止。” 宁婉的眸色已然猩红一片,一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人性凉薄,人命在这些人眼中是什么?草芥吗? 她见惯了生死,向来对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和事,都不放在心上,可一条无辜的人命就在眼前,救或是不救,全在一念之间。 抬起手,药丸从宁婉的手里掉在地上。 她掀开眸子的瞬间,眼底杀意肆虐,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字一句道:“老娘威胁人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说罢,她忽然将手上的扳指朝着苏公子砸了过去,苏公子脸色一变,连忙侧开身子去躲,然而,就在他让开的瞬间,‘刺啦’一声,一只箭矢划破空气,‘咔嚓’一声,刺入壮汉的后背。 他尚且来不及动手,那箭矢穿透他的胸口,正刺入小姑娘的肩胛处。 “怎么回事?” 苏公子正愣神之际,却见院子外,忽的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西厂厂卫鱼跃而入,而走在中间那人,一袭绯红色锦袍,身上金丝线绣着精美图纹,手上握着一把铁扇,幽幽的摇晃着。 “凌,凌刃寒……” 苏公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西厂厂卫以及——九千岁。 凌刃寒径直走到宁婉跟前,阴沉着脸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声道:“你一天不打架就手痒?” 宁婉眨眨眼,刚才还一身老娘要杀人的气势,此时陡然生变,她瘪瘪嘴,一把抓住凌刃寒的袖子,哽咽道:“千岁,你要替人家做主啊!人家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打打杀杀呢?都是这个苏公子,她打我,还威胁我,哦!他还骂千岁呢!” “你,你!宁婉!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公子恶狠狠的瞪了宁婉一眼,气不打一处来的斥道。 然而,他刚开口,就被九千岁一记眼刀子瞪了回去。 凌刃寒那张阴柔的脸,看起来人畜无害,此刻似笑非笑的额望着他,淡淡道:“苏家家学百年,苏大人乃翰林院首席,名满天下,谁又会想到,苏公子竟是个绑架女子,欺凌霸弱之徒!” 听到这儿,宁婉总算是知道了这位苏公子的身份了,听起来他爹好像还挺厉害。 苏公子脸色沉了下来,身后跟着他的那些世家子弟没一人敢说话,毕竟当今朝堂,能与九千岁抗衡叫板的人并不多。 “九千岁这是打算用西厂那套屈打成招对付我,对付我爹吗?”他冷冷的看向凌刃寒,打定主意不认账。 可惜,这一招若是换了旁人也就算了,偏生他遇到的是当今九千岁。 九千岁没别的毛病,就是脾气不大好。 他嘴角微微上扬,漫不经心的抬了抬手。 两个厂卫上前,一左一右的抬起苏公子,转身便朝着角落里的一口枯井走去。 凌刃寒的声音宛若魔鬼,一字一句道:“咱家从不屈打成招,人死了,就都是咱家说了算了。” “你!狗太监!你敢杀我,我爹不会……” “啊!” 吴刚拎着他的腿儿,将他半边身子扔了进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陌生女子不得入内 “九千岁饶命,九千岁!饶了我吧!” 苏公子的声音都在颤抖,半边身子在井里,半边身子在外头,吴刚只需要稍稍一松手,他小命就结束了。 其他的世家公子早已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了。 这位苏公子他爹,苏大人可是当今朝堂上唯一一个敢当面跟九千岁叫板的人,当今陛下也颇为宠信,更是荀老夫子的至交好友,在天下文人心中举足轻重,跺跺脚就能文坛颤两颤的人啊。 吴刚将人往上拎了点,这一拎出来,看清苏公子的模样。 宁婉‘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大兄弟此时半张脸都是青紫色,呕吐的污禾岁物喷了一脸,眼珠子瞪的如同死鱼一般,只需往水里一放,似乎随时能露出个白肚皮来。 见宁婉眼睛都要看直了,凌刃寒冷哼一声,给吴刚使了个眼色。 后者先是一怔,随后默默地的扯下自己的披风,将那死鱼似的苏公子一裹,瞬间,裹成了一团。 “咱家只问你,那些失踪的女子,都在何处?”凌刃寒把玩着手指,问的漫不经心。 可他漫不经心之下,却是一副敢胡言乱语,宰了你的神情。 九千岁的残暴,天下皆知。苏家是书香世家,向来以礼待人,也就到了苏公子这里,养出个废物,仗势欺人。 没想到人废了点也就算了,居然还倒霉,栽到了当今九千岁的手里。 他贪婪的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才喘过气儿来。 “千,千岁说的,我不知道,我……” 凌刃寒冷眼一扫,瞬间,苏公子浑身上下似乎被人冻住了似的,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我……” “你的死活,无关紧要,只是苏大人那边,会不会因你绑架女子而遭受牵连,就不得而知了。当然,咱家定会秉公执法,绝不动用私刑,不过,那些女子的家眷若是有所请求的话……” 苏公子顿时眦目欲裂,整个人疯了似的从地上挣扎起来,“这事跟我爹没关系!你有什么冲我来!” 宁婉倒是有些意外,毕竟这货看起来确实像是个坑爹的,没想到——他不仅坑爹,还坑爹不自知啊。 凌刃寒扯起嘴角,眸色深不可测,与之对视,就像是站在深渊之侧,稍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 他轻笑一声,淡淡说道:“既然如此,就劳烦苏公子带人亲自去将那些女子放出来,一一送回府去。” 他绑架了人家的清白闺女,现在给人闺女送回去,这不是找死么!可看凌刃寒那架势,分明就是一副你的死活,干老子屁事! 顿时,苏公子只觉得胸口一口老血淤堵,他咬着牙,还没开口,只见那被西厂厂卫解救下来的小姑娘突然满脸凶狠的走了过来。 苏公子顿时只觉心下一凉,“你,你想干什么?” 不等他说完,小姑娘猛地抬起脚,狠狠的朝着他不可描述的部位一脚踩了下去。 登时,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凌刃寒几乎是在小姑娘动手的瞬间,一把捂住了宁婉的眼睛,顺势将人往怀里不动声色的带了带。 宁小姐只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似是冰天雪地中的寒梅,缓缓绽放,香味清冷的钻入鼻尖,沁人心脾。 这世间浑浊复杂,多的是肮脏不堪之事,多的是龌龊无耻之人,可好像只要他在身前,那些浑浊的世间就与她毫无干系一般。 宁婉正安心的贴在九千岁的怀里,突然,小姑娘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多谢九千岁救命之恩。” 声音虽然沙哑,却清晰动人。 宁婉当即挑起眉头,回头看向小姑娘。 却见小姑娘恭恭敬敬的朝着凌刃寒行了个宫礼。虽然宁婉不会,可她见过别人行的礼啊。这小姑娘,看来还有点来头。 凌刃寒揽着宁婉的肩,也不撒手,只淡淡的瞥了小姑娘一眼,“寒清县主客气了,都是咱家该做的。” 县主? 那他么不是王爷的女儿? 宁婉再度觉得三观毁了,王爷的女儿,这姓苏的也敢绑?他脑子用来种毒蘑菇了? 然而,不等宁婉想明白,寒清县主垂下头,咬着唇低声道:“我这副模样,实在是……不知千岁可否先带我回千岁府,容我梳洗一番,再行送我回去呢?” 她一低头,便正好将自己脖子上和耳侧的伤口都露了出来,尤其是肩头上的伤,深可见骨换做一般的女子早就哭喊开了,可这位县主倒是淡定从容,端的是优雅温柔。 凌刃寒眉头微微皱了皱,不卑不亢道:“县主见谅,咱家府中,陌生女子不得入内。” ‘陌生女子’这四个字一出,寒清县主的脸色陡然间连最后的一丝血气都没了,她身子踉跄两下,便直直的朝着凌刃寒扑了过来,像是站不稳的样子。 宁婉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脚下一动,一个转身便将人接住,她笑嘻嘻的看着寒清县主,“县主,你脚上莫非也有伤?” 寒清县主的视线总算是舍得从凌刃寒身上挪回来了,她深吸了口气,满脸痛苦的推开宁婉,皱眉道:“你就是宁婉?” 宁婉:“……” 这口气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是正宫娘娘找茬宠妃呢? 宁婉想骂人。 她不动声色的瞥了寒清县主一眼,淡淡道:“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做算是吧?寒清县主身上有伤,实在是没有力气与宁婉争辩什么,她深深地看了宁婉一眼,一字一句道;“与传闻中的确不同。九千岁对你一时新鲜,也在所难免。” 一时新鲜?她又不是水果蔬菜还会蔫吧! 宁婉忍不住轻笑出生,云淡风轻的看了她一眼,“放心,我的一时,说不定是有些人的一世呢。” 顿时,寒清县主咬着唇身子晃悠两下,她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吴刚,善后。” 剩下的事情,九千岁毫无兴趣。 交给西厂绰绰有余。 于是,可怜宁小姐就被凌刃寒一把拎小鸡似的拎走了。蒙澈正要跟上去,却被吴刚拦住,他冷着脸,道:“主子不会伤他。” 闻言,蒙澈这才停下脚,然后意犹未尽的回过头看向那群打手,“继续啊!” 众人:“……” 再说宁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凌刃寒一把扔在马车上,后背撞在车壁上,顿时疼的她龇牙咧嘴。 凌刃寒拎着袍子,举止优雅的上了马车,她连忙坐好,主动往旁边挪了挪,客套道:“千岁,坐这儿。” 宁婉卖好,非奸即盗。 “哼!”凌刃寒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绕过她正中央的位置坐了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一副不好惹的架势。 香园这地方,他也是这两日才盯上,本想等夜里抓贼抓脏,结果谁知苏家那不争气的,连荀府里的客人都敢绑! 而宁婉更是胆儿肥,单枪匹马的就敢往狼窝里闯!她就不怕有去无回吗? 一想到这儿,九千岁就开始头疼起来。 他这辈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竟会操心起宁婉来。 宁婉对凌刃寒的怒气视而不见,一本正经的撑着下巴,道:“那姓苏的什么来历?怎么连县主都敢动?” 她在看见寒清郡主的第一眼,就觉得那不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只是没想到——居然他么的是个金枝玉叶啊! 苏家那小子也是够丧心病狂的,好好的县主,给他折腾的跟乡下人似的。 凌刃寒眉头皱了皱,似是对宁婉突然提及此事表示不满。 他深吸了口气,低声道:“苏家大夫人,是京城首富。” ‘噗’……宁婉一口口水险些呛死自己。 合着这位姓苏的,不只是官二代,还是个富二代? 见宁婉震惊,凌刃寒继续不动声色的丢炸弹,“况且,苏家有圣祖所赠的免死金牌,只要苏家不造反,都可免于一死。” 宁婉:“……” 免死金牌这种操作,实在是太马蚤了。 “我现在去锤死他,还来得及吗?” 闻言,九千岁白了她一眼,冷漠道:“你安分点。” “京城失踪女子之事,必将震惊朝野,即便是免死金牌,怕是也难消众怒。” 更何况,这其中被绑的女子,多时朝中大臣之女,身份金贵且身家清白,容貌秀丽,与苏家公子交好的那些世家公子,平日里就不务正业,什么混账事都做,见多了外面非良家女子,便把主意打到了那些大臣之女头上。 看上的,暗中绑走,藏在苏家公子的别院里。 之前西厂查案时,便被他们的障眼法给蒙混过去了,所有人都以为,那些女子被带出了京城,殊不知,人家在京城里藏的好好的。 宁婉小脸皱成一团,想到今日所见所闻的场景,就觉得锤死姓苏的还不够,这种人渣,拖出去喂狗才是! “对了,香园我翻过一遍,并未找到其他的女子,那些人……” “宁婉!”见宁婉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没落在他身上,凌刃寒顿时没好气的打住她的话,“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宁婉无语,闷闷的瞪了凌刃寒一眼,无语道:“那我该操心什么?” 九千岁深邃的眸子微微闪烁,目光从宁婉身上缓缓掠过,朱红的唇微微弯起,淡定的吐出一个字来:“我。” 第一百二十五章:羞辱斯文 宁婉顿时眉毛都被吓得一抖。 乖乖,凌刃寒这厮是在调戏她不成?一想到这儿,宁婉顿时猛地抖了抖身子,脊背发凉,心道:这货该不会是当太监当久了,火气太大,有所需求了吧? 虽然平日里宁婉总觊觎凌刃寒的美貌,可事到临头,她有些虚了。 睡一回也没啥,但是万一睡完她不满意,还不能跟凌刃寒翻脸,那岂不是很憋屈?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百分百的可能发生,宁婉顿时煞风景的道:“要不,我,我找几个漂亮宫女儿?” 凌刃寒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蹙起眉头,不解道:“找她们作甚?” 宁婉戳着手指头,实在是不好意思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那太监和宫女,本来就是绝配,他们在一起还能干什么? “她们,她们懂得多。” 宁婉脸开始红了,说完她就后悔了,怎么感觉这话跟她当过宫女似的? 凌刃寒眯起眸子,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忽的,凌刃寒一手捏起宁婉的下巴,强迫她不得不抬头看向自己,意味深长道:“哦?你倒是说说,她们懂什么?” 如果凌刃寒没猜错的话,宁婉这猪脑子里,此刻不是灌满了肥肠,就必定是被狗啃的残缺了! 宁婉拧巴的瞪了凌刃寒一眼,没好气道:“懂黄瓜!” “什么?”凌刃寒一愣,显然没明白师菡所说的话的意思。只是,见师菡眼神躲闪,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凌刃寒便猜到,这黄瓜,不是好东西。 于是,凌刃寒扭头朝着车外吩咐道:“吩咐下去,今日起,千岁府上下每日三餐,改为黄瓜宴。” 改就改呗,又不吃你家大米。 宁婉心中正哼唧着,紧接着便又听见凌刃寒笑道:“宁小姐今日起,暂住千岁府,关于陛下教习问题,咱家还要请教。” “你,你……” “日若宁小姐不想,也无妨,咱家可以住到宁小姐府上去,只不过,宁小姐府中可有多余的厢房?还是,宁小姐想与咱家睡一张床上?” “无,无耻……” “是否暂住千岁府,全凭宁小姐考虑。” 凌刃寒打断宁婉的话,压根不给她选择的机会。 说的冠冕堂皇,全凭你考虑,可宁婉难不成还真要在自家府里打地铺?她不要面子的吗? 思前想后,宁婉心一横,“住就住,你可别后悔!” 她就不信了,以她的折腾劲儿,凌刃寒能容得了自己三天?到时候,还不是乖乖把她送走!今天夜里,她就挖蚯蚓往他被窝塞,明天早上,她就率领整个千岁府的人喊口号!后天,她就…… 宁婉想的很美,想着想着,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凌刃寒眼角一抽,按着流到自己手上的口水,脸上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嫌弃,无奈,宠溺,却又十分嫌弃。深吸了口气,凌刃寒勉强将心中的嫌弃压下,勉强挤出一丝看起来还算是和善的笑容道:“咱家,很是期待与你同居的日子。” 此时,宁婉自是没听出来所谓同居是什么意思。 直到宁婉到了千岁府,直接被带到了凌刃寒的屋子,她顿时反应过来。 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 于是,她准备试探一二。 谁知,凌刃寒这厮竟是把她丢下后,直接进宫了。 宁婉气的在院子里指着空气骂了好几遍混蛋,这才怒气稍歇,然后一屁股在台阶前坐下,苦大仇深。 院子里守着千岁府里得力的太监和宫女,别说是逃了,就算是想钻地洞,他们都能给你拖出来。 宁婉心情沉重。为何她的穿越,就跟剧本里写的如此不同呢? 长吁短叹不是宁婉的风格。她独自沉闷了一会儿后,便招来两个太监宫女陪自己说话。额,听她说话。 “我听说外面醉香楼新进了一批新鲜螃蟹,你们想吃吗?” 两人默然不语,不说话。 宁小姐连千岁的苏眉鱼都吃了,几只螃蟹算什么? 见两人不说话,宁婉再接再厉道:“不吃海鲜对吧?那,那东记的芙蓉糕,队伍都能排到城门口了,想吃吗?” 两人依旧沉默不语,完美的充当着木桩子。 见状,宁婉有些无奈,佯装怒道:“你们,你们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不把我放眼里?好,好,我生气了啊!” “我生气可是要砸东西的!” “你们拦不住的,我告诉你们!” 太监宫女无奈对视一眼,只想告诉宁婉:我们没想拦。 千岁临走前说过,只要宁婉不自尽,便随她折腾。拆了屋顶最好,好让全天下都知道,当今九千岁欺男霸女,恶毒无耻,囚禁宁婉,与她打架。 如此,那些对九千岁深恶痛绝的人,便会对宁婉心生怜悯。 想当初,一只被九千岁嫌弃过的狼嚎都能卖断货,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名声? 而此时,九千岁已然乘着马车进了宫。太后那边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失踪女子案查出来了,于是匆忙的赶到御书房找小皇帝询问详情。 “陛下,听闻失踪案牵连甚广,许多世家大族的女子都牵连进去了?” 小皇帝茫然的抬起头,一脸古怪的瞥了太后一眼,道:“朕怎么知道?” 事情听说是西厂去料理的,京兆府尹赶到的时候,处理了个寂寞。连押送人的差事都没揽上,这会儿正跪在御书房外等候发落呢。 太后见小皇帝对这事儿不太上心的模样,不禁道:“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罪魁祸首?” 若有必要,那些受牵连的世家大族,她自会暗中拉上一把,也好收买人心。 可谁知,太后这念头刚冒出来,就听御书房外,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从容优雅,绯衣似火,金丝蟒纹栩栩如生,行走间,仿若卷起一股胭脂香,直勾勾的冲入鼻间。 小皇帝激动的险些从龙椅上跳起来,可余光一瞥,瞧见太后的老脸黑成锅底,于是小皇帝默默地做好,视线迫不及待的往门外看去。 “此事关系国祚,太后何必如此着急处置呢?”凌刃寒双手负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在玉案前站定,然后恭恭敬敬的朝着小皇帝行了一礼,“陛下安好。” “安好安好,朕……”小皇帝今天忙着应付大臣不说,还要应付自己老娘,一时间折腾的七窍生烟,眼下见着救兵,差点激动的哭出声来。 他忙清了清嗓子,恭敬道:“千岁来的正好,朕有些乏了,此事你与母后拿主意吧。” 当皇帝,干啥啥不行,甩锅第一名。这大抵就是小皇帝最能吹嘘的一件事儿。 小皇帝这话一说,太后险些一口血吐出来,这是她养的儿子吗?这怕不是谁家养的一头白眼狼吧? 然而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主要是当着凌刃寒的面儿,老太后也不好拂了小皇帝的意思,于是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视线再度看向凌刃寒,“那此事,不知千岁是何打算?” 凌刃寒狭长的眸子缓缓掀开,阴柔的视线让若一根无形的银丝,一寸寸的勒住太后的脖颈,只一眼功夫,她就觉得呼吸艰难。 “此事,还需太后亲自处置才是。” 亲自处置?你以为这是放权?不,这是坑娘啊! 太后顿时气的鼻子都歪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倒是想起她是太后了? 失踪的女子,不是官宦人家千金,就是富贵人家子女,而苏家更是这一根独苗,无论是受害之人还是害人之人家中,都不是好对付的。稍有不慎,她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死? 当然,太后此行前来,本是想给小皇帝上眼药,让他对苏家偏袒一二,她也好顺了苏家来宫中求她的情义,如此一来,苏家日后不归顺她也得归顺她,而恶人恶事都是小皇帝干的,她只需从中游说,便能坐收渔翁之利。可谁想到,谁想到凌刃寒竟让她处置? 太后清了清嗓子,推辞道:“陛下既已经亲政,诸多事还是自己拿主意的好,哀家怎好干涉?” 她说的冠冕堂皇,实则心里恨的牙都痒痒了。 谁知凌刃寒轻笑一声,竟是笑了起来。 太监独有的阴柔至极的嗓音本是刺耳的,可偏偏配上凌刃寒这张人神共愤的脸,竟是有种说不出的美感,比那唱戏的还动人些。 待笑够了,凌刃寒拍拍手,淡淡道:“将人带进来吧。” 太后眉头微微蹙起,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一群宫人押着两个人进来,那两人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脸色蜡黄如惨遭摧残的野花,说不出的凄惨。 这两人,正是那日被凌刃寒关起来的文臣。 太后猛地抠住椅子,神色慌张的看向地面二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千岁这是……” 凌刃寒扯起嘴角,视线幽冷的扫过太后,笑道:“前两日陛下游湖遇刺,这二人自顾保命,弃陛下安危于不顾,咱家气不过,将这二人——送去净室房了。” “什么!”太后大惊,也顾不得许多形象,站起来便道:“这两人可是新科进士出身,你怎么如此羞辱斯文?” 凌刃寒默默地瞥过地上两人,似笑非笑道:“咱家以为,留他二人性命,已经是对他二人最大的恩典了。咱家寻思着,娘娘身边的两个宫人不大得力,便命人将他们拖出去杖毙了,正好,换上这二人。” “你,你……” 太后身边的,皆是服侍五年以上的老人,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怎么会有不得力的! 凌刃寒,这是明晃晃的要用这两人膈应死她! 想到这儿,太后脸色铁青,“哀家宫里的事儿,还是不牢千岁费心了吧。” “娘娘这话说的,这该是咱家的本分才是。娘娘日日惦记陛下课业,前后都派了几次人过来查看了,想必宫里的人手越发不够用了吧?这两人正好,补缺。” 凌刃寒说着,一手拿起桌子上的茶往太后跟前一递。 顿时,太后脸色僵住。 凌刃寒,她这是在警告自己,若再敢派人来打探小皇帝的课业,无论是谁,下场都如这两人一样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有则改之,无则痛扁 太后一动不动,也不打算接茶,气的浑身颤抖。 凌刃寒举了会,见太后不动,微微侧过头,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个文臣,笑道:“还不过来伺候太后用茶。” 他侧头时,浓密的睫毛似是一把刷子,遮住了狭长眸子下的冷意,眉心一点朱砂,耀眼夺目。 地上两人这两日受尽了百般折磨,此时听见凌刃寒的声音,就跟撞鬼了似的,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要过来给太后奉茶。 太后一看,吓得连忙接过凌刃寒手中的茶喝了。 喝完茶,凌刃寒扭过头,视线淡淡的瞥过太后,道:“苏家之事棘手,劳烦太后了。天色不早,咱家送娘娘回宫吧?” 天色不早?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 外头还大亮呢! 凌刃寒摆明了送客,太后气急,可一想到自己再呆下去,指不定凌刃寒还要出什么幺蛾子,于是冷哼一声,甩袖起身离开。 人还没走出门,小皇帝便兴奋的手舞足蹈。 太后猛地一扭头,小皇帝一本正经的端坐龙椅之上,扶额长叹:“朕没用,事事还要母后替朕操心,朕真是太没用了。” 一边感慨,一边嘴角都能挂油壶了。 太后气的眼角直抽抽,早知今日,她当初还不如一碗堕胎药下去算了! 太后气呼呼的带着人走了,御书房内,只剩下凌刃寒和小皇帝二人。 凌刃寒走上前,自然的替小皇帝将玉案上的奏折摆好,漫不经心道:“京兆府尹的人选,陛下可有了?” 京城女子失踪一案,京兆府尹太后是保不住了。当日京兆府尹接了这个活儿,结果现在西厂的人把事儿查明白了,他京兆府尹倒是在府中跟小妾玩的不亦乐乎。 小皇帝小心翼翼的从一堆奏折里面挑了一本出来,推给凌刃寒。 奏折上没写别的,尽是一个臣子痛骂小皇帝任由阉党把持朝政,欺凌幼主的话。而旁边的署名,唤做顾肃。 据说此人是江南一带有名的才子,世家出身,容颜俊丽,有天下第一美男之称。每每出行,帕子香囊能堆一车。此人如今再扬州任知府,功绩卓越,且品行高洁,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 “那个家伙说,骂你的人,一定要留在身边,这样才能听到他骂的是什么,有则改之,无则痛扁,也方便。”小皇帝一本正经的把宁婉教给他的歪理搬出来。 有则改之,无则痛扁? 凌刃寒一时哭笑不得,点点头,道:“那便就他了吧。” 凌刃寒今日进宫,本就是为了失踪女子一事,眼下处理完正事儿,便换了身衣裳,然后出宫回府。 刚走到千岁府门前,却见府内一个下人都看不见,凌刃寒直觉不好,加快脚步往府内走去。 还没走进院子,一阵吆喝声便传来。 “大,大,大!” “小小小!” “开!” …… 隔着老远,只见人群中,女子猫着腰撅着屁股,一手搭着膝盖,一手插着腰,活脱脱一副地痞流氓样。叫的高兴了,端起旁边的茶一口灌下,唇上的口脂早已被她吃的丁点不剩,她振臂高呼时,神采飞扬,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的女子。 凌刃寒脚步微微一顿,一时间竟是舍不得打扰。 也不知是谁,忽然高喊一声,“千岁!” 瞬间,院子内的人齐刷刷的跪了下来,方才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气氛陡然间沉了下来,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一般。 宁婉打了个哈欠,颇为无奈的瞥了凌刃寒一眼,抱怨道:“你一回来就影响我赚钱!我刚才明明都要赢了。” 赢?如果刚才他没看错的话,就这短短一会儿工夫,宁婉已经连输了三把。且每一把,都还是挂账在他的名下。 听宁婉这幽怨的口气,凌刃寒倒也不生气,只看了她一眼,问道:“可曾用膳?” 起初宁婉还不觉得饿,此时凌刃寒一说,宁婉肚子便‘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众人皆垂着脑袋,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凌刃寒无奈的摇摇头,看了宁婉一眼,转身进屋。 “哎,你干什么去?”见凌刃寒往屋内走去,宁婉一懵,不是,你不是喊老娘吃饭么? 宁婉刚跟到门口,凌刃寒忽的背着手转过身,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咱家更衣,你想伺候?” “我伺候你姥姥!” 宁婉老脸一红,淬了一口后转身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继续继续,刚才那把不算。” 她拿起竹筒就准备摇晃,可下人一看她这架势,赶忙起身,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哎,你们跑什么!老娘是那种挂账不还的人吗?” 回答宁婉的,只有一片寂寞的空气。 没错,宁小姐不是挂账不还的人,可问题是,您挂了九千岁的账,谁敢让九千岁换钱啊! 宁婉正郁闷,忽的,大门缓缓打开。屋内,凌刃寒一袭青灰色锦袍,外面一件茶色外衫,上面水色丝线绣着图纹,优雅高贵。他从屋内出来,抖了抖袖子,走到宁婉跟前。 也不知为何,宁婉脚下情不自禁的后退两步。双手紧握,似是生怕自己克制不住做出什么混账事儿一般。 凌刃寒忍不住轻笑一声,故作诱惑道:“输钱时,报咱家的名倒是痛快,这会儿知道心虚了?” “谁心虚!”宁婉恶狠狠的剜了凌刃寒一眼,没好气的骂道:“我那是替你花钱消灾!” “哦?不知是什么灾?” “……火灾。” 瞧这一副内火过旺的模样,还不得赶紧灭火! 见宁婉城墙般厚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绯色,凌刃寒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情大好道:“既然饿了,还不走?” 他说着,率先往外走去。 今日回程途中,偶然间闻到宝来楼飘来的香味儿,听说京城里不少世家夫人颇为喜欢来宝楼的饭菜,凌刃寒下意识的就想带宁婉来感受一二。 宁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凌刃寒已经走远。她赶紧追上去,“膳厅在那边,厨子还没备膳,我都问过了……” “闭嘴。” “闭嘴可以,你先说好你带我去哪儿?我的肉不值钱,你别打我的主意。” 闻言,凌刃寒脚步微微一顿,似笑非笑的扭头看了宁婉两眼,然后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感慨道:“嗯,的确,今日听采买宫人说猪肉涨价,与之相比,你的确不值钱。” “你!你大爷值钱!”宁婉气的双手叉腰,没好气的骂道。要不是千岁府里暗卫太多,她铁定动手。 凌刃寒笑睨了她一眼,转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宁小姐无奈,不得不用了吃奶的劲儿,这才勉强追上凌刃寒。 今日出行,凌刃寒倒是没用千岁专程的马车,反倒是换了一辆寻常马车,瞧着,就像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夫人老爷出门用膳似的。马车在来宝楼前停下,早已有下人过来预定了雅间,原本是没有了的,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掌柜的生生的给腾出了一间雅间。 宁婉而凌刃寒二人已出现,就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官宦子弟,只知九千岁大名,有幸得见的并不多。大臣贵族倒是见过凌刃寒,可都见得是他上妆的时候,那一脸厚重的粉,加上眉心妖孽的一点红,多看一眼仿佛半只脚都能踏进阎王殿,自然是没人记得九千岁原本的模样。 凌刃寒素面,却比上妆时容貌更胜几分,周身都散发着一股英气。 来宝楼外,吴刚奉命守在楼外,只看着里面被人围观的凌刃寒和宁婉,皱起了眉头。 旁边的暗卫一脸惊讶道:“千岁从不在外人面前卸妆,这,这是……” “你可成婚了?”吴刚突然开口问道。暗卫忙摇摇头,“您忘了,暗卫不得与人成婚。”如若要成婚,便是相当于主动请辞。 吴刚扯起嘴角,从屋内两人身上挪开视线,低声道:“等你有心爱之人时,你就会明白的。” 他说完,闭上眼,安静的等两人出来。 暗卫挠挠脑袋,依旧还是一副懵逼状态。 “统领,属下记得,千岁从不在外用膳的啊,今日这是什么日子?” 他怎么就看不懂自家千岁了呢。 吴刚深吸了口气,淡淡道:“待你成婚之后,就明白了。” “啊?哦……” 暗卫仍旧不懂,只能默默地闭上嘴,乖巧的等着两人出来。 此时二楼雅阁内,宁婉刚进门,就看见桌子上满满当当的摆着的好吃的。见凌刃寒没有要拦着她的意思,宁婉二话不说,大快朵颐起来。 凌刃寒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宁婉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她虽吃的不讲究,可姿态却还是优雅的,且看她吃饭,就像是一种毕生享受。 宁婉丝毫不知凌刃寒心中所想,然后将自己吃过的菜都指了一遍,道:“这些我尝过了,没毒。” 她下意识的将那些菜都吃了一口,算是试毒。 毕竟他们宫里头当差的,身份又尊贵,吃东西讲究不少。 可谁知,宁婉这话刚落,凌刃寒便没好气道:“谁稀罕?” 说完,他冷哼一声,侧过身子,懒得去看师菡。 师菡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起身给凌刃寒夹了好几筷子的素菜,往他面前一摆,道:“吃饭就吃饭,臭屁什么!” 她正说着,雅间的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门外,一群醉醺醺的世家公子围在门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宁婉,酒气熏天道:“小美人儿,可让我找到你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家里穷成这个鬼样子 被人叫做美人儿,天大的怒气,也得先消一半。 宁婉停下吃东西的动作,擦了擦嘴,扭头幽幽的朝着门口的人看去,幽怨道:“扰人享受美食,胖十斤!” 相比起宁婉的幽怨,凌刃寒甚是悠闲的捧起一盏茶,撇开上面的茶叶,优雅的喝了起来。正所谓,有麻烦,关门,放宁婉,足矣。 醉醺醺的男人一把推开身后拽着自己的同伴,踉踉跄跄的朝着宁婉走了过去,眼神迷离,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能一头栽地上似的。 地板被砸了无伤大雅,但是万一砸了自己的好吃的!想到这儿,宁婉忙将自己面前几盘喜欢的菜推到凌刃寒跟前,护食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凌刃寒斜眼睨了她一眼,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 一醉醺醺的男人打了个酒嗝儿,视线飘忽起来,指着宁婉嫌弃道:“你,闪开!挡着我,看,看美人儿了。”说着,他就要上前推开宁婉。 一听这话,宁婉瞬间懵了,合着这货刚才那声美人儿不是喊自己的!她登时感觉自己身为女神的尊严被人狠狠的践踏在地! 士可杀,不可辱! 宁婉当即一拍桌子,猛地一头站了起来,“挡的就是你!老娘的人,想看?做梦!” 随后,宁婉话音一转,笑嘻嘻的道:“要看,收费。” 某位正在喝茶的九千岁险些一口口水呛着自己,他无语的抬起头看向宁婉,一时间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合着,自己今日成了她的摇钱树了? 想到这儿,凌刃寒抬起头抚着额头,深吸了口气。 醉醺醺的男人也不知是个冤大头,还是脑子被酒给泡坏了,脚下晃悠了两下,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够,够不够?” 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被拍在桌子上。 宁婉眼角抽了抽,一脸嫌弃的抱起胳膊,道:“这点银子?只配看个头发丝儿。” “嗝儿,别,别急!本公子还有!” 说着,男人又开始在衣裳里摸了起来,摸了半天,却只摸出一张银票,他满脸嫌弃的将银票拍在桌子上,哼哼唧唧道:“没,没带更多的了。我爹是户部尚书,本公子有的是钱!小美人儿想要什么,老子,老子都有!” 他说着,憨憨的笑了起来,十足十的地主家的傻儿子。 原本只当做是酒后醉话也就算了,可一听他说自家老爹是户部尚书,外面的公子哥们立马进来捂住他的嘴,“嘘,你忘记你爹上次为什么揍你了?” “他,他那是让我低调,不,不碍事,我看看美人儿,不碍事……” 一边说,男人一边抻着脖子往凌刃寒那头张望。 男人大概是从未见过这般英俊的人,一边舔着唇,一边感慨道:“美人儿,真好看,嗝儿!” 宁婉隔着老远,都险些被这个酒嗝儿给熏的原地升天。 她生怕男人反悔,一把将银票收起来后,然后抬起袖子挡在凌刃寒面前,“你这些银子,只够看一眼。看完了,赶紧滚。” “一眼?” 男人他起头,不满的瞪着宁婉,“一眼怎么够!” “哟呵,你这是还想跟我讨价还价?”宁婉轻哼一声,揉了揉手腕,一副你再敢哔哔一句,老娘打死你的架势。 其他几个世家公子虽然也喝了些酒,可毕竟能在来宝楼雅间里待着的人,肯定都不好惹,于是忙连拖带拽的把男人拖了出去,男人一路哭爹喊娘的叫着美人儿,好不哀怨。 小二脸色惨白的缩着脖子躲在门外,见人走了,连忙进来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然后又送了一道糕点,这才关上门离开。 雅间内,没了外人干扰,宁婉扭头准备继续吃。 谁知她刚转过头,却发现自己喜欢吃的都被凌刃寒跟前,坐到他身边吃吧,跟开了冷气似的,吃的不进行。 坐在这儿吃吧,就不得不站起来,伸长了胳膊才能吃得到。 思前想后,宁婉深吸了口气,屁颠屁颠的搬起板凳,默默地蹭到了凌刃寒身边,正要用筷子夹他面前的肉,却被凌刃寒一筷子拍掉。 宁婉先是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嘿嘿的笑了起来,识趣道:“哦,我懂,我懂,见者有份,对吧?” 她将刚才赚的银票拿出来,思前想后,忍痛割爱,将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凌刃寒,“银票虽少,可都是老娘我费尽口舌,耗尽心血,拼尽聪明才智,这才辛苦赚来的。拿去吧,不必谢过了。” “费尽口舌?”凌刃寒嗤笑一声,慢条斯理的接过银票,十指翻飞的将银票折了起来。 那漂亮的手指,就像是精美的玉雕琢而成,光是一双手,便可窥见其容。 宁婉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可不是,你瞧刚才那群醉汉,多吓人!” 几千岁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随后缓缓侧过身子,逼近宁婉,“那耗尽心血呢?” 宁婉猛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闻言哽咽,“千岁,你可是我的心头肉啊,你被人多惦记一眼,我的心,都宛若在滴血……” 呸呸!心头上只有胸,哪有他的位置? 宁婉垂下眼帘,见凌刃寒似笑非笑,神情诡异的盯着自己,她忙缩着脖子,谄媚一笑。 大有千岁,您看人家这个笑,吓人不?想做噩梦不?想的话,那就好好看的架势。 凌刃寒嘴角猛地一抽,轻哼一声,道:“咱家倒不曾看出,你有什么聪明才智。” “你眼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宁婉脱口而出,话刚说完,整个人都懵住了。 不是,她刚说啥了?舌头成精了? “我是说,在千岁您面前,什么聪明才智都宛若智障。千岁看不出来也实属正常。” 说完,宁婉默默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默念道:这货该不会待会儿不付账就走吧? 她的经济大权可是都掌握在五嬷嬷手上啊!这货要是走了,她该不会要在这儿洗盘子还钱吧?到那时,明早的京城小报就该是:天子之师,吃霸王餐未遂,洗碗还钱……噗,光这一条,怕是丞相府的那群人都能笑死过去。 想到这儿,宁婉立马垂下脑袋,乖巧可爱听话的坐着,一副谁家地里种着的小白兔的怂样。 凌刃寒却忽的凑到宁婉身边,鼻子几乎都要贴在宁婉脸上了。抬眸就能清晰的看见凌刃寒光滑的连个毛孔都没有的皮肤,睫毛宛若成精似的,宁婉相信,下一滴雨,都能在他的睫毛上跳一圈舞了。 两人呼吸交缠在一处,宁婉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凌刃寒那娇艳的红唇上。 正所谓,豆腐不吃白不吃。 于是乎,宁小姐狗胆子一起,张口便朝着凌刃寒的唇畔啃了下去。 电石火花间,九千岁猛地往后一退,宁婉一时不察,整个人的中心就朝着凌刃寒砸了过去,不等后者反应过来,宁婉已经整个人的扑在他怀里。 隔着布料,两人的体温迅速升了起来。 宁婉毕竟见过大风大浪,小手在凌刃寒的胸前一戳,笑吟吟的道:“千岁,抱一抱人家,一百两,方才给您的银票您看……” 她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九千岁一脸淡定的推开了。 “想从咱家身上拿东西的人,一般只有两种下场。” 他狭长的眸子凉飕飕的扫过宁婉,淡淡道:“死人和将死之人。你确定还要吗?” 我要你祖宗! 你他么就差拿着一把刀威胁老子,敢要钱杀了你了! 宁婉气的直跺脚,却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道:“千岁说笑了。我的不就是您的么?您的不也是我的么?咱俩都这么熟了,何必分什么你我呢?” 她说着,就要从凌刃寒怀里爬出来,这九千岁的怀抱,呆一刻幸福美满,再呆一刻七窍冒烟,再呆下去,怕是就要被扔出升天了。 谁知她刚动,就被凌刃寒一把按住,头顶,传来凌刃寒低沉的声音,“想不想去户部尚书府走一走?” “啊?”宁婉忙双手捂着胸口,“这不好吧?” 刚坑完人儿子,还去人家家里炫耀? 然而,当宁婉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到户部尚书府走一走时,为时已晚。 夜半三更,打更人游走在大街小巷,嘴里万年不变的哼唧着那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而尚书府外,两道黑色的身影正飞快的掠过破了半壁的墙头。宁婉刚踩上屋顶,谁料脚下一空,半条腿儿险些卡进去。 “我去!这屋顶上怎么还有漏洞!” 天色太黑,宁婉也没想到堂堂尚书府家,竟然屋顶漏了一块。 她扶着凌刃寒,勉强站稳身子,把腿拔了出来。 “户部尚书,两袖清风,清廉勤俭,屋顶漏风算什么?” “大哥,这是屋顶漏风吗?你没瞧见刚才那院墙险些都塌了?”宁婉刚恕我按,忽然察觉不对。 “不是吧,可今天那户部尚书之子,一出手就是一千两,瞧着也是个酒肉之徒,怎么可能家里穷成这个鬼样子?” 她问完,自己也懵了。 可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凌刃寒便已经拎着她,脚下一点,直接往后宅深处飞去。 宁婉觉得自己如果现在落地,指不定走到什么位置,就能被一块掉下来的门板砸个半身不遂。可越往府内走去,宁婉越觉得不对。这院子的破败,好像有些过于刻意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既来之,则安之 但凡肉眼所见,只有两个字能形容:破败。 知道的,还以为是这户人家勤俭。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这是拍鬼片。宁婉一路哼哼唧唧的跟着凌刃寒,时不时的落地的时候卡个脚,踩碎两片瓦,或是弄断个柱子。 这户部尚书府,怕是贼都不屑光顾。 好在尚书府没什么下人,也几乎没有人巡夜,否则就宁婉这样的,早就被抓了千百回了。 不多时,两人在一处阁楼前停下。 阁楼上上了锁,一把锈迹斑斑的锁,样式是老样式的,宁婉前世什么密码保险箱和高级锁没开过,此时看着这把锁,她往脑袋上摸了摸,拿下簪子,然后一阵捣鼓,果不其然,‘咔嚓’一声,轻而易举的捅开了。 宁婉推开门,正要进去,脚才刚抬起来,还没迈进去,头顶上一只死了不知道千八百年的蜘蛛掉了下来。 宁婉笑了。 “呵,盘丝洞选址不来他家,真是可惜。”说着,她率先走了进去。 凌刃寒紧随其后,闻言,不解道:“盘丝洞?那是何地?” “仙女成群,女夭娆多姿,你想去?” 宁婉回头剜了他一眼,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吹了吹,火光瞬间亮了起来,将屋内的情形照了个一清二楚。 凌刃寒自然而然的接过她手上的火折子,一边往里面走,一边云淡风轻道:“一个还不够?还要一群?哼,咱家没那么悠闲。” 他说着,一抬手,双指夹住从墙上射出的银针,那银针尖上泛着诡异的幽蓝色,像是被淬了毒。宁婉再往前一步,这银针射的就是她了。 宁婉挑起眉头,目光在屋子四处扫视一番,然后看了凌刃寒一眼,道:“脱。” “什么?” 凌刃寒以为自己听错了,眸子间闪过一丝错愕,不过很快便被他万年不变的阴柔之色取代,他瞥了宁婉一眼,语气带了三分笑意,道:“你再说一遍?” “大老爷们的,磨磨唧唧,烦不烦?”宁婉不耐烦的上前,三两步走到凌刃寒跟前,二话不说,抓住他的衣裳,往下一剥,跟剥洋葱似的,一把薅了下来。 凌刃寒今夜穿的是一身黑色劲妆,腰细腿长,身材纤细有力,尤其是那盈盈可握的细腰,简直就是行走的言秀惑。宁婉不忍直视的别开眼,扒了衣服连忙后退两步,一脸嫌弃道:“别以为以你的姿色就能引诱老娘犯罪,哼,老娘什么猪没见过?你还能比他们多一条腿不成!” 凌刃寒:“……” 这小东西嘀嘀咕咕念叨什么? 他正疑惑,却见宁婉‘咔嚓’一声,一把将他的衣裳撕碎,没过几下,好好的衣裳就给宁婉撕的跟狗啃的似的。她目光从墙上掠过,视线定格在一块空白的墙壁上。 她邪恶的笑了两声,然后突然上前,用手摸了摸,突然,手指用力,往后一按,一个手指粗的圆孔便露了出来,宁婉二话不说,用刚才撕碎的衣裳堵住了那个圆孔。 不多时,就听见墙壁后‘砰’的一声,似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宁婉冷哼一声,鄙夷出声:“小兔崽子,老娘是这么容易被暗算的吗?想当初老娘祸祸人的时候,你还在娘胎吃粪呢!” 她正说着,忽的,脚下一沉,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啊’的一声掉了下去。电石火花间,宁婉只觉得一双手似乎拉住她,然后将她往怀里一带,两人便朝着下面掉了下去。 眼前所见,皆是黑黢黢一片,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像是个无底洞。 不多时,只听凌刃寒一声闷口亨,两人摔在地上,激起一地灰尘,呛的宁婉猛地咳了起来。 她身,下软软的,还有点温热——这他么不是凌刃寒又是谁! 完犊子,他把当今几千岁当成肉垫子了! 思及此,宁婉猛地一头爬了起来,“喂,还活着没?活着吱个声?” 这不能被她砸死吧? 宁婉心里慌的一匹,赶紧摸索着抓住凌刃寒的手腕就要给他探脉搏。 她刚动,却被凌刃寒一把握住手腕,忍着疼,从胸口闷闷的哼出一句:“嗯,你这些日子——吃的愈发多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宁婉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她没好气的瞪了凌刃寒一眼,纵然黑灯瞎火,看不太清,反正先瞪了再说。 “人家还在长身体,当然要多吃点!”说着,宁小姐满眼含泪的捏了捏自己的肚子,欲哭无泪。 她这副身子,一不留神就控制不好,该长肉的地方一处不少,不该长肉的地方也没落下。回去她就得好好操练操练这副不听话的身子。 正暗下决心呢,陡然间,黑暗中,凌刃寒的声音幽幽的传了过来:“你打算在我身上趴多久?” 这话一出,宁婉顿时老脸通红,赶紧从凌刃寒身上爬了下来,正准备跟他拉开距离,却被凌刃寒一把攥住手腕。 “扶我起来。”凌刃寒虚虚的握着她的手腕,有气无力的说道。听起来,就跟被砸坏的布娃娃似的。 宁婉心虚,赶忙转身把人扶了起来,忧心道:“你还有哪儿觉得不舒服么?” 她问这话,单纯是因为人是她砸的,万一砸坏了,她也好早点跑步不是。 黑暗中,传来凌刃寒低低的笑声。 宁婉只觉得头皮发麻,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后,没好气道:“都掉人家陷阱里了,你还笑得出来!” 闻言,凌刃寒笑声戛然而止。他虽看不见宁婉所在,却也能觉察的到宁婉的气息。他撑着身子,往墙壁上一靠,微微阖上眼,淡淡道:“难不成,你想要咱家给你哭一个?” 哭个屁! 宁婉气不打一处来,她起身,摸索着墙壁找了一圈,却发现他们掉下来的地方,就是个实打实的洞,墙壁四周光秃秃的,且面积也不大,没有半点能借力的地方不说,还颇深。 她有点自己成了井底之蛙的既视感。 但是井底之蛙好歹还能看着一片天呢,她这只有无尽的黑暗。 宁婉丧气的靠着墙坐了下来,把希望寄托在凌刃寒身上,道:“你来之前,就没做什么准备?你就没想过,万一咱们中了暗算,怎么办?” “没有。” 九千岁回答的干脆利落,好像这些完全不在自己考虑范围之内似的。 宁婉叹了口气,敲了敲光秃秃的墙壁,又道:“现在怎么办?这地方不像是有机关的地方。” 黑暗中,凌刃寒的视线微微往上移了移,不过他身子却没动。 “等。” 一个字,缓缓从他唇齿间吐出。 宁婉一听,瞬间瞪大了眸子,“等?等有人发现我们吗?” “嗯。” “那万一一直没人呢?” “继续等。” “我……”宁婉深吸了口气,一言难尽的看着这位老神在在的九千岁,“凌刃寒,你故意耍我的吧?深更半夜带我来人家家里乱逛,掉了陷阱你还毫无办法?你玩我呢?” 黑暗中,凌刃寒的语气倒是带了几分无奈,他长叹了口气,忍住笑意,无奈道:“咱家也没想到,你会往陷阱里跳。” “再者,咱家胆小怯弱,一人深夜至此,多有畏惧,有你在便好多了。” 别看凌刃寒说的一本正经跟真的似的,可胆小怯弱?宁婉猛地翻了个白眼,他怯弱个屁! 你西厂里头可比这地方吓人多了,你身为西厂头头,心里没点二三数么? 宁婉这边正郁闷呢,那头,便听见凌刃寒道:“既来之,则安之,你过来。” 他说的坦然,好像自己是他身边养的小宠物似的,惹炸毛了,就顺顺毛。 宁婉脑袋别开,生气。 见她不动,凌刃寒微微吸了口气,似是十分痛苦的模样。 宁婉心下一沉,毕竟惦记着自己是不是把人给砸坏了,犹豫了下,还是摸索着走了过去,顺着凌刃寒在他身侧坐下。 “冷吗?” 凌刃寒低声问道。宁婉心下冷哼一声,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关心人。 宁小姐摇摇头,“不冷。” 谁知,她这话刚说完,身侧某人忽的侧过身,扭头盯着她,“是你自己动手,还是咱家自己来?” “啥?” 宁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黑暗中,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似乎盯着自己。宁小姐懵逼之际,只觉得肩上一沉,然后她两只胳膊就被架了起来,紧接着,身上的外套就被人给扒了。 身侧,凌刃寒心满意足道:“虽然小了些,不过将就一二,也无妨。” 宁婉:“……” 宁小姐风中凌乱,心头上一万头羊蹄子疯狂奔涌,合着这货问她冷不冷,不是关心,是自己冷了! 宁婉冷哼一声,挪了挪屁股,往旁边躲了过去。两人谁也没说话,黑暗中,静谧非常。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婉便睡了过去,隐约间,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她下意识的便往身侧暖和的地方靠了过去,那人似是躲了一下,宁婉不满的一把按住她,将脑袋枕在他怀里,然后找了个暖和又舒服的位置,睡着了。 然而,在宁婉睡着后,她没看见的是,凌刃寒手指猛地往身后的墙壁一戳,两只手指生生的将一块砖头拖了出来。 而此时地洞上方,房门忽的猛地被人打开,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侍卫匆忙赶了过来,他视线狠厉的扫过屋内,目光在看向墙壁上那个被堵住的洞口时,忙一声惊呼,“快,快开暗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大公子是好人啊! 身后跟着的下人连忙抱住一个半人高的花瓶,三人合力,可那花瓶一动不动。 “大人,机关好像被卡住了!” “什么?”户部尚书大惊,他拍了拍墙壁,朝着里面喊了两声,墙壁里毫无动静。 他脸色铁青,原地徘徊了两趟,一咬牙,冷声道:“既然暗道被毁打不开,那那些擅闯者,就一并死在里面吧。” 他说着,甩袖便要离开。他府中的暗牢,但凡擅闯者,无一人能够活着离开。 谁知,不等户部尚书走出门,迎面冲进来一个小厮,手里还拿着一件披风,一看见户部尚书,他忙道:“老爷,公子,公子在里面啊!” “什么?”户部尚书两眼一黑,险些气了个里趔翘,他一甩袖子,呼天哎地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他没事,没事钻这里面做什么!” 小厮垂着脑袋,大气儿都不敢喘。 “还不快去找人,用锤子,把这面墙给我砸开!” 户部尚书哆嗦着手指,指着那扇被宁婉用衣裳塞住洞的墙面,急的眼镜都红了。身后下人不敢耽搁,连忙去找了一个半人高的锤子,二话不说,朝着墙面狠狠的砸了过去。 “砰”! “砰!” “谁他么大半夜的打电钻!” 被吵醒的宁小姐红着眼,狠狠的抬起头骂道。 刚一抬头,一阵沙子雨‘哗啦啦’的渗了下来,淋了宁婉一脑袋。她慌忙闭上眼,而头顶上的沙子雨却忽然停了。 凌刃寒不动声色的收回胳膊,抖了抖袖子上的沙子,一脸淡定道:“电钻,何人?” 深更半夜挨打,着实可怜。 虽然从宁婉嘴巴里冒出来各种奇奇怪怪的话也不是第一次,可凌刃寒依旧觉得好奇。许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今他想起那人的时候,脑海中冒出来的,竟是宁婉的模样。 说来可笑,宿敌多年,他竟连她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只知道,全天下的人,既恨她,又爱她。她仿佛无所不能,却又仿佛与这世间格格不入。 “凌刃寒?” “九千岁?” “大太监!” 宁婉接连叫了好几声,凌刃寒这才有了点反应,他茫然的抬起头,敛起思绪,低声道:“怎么了?” “我说,上面是不是来人了?这么大的动静,你猜是敌是友?” 宁婉也不是傻子,凌刃寒身份尊贵,又狡猾的跟只狐狸似的,断不可能什么准备都没做,就贸然的到这种坑死人不偿命的地方来送死。 诚然,是为了救她。 但是谁他么能想到,好好的地面能挖这么深的一个洞!而且,当时她几乎是毫无察觉的,就中了圈套。丫丫的,当年她可是连红外线都伤不到她分毫的人,没想到,居然栽在了这么老套的陷阱里。 凌刃寒缓缓扶着墙壁起身,负手而立,饶是此情此景,宁婉都难免有几分狼狈,凌刃寒却依旧气势逼人,有睥睨天下之势。 “是敌是友,只要能搭救你我出去,不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头顶上,忽的‘咯吱’的响了一声,仿佛是有机关动了动,紧接着,盖住暗牢的盖子缓缓打开,头顶隐约可见些许光亮。 不等宁婉反应过来,只听见上面一阵声嘶力竭的哀嚎:“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这……” “启禀老爷,大公子好像是被药迷晕了。” “什么药?谁敢给我儿下药!” “额……是咱们用来暗害人的迷烟,仿佛——被大公子吸了。” …… 此话一出,上面一片死寂。 然而就在这时,凌刃寒忽的一把揽起宁婉的腰,脚尖一点,接连几次借力,便朝着头顶上的洞口冲了出去。 这头户部尚书哪里管得了暗牢底下是什么人,只顾着哭天喊地的叫着自己儿子。 手下看了暗牢一眼,道:“老爷,这下面的人……” “慌什么!这么深的洞,他还能飞上来不成!” 户部尚书话音刚落,身后,似是一道风声一卷,紧接着,两道人影落地。 “什么人!” 众人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瞪着凌刃寒和宁婉两人,下巴都快惊掉了。 这,这么深的洞,这两人怎么上来的? 然而,凌刃寒上来后,便缓缓松开揽着宁婉的手,弹了弹身上些许灰尘,眼角眉梢都写着两个字:嫌弃。 户部尚书听到身后有动静,猛地回头看去,却见身后,两个一高一矮的男子并肩站在暗牢口,高个子那个,看着有点眼熟。 “大胆!尔等何人!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擅闯!” 户部尚书老脸一沉,冷声喝道:“还不把这两人给我拿下!” 他话音落下,身后下人立马一窝蜂的朝着宁婉和凌刃寒涌了过去,眼看着就要动手,谁料,凌刃寒扯了扯嘴角,声音妖娆中透着三分寒意,“尚书大人,好大的官威。” 这,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当今九千岁但凡出现在人前,必定是浓妆示人。唯独在小皇帝跟前,偶尔收敛。外臣能见着九千岁这般全然不上妆的模样。乍一看,还以为是谁家的千金贵女呢! 户部尚书反应过来后,立马上前一脚踹开拿着剑对准凌刃寒的下人,怒斥道:“瞎了你的狗眼,见到九千岁,还不跪下!” 他这一声提醒,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白花花的,貌若大娘子的人,居然是当今九千岁! 难怪陛下和太后如此恩宠,若是生得九千岁这样一张容颜,谁不宠着? 踹完了下人,户部尚书赶紧弓着腰,低眉顺眼的凑到凌刃寒跟前,跪下行礼:“千岁,夜深了,您怎么光临寒舍也不知会一声,下官好早些迎着啊。” 凌刃寒抖了抖袖子,步履从容的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漫不经心道:“你的意思是,咱家要到何处,还要跟你报备?” “下官不敢!” 户部尚书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当今九千岁给自己报备啊! “不敢?不敢你还在家里挖这么深的洞?”凌刃寒语气悠然,不辨喜怒,听着就像是闲话家常。可九千岁的家常只有一件事——送你上路。 当初朝中多少权势滔天的大员,不都给这位送进了西厂,此后消失在朝野上吗? 户部尚书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也顾不得管自家倒霉儿子了,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暗中琢磨起九千岁有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 他讪讪的抬起头,看了凌刃寒一眼,慌忙解释道:“这,从前买这宅子时,这就是个地窖,老夫为了以防万一,防备贼人,这才把地窖挖深了一些。谁知,谁知千岁您竟然……” 说到这儿,户部尚书还颇为感慨的叹了口气。 这口气听起来,倒好像是凌刃寒自作自受似的。 凌刃寒轻哼一声,阴柔的嗓音再度传来,“如此说来,咱家还要给你陪不是了?” 户部尚书慌忙拱手,“下官不敢。只是,千岁究竟为何深夜至此,这……老夫好歹也是这宅子的主人,千岁深夜至此,老夫也多少该心里有数啊。” 他这话说的,看似恭敬,实则是踩着凌刃寒擅闯府邸来说事儿。 就算是九千岁,也不能这么嚣张吧! 凌刃寒对上户部尚书深不见底的眸子,幽幽一笑,然后一把拎过宁婉,一本正经道:“问她。” 突然被拎出来,宁婉只觉得自己瞬间化身成了一块挡箭牌。她回眸,恶狠狠的瞪了凌刃寒一眼,用眼神儿示意:回头老娘跟你算账! 九千岁淡定的回以一笑,妖娆,绝美,天下无双。 宁婉:“……” 阿西吧,她为什么要是个颜狗! 深吸了口气,宁婉再转过头时,眼眶通红一片,她一声长啸,哭道:“大人!你要给我做主啊!” 户部尚书讥笑一声,捋着胡子,摆起了架子,“老夫与姑娘从未见过,不知,老夫能替姑娘作什么主?” 宁婉狠狠的掐了把大腿,哭的更加伤心了,“大人,小女子家住城东,自幼母亲早亡,继母恶毒,天天打我,骂我,让我睡柴房,天不亮就得劈柴,做好饭还不给吃,还要负责洗碗干活,干不好又打我……” “说重点!” 户部尚书冷冷的睨了宁婉一眼,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这人也有点熟悉,不知道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宁婉忙点点头,“很快,很快就到重点了。后母她待我不好,她偷走了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不说,还将我给卖了!她一把年纪,说是要卖女儿葬父,我就被卖给了您的大公子当丫鬟啊!大公子好人啊!” 身侧,凌刃寒不忍直视的捂住眼睛,嘴角止不住的抽搐,他倒是忘了,宁婉这戏精,从来是说什么是什么,假的跟真的似的。 户部尚书想了想,居然这事儿自家那个蠢货的确做得出来,于是看向宁婉的目光多了几分打量。 “继续说!” 宁婉抹了把眼泪,哽咽道:“可谁知道,大公子给了钱,却不要我!我后娘就又打我啊,抄起树枝子就打我,把我打的满树爬,树上还有大黑猫挠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来投靠大公子,又怕大公子不肯收我,这才深夜到访——大人,大公子是好人啊!” 宁婉说哭就哭,抓着户部尚书的手,哭的如丧考妣。 户部尚书皱了皱眉,满脸狐疑的看着宁婉,道:“你想留在他身边做什么?当宠妾吗?” 宠你大爷! 宁婉猛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擦了把眼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想留在大公子身边,亲眼瞧瞧,户部尚书大人是如何贪污,受贿,闷声发大财!” 第一百三十章:那是好多银山 “胡言乱语!”户部尚书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他朝着宁婉一指,厉声喝道:“还不把这个疯女人丢出去!” 他贪污,他受贿?这不是造谣么!他明明是偷偷贪污,暗中受贿,从未被人发觉过!他家看起来,就跟个贫民窟似的,就算是西厂的人来,他也有自信,他们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下人们将宁婉团团围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谁知,宁婉忽的朝着众人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然后跺了跺脚。 众人吓了一跳,以为宁婉要放什么厉害的暗器,连忙往后躲了躲。 可谁知,宁婉跺完脚后,四下无声,除了屋子外面一只乌鸦不识趣的呱呱飞过,再无动静。 “呵,吓唬人呢!” 众人松了口气,瞬间自信满满的朝着宁婉扑了过去。 然而,变故就在这瞬间功夫。 窗外,‘嗖’的一声,一只箭矢忽的刺透窗户射了进来,将距离宁婉最近的那人直接一箭钉在了墙上。 那人捂着胳膊,‘嗷嗷’的叫唤起来,手臂上血如泉涌,射箭之人,若非是个用箭高手,也必定是个内力深厚之人。 户部尚书一怔,忙高喝一声:“保护九千岁!” 于是,众人连忙团团将凌刃寒围在身后,一个个脸色苍白的盯着窗户外,生怕那人再射一箭,他们就得跟肉干似的挂在墙上了。 屋外,忽的传来一道不满的抱怨哼。 “哼!不好玩!不玩了!” 紧接着,似是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喂!你们快把我姐姐交出来!不然我拆了你们厨房下面的库房!” 若说前一句话,众人只当是谁家小孩子跑错了片场,可听到下一句话,户部尚书顿时脸色大变,忙火急火燎的冲了出去,指着屋外的小少年怒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兔崽子,你这是跑到老夫家里偷食来了啊!” 户部尚书双手叉腰,双眸赤红的瞪着小少年,可心里却早已慌乱不堪。厨房下的库房,厨房下面的库房他都翻到了?这小子是地鼠变得不成? 他那里头藏得可都是宝贝啊! 一想到这儿,户部尚书顿时心肝脾肺都跟着颤了起来,他怒瞪着蒙澈,质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户部尚书府!” “我?”蒙澈眨眨眼,将这两日五嬷嬷教的话倒背一遍:“我姐姐是丞相府嫡女宁婉,大姐姐是琅琊蒙家家主蒙缙云,姐夫是西厂厂公九千岁,义兄是谢泽芳……哦,我是蒙澈。” 他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总觉得自己好像说漏了。但是五嬷嬷教过他,出门在外,如果不想打人或者不能打人,就拼关系户。 五嬷嬷说,普天之下,再没有人的关系比他更强了。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户部尚书整个人都惊呆了。蒙澈,蒙澈……就是那个蒙家家主的弟弟? 他大半夜的爬人家家里来干嘛! 户部尚书又想揍人,又不敢擅动。而此时,屋内,忽的传来凌刃寒的声音:“尚书大人家中,原来还有库房么?” 凌刃寒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却是落在宁婉身上。 姐夫? 这个称呼新鲜。 宁婉一看凌刃寒那副跟要吃人似的模样,连忙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是我,不是我教的! 然而,此时这些都不重药了。 反正,叫都叫了,他就勉强应了吧。 户部尚书脑门上瞬间除了一层冷汗,凌刃寒的狠厉,他不是不知道。可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盯上他呢?他垂着脑袋走了进去,弓着腰站在凌刃寒身前。 “坐。” 凌刃寒姿态优雅的捧起茶盏,若有若无的垂着水面上的茶叶。 “去年的陈茶,咱家记得,前些日子,才叫人特意给大人送过一罐今年的新茶吧?” 他说罢,户部尚书忙道:“祖宅母亲颇爱喝茶,下官便借花献佛,给母亲大人送去了。”户部尚书讪讪的说道。 他刚说完,却见凌刃寒眸子一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笑道:“是么?可咱家怎么听闻,老夫人已服药多年,甚少用茶呢?” “这……”户部尚书瞬间脊背一凉,谁能想到,他家中的情况,凌刃寒竟也摸的一清二楚?看来,盯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事情既到了这一步,户部尚书也不再故作姿态。他挺起胸脯,意味深长的看了凌刃寒一眼,“不知千岁今日前来,到底所谓何事?这女子满口胡言,方才所说的话,做不得数,若是千岁与此女子为伍,未曾通传,便直入下官府中,怕是,不合适吧?” 本以为这么说,凌刃寒至少会顾及两方面子,有些忌惮。 可谁知,凌刃寒‘噗嗤’一声掩唇轻笑了起来。 他手指白嫩,比那水葱还要纤细修长,幽幽的往唇上一挡,顿时,在场的下人无不吞咽口水,心头直痒痒。 笑声戛然而止,凌刃寒忽的眸色一沉,冷哼一声,道:“咱家既是来抄家的,何须通传?” “抄家?” “抄家?” 宁婉和户部尚书异口同声的喊道。 宁婉纯属是震惊的,她眼神幽幽的瞥向凌刃寒,示意道:大哥,你该不会还要我做苦力吧? 户部尚书则诧异不已,“不知千岁缘何查抄下官的府邸?可有陛下圣旨?又或者有太后懿旨?千岁若是二者都没有,那便是滥用私刑,藐视皇威!” 他乃一品大员,即便对方是九千岁,也不能这么办差! 凌刃寒惨白的脸上滑过一抹诡异的冷笑,他眯了眯眸子,轻哼一声,道:“大人可以去宫中问问,咱家要查抄你,陛下和娘娘可有什么意见?如若有,咱家听凭发落便是。” “你!你!凌刃寒,你这是欺君!老夫为官多年,两袖清风,家中一贫如洗,你这是要谋害忠良啊!” “你这样的,要是忠良,那天底下真是没好人了。”宁婉翻了个白眼,一把撕开户部尚书的外衫,露出了他里面尚未来得及更换的衣衫。 “兰州云锦,一匹百两,价值不菲啊。” 凌刃寒脸色一沉,本想拦着宁婉的动作,哪儿有大家闺秀天天斯人衣服的?这莫非是她什么癖好? 九千岁皱起眉头,神色不悦。 户部尚书冷笑,“黄毛小儿!老夫是朝廷命官,自有体面要维护!为官多年,总不能穿不起一件衣裳吧?” “衣裳你当然能穿,不过,令公子出手千金,只为见九千岁一面,你说,这算什么?” 户部尚书心猛地一沉,只觉得自己今日似乎是摊上事儿了,但即便如此,他也决不能认。 “老夫要求面见太后,亲口辩驳!老夫不服。” 凌刃寒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只笑着摇摇头,朝着门外唤了一声:“吴刚,如何了?” 在他话出口的瞬间,屋外,一队西厂厂卫忽的出现在在院子里,步伐整肃,杀气腾腾。 吴刚从人群后走了出来,双手抱拳,神情凝重,道:“启禀千岁,共发现库房五处,除却后厨下面,还有池塘,山洞,书房,床底,佛堂,皆有地下库房,属下粗略估算,总价值百万银钱是有的。” “你胡说八道!” 户部尚书猛地起身,起身动作太大,险些撞倒桌子。 他朝着门外脚步踉跄的走了出去,指着吴刚骂道:“什么库房?我府上没有!没有这样的地方!” “西厂要冤死大臣,手段何其之多!欲加其罪,何患无辞啊!” 他大步向前,一个一个的推开西厂厂卫,疯了似的往门外跑去。 宁婉抻着脖子看了看,见吴刚果真带着人出现在户部尚书府,她脑子一转,便明白了。 “凌刃寒,你竟然把老娘当敲门砖!” 凌刃寒点点头,“嗯,价值虽不大,不过……用着还不错。” “老娘一砖头拍死你!” 宁婉怒不可遏,起身狠狠的在凌刃寒的脚背上剁了一脚,然后垂着脑袋不动声色的往外走。 刚才说的,哪些地方有库房来着? 她去顺手牵羊去。 谁知,宁婉还没走出院子,身后,便传来凌刃寒的声音:“所有财务,尽归国库,若有人私吞,罚银千两!” 宁婉嘴角猛地一抽,这个罚银千两,是专门针对她的吧? 宁小姐气呼呼的转过身,恶狠狠的瞪了屋内那人一眼,却见他不紧不慢的起身走了出来,笑的一脸温柔道:“想去看看银子吗?” 宁婉磨牙,“不想!” “银子堆成山的场面,宁小姐不曾见过吧?” 宁婉狠狠的磨牙,“凌刃寒!” “走吧,去见过了,日后就不新鲜了。”九千岁将这种事儿说的跟尝鲜似的,可问题是,那他么是银山啊! 此时蒙澈早已在户部尚书府撒开欢儿的耍了起来,时不时的一掌推倒某处墙壁,说不定就能给他刨出一个库房来。 户部尚书倒了八辈子血霉,遇上这伙比强盗还强盗的人,哭都没地儿去哭。 原本宁婉以为,去看的只是一座银山而已,却不想——那是好多银山! 国库虽说不空虚,可也不算富余,可眼下看来,这个破破烂烂的户部尚书府,足以抵半个国库了。宁婉看完之后,转身就往外走。 凌刃寒拉住她的手腕,诧异道:“你作甚?” 宁婉深吸了口气,“我怕我再呆下去,我就……”想锤死户部尚书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凌刃寒今天脑子烧糊涂了 从户部尚书府回程途中,宁婉一言不发,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 吴刚等人善后,凌刃寒与宁婉两人先行回府。闹腾了一整天,宁婉回去后,直接倒头就睡。 小太监目瞪口呆的望着霸占了自家千岁床榻的宁小姐,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后,连忙机灵道:“奴才这就去收拾宁小姐之前住的院子……” “不必了。” 凌刃寒自顾自的褪下披风,似笑非笑的瞥了床上已然熟睡的那人一眼,道:“吩咐后厨,灶上备些她爱吃的,嗯——玫瑰乳和芙蓉酥送些过来。” 小太监先是一怔,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忙转身飞快退了出去。 九千岁不是从来不吃甜食么?这些该不会都是给宁小姐准备的吧? 床上,宁婉哼哼唧唧的翻了个身,嘴里似乎嘟囔着什么,只是声音含糊,听不太清楚。 凌刃寒瞥了她一眼,也不知为何,看着她那张饶是睡梦中依旧气鼓鼓的小脸,他便觉得十分有趣。见多了谄媚的,憎恶的,又或是强颜欢笑的,此时看着宁婉这副模样,他情不自禁的便在床边坐了下来。 宁婉做了个梦。 梦里,她戴着面具,一袭黑衣,手持长剑,站在一处悬崖边。身后是黑压压的人,为首的是个女人,生的眉清目秀,姿态妖娆性感。这女人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当着宁婉的面,将她的银钱全给扔下了悬崖,一边扔还一边问宁婉想不想要。 宁婉险些没锤爆那女人的狗头,睡梦中的脸,也渐渐变得狰狞起来,一双拳头攥的咯吱咯吱直响。 凌刃寒听到动静,从桌案上抬起头看去,却见宁婉面目狰狞,十分气愤的模样。 此时已然夜深,屋内也只燃着桌案上的一盏烛火,公文堆满了桌案。他放下手中的公文,起身往床边走去。 宁婉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死死地咬着牙关,像是被气坏了的样子。 “睡个觉也能把自己气成这样?”凌刃寒哭笑不得,在床边坐下,抬起手,轻轻地拍着宁婉的背,有以下没一下,倒像是在哄她睡觉。 宁婉渐渐冷静下来,大概是找到了靠山,睡着睡着,便往凌刃寒这边凑了凑,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将脑袋枕在他的手背上,这才安稳的睡了过去。 吴刚拿着披风和棉被进来时,就看见这样一副画面。 他家主子,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一只手被宁小姐抓着,床也被宁小姐霸占,而九千岁竟不见半分愠色,相反,倒是有些乐在其中的意味。 吴刚默默地将东西放下,正准备准神离开,却被凌刃寒叫住,“把公文拿到这边来。” 吴刚垂着脑袋,默不作声的在床边安置了一个案几,然后将部分公文搬了过去,犹豫再三,道:“主子,书房……” “下去吧。” 凌刃寒淡淡的打断他的话,漫不经心的拿起一本奏折,单手看了起来。 这一夜,宁婉难得睡了个舒坦觉。她向来浅眠,稍有风吹草动就醒了,昨夜倒是难得,居然还能安稳的做个梦。要知道,前世宁小姐的家里装了不少摄像头,就连床底下,也藏着一把刀。 她揉了揉眼睛,只觉得外面似乎阳光不错,正准备翻了个身闭目养神片刻再起,冷不丁的,头顶上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醒了?” ‘轰’的一声,宁婉整个脑子瞬间炸开,她猛地抬起头看去,却见凌刃寒靠在床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宁婉眼珠子瞪大,然后翻了个白眼,鄙视道:“你好歹也是个九千岁,居然偷窥本小姐睡觉?你什么癖好?” 九千岁一听,这人居然还会恶人先告状,一时间哭笑不得,他视线往自己那只被抓着的手上瞥了瞥,意味深长道:“睡了一觉,你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见涨啊。”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宁婉只觉得登时‘翁’的一下,血液瞬间倒流回脑子里,她猛地甩开凌刃寒的手,一头从床上弹了起来,抓了把什么东西就开始疯狂的擦手,一边擦一边嫌弃道:“倒打一耙?焉知不是你这个黑心的半夜对老娘意图不轨,被老娘绳之以法!” “哦?”凌刃寒抬眸,瞥了宁婉一眼,笑容和煦犹如三月春风,一脸妖孽模样且不自知的看着她,道:“是么?” 宁婉连连点头,“定是如此。” 她说着,视线一瞥,见桌子上还有糕点,昨天夜里回来的太晚没吃东西,此时宁婉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于是她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抓起糕点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大度道:“不过,念在你本性不坏,这里又是你的地盘的份上,老娘舅不跟你计较了。” 凌刃寒哭笑不得,她这话说的,倒好似自己还要感恩戴德一般。 此时早已过了早朝的时辰,凌刃寒身为九千岁,又是西厂厂公,早朝从未懈怠过,今日这个时辰,都快散朝了。吴刚在门外等的头发都快白了,却见自家主子竟是兴致颇好的在屋内陪着宁婉吃糕点。 他一颗心瞬间都快碎成渣渣了。 主子,您到底还记不记得昨天夜里您连夜抄了户部尚书的府邸,今日御史台要责问此事啊。 不过显然,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并不在九千岁的思考范围之内,他耐着性子陪着宁婉吃了几块糕点后,宁婉盯着盘子里仅剩的一块糕点,皱着眉头看了眼外面天色,质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嗯?”凌刃寒挑眉,诧异道:“走去何处?” 一听这话,宁婉顿时怒了,义正言辞的拍着桌子鄙视道:“你身为朝廷的中流砥柱,怎能每日流连府邸不去上朝处理公务?如此行径,对的起陛下深恩厚爱?对的起百姓供养你给你发的俸禄?九千岁,认真工作,争取涨薪,这才是你的人生目标。去吧,皮卡丘。” “皮卡丘是何意?”凌刃寒挑眉,哭笑不得的反问道。 他倒是对宁婉说的这些胡言乱语越发的好奇了,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的捻起碟子里最后一块芙蓉糕,拿起来漫不经心的打量着。 这芙蓉糕,从前也不觉得好吃。今日尝着,又好像还不错。 宁婉眼珠子陡然瞪大,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后一块芙蓉糕被抢走,一时间怒不可遏,咬牙道:“我夸你可爱呢!” “是么?”九千岁斜眼睨了她一眼,忍着笑缓缓起身,然后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咱家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宁婉顶着一脑门的官司,满门心思惦记着自己的糕点被抢走了,此刻只想把凌刃寒这大太监一脚踹出去了事。 她哼唧一声,转过身去,不搭理他。 突然,嘴里一甜,一块芙蓉糕被塞了进来,她猛地抬起头,却见凌刃寒正收回手,用帕子轻轻的擦拭起来,满脸宠溺道:“先洗漱,再用膳。吃吧。” 九千岁说完,心情颇好的离开了。 宁婉一脸懵逼,心道:凌刃寒今天脑子烧糊涂了? 算了,反正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正吃着最后一块糕点,琢磨着要不去后厨再摸点粮食,却见院子外,小太监们端着早膳缓缓走了进来…… 早朝下后,不少官员纷纷因户部尚书府无故被抄家之事长跪在御书房外,说是要找九千岁要个说法。 可他们又不敢去欺负九千岁,只能转而欺负他干儿子了。 小皇帝在御书房内急的抓耳挠腮,恨不得将这群人都撵出宫去。可撵出宫去她们还能跪在宫门口,丢的也是自己的人。思前想后,小皇帝干脆专心批阅奏折,不理会外面那群人。 替户部尚书求情者中,宁世海也在其中。 他脊背笔直,高声呼道:“陛下,户部尚书为官清廉,断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此事乃西厂查办,事先也未曾请示过陛下,怎知不是他们构陷忠良之举啊!” “陛下,老臣附议。户部尚书连休憩府邸的钱都没有,说他富可敌国,臣不信。” “陛下啊,您切不能受了阉贼蛊惑啊!阉贼不安好心啊!” …… 御书房外,齐刷刷的跪了一排。 听闻今日至今九千岁都还没入宫?他们此时不逼着小皇帝下旨,难道还要等凌刃寒进宫吗? 御书房内,毫无动静。 见状,那些大臣对视一眼,继续高声道:“老臣提议,将户部尚书暂且从西厂提出来,关押刑部,微臣亲自审问!” …… “啪啪啪”,一道掌声忽的响起。清脆,有力。 众人心下一沉,忙扭头去看,却见一抹绯色身影款款而来。身后还跟着一群西厂厂卫,各个罗刹似的脸,面目狰狞且不甚和善。 然而,在看清来人的瞬间,众人的心皆瞬间沉入谷底。 凌刃寒!他怎么又来了? 九千岁迈着两条修长的腿,缓缓走近,目光从众人脸上温柔的掠过,最后停在刑部尚书的脸上,他笑了声,问道:“看来,户部尚书与刑部尚书大人感情颇深啊,入了西厂的人,你都想保他出来?” 众人连忙行礼,露出一片黑乎乎的后脑勺。 凌刃寒让他们起了身,便走到刑部尚书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问道:“难不成,咱家查抄的户部尚书府的家产里边,也还有你的一份?” 第一百三十二章:朕只是肉多,不是胖 一听这话,刑部尚书脸色大变,跟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 “千岁这是诛心之言啊!下官行得正坐得端,怎会行贪污受贿之事!” 他梗着脖子狡辩道,刚说完,就将凌刃寒淡定的背着双手从他跟前走过,轻嗤一声,道:“既然没有,那想必尚书大人是眼神儿坏了,晒晒太阳吧,许是能好呢?” 说着,凌刃寒径直的往御书房内走去。 刑部尚书一看,忙要起身阻拦:“千岁……” 他刚动,两只肩头一沉,他就被压了下去。 “放肆,我乃朝廷命官,你们想干什么?” 西厂厂卫站在一群朝臣中间,面无表情,像是庙里的十八尊罗汉似的,凶神恶煞,毫无感情。 殿内,忽的传来小皇帝威严的声音:“诸位既然想跪,那便跪着吧。一日三餐,自会有御膳房的人替你们准备。” 一日三餐?这是要让他们跪上一整天?此处跪着的朝臣,多有跟风的,也并非是真的要替户部尚书讨个公道,毕竟户部可是个肥差,若是户部尚书下台了,他们不就有机会了? 于是乎,一听这话,立马有人打起了退堂鼓,二话不说,连忙起身告退,先遁了。 转眼功夫,御书房外,跪着的也就剩下五个人左右。宁世海稍一琢磨,只觉得此事有凌刃寒插手,八成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与其在这儿受苦,倒不如先去给太后那边诉个苦。 于是,宁世海揉着酸痛的老腰,起身正准备离开。殿内,却再度传来小皇帝的声音:“宁丞相。” “哎,微臣在。”宁世海刚直起来的腰立马再度弯了下去,身子几乎匍匐在地面,心下莫名的突突狂跳起来。 总觉得似有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 小皇帝长叹了口气,似乎颇为苦闷,“人都道,子不教,父之过。昨天夜里,虽然宁婉查证户部尚书府有功,可毕竟深更半夜,梦游到游到别人家府邸,不像话,不可姑息。” 梦游?陛下您怎么睁着眼说瞎话啊!那分明就是有预谋,早有打算的啊! 众臣眼角猛的一阵抽搐,却无人敢说话。 宁世海脑门上瞬间顶了一脑门的官司,宁婉!这个逆女! “是,陛下教训的是,微臣回头必然好生教导……” 谁知,宁世海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皇帝淡定的打断,“既然丞相知错了,那就随着诸位一并跪着吧,宁小姐这次的过错,朕就不计较了,丞相也不必再耿耿于怀,今日跪过之后,这笔账,就一笔勾销了。” 什么? 宁世海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宁婉犯错,他受罚?这是什么道理?负债字长天经地义,可没听说过子债父偿的啊! 殿内,一个小太监迈着小碎步飞快的跑了出来,走到宁世海身前,弯了弯腰,恭敬道:“委屈丞相大人了,陛下说了,宁小姐好歹是天子之师,若是处置了,多有忤逆师长的嫌疑,因而,就辛苦丞相大人了,来,丞相请喝茶。” 小太监招招手,身后立马有人倒茶,递给宁世海。 皇帝赐茶,宁世海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忤逆啊。 于是,宁丞相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喝到最后,肚子已经圆润的如同一个皮球似的…… 御书房内,小皇帝小心翼翼的看着外面跪着的朝臣,回头,一脸紧张道:“义父,朕处置的可还得当?” 桌案旁,凌刃寒正在检查小皇帝的课业,说来奇怪,以往多少先生,无论废多少心思,小皇帝的书道一直没什么长进。可这两日,宁婉这样放羊似的教导,小皇帝的书道倒是进步不少。 凌刃寒扯起嘴角,抬眸看向小皇帝,反问道:“陛下自己觉得如何?” 小皇帝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宁婉说了,跟人吵架的时候,不要生气,要冷静。所以朕就让他们冷静冷静,若他们冷静之后还想跟朕吵,朕也准备好了跟他们对峙的言辞,把每种他们能说得出来的理由都挪列出来,逐一核对,让他们心服口服。” “这些,是宁婉教你的?”凌刃寒倒是意外,朝政之事复杂,有时候朝臣看似中心上谏,不见得是真的为皇帝好,而是因为触及自己利益。就拿昨天夜里户部尚书受贿一事,水至清则无鱼,户部尚书能稳坐这个位置,还能看似两袖清风,勤俭节约,却能与几乎所有朝臣相处欢洽,若说全凭他的好名声,那是断然做不到的。 这世上,只有利益关系,才是最永久的。 所以,保不准这些求情的人,正是有利益牵扯在此人身上的。 小皇帝点点头,“朕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她好像跟之前那些夫子不大一样。之前的夫子,总是劝诫朕要如何平衡朝局,如何当好皇帝。可宁婉跟朕说,让朕做自己想成为的那个人。朕想成为义父这样的人。” 此话一出,殿内,几个心腹太监顿时面面相觑,魂儿都快吓飞了。 这,这,陛下您不能啊!您好好的九五之尊,怎么能一门心思想当太监呢? 唯独凌刃寒似是笑了下,语气也柔和许多,低声道:“陛下聪慧,天下之福。” 小皇帝眼睛缓缓睁大,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要知道,从九千岁嘴里听到一句认可的话,何其难得! 凌刃寒将手上的奏折放下,看了眼外面天色,却见晴空如洗,偶有几只鸟儿落在与书房外的枝头,嬉笑打闹。小皇帝一看到有鸟飞过,眼睛都恨不得黏在鸟身上。 比起寻常孩子,小皇帝的确,失去了很多。 想到这儿,凌刃寒忽的侧过头,柔声道:“陛下,想出去走走吗?” “啊?”小皇帝愣住,不可置信的看向凌刃寒,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 自凌刃寒走后,宁婉用完午膳,让人去买了一些鸡鸭鱼,单独辟出了一处院子,专门养这些东西。 折腾完这些,宁小姐便找了几个说书的先生,自己躺在属下,脑门上顶着一本玲珑图说,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听那些说书的讲故事。 没多一会儿,宁婉就入眠了。 这些说书的,讲故事跟念经似的。 殊不知,院墙外,一个小人儿正蹲在墙后边听的津津有味儿,旁边的小太监劝了好几次,陛下,您进去听吧,咱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听人说书呢? 小皇帝小脸一仰,傲娇道:“朕是男人,岂能跟女人一道儿听这些你情我爱的话本子?” 正说着,里面话本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小皇帝一怔,“怎么没了?” 他挠挠脑袋,爬上墙头,探着脑袋就要往墙内看去,可院子内,哪里还有宁婉的影子?只有一本书可怜兮兮的躺在椅子上。小皇帝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去,“哎,人呢?百善,你看见了吗?” “陛下,在找我?” 身后,乍然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小皇帝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整个人便朝着后面摔了下去。吓得他连忙闭上眼,咬紧牙关,就是不吭声,反正宁婉在,他才不会求救呢! 但是宁婉若是敢见死不救,他定要砍了她的脑袋! 就在小皇帝做好了准备被宁婉接住之际,一阵剧痛传来,只听‘砰’的一声,地面尘土飞扬,小皇帝只觉得自己的肉颤了颤,浑身骨头都要摔散架了。 “哎哟!” 他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惨叫。 墙角下,那叫做百善的小太监揉着一把老腰,艰难出声:“陛下,奴才给您垫脚呢,看不见啊!” 一回头,见小皇帝蛤蟆似的趴在地上,百善顿时大惊失色,忙起身将小皇帝扶起来,心疼道:“陛下,陛下您可有伤着!” 小皇帝此刻哪里顾得上疼,叫唤两声后便从地上爬了起来,死死地瞪着宁婉,怒道:“大胆!你为何不接住朕!难道你想摔死朕不成!” 宁婉翻了个白眼,无语道:“陛下,您又没求我接住你,我为何要接?” “朕不开口,那是因为朕不屑!但你身为人臣,眼看着主君从高处落下,就算是不接着点,好歹也趴下当肉垫,你怎敢如此站着看朕的笑话!” 小皇帝气的话都说不利索,圆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愤怒二字。 宁婉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皇帝,一脸无奈道:“陛下,您也知道是肉垫啊?今天我要是趴下给你当肉垫,明年今天你就该烧纸祭拜恩师了!” “你!宁婉,你敢嫌朕胖~” 宁婉上下打量了一番小皇帝,果断摇头,“我没有,胖是你自己说的。你也就比胖,稍微好那么一丢丢。” 小皇帝年纪小,生的本就肉嘟嘟的,脸颊两侧的肉膘还没消下去,小肚子也是圆滚滚的,虽说不上胖,可以宁婉的观察,就他这样的,若是哪天遇到此刻,那不就是活动的肉靶子吗? 想到这儿,宁婉翻了个白眼,意味深长的盯着小皇帝。 小皇帝气急,攥着自己的小拳头愤愤道:“朕只是肉多,朕不是胖!” “陛下,你可知,肉多的人,会被人剁了包饺子的。”宁婉一本正经的盯着小皇帝,此话一出,周围哗啦啦的跪了一片。 宁大小姐哟,您可嘴下留德啊!您这要是把小陛下吓坏了可怎么办? 小皇帝果然脸色变了几变,然后盯着宁婉,咬牙道:“你,你休得框我!我……” 宁婉干笑一声,打断小皇帝的话,道:“陛下不信,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一百三十三章:那就再来一局 小皇帝登记这么多年,谁敢对他的外貌品头论足?朝臣自然是不敢,宫人也不敢。唯一一个敢控制他吃饭的,就是九千岁了。只是,九千岁管得住宫人和小皇帝,却管不住小皇帝这张会偷吃的嘴。 偷吃的都能偷到千岁府,可见这小皇帝的这张嘴,着实是难得管。 众人皆以为宁小姐要带小皇帝去屠宰场,吓得他们魂飞魄散,慌慌张张的进宫去找九千岁。 然而,宁婉走到一般,方向一转,朝着京城最大的赌坊去了。 小皇帝穿着一身金贵锦袍,一看就是别人家富贵小公子,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在路边上随手买了一套粗布麻衣给他换上。 穿惯了华袍锦服,小皇帝哪里穿的惯这种衣裳? 刚换上没多一会儿,就跟身上长了刺似的,不安分的扭动起来,“宁婉,你该不会是在衣裳里面动了手脚吧?” 宁婉拎着刚才典当小皇帝的衣裳换来的钱,心情颇好:“小年画,你扭头。” 小皇帝转过身,可身后除了来往人群,就是一群小乞丐拿着破碗乞讨。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寻常的。 他正纳闷,却听宁婉道:“你看看,寻常百姓身上穿的,跟你穿的都是一样的衣裳。陛下,华袍锦服虽舒适,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穿的上的。这世间,更多的是这样普通人,而不是生来锦衣玉食,不为两斗米折腰,不为生计奔走的人。” 她说完,拍拍小皇帝的肩膀,眼珠子在他脖子上的那块玉佩上打转,这块玉佩——看着成色好像不错,果然是大内打造,皆是上品啊。 “你这块玉,应该值不少钱……” 小皇帝刚涌出来的一丁点感动,只觉得宁婉还是个深明大义之人,陡然间听她这么说,顿时,小皇帝警觉起来。 这厮刚才说这么多废话,原来就是为了骗他的玉佩当了换钱! 一想到这儿,小皇帝愤愤的瞪了宁婉一眼,甩袖便往前走去。可他没走两步,脖子一紧,整个人就被拎了起来。 宁婉原本还想温柔点的,可这小兔崽子不大听话,无奈,宁小姐只得粗暴的,一把薅了小皇帝的脖子,把人拎进了赌坊——全当举铁了。 赌坊里的小厮一瞧见宁婉这副打扮,便知道是个破落户,于是也不怎么搭理她。宁婉乐得自在,带着小皇帝便钻进了人群里。 “大!大!” “小!小!” …… 小皇帝一脸新奇的看着众人,各个情绪高昂,跟打仗似的。桌子上摆着筹码,一开局,有人哭有人笑,还有人骂骂咧咧。没钱的就被赶出去,赢了的便将自己跟前的筹码都押上去。这种玩法虽然跟宫里头小太监小宫女们的玩法差不多,可气氛全然不同。 宁婉满意的看着小皇帝的反应,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想试试吗?” “我?”小皇帝猛地抬起头,惊喜的望着宁婉,“我可以吗?” “你想押大还是押小?输赢都算你的。” 宁婉难得大方,虽然大方的本钱还是当了他一身衣裳换来的,可好歹,跟那些只会骂他的人比起来,还是好了不少。 小皇帝小脸纠结,脑子里还惦记着这件事若是让义父知道了,指不定会生气。可他又实在很想玩。犹豫再三,小皇帝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我押大。” “傻子,赌小。”宁婉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 小皇帝虽然犹豫,可还是听了宁婉的话,“那就小。” 他说完,开局,果然是小。 筹码堆到小皇帝跟前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宁婉,“朕可以再赢一些银钱,待会儿给那些小乞丐买肉吃。” 他出门带的钱都在百善手里。只是百善——此时在千岁府喝茶,自然是指望不上的。 原本宁婉只一味这小皇帝一心贪玩,却不想,倒是有几分善意,不禁笑了笑,“祝你好运。” 她说完,抱着胳膊往后退了一步,静静看戏。 小皇帝赢了一局,底气大增,直接将所有的银子都押了上去。他年纪小,可出手大方,小厮们立马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这可是一头肥羊啊!于是,几人对视一眼,摇色子的时候,小厮就动了手脚。 “小!押小!”小皇帝咬着唇,紧张的盯着桌面。 然而,打开后,一声欢呼:“大!” 小皇帝一听,顿时眼眶一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跟前所有的银钱被人拿走,狠狠的攥着拳头,道:“再来一局。” “再来?”小厮讥讽的瞥了他一眼,道:“你还有银子再来吗?” 他们这一行的,都是干的看菜下饭蝶儿的事儿,小皇帝生的福气,可是一身粗布衣裳,指不定是谁家穷孩子来撞运气的。 小皇帝一咬牙,回头就要去找宁婉,可他转身,哪里还有宁婉的人影?于是,小皇帝咬着唇,倒也不畏惧,只将自己脖子上的玉佩放下,冷声道:“我有这个。” 这块玉佩,虽然没什么特殊寒意,但是毕竟是大内出品,样式和材质都是上好的,少说也值个千两吧。 小厮一看,将玉佩掂了掂,然后点点头,“那就再来一局。” 反正再来一局,结果也一样。 小厮摇色子,小皇帝侧着脑袋听了起来,片刻后,他坚定道:“我押小。” 众人皆嘲讽的看向小皇帝,眼中说不出的不屑。 “谁家小孩子,居然学大人赌博?” “呵,这样的我见多了,就是来混个运气的,你瞧他刚才不就碰上了么。” “等着吧,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再开局,又是大。 小皇帝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的盯着桌面上的三颗筛子,忽的怒道:“不可能!我分明听到的是小!” 这种情况,在赌坊里并不少见。只是对方是个孩童的,还是头一回。 小厮嘲笑的瞥了小皇帝一眼,“怎么,赌不起?” “哼!你们使诈!我分明挺到的是一一三,是小!” 小厮原本还以为这小屁孩不过是碰运气的,可当小皇帝说出数字后,他倒是愣住了。他干这个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自己刚才摇的是什么。 旁边有刚才输了银钱的人,一听小皇帝这么说,立马闹了起来。 “老子就说,好好的怎么会输?原来是你们做的手脚?” “欺人太甚!兄弟们,拼了!” …… 眼看着闹事的人越来越多,小厮们对视一眼,视线纷纷落在了小皇帝身上。这小兔崽子,留不得了! 其中一人当即就要上前去抓小皇帝,可他抓了一下,没抓动,这小兔崽子就跟铁秤砣似的,纹丝不动。 “还愣着做什么!帮忙啊!” 小厮一声喝下,顿时,其他几人也立马过来帮忙,紧接着,就看见小皇帝被四个成年小厮扛了起来,直接往后院走了进去。外面的局面,在小皇帝被抬走后,很快平息。 赌场风云,向来如此。 ‘砰’的一声,小皇帝被人扔在地上,摔的他屁股都疼了,他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义正言辞道:“你们使诈!明明是我赢了!” “让我瞧瞧,是哪个胆儿肥的,敢在我的地盘上说自己赢?” 一个美貌男子,坐在轮椅上,缓缓被人推了出来。那人一袭紫色锦袍,戴着一张银色面具,看不出容貌,可那双手,却白的有些过分,像是常年不曾见过阳光,又像是——垂死之人。 他在屋内,可身边的侍从却依旧给他打着伞,似是生怕他被晒着了似的。 这个男子,应该生的不错。 小皇帝站直了身子,理直气壮道:“是我说的。” 他语气镇定,此刻也不见半分慌乱,虽然瞧着圆润了些,可威严还是有的。 紫衣男子掩着唇轻轻的笑了两声,“这世上,只有一人配说赢,你又算是哪根葱?” “你的人使诈,我从未见过如此下作的手段!你们无耻!”小皇帝愤愤的瞪着众人,一副要跟人干架的阵势。 一听他这话,紫衣男子扭头看向院子内的小厮,虽一言不发,可气势逼人,让人连头都不敢抬。 “东家,这小子自己输光了前,然后抵押了玉佩,此后又闹事,按照规矩,属下们的确应该将他剁了胳膊才是。” 剁了胳膊?一听这话,小皇帝顿时脸色惨白,他吓得忙抱住自己的胳膊,死死地瞪着紫衣男子。 谁知,紫衣男子手一挥,只听‘啪’的一声,说话的小厮脸上便多了一道巴掌印儿。 瞬间,‘哗啦啦’的,院子内,跪了一地的小厮。 紫衣男子深吸了口气,语气冷若寒霜,道:“我说过,在我的地盘,不要用这些龌龊的手段,你们是听不进去吗?” “东家饶命!” “既然违背了我的规矩,那就——一人一条胳膊,以示惩戒!” 他说罢,烦躁的摆摆手,示意让人把他们拖走。小厮们各个面如死灰,却无一人敢狡辩求饶,因为求饶,下场会更惨。 小皇帝扭头看着一群被拖走的人,心一狠,忽的抬头道:“站住!谁给你的权利,砍他们的胳膊?你可知,你这是滥用私刑~” 第一百三十四章:输不起就不要赌 轮椅上的紫衣男子似是听到了什么什么笑话似的,戏谑的侧过头看向面前的小人儿,他冷哼一声,道:“你家中父母呢?” “我……”小皇帝一句我父皇在棺材里躺着险些脱口而出,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机智道:“我爹在吃茶,我娘——我娘丢下我跑了。” 他也没说错,九千岁此时正在西厂里问话,户部尚书一案,背后势必牵连了其他人,凌刃寒自然是要亲自过问的。只不过,这个吃茶么,是别人看他吃茶,然后自己吐血。 至于母亲…… 小皇帝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竟不是太后,而是宁婉。一想到宁婉那个臭女人竟然半道儿把他丢下,他就恨不得挥舞着自己的小拳拳将她锤进地里抠不出来。 紫衣男子一怔,诧异道:“这么说,你父亲是个茶水饭袋,你母亲——抛夫弃子?” 小皇帝挠了挠脑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差不多吧。” “混账东西!”紫衣男子仿佛想到什么般,忽的怒斥出声,视线掠过院子里的众人,讥笑道:“还要我请你们去吗?” “东家饶命,东家饶命啊!我们,我们并非有意坑骗这小子,只是这小子太厉害了,再让他玩两把,今天咱们就亏大了!” 小厮垂下脑袋,心虚的解释道。 谁知,这番狡辩,紫衣男子听在耳里,却半个字儿不信。 他手指在轮椅上扣了扣,忽的,一根银色丝线‘嗖’的一下射了出去,那说话的小厮瞬间被银色丝线缠住,‘嗷’的一声惨叫摔在地上。 小皇帝满脸懵逼的望着紫衣男子,“你,你这是做什么?你快放开他!” “放开?”紫衣男子冷哼一声,淡淡道:“欺上瞒下之徒,他以为,我腿脚不便,也就眼瞎耳聋?今日外面是个什么光景,还想糊弄我?” 小皇帝懵住了,他看着紫衣男子,突然间想到自己。他虽不是残疾,也没有腿脚不便,却被朝臣困在皇宫,与那坐井观天的蛤蟆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只是衣食无忧,他们让他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他便看什么,听什么。如此比较,他还不如这个人。 见小皇帝沉默,紫衣男子忽的扯起嘴角,“小崽子,你是个苗子。已经很多年没人能与我一赌了,倒是有些高处不胜寒。你且等等,待我收拾了这些人,再来跟你赌一把。” “我不赌。” 小皇帝忽的抬起头,定定的望着紫衣男子。他伸出手,理直气壮道:“第三局我也没有输,把玉佩还给我。” “玉佩?” 紫衣男子眉忽的蹙起,视线掠过地上跪着的人,那眼神儿过去,瞬间,在场众人像是被人凌迟了一遍似的,忙起身将玉佩交出来。 “东家,这小子自愿抵押的,跟小人无关啊!" “我的规矩,碰了,就得承担后果。” 只听咔嚓一声,紫衣男子似乎是又在轮椅上扣动了一个什么东西,银色丝线忽的拉紧,直接渗入小厮的肉里。 可就在这时,小皇帝忽然上前,一把按住紫衣男子的手,厉声道:“天子脚下,规矩,也不能大过律法!” 见小皇帝生气,紫衣男子忽的笑了,他虽戴着面具,可笑起来却十分好看,像是只狐狸。 长这么大,小皇帝见过笑起来最好看的人便是九千岁了,只是,九千岁很少笑便是了。 如今紫衣男子璀然一笑,小皇帝倒是有些想把他的面具摘下来看看,这是个什么模样的人。 “小崽子,你若敢摘我面具,今日你也得死在这里。”紫衣男子忽的后退两步,视线倏的一下冷了下来。口气也冷漠至极。 小皇帝干巴巴的瞪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谁稀罕看你。 这话紫衣男子听见了,嗤之一笑,不以为然道:“你方才说,律法最大?你想保他们?” 在他的地盘,只有一个人说的话,比他自己的话还管用。只是,三年之约未满,那人下落不明,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出现。想着,紫衣男子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下的轮椅,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起来。 却见小皇帝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嗯。” “既然这样,你跟我赌一把,若是你赢了,我听你的,饶了他们这次。” 紫衣男子漫不经心的瞥了小皇帝一眼,心中只是好奇。这孩子身上,有一股执拗劲儿,这么多年,他还没见过比那人还执拗的人。想当初,他少年出名却遭人暗害,一身筋骨尽断,半死不活的被人扔在乱葬岗。若不是那人救了他,还跟他赌了一局,赌他一个废物,还能重生站起来。 她每把都赢,嘴里尽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他恢复后,也就习惯性的跟她学起了赌,却不想,他竟是真有天赋。如今天下,除了那人,怕是无人比他更胜一筹了。他的财富,就靠一个赌。 那人离开前,说是怕他被人暗杀了,于是给他做了这副轮椅,保他性命,还说三年之后,她会再来跟他赌一局,顺便,替他检修轮椅。 他等了三年,却连那人的音信都没有。 小皇帝似是犹豫了下,咬咬牙,道:“只赌一局,我要是赢了,你就放过他们,把他们送交官府处置。” 众小厮面面相觑,想死的心道都有了。送交官府?他们不是更惨? 谁知紫衣男子点点头,竟是应了。 赌桌旁,小皇帝脑门上已经起了一层的虚汗,他心里盼着宁婉能来,却又害怕自己这局输了,害了人。总之,不管怎么样,今天这局是躲不过去了。 紫衣男子笑着睨了小皇帝一眼,开口道:“我可不会因为你比我少吃几年饭就让着你的。” “不需要。” 小皇帝也是有骨气的,眼珠子紧紧地盯着桌子,竹筒里放了十二个筛子,对于他来说,这的确是赌。 可对于紫衣男子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耳边‘哗哗’的声音响动,声音停下,小皇帝的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汗。紫衣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也不着急,仿佛再等他开口一般。 “小。”小皇帝一咬牙,心一横,认了。 紫衣男子似是有片刻的震惊,不过很快,他就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你输了。” 说完,他开了局,桌面上,筛子累在一起——十二个六。 他得意非常,轻轻地瞧着桌面,视线在小皇帝身上游走,“粉雕玉琢,倒像是个年画娃娃,我这儿还缺个书童,我看你就很不错。” 小皇帝整个人都懵了,他转过头脚底抹油似的就想跑。他就是来看看新鲜,他才不要给这个人当书童呢。 可他刚动,那些他刚救下来的小厮就起身,一把将他拦住。 “宁婉!混蛋!你还不来救我!” 小皇帝急的眼睛都快哭出来了,扯起嗓子喊了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是等不到宁婉了。谁知,小皇帝话音刚落,屋顶上,忽的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扰人清梦,如同杀人父母,小年画,这你都不懂?” 一听到声音,紫衣男子面具下的脸色骤然一变,他双手紧紧地按住轮椅,一动不动,像是石化了一般。 小皇帝一听到宁婉的声音,感动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他就知道,宁婉虽然无耻,但还算是靠谱。 可接下来,宁婉一句话,险些让他吐血。 只听宁婉打着哈欠从房顶上爬起来,也不下来,只掀开一片瓦,正好能从上面看到紫衣男子,“喂,小紫,你觉得我家这年画娃娃值多少钱?” “你!你!宁婉!” “大人做生意,小孩子闭嘴!” 宁婉一声喝去,喝住小年画,然后目光继续盯着轮椅上已经忘了反应的人。 这人怎么,这么病歪歪的? 宁婉皱起眉,视线不自觉的落在他身下的轮椅上。 而此时,紫衣男子已经回过神,紧张的抬起头,朝着头顶上的那人看去——不是她。 一颗心,像是被人提起,又突然狠狠摔下。紫衣男子暗自嘲讽一声,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低声道:“他?不值钱。” 小皇帝险些气吐血,他不值钱?他哪里不值钱?他能抵一个国库好不好! 可这里压根没人理会他。 宁婉一听说不值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鄙夷道:“我说你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一日三餐五碗饭,怎么好意思欺骗一个孩子?” “什么欺骗?你胡说八道。”紫衣男子轻嗤一声,转开脑袋,不去看宁婉。 可谁知宁婉却不依不饶,继续道:“你用内力震动桌子,将筛子翻了个个,我说你这么大人了,还要不要脸?输不起就不要赌,赌了就要愿赌服输。这点道理都不懂?你配得上你吃的这么多饭吗?” 在宁婉说这话时,紫衣男子手背青筋暴起,整个人像是陷入一阵回忆中,他眼神凌厉,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忽的,他一拍轮椅,从那轮椅里,数根银丝‘嗖’的便朝着屋顶上袭去。 宁婉一看那比刀子还不遑多让的银丝,顿时气笑了:“你欺负谁没武器呢?你以为老娘会怕?” 她说完,忽的气势汹汹的一头从屋顶上爬了起来,然后慌慌张张的就要跑路,还不忘大叫:“凌刃寒!救我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我给你挖墙脚呢 凌刃寒? 这名字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 紫衣男子正困惑之际,却见院子里忽的涌入一群人,皆身便服,不过看他们的架势,应该都是练家子,且功夫不弱。至少,比起他这里的小厮,那是强上许多倍的。 不多时,前厅通往此处的大门口,一道茶色身影款款走来,额间一条水色青色抹额,上面镶着宝石,价值不菲。那人面色白皙,不似病态,倒像是老天赏饭吃,好看的不像话。 他甚少承认有人比他好看,可眼前这位——不得不说,如此美貌,雌雄莫辩,但周身气势,却相当不好惹。 紫衣男子嗤笑一声,指了指屋顶上的宁婉,又指了指凌刃寒,笑道:“这就是你那茶水饭袋的爹,和抛夫弃子的娘?” 小皇帝小脸一白,忙垂下脑袋,缩着脖子不敢去看凌刃寒。 凌刃寒在听到抛夫弃子时,脚步微微一顿,身子似是有片刻僵硬,不过很快便又恢复如常,他闲庭漫步般走到屋檐下,抬起头朝着屋顶看去。 却见好好的屋顶,已然被银丝线戳了好几个硕大的洞。 宁大小姐倒好,趴在屋顶上,宛如一只死狗——喘着气的死狗。 见此情景,凌刃寒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居然放任宁婉带着小皇帝出来撒野? 拆了千岁府无妨,在外面,若是闹大了,只怕又是惹得群臣众怒。 他故作淡定的瞥了宁婉一眼,无奈道:“还不下来?” 宁婉废了吃奶的力气,这才勉强扒在屋顶上,身子正在以时速一毫米的速度往下滑,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一听凌刃寒这话,她立马大喜,二话不说,手一松,任凭自己自由滑落。 只见一道身影从屋顶上直溜溜的滑下来,凌刃寒脸色一变,忙大步上前,一把接住宁婉,心跳噗通噗通的狂跳。 宁婉嘿嘿一笑,双手环住凌刃寒的脖子,得意道:“我就知道你接得住我。” 她话音刚落,凌刃寒手一松,宁小姐一时不察,整个人‘吧唧’一声,摔在地上。 “哼!” 九千岁冷哼一声,仰起头没说话。 她就这么说跳就跳,丝毫没想过,如果他接不住会如何?鲁莽,乱来! 院子内,气场陡然间又冷下三分。 宁婉咬着牙,揉着老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凌刃寒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你,你有本事晚上别回房睡觉!” 回房?睡觉?小皇帝眼珠子猛地瞪大,宁婉这就把他义父骗到手了? 紫衣男子身为男子,刚才凌刃寒的紧张和愤怒他都看在眼里,此时一看二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他脸色沉了沉,冷声道:“既然做父母的到场了,银子付清,人领走,日后好生管教吧。” 他甩了甩袖子,脸上写满了不悦二字,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初见宁婉,可看见宁婉与旁人亲近,他居然心中生出了几分醋意。莫不是见鬼了?鬼还灌人喝醋? “银子?”宁婉抓住重点,故作糊涂道:“什么银子?” “无耻。”紫衣男子冷哼一声,鄙夷道:“你砸了我的场子,坏了我的屋顶,不该赔钱?再者,你找我给这小崽子当人生导师,这位夫人,你难道不该付银子?” 人生导师? 小皇帝一听,顿时来劲儿了,他茫然的扭头朝着宁婉看去,却整个人都懵住了,“你,宁婉……” “小崽子,你娘为了教育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牌,在我这屋顶上睡了这么许久,还让我亲自动手跟你赌,你们家的祖业莫不是江湖骗子,专门干这种坑人的营生?” 宁婉死不承认,只要她不承认,这人说的都是臆想,揣测。她会这么好心为了教育小皇帝专门带他来赌博? 谁知,宁婉还没开口,凌刃寒手一挥,一只银袋子就被扔了过去,紫衣男子抬手接住,笑了一声,“还是当家的大方。” 说着,他扫了眼地上的众人,“虽是她们母子算计,可我也的确输了,你们去官府自行认错吧。” 他正准备推着轮椅进屋,凌刃寒却忽的开口叫住他,“永晏城少主冥紫衣,一手银丝刃出神入化,经商奇才,三年前一战成名,成为永晏城首富,此后杳无音信,有人说你隐世避居,有人说你遭人暗算,已然是个废人。不成想,少城主竟在京城做起了赌坊生意?” 且还是京城里最红火的赌坊。 冥紫衣在听到永晏城三个字时,脸色惨白,他猛地一拍轮椅,转身瞪向凌刃寒,怒道:“一派胡言!冥紫衣是何人?跟我有什么干系!” 宁婉也懵了,她只是偶尔路过这条街,觉得这家赌坊生意不错,往来多是寻常百姓,其实按理说赚不到什么大钱。可奇怪的是,这间赌坊却是这条街上生意最好的。 所以宁婉才动了心思,让小皇帝过来体验人生。 没成想——她这是踩了狗屎运了? 凌刃寒莞尔一笑,看了眼站在冥紫衣身边的宁婉,笑容一僵,语气幽幽的道:“你想被瓦片砸死吗?” 这话一出,果然,宁婉‘嗖’的一下,以光速般冲到他身边,然后自然而然的抬起他的手盖在了自己的头顶上。好像这样,她就安全了一样。 凌刃寒哭笑不得,不过对她的反应倒是十分满意。他回眸看了宁婉一眼,便由着她把自己当庇护伞了。 冥紫衣神情诡异,冷冷的看了凌刃寒和宁婉一眼,沉声道:“你们扰了我的清静,还请速速离开,否则……” “士农工商,人人都道,永晏城少主自甘堕落,可你真的这么想吗?” 凌刃寒再度打断冥紫衣的话,他目光掠过他那双残了的腿,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知道冥紫衣,并不是因为他是永晏城的少城主,而是他曾听过一个传闻,听说当初永晏城少主双腿废后,曾与人一道四处豪赌,每一局都赢得金盆满钵。即便是被逐出永晏城,他一手挣来的财富也被人霸占,可因为那人,他几乎赢了天下。 那人同样,被世人尊称一句赌神。 只是,没人知道赌神是何模样,是男是女。可凌刃寒私心里却觉得,赌神,就是那人。 冥紫衣瞬间沉默了。沉默,其实也代表默认。 他咽了口口水,冷哼一声,鄙夷道:“我不想又如何?你看见了,我不过是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废人。除了这一方天地能容我,我还能去哪儿?” 世家看不起他经商,入仕他又是个残废,江湖险恶多的是人想要他的命去换钱。这个太下,哪儿有他的容身之地? 闻言,宁婉摸着下巴,一脸无语道:“你去当官啊。” 此话一出,凌刃寒和小皇帝纷纷扭头看向宁婉,这话她还真敢说! 冥紫衣更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扯起嘴角,无语道:“我双腿有疾,入仕无望。” “当官看的是实力,又是身体。”宁婉翻了个白眼,回头看了凌刃寒一眼,蛊惑道:“我说的对吗?” 九千岁心中本就有打算,只是宁婉似乎比他还通透,主动把这话说出口,九千岁心中乐开花,脸上却故作淡定,挑眉,“是又如何?” 宁婉望了望冥紫衣,凑近凌刃寒,低声道:“户部尚书不是落网了吗,国库不是缺钱吗?你让他试试,指不定能发家致富呢!” “哦?”凌刃寒故作为难的瞥了宁婉一眼,双手负在身后,意味深长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废话,能做主的不是听你的吗?”宁婉翻了个白眼,将小皇帝一把拎了过来,然后看了看冥紫衣,将他直接塞进冥紫衣的怀里,理直气壮道:“你不是缺书童吗?拿去。” “宁婉?!” 小皇帝先是一惊,随后与之而来的便是愤怒,他堂堂皇帝,居然被宁婉送人当书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要砍了宁婉的脑袋当夜壶! 宁婉摆摆手,意味深长的看了冥紫衣一眼,道:“我家儿子交给你了,天黑之前,给我回来。送到千岁府就行。” 她说完,朝着小皇帝眨眨眼睛,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托着凌刃寒转身就走。 凌刃寒虽迟疑片刻,却还是跟着她转身离开。 小皇帝最后的希望破灭,欲哭无泪的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千岁府?”冥紫衣低声呢喃了句让,然后突然垂下头看着小皇帝,一脸纠结道:“太后和九千岁果然有一腿吗?” “有你的腿!” 小皇帝怒不可遏,愤愤的从他腿上跳了下来,转身傲娇的板起小脸往屋内走去。他就不信了,冥紫衣还敢欺负他不成? 宁婉与凌刃寒离开后,便拽着她回了千岁府。刚进门,就吩咐下去:“去后院砍几棵树,还有来碗红烧肉。”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宁婉要做什么,可见九千岁都没说什么,他们也只好去准备。 待人都退下后,凌刃寒看着宁婉摩拳擦掌的模样,语气不悦道:“你在做什么?” 宁婉的眼睛黏在冥紫衣的那把椅子上,他不是没看见。此时回来就要砍树,她想干嘛? 凌刃寒心中一阵酸涩,语气也有些阴阳怪气。 可宁小姐这没心没肺的哪里顾得上,她撸起袖子直奔书房,一边走一边道:“我给你挖墙脚呢,你没事儿赶紧来帮忙!” 第一百三十六章:九千岁,你儿子呢 西厂用人,向来挑选精英,除却行诡秘之事外,还用于弥补朝中空缺和寻常官员无法完成的任务。说句豪横的,天下奇才,大半都在西厂。 挖墙脚? 凌刃寒冷哼一声,一拂袖子便要走人。 可他没走两步,便被一人拽住了袖子,身后,宁婉狡黠的声音传来:“哎,你说冥紫衣要是入了西厂,你们西厂提亲的人会不会把你们的门槛踩烂啊?” 心,陡然间沉了下去。 凌刃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间这么大的火气,他眉头紧锁,掀开宁婉退开几步,阴阳怪调道:“你这么好奇,不如直接将他送入你府中?” “那不行!”一听这话,宁婉的脑袋摇的比拨浪鼓还猛,她一边摇头,一边掰着手指头算道:“如今蒙姐姐一人,看养我们三个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能再坑一个米虫过来呢!一看那个冥紫衣就是能吃,且吃的讲究之人,否则养不出这么白嫩的。少不得日日山珍海味,鲍鱼燕窝的伺候着。我府中可没有这么多好东西养着他。” “这么说来,”凌刃寒话音一顿,意味深长的看向宁婉,“我西厂还得替你养男人了?” 宁婉一听,这语气不太对啊,怎么有种这厮捡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 她恶狠狠的瞪了凌刃寒一眼,小声嘀咕:“你不养,老娘自己养!” “你敢!” 凌刃寒顿时脸色阴冷,只觉得一道寒风‘嗖嗖’的刮过,宁婉猛地打了个哆嗦,气呼呼的抬起脚,趁其不备,一脚踩在他脚背上,然后转身就跑! 不敢?这世上还没有她宁婉不敢的事! 宁小姐脚下飞快,兔子似的,一溜烟就跑出了院子,直奔书房而去。独留九千岁愣在原地,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良久,他似是吐出一口浊气,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 他低叹了口气,唤道:“吴刚。” 但凡宁婉与九千岁独处之时,众人都是相当自觉的远离两人的,此时凌刃寒一唤,吴刚立马出现在他面前,“主子。” “吩咐厨房,今天不准给她饭吃!” 吴刚:“……” 主子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还不快去!” 吴刚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是。” 凌刃寒不动声色的将眼底的怒意压下,深吸了口气,沉吟片刻,却还是往书房走去。 千岁府的九曲回廊,楼宇亭台,低调奢华。若是那些个不识货的进来,只当是以为这是一处没什么本事的官宦府邸,殊不知,千岁府的一株草拿出去卖,卖的银钱都够寻常人家一年吃喝。 不过今日,千岁府的这些草木却遭了殃。回廊两侧的草木,不是被宁小姐给踩趴了,就是被她给薅秃了叶子,光溜溜的立在园子里耍流氓。 而罪魁祸首宁大小姐,此时正在书房里,一边在纸上画着什么,一边吩咐人去给自己准备材料。她一脚踩着凳子,嘴里咬着笔,手上拿着锯子和木头,还有刻刀,神情凝重。 书房外围了不少小太监,一个个的眼睛瞪的跟铜锣似的,嘴巴里都能塞得下一个鸡蛋了,直勾勾的盯着书房内那道忙碌的身影。 “这可是千岁的书房啊!” “平日里一滴灰都不准有的书房啊!” “居然被祸祸成了这样!” “这……宁小姐真是,真是胆大啊!” …… 屋外的动静,宁婉恍若未闻一般,她一门心思的沉浸在自己的活上,一边画,一边做,时不时的还抱怨两句:“卧槽!果然还是热武器靠谱啊!这木匠的活儿累死老娘了!” 热武器? 有人一听,立马转身往厨房走去。加热兵器去。 就这么过了不知多久,宁婉还在书房里忙活。 而此时,书房外,九千岁眉头紧锁的站在不远处,面色阴沉,隔着好几米都能感觉得到九千岁强大的气压,让人直喘不过气来。 膳司房的太监已经过来请了好几回了,这不,眼看着饭菜要凉了,只得硬着头皮再度过来请,“千岁,是否传膳?” 凌刃寒眉心猛地一跳,目光从宁婉身上收回来,冷哼一声,没好气道:“饿死她得了!” 说罢,九千岁气呼呼的一甩袖子走了。 膳司房的太监欲哭无泪,心道:千岁,您这是要饿死您自己啊! 宁婉干起正经事儿来,就忘了时辰。好在她要的东西,无论多稀奇,千岁府总是有,就跟百宝箱似的,宁婉都不得不感慨。她对木匠手艺活儿倒不算精通,只是熟能生巧。前世在成为王牌之前,她所经受的魔鬼训练里,囊括许多。就地取材制成精巧暗器什么的,是必备技能。 守在门外的小太监昏昏欲睡,吴刚端着一盘烤羊肉和包子敲门。 “进来。” 宁婉头也不抬,自顾自的说道。 吴刚犹豫了下,抬脚进去。 “宁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他不是第一次做细作,套人话,可面对宁婉的时候,却有些不知所措。想到这儿,他心中默默地将自家主子的名讳念了几十遍,这才稍微心安一些。 宁婉头也不抬,笑道:“小玩意儿,明天你就知道了。” 吴刚视线朝着宁婉看去,却见她做的东西像是一个手柄,小巧精美,但他却从未见过。 他‘哦’了一声,将东西放下,默默地在旁边站定。 宁婉埋头干起活儿来,待回过神时,已经是次日天大亮的时候了。她将手上的东西扔在一边,半死不活的长舒一口气,感慨道:“总算是完工了。” 吴刚靠着柱子正迷糊,突然听见宁婉的动静,忙睁开眼,却见桌子上摆着一件他完全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的东西。他看了眼桌子上早已没了热度的肉和包子,忙道:“属下去给您传早膳。” 他话音不曾落下,就看见宁婉抱起包子啃了起来,一边啃还一边道:“哼!等着吧,没有老娘挖不到的墙角!” 对冥紫衣,宁婉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触,只是私心里琢磨着,这么个人躲在赌坊里,的确有点大材小用了。她没有什么安世济民的心,也没有什么雄才伟略,只是单独觉得——冥紫衣那样的人,就应该去祸祸朝堂。 让那些朝堂上的蛀虫看看,自己有多废柴! 宁婉正吃得开心,屋外,‘砰’的一声,房门猛地被人推开,宁婉惊呼一声‘谁啊’,话未出口,却忘了嘴巴里还有包子,顿时,那包子就顺着喉咙咽了下去,瞬间,宁婉只觉得一口气被憋住,她忙掐住喉咙,挣红了的脸。 凌刃寒一袭月色常服,优哉游哉的走了进来。 他扫了宁婉一眼,眉头皱起,冷哼道:“自己掐死自己的,咱家也是头回见。” 宁婉被噎的直翻白眼,见凌刃寒不帮忙还幸灾乐祸,她恨不得咬死他。 吴刚见状,忙道:“主子,宁小姐好像……” 凌刃寒冷静的看了宁婉一眼,“不必理会。” 一听这话,宁婉顿时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瞪,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主子!” 不等吴刚说完,凌刃寒已经身形一闪,飞快的到了宁婉跟前,他扶着她的肩,抬手在他后背上用力一拍。宁婉没有动静。 凌刃寒神色总算是有些变化了,“宁婉?” 他抬手去探宁婉的脉搏,手刚伸出去,忽然,宁小姐一张口,‘嗷呜’一口,便咬在了凌刃寒的手背上。 “嘶”的一声,凌刃寒倒吸了口气,本想甩开,可一看见宁婉咬的卖力,若是甩开,难免误伤,他便生生的忍住。 宁婉发泄了脾气,这才松开手,擦了把嘴,不满道:“都是骨头,不好啃!” “哼!” 凌刃寒气的都没脾气了,他朝着吴刚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端着包子和早已凉透了的烤羊肉离开。 书房内,只剩下宁婉和凌刃寒两人。凌刃寒目光四下搜索,却见桌面上摆着一样精巧的小东西,他微有片刻的震惊,随后指着那东西,道:“这是何物?” 宁婉神秘一笑,拿起桌子上类似枪的东西,一按上面的机关,忽然,‘嗖’的一声,一根半透明的丝线无声无息的缠住凌刃寒的手腕,宁婉一用力,九千岁就被拉到她的跟前。 这东西,跟冥紫衣的轮椅上的机关倒是有些像,只不过要精巧许多。 凌刃寒挑眉,“就这?” 什么叫就这?宁婉有种自己的面子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宁小姐冷哼一声,显摆道:“老娘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万军之中取人头!” 她说着,收回缠着凌刃寒的丝线,然后走到门外,外面正好有一群往来的小太监,皆戴着高帽,神情恭顺。宁婉回眸,朝着凌刃寒一笑,手上一动,瞬间,从那把抢里射出去一柄类似螺旋刃似的东西,‘嗖’的一下,越过众太监的头顶,然后那螺旋刃刺入最后那个小太监的高帽上,宁婉又一动手,丝线一分为二,螺旋人一分为三,化作三片刀刃,分别朝着两边的柱子射了过去,而小太监头顶上的高帽,被最中间的那柄螺旋刃截成两半。 宁婉借着丝线的支撑,脚尖一点,眨眼功夫,便到了小太监跟前。 凌刃寒眸中掠过一丝惊艳,很快又被他敛去。 小太监吓得腿都软了,方才的淡定,在此刻尽数化作惊恐,满脸慌张的看着宁婉,“奴才,奴才……” “表现不错,中午给你鸡腿。” 宁婉说完,回头笑嘻嘻的看向凌刃寒,脸上就差写上三个字:求夸奖。 凌刃寒却只是拧着眉头看向宁婉,刚才她手里拿的那个东西,对于一个不会轻功,又或是功夫不到家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趁手的兵器。只是,如果用的人心思不当,只怕是……等等,这东西,该不会是给冥紫衣的吧? 一时间,院子内,天寒地冻。 众人止不住的打颤,唯独宁婉,毫无反应。 “九千岁,你儿子呢?”宁婉视线扫了一圈,却没瞧见小年画,疑惑道。按理说,昨天夜里小年画应该就会送过来了,难道是回宫了? 谁知,九千岁这才像是想起此事一般,闻言,眯起眸子,冷声道:“在赌坊。” 第一百三十七章:来呀来呀,打我呀 赌坊今日并未开门营业,据说是因为东家今日心情不好。 满院子的兄弟小心翼翼的伺候在院子外,谁也不敢进去半步。正堂内,小皇帝和冥紫衣相对而坐,桌面上摆着精美早膳,冥紫衣脸色不善的盯着对面的小皇帝,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小皇帝可怜兮兮的望着他,“我,我想请你帮我赚钱,我……” “呵!帮你赚钱?我有自己的营生,最不差的就是钱,你我非亲非故,我又凭什么帮你?”冥紫衣这些年隐居京城,深居简出,几乎要与世隔绝。他这后院,昨天也是第一回这么热闹,从前若有市井无赖,教训一二也就罢了,断不会真的伤人性命。昨日,宁婉和凌刃寒的出现,已然在他预料之外了。没想到,这两人还扔下个小麻烦给他。 一听这话,小皇帝抠着手指,忽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扯起嗓子嚎啕大哭:“那怎么办?我父皇已经没了,你再也没有机会重新投胎跟我沾亲带故了!” 小皇帝哭的好不伤心,简直是闻者落泪,听者断肠,一边哭一边偷偷从手缝里去看冥紫衣。 冥紫衣已经被小皇帝折腾了一早上了,此时早就一脑门的官司,一听见小皇帝这堪比杀猪一般的生意,顿时脸都绿了,咬牙切齿道:“你给我闭嘴!” “闭,闭嘴会,会憋死的,呜呜呜……” 小皇帝理直气壮的怼了回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偷看冥紫衣的反应。 冥紫衣这辈子都没这么烦躁过,他扭头看向门外,怒斥道:“都傻了吗?还不赶紧把他给我拖走!” 院子外,众人早已做鸟兽装散开了。 他们没听见,他们什么都没听见。这里头的小孩,昨天可是让西厂和九千岁都出动了,想必身份不一般,他们东家天不怕地不怕,可他们怕啊! 西厂爪牙,听说都是些手段残忍的魔鬼! 小皇帝抹了把眼泪,吸吸鼻子,一脸淡定道:“别叫了,吵。” 吵?冥紫衣气笑了,他侧过头眯起眼睛打量起小皇帝,咬牙道:“你真当我不敢动你?还是你以为,我会怕你那对不靠谱的爹娘老子?” 小皇帝委屈的瘪瘪嘴,他义父还是很靠谱的! “来人,把这小东西给我扔出去!越远越好,从今以后,不许再出现在我眼前!” 冥紫衣耐心耗尽,他本就是生性凉薄之人,能够收留这熊孩子在这里到现在,也只是单纯出于对他的好奇,这么小的年纪,听色子倒是有一手,居然能逼的他不得不认真应付。 思及此,冥紫衣冷哼一声,双手抚上轮椅准备转身离开。 谁知,空气微动,只听‘嗖’的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射入他的轮椅两侧,冥紫衣反应飞快,一拍轮椅,瞬间,从里面飞出两把飞刀,‘咔嚓’一声,便割断了射入轮椅的两只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的东西。可谁知,他飞刀还没收回,轮椅便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一般,飞快的朝着门外扯了过去。 冥紫衣这些年依靠轮椅,此时轮椅一被人控制,他几乎全然处于被动之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人拖出去。那丝线扯着轮椅猛地一甩,冥紫衣双手死死地抓住轮椅,却还是被甩的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哎!你没事吧!” 小皇帝不明所以,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先是两根银丝似的东西射入冥紫衣的轮椅里,被他割断了,可那丝线竟有三根,第三根直接托着他把他生生的拖了出去!他害怕自己的摇钱树被人抢跑,赶忙的冲了出去。 结果一出院子,却见院子内站着的,不是他那坑货书道老师,和他的小义父。 “义父!” 小皇帝撒开脚丫子便朝着凌刃寒奔了过去,眼泪在眼眶里哗哗打转。 眼看着小皇帝就要扑到凌刃寒身上,某人忽的上前一步,一把将小皇帝截胡,抱了起来,一脸幸福道:“叫义父都不知道叫老娘吗?小混蛋,白疼你了!” “哼!” 小皇帝傲娇的瞥过脑袋去,委屈巴巴的望着站在宁婉身后,无动于衷,压根没打算抱他的小义父。 义父今天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凌刃寒瞥了小皇帝一眼后,低头去看地上的冥紫衣。久坐轮椅之人,一朝轮椅被毁,无异于再毁他的腿第二次。宁婉这么做,为什么? 正疑惑着,却见冥紫衣缓缓的托着双腿,朝轮椅爬了过去。他的轮椅,机关无数,若不是刚才宁婉奸诈,他怎么会被钻了空子,生生的从屋内拖出来! 思及此,冥紫衣猩红着眸子猛地扭头瞪向宁婉,那双眼眸,宛若要杀人饮血吞肉一般。 凌刃寒下意识的往前一步,遮住宁婉的身影。 “不用挡着了,他想撕了我,就让他来吧。” 宁婉放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颇嫌弃的往自己身上擦的小皇帝,要不是龙屁股不能乱拍,她这会儿铁定让小皇帝尝一尝什么叫做竹笋炒肉丝! 小皇帝一脱离宁婉的魔掌,立马去抓自家义父的袖子,却也不敢拽紧,只伸出两个小指头,紧紧地揪着。 那别扭的小姿势,跟小相公头一回拿绣帕似的。 凌刃寒似是察觉到他的不安,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起胳膊,拦住了小皇帝的视线。 宁婉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凌刃寒身后走了出来,朝着冥紫衣一步步的走了过去。凌刃寒身后,暗卫纷纷准备好,随时千岁一声令下,他们就立马动手。 “为何!为何要毁我轮椅!我与你,无仇无怨!你为何要如此!”冥紫衣红了眼,但是整张脸却宛若泡在水里的白纸似的,毫无生气。 这让宁婉想到前世自己曾经遇到过的久病之人,一旦天色阴暗,他们便觉得自己活不下去,整个人便失去生气。其实不然,人生事态百变,没有什么东西,是能阻止你活下去的。 她看了冥紫衣一眼,缓缓蹲下身,笑道:“你恨吗?” 冥紫衣攥紧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正要开口,却被宁婉打断。 “好了不用说了,我觉得你恨不得杀了我!” “哼!你毁我轮椅,我与你,不共戴天!”他还等着那人回来履行承诺,却不想,遇到宁婉……他不知道宁婉手里拿的那个木头做的东西是什么,只知道,他的轮椅被毁,就是宁婉用此物所为! 一想到这儿,冥紫衣只觉得气血翻涌,喉咙间涌起一股腥甜。 宁婉点点头,嗤笑道:“可是我此时站在你面前,你也报不了仇啊!” “我早晚有一日,必将你拆成碎骨,祭奠我的轮椅!” “早晚,是哪天早上哪天晚上?大哥,这都什么时代了,做事情要有计划的哦。”宁婉依旧嬉皮笑脸,随便扣动了下手上那把枪的扳机,只见那射入轮椅的丝线似是转动了一下,刀刃一卷,就像是生出了倒刺儿似的,往后一扯,瞬间,‘咔嚓’一声,那轮椅,四分五裂,露出里面各种精妙却依然废弃了的小机关。 “你!我杀了你!” 冥紫衣如丧考妣,肝胆俱裂,红着眼睛死死地瞪着宁婉!若是此时给他一把刀,他能把宁婉戳成马蜂窝。 只可惜,宁婉也不惧怕,九千岁的视线始终落在冥紫衣身上,他若有任何异动,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说了,杀我,可以。时间地点?”宁婉眯起眸子,缓缓走到冥紫衣跟前,讥讽的笑了一声,道:“你残的不是腿,是心。” 此话一出,冥紫衣浑身猛地一颤,他抬起头,眼珠子瞪成铜铃,死死地望着宁婉,“你,你……” “你躲在一片四方小院里,欺骗自己这就是天下,有意思吗?” “这把轮椅,能保你安性命,也能害你性命。你自己看到了,没了轮椅,你就只会坐在地上对着空气发泄你的怒气!” “你闭嘴,闭嘴!”冥紫衣似是挣扎着就要起身,然而,宁婉忽的用手一按,他身子一沉,在此跌坐在地上,想动,却使不上半点力气。 宁婉满脸心疼的望着地上已经废了的轮椅,心都在滴血。这轮椅的制造者,是个天才啊!设计颇为精妙啊!她也就只能做到这个水准了! 她手搭在冥紫衣的肩头,“你若将你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一把轮椅行,那么今日毁了这轮椅的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心还在滴血…… 宁婉咬咬牙,继续道:“人活着,站不站的起来不重要,但至少不能久坐着。久坐颓然,沉迷舒适,忘却眼前或身后的困境凶险,久而久之,深陷其中。” “你到底想说什么!”冥紫衣气的想打人,眼睛都红了。 宁婉神秘一笑,长舒一口气,然后忽的往凌刃寒身后一躲,兴高采烈道:“来呀来呀,打我呀!” 九千岁嘴角猛地一抽,咬着牙,这才没将宁婉扔出去。 然而,地上那人被宁婉这么一刺激,顿时咬着牙,双手死死地抠着地面,努力撑着身子便要起身。可他残废多年,这腿是根本没治了。尤其是,他这几年除了睡觉,几乎都不离开轮椅,此时摔在地上,宛若一个废物,别说打宁婉,就连撑起身子都难。 宁婉眼底藏着一抹忧色,却又故作淡定的望着冥紫衣。见他一次又一次的摔在地上,又努力撑着身子爬起来,宁婉知道,今日这份礼物,自己送的没毛病。 她拍拍,扭头瞪了小皇帝一眼。后者原本还抓着小义父的袖子,被宁婉这一瞪,立马松开手,愣了一下。 然后,他便看见宁婉朝着他使了个眼色。小皇帝虽然不能全然明白宁婉是什么意思,可他知道义父一定知道。于是,小皇帝将实现转向凌刃寒。 九千岁皱了皱眉,然后抬起手,将小皇帝朝着冥紫衣的方向推了过去。 小皇帝被推出去的瞬间,有一瞬的错愕,然后便看见冥紫衣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撑起上半身,正努力翻身。他想也没想,走上前,伸出手,一字一句道:“我帮你。” 第一百三十八章:你很关心他? “滚开!” 冥紫衣像是一只刺猬,此刻被人戳了痛脚,便绽放出自己所有的刺,谁砰扎谁。 小皇帝先是一愣,随后竟是好脾气的在冥紫衣跟前蹲了下来,拍着自己瘦弱的肩膀,道:“义父说了,男人要主动!你别怕,我帮你!” 男人要主动?宁小姐默默地侧过头往九千岁的下身看去——额,男人的事儿,你也能教小皇帝?就没人说他误人子弟么? 九千岁默然的瞥过一抹视线,似是警告的瞪了宁婉一眼,随后一甩袖,拎起宁婉的衣领,转身离开。 千岁府的暗卫却并未跟上,只是护在院子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家小陛下被冥紫衣一把推开,然后又倔强的爬起来,明明很愤怒,却又十分懂事的隐忍下来,一遍又一遍的说:“我帮你!” 想当初,他们的小陛下在宫里那可是横行霸道的主,几时受过这般鸟气了? 冥紫衣看着蹲在自己面前,比自己矮了不知道多少的孩童,一时间,竟是忘了反应。小皇帝倒是硬气,咬着牙,死死地抓着冥紫衣的胳膊,用了吃奶的劲儿,都没能把人扛起来。 他脑子一转,伸手便在冥紫衣身上摸了起来。 “你干什么!你,你就算是个稚子,也是男子,该知道,非礼勿摸!”冥紫衣自从双腿废了之后,就格外忌讳旁人亲自己,说不上是什么毛病,只是总担心会有人再度对他出手。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这个道理。 小皇帝冲着冥紫衣嘿嘿一笑,理直气壮道:“把你的裤腰带给我啊!” …… 宁小姐一路被拎着丢上马背,然后凌刃寒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前,挥鞭策马。 这马是西厂特殊调教过的,颇有灵性,撒开蹄子便朝着千岁府狂冲而去。凌刃寒今日虽未穿绯色蟒袍,可那张扬奢华的披风却依旧迎风猎猎,可怜了坐在凌刃寒身后的宁小姐,满嘴兜风不说,还被那披风裹着脸,两眼一黑,啥都看不见。 耳旁满是风声,宁婉身子不可抑制的往后仰,她猛地一把揪住凌刃寒的衣裳,“慢,慢点……啊啊啊!” 喝了一嘴风! 宁婉眼睛都睁不开,又不敢伸手去扒拉眼前的披风,只好死死地抱住凌刃寒,身子猛地往他后背一蹭,双手双脚死死地缠住凌刃寒。 上辈子本以为开飞车已经是牛逼之至了,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骑飞马! 宁婉真是有种哔了狗的心。 她把脸死死地埋在凌刃寒背上,两只手钳子似的勒着他的腰,扯着嗓子道:“老司机,我要下车啊!” 司鸡? 凌刃寒皱了皱眉,都这个时候了,他竟满脑子还想着吃! 思及此,九千岁双腿一夹马肚子,以更快的速度飞奔出去。 宁婉都快哭了,这马跑的太快爽是爽,就是有点废屁,股,颠的她屁,股都快两半了。 “凌刃寒,你他娘的有种放老娘下来!” 宁小姐又怕自己被甩下马去,又疼的坐不住,就差整个人趴在凌刃寒背上了。 凌刃寒嘴角邪,魅一挑,只反手一捞,将宁婉从身后捞到身前,手从她腰间圈了过去,握住缰绳,哑声道:“别乱动!” 宁婉头发凌乱,本就懒散的头发,此刻被九千岁的披风一通蹂,躏,就跟炸了毛的鸡窝似的,饶是想挣扎,也没了力气,便这么一路被凌刃寒圈在身前带回了千岁府。 不过,凌刃寒似是放慢了速度,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什么,坐在前面,宁婉抬起头时,却见晴空正好,几只大雁正人字形飞过,耳旁的嘈杂也成了百姓们欢喜愉悦的攀谈,周围一切都是一副和睦美好的样子。 人们常说的日子,宁婉从前只觉得,活着就是日子,可看见沿街孩童叫嚷着要吃糖,家长追着拿着棍,子撵,街坊邻里谈着八卦,几个做生意的男人互相攀比自家媳妇…… 好像,比当特工的日子,要热闹许多。 长街上,虽热闹,可大约远远的听到马蹄声,因此也没什么人敢拦着道,尤其是这俊俏公子哥儿,怀里还抱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也不知道是谁家纨绔,这么放肆!光天化日之下,丝毫不知收敛! 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千岁府。 凌刃寒翻身,下马,抬脚便往府内走。可刚转身,却见宁婉一动不动,他不禁蹙眉,扭头看了宁婉一眼,“要我拎你下来?” “抱!”宁婉咬着牙强调,她这会儿屁,股火烧火燎的,像是拿了摩擦板摩擦过似的,疼的说话都在打颤。 凌刃寒不明所以,视线往府门两侧的侍卫一瞟,众人纷纷垂下眼,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要不干脆装瞎子,反正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凌刃寒上前,张开手,声音里也剁了一丝暖意,“下来。” 宁婉瘪瘪嘴,就要跳下去,还没动,就被凌刃寒一手握住胳膊,一把揽了腰,一把抱了起来,往府内走去。 一路走去,府内下人们大老远的立马垂下脑袋,假装眼瞎。宁婉倒是哎哟哎哟的疼的到抽气。 进了屋,凌刃寒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塌上,准备过去查看一番,却见宁婉立马缩了缩身子,抱着枕头一副老娘敲死你的架势道:“你再带老娘去骑马,老娘,老娘跟这个枕头一起同归于尽!” 宁小姐忍无可忍,凶巴巴的在枕头上锤了两下。 那愤怒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蠢。 凌刃寒情不自禁的弯了弯嘴角,又好笑又无奈,于是点点头,淡淡道:“好啊,世上枕头千千万,没了这个,咱家自有更好的。” “去死吧你!”宁婉一枕头砸了过去,火气‘蹭蹭’的往上冒。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屋子里酸味儿有点大。谁家在煮醋不成? 凌刃寒脑袋一侧,便躲开了那枕头,只看了宁婉那怪异的坐姿,皱了皱眉,转身走了出去。 “哎哟,老娘尊贵美丽的臀!要变红烧肉了!”宁婉捂着屁,股趴在软塌上,疼的脑仁儿突突的跳。谁知不多时,一个女子便拎着药箱进来,一看见宁婉,宁小姐还没怎么着呢,女子便脸色通红,结结巴巴的道:“烦,烦请宁小姐,脱,脱了。” “啊?” “啊什么?难道要咱家来帮你?” 屋外,凌刃寒亲手拿了一碟糕点进来,放在宁婉手边。见宁婉目不转睛傻了似的盯着自己,凌刃寒视线下移,挑眉,“想要咱家帮忙?” “你!滚!”宁婉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瞪了凌刃寒一眼,就差抬脚把人踹出去了。 凌刃寒缓缓往外面走去,手一挥,接连三道帷幔落了下来,将她的身影挡住。 凌刃寒抬手关上门,亲自守在门口,仰起头,嘴角微微上扬。 女子乃是太医院的医女,方才被九千岁的人抓过来的,一听是给未来的千岁夫人上药,医女自然吓得魂不守舍,生怕出了什么纰漏要填命。 宁婉看了眼医女那颤抖的小手,无奈的叹了口气,默不作声的将药拿了过来,然后自己摸索着给自己擦了药。果然舒服多了。 屋外,凌刃寒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微微皱眉。 医女从里面出来,小脸煞白的跟凌刃寒行了一礼,然后匆忙离开。凌刃寒想了想,转身进屋。宁婉半死不活的趴在床上,眼角余光瞥见凌刃寒,冷哼一声,别开脑袋。 凌刃寒走到她身侧坐下,淡定的看了她一眼,“不会骑马?” “老娘会开车!”宁婉没好气的答道。 她也不是不会骑马,但是把马骑的跟飞起来似的,这的确需要技术。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听不懂什么是开车,只是心下有些后悔,想看宁婉伤又觉得不太好,于是转移话题,“咱家有个礼物送给你。” 宁婉一听礼物,先是一喜,随后脸色大变,“你又盘算什么?我跟你说,你别欺人太甚啊!” 谁知,宁婉话音刚落,凌刃寒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糖,二话不说,塞进宁婉嘴里。 方才去厨房时,从厨子手里买来的。听说街上小孩都爱吃。 宁婉瞪大了眼睛望着凌刃寒,嘴巴里甜腻腻的,心头的怒气瞬间好像也消下去不少。 “我并不知道你不擅骑马。”九千岁瞥开视线,一本正经的看了宁婉一眼,一字一句道:“你是头一个骑追风的女子。” 追风?那匹马的名字?还挺帅。 这感觉,就好像霸总小说里,男主跟女主说,你是第一个坐我车的感觉,可问题是……宁婉翻了个白眼,煞风景的道:“追风该不会,是头公的吧?” “你!”凌刃寒一口气憋在胸口,气的没了脾气。 她怎么就抓不住重点! 宁婉此时明白过来,“那我知道了,公马么,见着美人儿,难免激动了些,理解。” 九千岁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现在就让人给追风阉割一番! 然而,他扭头一看,见宁婉趴在塌上,小嘴儿巴拉巴拉的说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心中不由得怒气渐渐散去。 宁婉扒拉完,突然扭头看了凌刃寒一眼,道:“哎,你就这么放任小年画跟冥紫衣在一块?该不会,你对他也有所企图吧?” ‘哗’的一下,气氛陡然间冷了下来。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看了宁婉一眼,语气幽幽道:“你很关心他?故意激将,想让他重新站起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户部小吏,只你一人 宁婉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除了她府上那几个,还从未见过她对旁人的事情这么在意上心。 凌刃寒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口有一股无名火,他也控制不住,就这么直勾勾的往上窜。 见凌刃寒戳穿,宁婉也不含糊,理所当然道:“关心?当然啊!”那说不定是未来的大腿啊,怎么能不关心? 闻言,凌刃寒顿时倒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嗡嗡的,满满的回荡着的都是宁婉那句,当然。 “为什么?”凌刃寒狭长的眸子缓缓闭上,再睁开眼时,已然是一片清明,没有半分情绪。不知从何时开始,凌刃寒在宁婉面前,没有伪装,喜怒哀乐,毫不掩饰。 宁婉察觉出了那么一丢丢不对,她抬起头,看了凌刃寒一眼,笑嘻嘻的道:“自然是因为他好看。” 好看! “你这双眼睛,瞧着虽大,却也是个不识货的!你连他的脸都没见到,就说好看?”凌刃寒嗤笑一声,微不可查的扬了扬下巴,一张阴柔的面庞此刻竟是有些沉重。 宁婉摆摆手,“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朝着凌刃寒抛了个小眼神儿,一本正经道:“他赚的银子样子更好看!” 闻言,凌刃寒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眸中的阴霾也瞬间退散,他侧头,眯着眸子再度问道:“仅仅如此?” “目前,就是如此。”宁婉一本正经的对上凌刃寒的视线。 其实说实话,冥紫衣是个意外,却也出自她的恻隐。宁婉这人,向来不信命。历经黑暗时,总想着自己能爬起来。可她也的确历经过如临地狱般的黑暗,所以她知道,独自一人在黑暗和绝望中挣扎的滋味。哪怕有个人,哪怕是是骂一句,或许于久经深渊之人而言,就是一束光。 宁婉不是什么善人,有些事,想做就做了。冥紫衣身,下的轮椅,即便她不毁,也总会出问题。况且,一个把身价性命托付与一个轮椅这样的事,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她正想着,肚子便‘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宁婉爬起来就准备去啃已经凉了的烤羊肉,熟料她刚起身,就被凌刃寒一把按了回去。 九千岁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咱家还没用早膳,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肉。” 宁婉毫不含糊,她说完,就看见凌刃寒朝着她走过来。 宁婉下意识的往后躲,奈何实在屁,股疼,这一动,顿时,屁,股更疼了。 凌刃寒俯身,视线落在她身上,有些好笑道:“怕我?” 宁婉幽怨瞪他,怕再被拖出去骑马! 见小东西这副怨气颇重的模样,凌刃寒一时好笑,他弯腰,将宁婉抱上,床,床上铺着毯子,极其柔,软,宁婉趴着也舒服些。 安顿好宁婉,凌刃寒这才解下披风挂在一旁,转身出去。 吴刚守在院子外,见主子出来,立马上前道:“主子,户部那边几位大臣纷纷上,书,要求释放尚书,说是尚书主理户部多年,如今尚书被抓,诸多事宜无法处置,户部几乎运转停滞。” 凌刃寒脚步一顿,深吸了口气,眸子危险的眯了起来,“这么说来,户部没了一个尚书,其他人的就都形同废物了?” 户部尚书能够这么多年不倒,显然是握着其他人的把柄,所以他出事,求情的人也多。毕竟户部,向来就是个油水衙门。 今日这些人上,书,大致的意思不是说户部运转不动,而是说:户部尚书不放出来,我们就不干活。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朝廷六部,一日不可荒废。 这道理,谁都懂。 凌刃寒双手负在身后,问道:“去查一查,都有哪些官员尚书,或是暗中议论此事,不必声张,将人员名字记下来即可。那些上,书说户部运行不动的,便让他们写一封告老还乡的折子,朝廷不养无用之人。哪怕,户部空无一人,也无妨。” 吴刚惊呆了。 主子这是下定决心,彻底的让这些人知道一下厉害了啊。 户部上,书的臣子,足有大半啊! “这……是。”吴刚不敢含糊,立马点头应下,准备去办差。 然而,不等吴刚抬脚离开,身后,再度传来凌刃寒的声音,“你可曾听说过一种禽类,名唤司鸡?” “什么?”吴刚以为自己耳朵坏了,什么鸡? 野,鸡田鸡花鸡他都听过,什么司鸡? “罢了。”凌刃寒知道这个答案,除了宁婉之外,估计谁也没有。于是也不纠结,只看了眼天色,吩咐道:“去宝善斎买些芙蓉桂花糕,醉香楼的酥皮鸭,卢记的酱牛肉……” 九千岁京城里但凡叫得上名儿,宁婉喜欢吃的点了个遍,说完,朝着吴刚一挥手,“速去速回。” 吴刚琢磨了下,跑完这些东西,怕是得两个时辰了。他叹了口气,默默地道:“那,户部那边……” “轻重缓急你分不清吗?”九千岁此话一出,吴刚半点犹豫不敢,忙匆忙离开,召集兄弟们去买东西。轻重缓急,户部那边算个屁? 宁婉在床上趴着趴着,就睡着了。昨夜一夜未睡,她是真的累了。 凌刃寒回来时,见宁婉熟睡,于是吩咐了不让人打扰她,这才起身去了书房。 没过多久,千岁府,一位不速之客前来拜访。 冥紫衣从未想过,自己还能站着走出赌坊。他杵着拐杖,初次用,还不太习惯,不过身侧有小皇帝扶着,倒也不算太难。 他望着千岁府三个鎏金大字,心下一沉,扭头看了小皇帝一眼,道:“世人只知九千岁,不知当今陛下为何人,你就没有不甘吗?” 小皇帝挠挠脑袋,一脸鄙夷的望着冥紫衣,“只有弱者才会不甘!义父说过,朕是天子,是世上最强的人,任何事,只要朕想,便能做。既然如此,朕为何要不甘?” 只要他想…… 冥紫衣紧锁眉头,虽意外,却也似乎是在情理之中。一个阉人,凭什么掌控朝堂?只是凭他蒙蔽圣主的双眼吗?还是他残忍的手段? 显然,都不是。 如今天下康泰,百姓过的比早些年先帝在时,还要好上很多。 冥紫衣似是下定决心,杵着拐杖,费力的往千岁府内走去。 而此时,一大一小两人在府门口的对话,已然进了九千岁的耳朵。凌刃寒手持玉笔,也不在意。只笑了声,道:“永晏城,将来会是国之利器。” “可……冥紫衣似是对千岁多有不满。” 暗卫说完,垂下头,不敢言语。 这天底下,对九千岁不满的人多了去了,可也从未有任何一人,这么大的单子,居然在千岁府门前说出这种话。 凌刃寒微微一笑,嗓音阴柔,意味深长道:“他很有胆,比起那些伪君子,咱家,倒是更看好他。” 九千岁的府门前,敢对小皇帝说这番话,他又怎会不知会有人把话传到凌刃寒耳中? 可显然,冥紫衣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不多时,冥紫衣就在小太监的指引下,来到凌刃寒的书房。 凌刃寒的书房里,往来的不是重臣便是陛下和宁婉,白衣么,冥紫衣是头一个。他在桌面上摆了一壶茶,自己则静,坐与案桌后,批阅奏折。 冥紫衣进来,并未着急坐下,反倒是将书房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这才找了个位置坐下,“我来,是为了一件事,我要入户部。”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丝毫不担心自己被拒。跟宁婉的脾气有点像。 九千岁面不改色,放下手上玉笔,敲了敲桌子,“理由。” “户部尚书入狱,国库也不算富余,我是最佳人选,不是么?否则,你家那位,昨日何必费此周章?今天更不会特意跑一趟,激怒我,不是吗?” 也不知道冥紫衣那句话成功的戳到了凌刃寒,九千岁一张阴沉的公事公办脸忽的入四月春风,温柔缱绻。 他抬眸,看向冥紫衣,“想入户部可以,你想担什么职位呢?” 户部上下,如今都有可能被大换血。冥紫衣虽不知道户部内部如何,不过,但凡有利益的地方,都肮脏的很。如今户部尚书倒霉,底下的人,要么同气连枝,抱住彼此的利益。要么,拼死上位。 可以他的推测,若是后者,以九千岁的手段,直接隔岸观火便是,何至于主动找人弥补户部? 思及此,他看了凌刃寒一眼,笑道:“三品以上,皆可。” 他本就是横空出世,若直接一品,总是容易被人盯上。三品,不上不下,很快就能升上去,正好。 然而,凌刃寒听了这话之后,点点头,“嗯,具体的呢?” “都行。” 冥紫衣对自己的实力相当有自信,等他当了户部尚书,国库还不是在自己闹似的玩。 闻言,凌刃寒睫毛微微一颤,抬头看他,道:“从户部最基本的小吏开始,你可有异议?” “你……你耍我?” 冥紫衣一听从小吏做起,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虽不是将帅之才,可也不是什么人想请出山就请出山的。 凌刃寒起身,扯起嘴角,淡淡道:“三个月内,凭借自己的本事,你若能爬上户部尚书一职,咱家便请旨许给你。” 说完,他地给他一块腰牌,“忘了告诉你,户部小吏,只你一人。” 第一百四十章:男女大防 ‘噗’的一声,冥紫衣险些气的去见了阎王。 他双手死死地抓着拐杖,恨不能抄起拐杖敲死这个奸诈之徒!奈何,轮椅都没了,小皇帝又用一根腰带把他拴住了,做人么,总不好骗小孩。 思及此,冥紫衣冷哼一声,一甩脑袋杵着拐杖走了。 千岁府的后院,如今九千岁的院子已然沦为了宁婉的地盘,整日里鸡飞过跳不说,就连路过的麻雀老鸦都没个好下场。拜宁婉所赐,原先每日清晨准时落到院子里的麻雀,如今都呆傻了,叫都不叫一声。 宁婉还在呼呼大睡,殊不知,小皇帝已然直接推门进来了。 千岁府的暗卫就算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阻拦当今陛下啊!更何况,这陛下还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小皇帝同样是一晚上没睡,一则是在冥紫衣的地盘,不敢睡。二则,是冥紫衣的床就跟棺材板似的,小皇帝细皮嫩肉,自然是睡不着。 光这一身粗布衣裳,就够扎人的人,再睡那个木板床?小皇帝觉得自己可以提前去见父皇了。 此时一看见床,小皇帝两眼发光,直接窜上床,大喇喇的睡了过去。 被子里,一个脑袋似乎是被憋的透不过气儿了,这才从里面钻了出来,手往旁边一拍,软软的,便以为是枕头,于是将脑袋枕了上去。 小皇帝犹在睡梦中,突然觉得肚子一沉,翻了个身,没翻动,于是便一动不动的任由那东西枕在自己脑袋上,继续呼呼大睡。 于是乎,九千岁处理完冥紫衣的事儿之后,一回来,便看见这一幕。 小皇帝肉嘟嘟的像是个糯米团子似的,嘴角还流着口水,仿佛做了美梦一般。 宁婉四仰八叉的把小皇帝当枕头,睡得也是一脸安然。 这画面,倒是莫名温馨。凌刃寒扯起嘴角摇头失笑,随后看了小皇帝一眼,忽的意识到什么,便抬脚进屋。 “嘿嘿……” 宁婉傻笑两声,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好看。凌刃寒刚弯下腰准备将她的脑袋挪开,便被宁婉一把环住脖子,然后傻乎乎的砸吧砸吧嘴,嘴里哼唧着不着调的话:“小美人儿,你往哪儿跑?” 小美人儿? 登时,凌刃寒倒吸了口气,恶狠狠的瞪了宁婉一眼,却忽的意识到她看不见,于是心中更郁闷了。 他深吸了口气,故意拖长了尾调问道:“谁是小美人儿?嗯?” 谁知,话刚问完,宁婉却瘪瘪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环着凌刃寒的手也情不自禁的松开,在脖子上摸索着,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凌刃寒静静地看着她,小东西睡着的时候,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傻丫头,半点不设防,饶是自己身边来了人都没有反应。诚然,九千岁不知道的是,宁婉睡觉时,是她戒备最重的时候。 只不过,这屋子里有熟悉的味道,她便安心,因此难得的好眠。 更何况,她梦到了那个人,那个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她梦中的人。 “001……” 宁婉哼哼唧唧的念叨着,双手在脖子上摸索,却始终什么都没找到。她难受的翻了个身,似是有些委屈。 凌刃寒叹了口气,无奈的将自己脖子上的一块一块吊坠取了下来,不动声色的戴在她脖子上,然后将她的手放到那块玉坠上。 也不知是天降横财的喜悦,还是手终于摸到了东西,宁婉抓住脖子上的吊坠,眼角眉梢都是喜意,身体蜷缩成一团,再度睡着。 而此情此景,若是被吴刚等暗卫看到,必定会吓得睡不着觉。 要知道,这个吊坠可是自家主子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啊!有一回险些弄丢了,九千岁险些没把皇宫掘地三尺的去找。后来倒是找到了,不过碰了这个吊坠的小太监的手,也没了。 将宁婉的脑袋挪到旁边后,凌刃寒这才随手抓了一块毯子,然后拎着小皇帝,将他搁在外间的软塌上。 屋内,凌刃寒端坐玉案后看书,不远处的软塌上,睡着小皇帝。里间大床上,宁婉呼呼大睡。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吴刚好不容易把自家主子要的吃食都买回来了,正准备敲门,却见凌刃寒从屋内开门进来,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让后厨开灶。给陛下准备些吃的。” 吴刚看着手上的吃食,“这么多,也不差陛下那一口吧主子……” “白粥青菜再加一个小酥肉。” 凌刃寒说完,拎着食盒进了屋,徒留吴刚一脸无奈。 白粥青菜和一个小酥肉?主子,您摸着良心看看您给宁小姐准备的是什么!当今陛下在您这儿,这是被当成兔子喂养了么? 小皇帝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身,下,硬,邦,邦的,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看见不远处的小义父正在看书,于是忙撑起身子坐好,“义父!” 毕竟是稚嫩孩童,昨日受了一夜的惊,今日再见亲近之人,难免有些委屈,声音也就带了哭腔。 谁知不等小皇帝哭出声,便被九千岁打断:“昨日赌博所输的银钱,玉佩,陛下都自己想办法赎回来。至于什么法子,咱家不管。但是,不得动用私库的银钱。” “啊?” 小皇帝顿时垮下脸,他以为玉佩输了就输了,没想到——还要找回来! 见小皇帝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凌刃寒微微挑眉,“陛下不愿意?” “不是不是,朕愿意!是朕一时贪玩,弄丢了玉佩,理应自己找回。”小皇帝赶紧表明态度,没了哭腔,也没了惊吓,只有满脑子的玉佩。 他低下头的瞬间,眼角余光一瞥,他怎么睡在塌上? 小皇帝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一本正经的看书的小义父,疑惑道:“朕不是睡在床上吗?” 九千岁的手猛地一顿,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道:“陛下梦游,忘了?” 梦游?他几时又添加了个梦游症了? 不行,看来回去后得让太医好生诊治一番了。小皇帝点点头,“多谢义父。” 要不是他的小义父,指不定自己要梦游到什么旮旯角去呢。说到底,还是小义父对自己最好。 念头刚起,便听见凌刃寒不咸不淡的开口,打断他的思绪道:“陛下年岁不小了,也该懂得,何为男女大防了。” 小皇帝身边伺候的,基本都是小太监,他自己也不喜小宫女近身。就想他小义父一样,宫里头宫外头的女人自己送上门都不要。 他的小义父要是嫁不出去,这可怎么办啊? 小皇帝颇为操心,也着实着急。眼看着适龄的世家小姐都有了自己的归宿,而他的小义父还好无着落,小皇帝忧心忡忡。 好在宁婉出现了,虽然吧,差强人意,但是也勉为其难吧。 小皇帝摸摸鼻子,老实的点头应道:“是,朕记住了。可是义父,这是你的房间,你的床,为何宁婉会在你床上?” 某位一本正经的九千岁眼角陡然一抽,合上,书,深吸了口气。 他抬眸,看向小皇帝,似笑非笑道:“不是陛下下旨,让宁婉奉旨追求咱家吗?” 小皇帝愣住了,可是,他下旨让宁婉追求小义父,没让她追到床上啊。 真是奇奇怪怪。 好在这时,里间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宁婉打着哈欠爬了起来。听到动静,凌刃寒自动放下书,朝着门外叫道:“来人,传膳。” 小皇帝一听,立马眼睛忘了这一茬,穿好鞋子爬了起来,眼巴巴的望着门外的小太监们摆上白粥青菜小酥肉。 “呜呜,义父……”小皇帝委委屈屈,摸着自己最近日渐消瘦的小肚子,可怜兮兮。 凌刃寒放下书走过来,蹙眉道:“陛下再沉一些,咱家就该拎不动了。” 一听这话,小皇帝立马老实,一板一眼的喝起粥来。那一碗小酥肉,就成了救命稻草似的。 宁婉刚从屋内出来,就闻到香味儿,她一屁,股坐到小皇帝身边,一看他面前的白粥青菜,顿时眉头一挑,记住拿灰姑娘道:“陛下,你……是不是也快穷的揭不开锅了?” 小皇帝抬眸,眼巴巴的望着凌刃寒,“义父要什么,朕这就下旨……” “败家子!”宁婉没好气的敲了敲小皇帝的脑袋,“他要是要老娘的节操,你也下旨?” 小皇帝:“……” 感觉这个东西不是宁婉应该有的。 凌刃寒意味不明的睨了宁婉一眼,那眼神儿,就像是看见一只意图逃跑的猎物,却优哉游哉的大尾巴狼似的,他看了宁婉一眼,拍拍手,让人将方才买来的吃食端上来。 各类菜色糕点一摆上来,小皇帝顿时觉得手里的粥不香了。宁婉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两人纷纷拿起筷子就要动手,熟料,九千岁轻咳一声,云淡风轻道:“咱家几时说,这是给你们准备的?” 一听这话,两双筷子,两只手,突然停了下来。 小皇帝自然不敢忤逆小义父,只得委屈的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小义父。 宁婉先是愣了一下,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抄起筷子夹了肉便往嘴里送,可惜,凌刃寒更快一步,手上筷子一动,那块肉就到了他的筷子里。 “说罢!你想要什么!老娘有的都给你!” 宁婉拍着桌子,压着满腔怒气瞪着凌刃寒。 凌刃寒看着筷子上的肉,脑子里不断的回荡着那句小美人儿。他倒是有些好奇,宁婉说的小美人儿,到底是谁。 思及此,九千岁抬起头,看了宁婉一眼,道:“咱家要……” 第一百四十一章:宁小姐掉的鱼是,陛下 ‘咕噜’,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宁大小姐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她猛地倾身上前一把抓住凌刃寒的衣领,自己上了上去,满脸鄙夷道:“大太监一个,想要老娘直说啊!磨磨唧唧的!” 她一边说,一边主动出击朝着凌刃寒吻了上去。 再没什么比这会儿填饱她的肚子更要紧的事儿了! 然而凌刃寒刚到嘴边的话,却生生的被宁婉给吓了回去。他剑眉猛然蹙起,似是反应过来什么般,急忙一把抓住宁婉的手,将她的动作拦,蹙眉瞪道:“你做什么?” 宁婉眨眨眼,一脸无辜道:“难道,你要的不是这个?” 宁婉故意撅起嘴,舔了舔唇,声音委屈又无辜。 不过,说实在的,宁婉要是无辜单纯,母,猪都敢爬树。她虽说于情爱上一片空白,可没见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啊?管他想要什么,先把他迷个七晕八素再说。 凌刃寒被宁婉质问的哑口无言,她居然为了一口肉,连这种事情都干的出来? 这小东西把他当什么了! 凌刃寒顿时一口气憋在胸口没处发泄,于是干脆冷哼一声,松开抓着宁婉的手,起身拂袖而去。 宁大小伸着脖子确认凌刃寒走远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回原处,一脸得意的模样哼唧道:“小样,跟老娘斗?” 她理了理衣裳,然后贼兮兮的扭过头跟小皇帝对视一眼,颇有一种狼狈为奸的既视感。 两人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小皇帝许久不曾见到这么多好吃的一同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感动的都快哭出来了。 正吃到一半,门外,吴刚便硬着头皮进来,同情的看了小皇帝一眼,道:“主子有令,陛下今日吃几口肉,便绕着千岁府跑多少圈。” “啊?” ‘吧唧’一声,小皇帝嘴里的肉突然不香了,他不甘心的指了指宁婉,愤愤道:“那她呢?她也一起吗?” 吴刚无语望天,陛下,您还真是敢问啊。 “此事与宁小姐何干?” 小皇帝嘴巴一抽,一副要哭了的样子,偏生这时,宁婉还往他碗里夹肉,一边夹一边道:“吃都吃了,也不差这一口了!” 这语气,倒是没有幸灾乐祸,可比幸灾乐祸更过分! 午膳用罢后,宁婉向来有睡午觉的习惯,不过也不知为何,她用完午膳就被请了出去。来的小太监说,千岁要求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清理一遍,说是什么,千岁不喜欢自己的东西沾上旁人的味道。 宁婉就奇了个怪了,她住了这许多天都不清理,今天清理?这是跟她过不去啊! 可怜小皇帝,今日翘了早朝,在千岁府睡了一觉,吃了一顿肉,结果下午就开始吭哧吭哧的跑圈。凌刃寒不知所踪,宁婉闲着也是闲着,便随便找了一棵树,卧在树上便开始打盹儿。 今日虽有太阳,却并不炎热,伴着浅浅细风,倒是别样舒适。 这千岁府的景致本就好,只可惜大了点。小皇帝路过一圈,要隔上许久才能看到她的身影。 眼看着小皇帝累得气喘吁吁,宁婉打着哈欠,无奈道:“我说陛下,乌龟爬的都比你快,你倒是再快点啊!” 吴刚在一旁都不忍直视的抽搐起了嘴角,这宁大小姐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小皇帝本就圆滚滚的,走起路来,快一些就要喘上两口,更别说现在还要绕着千岁府跑。 虽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圆,润一些可爱,可却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 更何况,这位小陛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贪吃的很。原本凌刃寒还能控制他少吃些,如今有了宁婉这个帮凶,少吃?他中午险些没把盘子给吃了。 小皇帝半死不活的经过宁婉,累得话都说不利索,“都,都赖你!” 说着,小皇帝继续吭哧吭哧的跑了起来。 想了想,宁婉实在是觉得无趣,于是叫来吴刚,吩咐道:“那什么,你去准备两样东西。” 吴刚下意识的紧张起来,看着宁婉,道:“准备什么?” 宁婉抱着胳膊,惬意道:“钓鱼竿,和小皇帝最爱吃的烧鸡。” 此时书房内,凌刃寒手上握着一本佛经,嘴里念念有词,可眼前满是宁婉额模样。他忽的扔下手上的佛经,双手撑着桌子,脑门上已然出了一层汗。 “险些破了功。”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默默地调息起来。 这种事以往从不曾发生过,于九千岁而言,当初被对家下药,也毫无反应,不曾让外人察觉半分,可没想到,今日宁婉主动凑上来时,他竟差点泄了气。 眼下马上又要到了查验身体的日子,他若此时泄了气儿,许是又要麻烦。 思及此,凌刃寒忽的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宁婉——已经是那个可以轻易撩,拨他的人了。 于九千岁而言,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宁婉那没心没肺的,她的欢喜呢?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叫来外面守着的暗卫,询问道:“宁婉呢?” 暗卫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道:“宁,宁小姐在,在钓鱼。” “钓鱼?” 凌刃寒一愣,宁婉那性子,几时耐得住枯燥去钓鱼了? 见凌刃寒不解,暗卫深吸了口气,如实禀报道:“启禀千岁,宁小姐掉的鱼是,陛下。” 凌刃寒:“……” 他真是一眼没看住,这一大一小就胡作非为了! 闻讯赶来的凌刃寒刚到前院树下,就看见宁婉手里抱着一根鱼竿,鱼竿下面吊着一只烧鸡,而烧鸡已经缺胳膊短腿儿了。见凌刃寒过来,吴刚一脸见鬼的模样跑了过来,“千岁,有些奇怪。” “嗯?”凌刃寒扭头看了吴刚一眼,面上波澜不惊道:“说。” 吴刚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只是,还是一五一十的将自己亲眼所见的交代出来:“陛下似乎学会了前些日子您教他的步法,刚才这几圈跑下来,已能小小的施展一段轻功了。” “当真?” 这回连凌刃寒都惊住了。小皇帝因为身子圆润,又练功不勤,饶是轻功步法教了许久,他都没能练成。就今日这么短短一点时间,就成了? 吴刚郑重的点点头,“千真万确。” 就在这时,小皇帝远远的跑了过来,脚下速度确实较之以往快了不知多少,而且,明显还能看得出,的确能施展轻功。 不过小皇帝此刻的注意力可不在凌刃寒身上,而在那只吊着的烧鸡上。 他冲过去,在烧鸡下奋力的往上跳,跳上去,能咬一口是一口,但是咬不到就只能等下一圈来吃了。 说实话,堂堂一国之君,这副吃相实在是没眼看。 只是,小皇帝也不知为何,从前一到练功或是受罚,多生不如死,今日倒是甘之如殆。不知道的,还以为宁婉给他下了什么药呢。 吴刚见凌刃寒的视线始终落在宁婉身上,不禁出声提醒道:“千岁,可要阻拦?” 凌刃寒微抬了抬下巴,瞟了宁婉方向一眼,道:“日后,便用这种法子教导陛下吧。” “啊?” 众人目瞪口呆,千岁,这可是一国之君啊!以后长大了您也不怕记仇啊! 这边的小插曲,宁婉是丝毫没有察觉。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烧鸡被小皇帝啃的只剩下个鸡脑袋,他也跑完了,然后揉着圆滚滚的肚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道:“宁婉,朕,朕肚子胀。” 宁婉不为所动,似是睡着了。 小皇帝回过头看了眼四周,却见不知何时,伺候的小太监和侍卫们都不见踪迹了,他叫了两声,也没人搭理他。于是,小皇帝揉着自己的小肚子,委屈的哼哼唧唧起来,“宁婉,朕肚子难受。” 这时,宁婉总算是有了动静,她睁开眼,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树下的小皇帝,道:“方才可是陛下自己要吃的?” 小皇帝揉揉肚子,“是朕想吃的,可是,朕现在肚子疼。” “陛下,”宁婉忽的坐起身来,垂眸对上小皇帝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儿,一本正经道:“今日陛下吃多了肚子疼,那是陛下咎由自取。陛下需记住一句话,不是所有顺着你的人,都是为你好。” 这小皇帝,能在深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宁婉摇摇头,默默地叹气。 说实在的,她倒是有些羡慕这小皇帝。被凌刃寒护的这么好,想必也不容易。 小皇帝愣住了,定定的望着宁婉,“你,你什么意思啊?” 宁婉白他一眼,笑道:“意思就是说,我知道你多吃不对,多吃会难受,可我就是顺着你,让你吃,让你难受,让你自己承受你自己选择的后果。” “宁婉,你,你竟敢谋害朕!” 小皇帝急了,还从未有人敢这么对他的,这宁婉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宁婉笑了,摊摊手,一脸无辜道:“陛下,吃,是您自己要吃的。如今坏了肚子,为何要怪罪于我?” 她说的有理有据,而且,宁婉只是吊着一只烧鸡,却并未让他吃,只不过也没拦着就是了。她自顾自的睡得酣甜。 小皇帝毕竟是凌刃寒教导出来的,纵然有些没规矩,却也不是胡搅蛮缠之辈,气呼呼的瞪着宁婉,可脑子里,却琢磨开来。顺着他的,未必都是为他好? 似乎,朝臣中有不少都是这样。 小皇帝举一反三,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要回宫,可就这么走了,又好像是被宁婉欺负了似的。 于是,小皇帝干脆颠颠的去找凌刃寒,先去义父跟前告个状再说。 宁婉也不拦着,一觉睡好,她心情也不错。刚从树上跳下来,却见门房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看见宁婉,忙停下来禀报道:“宁,宁小姐,寒清县主,寒清县主来了!” 宁婉翻了个白眼,寒清县主?哪根葱? “来就来呗,有什么要紧的?” 她反正没什么在意的。 只是,小黄门一脸紧张的看着宁婉,声音都结巴了,一字一句道:“那,那寒清县主,还,还带了嫁妆!” “啊?他看上哪个小太监了?” 宁婉更懵了,整座千岁府,除了吴刚,其他的都是太监,这吴刚整日里臭着脸,按理说应该没人会喜欢才是。 此时的宁小姐,早已将那日的小丫头忘了个干净,于是她忙揽了小黄门的肩膀,一副要吃瓜的模样道:“走走走,一并去瞧瞧,这小县主要给谁提亲。” 第一百四十二章:脏成这样,来人啊,去打盆 九千岁府的大门,可不是这么好进的,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看见千岁府的牌匾,那都是要恭恭敬敬的候着,等候通传的。 “听说你家主子早些年尽干把人从府里头扔出来的混账事儿,真的假的?”宁婉顺手从路过的小丫鬟哪里顺了一把瓜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好奇道。 小黄门缩着脑袋,不敢搭话。 这事儿哪儿能乱说啊!当初宁大小姐,不也是被从千岁府里扔出来的吗! 千岁府门前,女子一袭明黄华袍迎着日光闪闪发亮,三千青丝垂腰间,头上戴着一顶压死人不偿命的凤冠,打扮的如同送去给河神的新娘子似的。华丽张扬。 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寒清郡主的年龄,实在不算大。 不过,在这个十四岁就能生娃的朝代,宁婉稍一琢磨,九千岁这个年纪,搁在这些人的眼里,算不算老光棍? 不等她想明白,门口的女子便皱着眉开口了,“你怎么在这儿?” 宁婉抬起头,朝着门外的女子看去,胡乱一笑,道:“哟?是你啊!换了身衣裳跟还了张脸似的,差点没认出来。” 想起当日在苏公子的园子里,自己救下的这位姑娘。人都说女大十八变,她这才跟着姑娘几日没见,这姑娘就跟开了花似的,绽放了,宁婉砸吧砸吧嘴,一脸感慨的望着她身上凤凰见了都得自愧不如的战袍。 “你这是打算……出门招引蜂蝶啊?” 宁婉此话一出,旁边的小太监们险些笑出声,这宁小姐真是,看破不说破嘛!寒清郡主打扮成这副模样到千岁府,要做什么还用多说吗? 寒清郡主倒也是个脸皮厚的,被宁婉接连挖苦,也不恼怒,只一副矜贵自持的模样,淡淡道:“果真是不知礼数的蛮横女子!不知羞耻!” 宁婉翻了个白眼,嗤之以鼻:“羞耻是什么?你见过?” “你!” 寒清郡主总算是气的变了脸色,她冷哼一声,朝着门口守着的侍卫道:“寒清今日特意前来拜访九千岁,有要事与九千岁相商,还请让我进去等候。” 千岁府的侍卫,都是不属于西厂的一顶一的高手,除了九千岁的命令,谁的话都不听。据说有年冬天,九千岁出宫后去了西厂,小皇帝并不知情,却偷偷跟着出宫,结果被侍卫阻拦没能进的了千岁府的大门,那夜又是大雪,险些没把小皇帝给冻成人棍子。 不过打这之后,千岁府倒是再也没有过谁敢擅闯过了。 侍卫铁面无私,无情拒绝道:“郡主还请在门外稍候片刻,自有人去通传。” “本郡主万金之躯,难道要站在门口任由这么多来往之人打量围观不成?” 说着,寒清郡主便要往里面闯。 岂料她刚上前一步,两个守卫就十分不给颜面的横剑一拦,毫不留情。 寒清郡主脚步一顿,望着横在自己面前的剑,愤懑不已:“放肆!你们可知我是谁?” “千岁吩咐,没有千岁的命令,不得擅闯,否则——杀无赦!” 一句杀无赦,便足以说明一切。 九千岁的府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早些年凌刃寒初封九千岁,每日几乎要遇上两三场刺杀,且都是江湖顶尖高手。后来西厂愈发势大,千岁府就越来越像是个铁桶,密不透风。即便是此刻,能过了最外层的守卫,也绝对闯不到内院。 这其中,唯一一个漏网之鱼便是宁婉宁大小姐了。 宁婉热闹看的差不多了,见烈日当头,小郡主脸蛋儿都红了,于是摆摆手,道:“让她进来吧,别晒晕在门口,别人还以为咱们千岁府放毒。” 她说着,转身就要往府内走,可谁知清河郡主一把推开给她让开路的侍卫,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你站住!” 宁婉无语,翻着白眼转身看向寒清郡主,“小姑娘,姐姐对你这种发育不良的小朋友不感兴趣,乖,别缠着我,没结果的。” “哼!”寒清郡主一甩袖子,摆出自己郡主的架势,冷嗤道:“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让他们听你的话。但是你记住了,这千岁府日后即便是有女主人,这人也只能是我!” “哦?”宁婉险些笑出来,当初韩香也是这么以为的。不过韩香比这位寒清郡主要聪明一点,人家知道借着太后的东风混在凌刃寒身边。 这位寒清郡主,上来就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可问题是,这里是千岁府啊! 思及此,宁婉怜悯的瞥了她一眼,“你开心就好咯。” “宁婉!”寒清深吸了口气,端着手仪态万方的走到宁婉跟前,高傲的扬起下巴,分明比宁婉还要矮上一个脑袋,可那股子傲娇劲儿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我知道你厚颜无耻,死乞白赖以死相逼方能留在千岁府,千岁仁慈,没把你赶出去自生自灭,不过你记住,你一个丞相府不得宠的女儿,如何能跟我比?” 宁婉被她的话砸的一愣一愣的。 厚颜无耻是她的本事,可是以死相逼这一条从何说起啊? 焉知不是那大太监机关算尽把她坑在千岁府的! 这人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宁大小姐也想回到自己快乐的狗窝,问题是,她但凡想跑,身后总有人跟着,伺候在她院子里的小太监们说的清清楚楚,如若宁小姐不高兴,或是跑了,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可想而知,宁大小姐多么憋屈且伟大,方才愿意留在千岁府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宁婉性子倔,一听寒清郡主的话,转过头看向她,好笑道:“我跟你比?比什么?比脸大么?那我认输。” 寒清郡主脸色大变,顿时咬碎一口银牙,指着宁婉,怒不可言:“放肆!你竟敢中伤本郡主!” “中伤你?你一个区区芝麻绿豆大的郡主,揉扁了摊开还没我家软软一根手指头有分量,我闲的没事儿抠抠脚指头都比中伤你来的有意义。” 芝麻绿豆? 寒清郡主乃家中独女,自幼娇宠着长大,饶是世家贵族子弟,谁见了不得宠着让着,恨不能把她奉为女王,可到了宁婉嘴里,芝麻绿豆? 寒清郡主脸色铁青,手指甲死死地掐进肉里,恨恨的瞪着宁婉,只恨不能将这个贱人的脸给挠花! 她虽岁数小,可王府里头女子众多,争风吃醋,手段狠辣,她若是个心肠绵软的,也断然活不到现在。 就在寒清郡主气的胸口疼之际,远远地,她仿佛看见一道绯红色的身影,怀里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正不紧不慢的往这边走来。 饶是抱着个孩子,也丝毫不影响那人的风姿半分。寒清郡主瞬间小脸通红,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宁婉后,她心上一计,于是忙敛起脸上怒意,转而泫然欲泣的望着宁婉,委屈道:“我,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这么凶?” 眼看着小郡主的眼泪马上要掉下来的样子,宁婉叹了口气,心中无限鄙夷。 怎么,又要换戏码了?嚣张跋扈走不通,开始打柔情牌了? 论演技,宁婉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她酝酿了下情绪,憋着一口气,忙上前,温柔的拉住寒清郡主的手,柔声道:“哎哟哟,小心肝儿,我哪儿舍得凶你啊!瞧瞧这如花似玉的小脸蛋儿,都要哭花了。” 寒清郡主显然没反应过来,宁婉的这个反应,倒是比她想象中的上道儿的多。于是寒清郡主双手握住宁婉的手,眼巴巴的望着她,继续装模作样:“我方才都是开玩笑的,姐姐那日救了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谢谢呢。” “谢什么?咱们之间,这种客套的话就不必了。直接给谢礼就成。” 宁大小姐厚颜无耻的地方,俨然已经超乎了寒清郡主的想象。这个女人,真的是……将心底的怒气压下,眼看着那道绯红身影越走越近,寒清郡主逮住机会,忽的一把攥住宁婉的手,两眼放大,紧张的喊了起来:“姐姐,我对千岁一片真心,你即便是不高兴,也不能如此对我啊?你放开我!” 说话间,寒清郡主拽紧了宁婉的手腕,远远的看起来,就好像是她被宁婉抓住了似的。 然而,宁婉巍然不动,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 这他么都什么年代了,手段还这么low?寒清郡主这样的,放后宫都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得被自己蠢死。 宁婉一动不动,寒清郡主无奈,一咬牙,猛地撒开手,整个人往后面摔去。 也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做到的,摔个跤还能空中转体一百八十度,生生的以一个柔美可怜的完美姿势摔倒在凌刃寒的脚前。 宁婉仔细的琢磨起这姑娘摔跤的动作,“整体来说,还不错,美中带着自然,不过,仰面后摔是怎么摔出胸口先着地的效果的?” 凌刃寒脚步微微一顿,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眉头蹙起,挑眉看向宁婉。 不等宁婉开口,寒清郡主便可怜兮兮的仰起头,抬起自己擦破的双手,故作坚强道:“千岁,不怪宁小姐的,她不是故意的。” 宁婉:“……” 呵!真他么的俗套!这些后宅里头的女人脑子是难产过吧? 凌刃寒斜睨了宁婉一眼,小皇帝在他怀里表情与凌刃寒如出一辙。 两人都等着看戏。 果不其然,宁婉叹了口气,赶紧上前,一把把寒清郡主拉了起来,抓着她的手用力一戳,惊呼道:“哎呀,脏了!” 寒清郡主疼的眼泪汪汪,直呼痛,然而手被宁婉死死地抓住,她又动弹不得。 她的手是脏了的问题吗?是破了啊!宁婉的眼睛是用来当搓衣板的嘛! “疼~”寒清郡主扭头看向一言不发的九千岁,和他怀里的小皇帝。许是小皇帝穿着粗布衣裳,又瘦了一小圈,寒清郡主许久不曾入京,竟是没一眼认出来。 凌刃寒不为所动,淡淡挪开视线。 反倒是宁婉,热情不已,忙招呼道:“脏成这样,来人啊,去打盆水。” 寒清郡主不满的皱起眉头,嫌弃宁婉多管闲事! 然而,凌刃寒没说什么,她也不好在凌刃寒面前动怒,于是只得咬牙忍了。 小太监端了满满一盆水过来,候在宁婉身边。 寒清深吸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必麻烦,我自己来……” 话音未落,宁婉忽的端起那满满一盆水,朝着寒清郡主的脑袋兜头淋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身为淑女,怎能如此粗鄙 ‘哗啦’一声,清寒郡主起身的动作僵住,整个人呆在原地,仿佛被水淋坏了脑子。 凌刃寒将小皇帝放下,双手负在身后,丝毫没有要斥责的意思。 寒清郡主愣了片刻后,猛地回过神来,眼珠子缓缓瞪大,不可置信的望着宁婉,声音都颤抖了,“你,你竟敢……” “我什么我?郡主清醒点了吗?”宁婉讥讽的望着寒清郡主,满脸鄙视。 “小小年纪,争风吃醋,耍小心机也就算了,居然还用这么没创意的心机?老娘今天别说是没推你,就算是推了你,你又能如何?是拿你那郡主身份压我?还是指望有个眼瞎脑残的男人出来替你打抱不平,又或者,你指望着有人出来怜香惜玉?” 宁婉字字珠玑,半分情面不给清寒郡主。 倒不是她故意欺负人,只是这小郡主,踩到了宁婉的底线。宁婉并非是一个谢恩以报之人,那日救了这位寒清郡主,也没打算如何。只是这人今日恩将仇报,算计到她头上,这就不对了。 手段虽小,绝不能容。 清寒郡主铁青着一张脸,目瞪口呆的望着宁婉,“你,你……你污蔑我!” “污蔑你?能保我发家致富还是长生不老?” 宁婉不屑的瞥了她一眼,顺带着不悦的瞪了凌刃寒一眼,那眼神儿意思不言而喻:都赖你!招蜂引蝶! 九千岁颇为无奈,苦笑着摇摇头,却没说话。 寒清郡主刚上门,他就得知消息了,若不是想来看看宁婉的反应,他也不会过来凑这个热闹。 只是,眼下看来,宁婉的反应,九千岁还算是满意。 寒清郡主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浑身水淋淋的,落汤鸡一般站在九千岁跟前,泫然欲泣道:“千岁,我没有,我不是……” 话未说完,一道冰冷的视线缓缓落在她脸上,霎时间,寒清郡主所有的话都梗在喉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那眼神儿,充满戾气,仿佛她再多说一句,那人便会毫不犹豫的要了自己的小命一般。 此人,美若罂粟,毒如蛇蝎,狠辣无情,从来就不是一个有情之人。 寒清郡主不甘心的咬咬唇,忽的朝着凌刃寒行了个大礼,一字一句道:“寒清感念千岁救命之恩,愿以身相报,恳请千岁留下寒清,从今往后,端茶倒水,必事事亲为,替千岁料理妥帖。” 宁婉瘪瘪嘴,心道:别人以身相许都是琢磨着怎么当媳妇,这郡主倒是琢磨的通透,这是打算做个累不死的驴子,给凌刃寒使唤了? 她瞧瞧抬眸去看凌刃寒的脸色,却见后者面不改色,连个多余的眼神儿都没有。 “咱家府里,不缺端茶倒水之人。” 寒清郡主今日都带着嫁妆来了,还进了千岁府的大门,自然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于是她咬咬牙,上前一步,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凌刃寒,“千岁,寒清的心意,您真的不明白吗?只要千岁点头,从今以后,千岁就是寒清的天,寒清及王府,必定全力支持千岁,任谁日后,也再不敢针对千岁和西厂!” 小皇帝摸了摸肚子,满脸不屑:朕和天下都在义父身后,一个王府郡主还想跟朕争宠?哼!坏蛋! 凌刃寒沉下脸来,从喉咙间滚出一道讥讽笑声,嗓音尖细的像是一根针,能戳死人的那种,阴阳怪调道:“承蒙郡主好意,咱家,还不需要一个女人来撑腰。” “千岁,寒清不是这个意思,寒清只想日日陪着千岁,闲谈落花也好,抚琴赏舞也罢,我都愿意!” “郡主是自己出去,还是咱家派人,送你出去。”凌刃寒眸子猛地一眯,那双狭长的眸子,好似一道锋利寒芒,瞬间将寒清所有的底气击了个粉碎。 她咬着唇,眼眶通红,痴痴地望着凌刃寒,低声道:“千岁真的不能留下寒清吗?” 凌刃寒敛起脸上情绪,一声冷哼,正要唤人来将这位郡主请出去,谁料,宁婉却突然开口,道:“既然郡主一片真心,那就留下吧。” “宁婉!” 凌刃寒眸色一冷,瞬间,周围仿若腊月飞霜,饶是烈日高照,依旧不能缓和半分。 宁婉默默地缩了缩鼻子,小声哼唧道:“叫人家干嘛?”主动送上门的都不要,该不会是不行吧? 宁婉瘪瘪嘴,脑子里已经脑补出无数种可能,最后得出结论:要么九千岁不行,要么……宁婉默默地回头去看吴刚,后者被她那怪异的眼神儿盯得浑身一颤,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起来,然后,往后退了又退,离九千岁远了许多。 “哼!”凌刃寒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小皇帝想了想,默默地去拽了拽宁婉的袖子,低声道:“这个坏女人一看就是觊觎义父美色,你怎么还不把她打出去?” 通过这两天的经历,小皇帝对宁婉的态度稍有转变,只是自己也不愿承认罢了。此时见小义父生气,小皇帝心中又是着急又是不解。 义父平日里脾气可好了,从来不生气的! 宁婉眨眨眼,弯下腰贴着小皇帝的耳朵,低声道:“身为淑女,怎能如此粗鄙?” 小皇帝嘴角猛地一抽,淑女?啊呸! 介于九千岁没有反对,而宁小姐的话又十分管用的前提下,寒清郡主成功的把自己塞进了千岁府。她本以为,这是成功上位的第一步,熟料,这不过是噩梦的开始。 此时,书房内,气压低沉,九千岁一言不发的坐在桌案后,一本书快看了一个时辰了,却连个页都没翻一下。吴刚抱着剑候在门外,看了眼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好心道:“主子,属下去安排晚膳,主子今日,可要与陛下和宁小姐一同用膳?” “用膳?”凌刃寒的视线总算是从书上挪开半分,“吩咐后厨,今日,不准给她备膳。” 那没良心的小东西,饿死她得了! “这……”吴刚一愣,微微叹了口气,道:“是。” 宁婉虽出身娇贵,可身上全然没有那些千金小姐的习性,只除了一点,到点要吃饭,没有东西吃就发脾气。主子这是——生气了? 不过这些心思,吴刚自然不敢问出来,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他扭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际隐约有些昏沉的迹象,凉风习习,将院子里的草木吹的东倒西歪,吴刚看了眼穿着单衣的九千岁,“今夜天凉,有雨,主子是否需要换床褥子?” 凌刃寒头也不抬,面无表情道:“不必。” 说完,他忽的抬眸看向门外,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你去办件差事……” 天色愈发暗了下来,宁婉没等到晚膳,于是跟小皇帝两人撑着下巴坐在大门口,琢磨着怎么解决温饱问题。 谁知,院子外忽的涌进来一群小太监,朝着小皇帝行了一礼,便匆忙进了屋子。 宁婉满脸不解,“他们干什么的?” 小皇帝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反正不是送晚膳的。” 宁婉无语叹气。一口气还没叹完,就看见小太监们匆匆忙忙的出来了。 只是,一群小太监,不是抱着被褥,就是搬这软塌,更有甚者连杯盏都拿走了。小皇帝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一脸深沉道:“完蛋了……” 什么完蛋了?宁婉一头雾水,盯着来往忙碌的小太监,诧异道:“不是,他们把东西搬走了,我今夜住哪儿?” 她正自言自语,就看见一个空着手的小太监过来,笑眯眯的道:“宁小姐,千岁说了,寒清郡主初来乍到,府上没有多余床榻被褥,既然宁小姐大度,便将您的让给她了。再者,千岁这几日食欲不佳,陛下也要提前戒斋为几日后的祭祀做准备,后厨这几日也不会备膳。哦,险些忘了,今夜有雨,宁小姐当心着凉。” 说罢,小太监跟着一群搬东西的太监一溜烟的跑了,生怕殃及池鱼。 小皇帝眼巴巴的看着晚膳没了着落,天色也不早了,于是小皇帝摸摸肚子,起身拍拍屁股,“朕要回宫了。” 说完,也赶忙溜之大吉。开玩笑,今天义父心情不好,他再留下来,明日怕是课业要加重好几倍呢! 想的十分通透的小皇帝琢磨完,赶紧叫了千岁府管事儿的护送自己回宫。 宁婉望着空荡荡的屋子,一把捂住脸,咬牙切齿的将凌刃寒祖宗十八代糊到了墙上。 果不其然,不到深夜,便下起了雨,宁婉趴在两条板凳支成的床上,缩成一团,整个人都不好了。 屋子里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她还又冷又饿,更可恶的是,堂堂千岁府,竟然连根蜡烛都没有!从前宁婉屋里的雁鱼灯和夜明珠都被拿走了! 后悔吗?宁小姐自然是不后悔的。 她打了个寒蝉,肚子里‘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宁大小姐从床上爬了起来,吸吸鼻子,冷哼一声,“敢欺负老娘?老娘让你三条腿儿一块后悔!” 说罢,宁婉起身摸了件衣裳,熟门熟路的往凌刃寒的院子摸索过去。 一炷香后,九千岁的房门外,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探着脑袋往里瞧,心中暗道:“没人?” 她看了眼四周,暗地里琢磨着:这么大的雨,应该也没有暗卫在四周吧? 于是,宁小姐果断的一头钻了进去。 桌子上摆着几样糕点和小酒,宁婉饿了一晚上,一看见这些东西,顿时激动的都快哭出来了,一把抓起糕点就往嘴里塞。 突然,院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轻一重,轻的自是凌刃寒。重的——狗皮膏药? 宁婉四下看了看,然后果断的往怀里塞了几块糕点,一头爬上凌刃寒的床,卷起被子就把自己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就在她藏好的那一瞬间,门外,传来了寒清郡主娇媚的声音:“千岁,寒清方才所说,想为千岁研墨添香,不知千岁可愿?” 就在寒清郡主要抬脚踏入房门之际,凌刃寒忽的回头一扫,漠然道:“此地,不是郡主能来的地方。” 抬起的脚,陡然僵在半空。 第一百四十四章:别怕,打雷,劈不死你 “千岁?”寒清郡主微微怔住,双手不安的攥着衣角,勉强挤出一丝干笑,道:“寒清,不能进去?” 凌刃寒进屋后,视线瞥过微微隆起的床头,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一抹笑意。他从腰间拿出折扇,在桌案前缓缓坐下,外面风雨交加,风冷天清,着实是有些冷清。 “郡主请回,咱家要歇息了。” 凌刃寒一句话,送客。 寒清郡主今日能进千岁府,心中本就存了不该存的念想,后来听闻千岁亲自派人将宁婉院子里的床榻被褥都给搬过来了,心中更是欢喜。这不,蹲在半道上,这才把从书房归来的九千岁给蹲到了。 谁承想,就换来一句请回? 寒清郡主咬着唇,看了眼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柔声道:“外面雨大,寒清未曾带伞,还请千岁收留我片刻可好?” 她说着,心一横,抬脚便要进门,谁料九千岁广袖一挥,只听‘砰’的一声,房门便在她眼前关上,要不是她撤腿撤的快,指不定这双腿就要被夹了。 寒清郡主捂着胸口,受惊不小,正要拍门,身后,隐匿在暗处的小太监忽的现身,冷声道:“郡主,请。” 寒清郡主咬着牙,胸口气的剧烈起伏,深吸了口气,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宁婉躲在被子里,一边啃着糕点,一边心满意足的听戏。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似是朝着床边走过来了,宁婉屏息不动,侧耳仔细听着周围动静。忽然,床往下一沉,一双手猛地掀开被子。 宁婉忽的一跃而起,抬手朝着凌刃寒的脑袋袭去,想趁机卷了被子跑路,谁知凌刃寒身子微微一仰隔开宁婉的攻击,然后顺势扯住她的袖子往后一拽,只见几个糕点咕噜噜的从袖子里滚了出来。 被拦住去路的宁小姐大怒,“哎呀,我的晚饭!” 一回头,却见九千岁优哉游哉的坐在床边,一脸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宁小姐深更半夜,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爬上咱家的床?”凌刃寒似笑非笑的望着宁婉,那双眸子里满是奸计得逞的得意。 这小东西,没良心的很。 抱大腿混吃混喝的时候,心肝宝贝儿小美人儿。一眨眼,就给他招惹了个麻烦进来。凌刃寒则能不气? 宁婉一脸可惜的看着地上的糕点,揉了揉还有些干瘪的肚子,哼哼唧唧。 “不说话?还是心虚?”凌刃寒侧过头,浓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他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脸上妆容犹在,光往那一坐,就是一副美人图。 宁婉原本还觉得有些饿,此时对上九千岁这张脸,瞬间觉得:秀色可餐,饱了。 “千岁,冤枉啊!”宁婉忙拎着裙子在凌刃寒身边坐下,一脸谄媚道:“我爬您的床,这都是有理由的!千岁明鉴啊!” 要不是今夜没吃饭,外加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晚膳也就算了,连口水都没有,更可恨的是,床和被褥都给搬走了!她这不得找地方让自己过个夜么? 整个千岁府,估计没人敢违背九千岁的意思,自然没人敢给她送被子送吃的。这九千岁的屋子,便是首选了。 凌刃寒一看宁婉滴溜溜转动的小眼神儿,就知道这小东西别有缩图,却也不急着拆穿,问道:“哦?什么理由?说来听听。若是说不好的话,外面雨水甚大,咱家栽种的花儿甚是矜贵,可不能被淋坏了,你就去给它们撑伞去。” 宁婉两眼一瞪,小手掌按捺不住的想要去拍死这大太监。 然而,现实是,宁小姐眨眨眼,指了指九千岁又宽又大的床,“千岁,夜色这么冷,您是不是缺个暖,床的?” 凌刃寒眉头一跳,看了宁婉一眼,“你想毛遂自荐?” 宁婉一脸伟大又隐忍的表情,胡诌道:“小女子深夜前来,实不相瞒,就是见这夜色太凉,千岁身子娇弱,万一着了风寒,一病不起,多让人心疼啊。所以,我是来给千岁暖,床的。” 身子娇弱? 凌刃寒活了二十年,第一回听到自己居然是身子娇弱的那个,一时间有些好笑,不过,既然她自己开口了,他又怎会拒绝? 九千岁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微微颔首,“你说的有理。咱家若是病了,某些半夜爬床的小东西,就该高兴了。” 他意有所指,宁婉自然听的明白,心中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知道就好! 可面上,宁婉依旧笑嘻嘻的道:“千岁多虑了,那哪儿能啊!!” 说话间,宁婉的视线不住的往桌子上的点心瞥去,一边瞥,一边不动声色的起身往桌子那边挪去。 她又不是金刚罗汉,一顿不吃,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看来还是得想办法,早点脱离千岁府,她要回到五嬷嬷的怀抱啊! 谁知,就在宁小姐蹭啊蹭,眼看着就能够到桌子上的点心了,凌刃寒忽的抬眸,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还愣住做什么?” “啊?”宁婉一懵,有点没反应过来。 凌刃寒抬手,拍了拍床,眯着眸子道:“不是说,给咱家暖床吗?” 宁婉:“……!” 刚才不是暖过了吗? 可凌刃寒一副不过来今夜就睡地板的架势,宁婉权衡之下,飞快的将点心抓进手里,然后爬上了床。她还没把被子重新盖到身上,突然,九千岁袖子一挥,也不知触动了哪个机关,照在帐顶的夜明珠陡然间被遮了起来,屋内,瞬间一片黑暗。 宁婉心下一沉,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忽的扑面而来,她抬眸看去,却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 凌刃寒撑着头,侧着身子看着把自己绷成一条死鱼的宁婉,心底好笑,“你怕我?” 怕?宁婉猛翻白眼,一张床上躺着,该颤抖的是他吧? “我要是说怕,你能不能在给我床被子?” 宁大小姐颇为不懂情,趣,满心的惦记的都是晚上被这位赶出去睡凳子。她今日折腾了一天,实在是有些累了。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凌刃寒一言难尽的闭上眼,片刻后,他睁开眼,侧身躺好,淡淡道:“罢了,你不必暖,床了,给咱家捶捶腿。” “大半夜的不睡觉敲腿?”宁婉无语,却还是依言哼哼唧唧的爬起来,为了她美好的被子,奋斗! 凌刃寒和衣而卧,虽说是个太监,却也十分有原则,好歹没让宁婉伺候着更衣。宁小姐私心里琢磨着,这还真是个自爱的太监,难怪这么多姑娘上赶着都不要呢。 她锤着锤着,小手就不自觉的锤到了腿根儿的位置。 凌刃寒刚酝酿出的三分睡意陡然间清醒,他呼吸一紧,抬头猛地朝着宁婉看去,却见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早已打起了瞌睡,只是那双小拳头,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她不该敲的位置上。 睡着了还能不耽误要做的事儿,凌刃寒都不知道该说宁婉是控制力强还是傻的可爱。 他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腿挪开些,脑门上出了一层的汗。她再这么敲下去,他今天晚上都别睡了。 本想着教训教训宁婉,没成想,受罪的是自己。凌刃寒苦笑一声,坐起身子,扶着宁婉的肩膀,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倒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起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是,老天都开始帮忙。 ‘轰隆’一声,一阵惊雷滚过天际,凌刃寒脚步还没走,身后,一双手猛地一把把他拽倒,紧接着,某位睡着了的女子一把将她按在自己怀里,一手拍着他的背,迷迷糊糊的安抚道:“别怕,打雷,劈不死你!” 九千岁险些气笑了。 他被宁婉搂着肩,头也被按着,这姿势,诡异又奇怪,任谁看了当今威慑朝野的九千岁被人这么搂在怀里都得怀疑自己眼睛坏了。 凌刃寒微微用力挣了挣,低声道:“宁婉,松手。” 他声音沙哑,喉结滚动。 宁婉不满的哼唧两声,双腿往他身上一缠,手无意识的拍在他背上,“闭嘴,睡觉。” 凌刃寒:“……” 他倒是想睡,可任何一个正常男人,被人软香在怀,如何睡得着? 他轻轻地抬起手,点了宁婉的麻筋,宁婉立马胳膊一软,松开了手。凌刃寒松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却见宁婉脑袋一歪,一头砸进他怀里,吧唧吧唧嘴,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不忘抱怨:“好饿啊……吃肉肉……” 九千岁直觉不好,正要推开宁婉,熟料动作晚了一步,宁婉张开嘴,朝着他的脖子一口啃了下去! 这一夜,宁小姐睡得格外香甜,其间还做了好几个一言难尽的梦。而九千岁一夜未眠,昨夜还整洁如斯的衣衫,一早起来,已然被宁小姐扯的皱皱巴巴。 众人都知道,昨天夜里,宁小姐在九千岁的屋里过了夜,于是便纷纷识趣儿的没来打扰。 谁知这一觉,竟是到了午时。 宁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她打着哈欠,隐约间看见旁边有个人儿,下意识的开口道:“早啊,昨晚上多上钱?记账上。” 正准备给宁婉叫早膳的某千岁脸色一沉,瞬间冷下了脸。 第一百四十五章:与她相比,你也配 “宁!婉!” 九千岁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来。宁小姐顿时头皮一阵发麻,猛地睁开眼看去,却见凌刃寒沉着一张脸看向自己。宁大小姐的脑子‘轰’的一下,炸了。 “我的意思是,昨天夜里我睡了你,理应给钱!” “不是,我的意思是,昨天晚上我睡得舒坦,理所应当给钱……” “也不对!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看老娘像是有钱的人吗?”宁婉欲哭无泪,她这随口一说,纯属巧合,绝无他意。可奈何宁小姐这口气,就像是某些地方的常客似的。 凌刃寒狭长的眸子越眯越紧,“随口一说?咱家瞧着你倒是语气熟稔呢。” “我倒是想熟稔,关键是没钱。”宁婉这话刚抱怨出口,就被一道凉飕飕的视线钉死在墙上。 凌刃寒身上的衣衫早已皱皱巴巴,此刻看着宁婉这副十足不怕开水烫的姿态,顿时一口气憋在胸口,翻身下床,冷声道:“从今日起,咱家自会告知户部,你的俸禄,直接送来千岁府”。 说罢,九千岁拂袖而去。独留宁婉一人风中凌乱。 她的俸禄送来千岁府?凭什么? “你这价钱要的太高了啊!过分!”宁婉连踢带踹的在后面对九千岁的背影进行了一系列攻击,然而,毕竟是没吃饭的人,确确实实是没什么力气折腾。 没踹两下,宁婉就安分了。不行,得想办法回自己的地盘才是王道。 而此时,凌刃寒从院子里出来后,疾步走了两步,便被拦住去路。 寒清郡主手上拿着一件男子的披风,乖巧道:“今日天凉,寒清昨夜连夜赶制了一件披风,还望千岁喜欢。” 她抬起头,看清凌刃寒的瞬间,脸上一红。 京城贵族子弟无数,样貌好看的也不少,可极少有人能生的如凌刃寒这般阴柔共存,龙章凤姿的。尤其是他周身的气势,任何人到了他面前,仿佛情不自禁的便只剩下臣服。 她悄悄抬头去看,却见凌刃寒衣领下,微微露出一小片锁骨,而锁骨上,竟有一道咬痕! 登时,寒清郡主眼睛猛地瞪大,双手死死地攥住自己的衣裳,脑子里千百种念头一闪而过。难道,九千岁喜欢主动的? “看够了吗?”凌刃寒讥笑一声,微微上前一步。 寒清郡主小脸一红,忙别开眼,低声道:“千岁的衣裳脏了,若是千岁不嫌弃,寒清可伺候千岁更衣……” “寒清郡主,不惜自降身份来咱家这儿当丫鬟,真是委屈了。” “寒清心甘情愿,只求千岁,给寒清个机会。” “机会?你想要什么机会?” 凌刃寒眯起眸子,半边眉头一挑,眸子里冷若寒霜,面上却笑的一派阴柔。那声音宛若能勾魂儿似的,让人脑子都来不及反应,只顾着跟着他的话走。 寒清郡主尚未意识到危险,只垂下头,羞涩道:“寒清愿意,自荐枕席。” “呵!”一声阴沉至极的讥笑,尖锐的戳破了寒清郡主的幻想,“咱家枕侧,从不容他人酣睡。” “千岁!”寒清视线死死地盯着凌刃寒脖子上的那道咬痕上,看那形状,定然不可能是九千岁自己咬自己,而且齿痕不大,该是个女子!如今千岁府,婢女都见不到一个,若说是女子,只有一个宁婉! 寒清深吸了口气,心一狠,上前一步道:“当日宁婉自荐枕席,犹自能在千岁府中有一席之地,今日寒清自认为不比她差,寒清愿意,一辈子跟随千岁,我能给千岁的,比她要多得多……” 说着,寒清郡主主动上前,抬起手便要去拉凌刃寒。 谁知,不等她碰到凌刃寒的衣裳,忽的一手攥住她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寒清郡主‘啊’的一声惨叫,面如死灰的紧紧抓住自己的手,疼的五官都皱在一起,“疼!疼啊!” 凌刃寒阴恻恻的声音,如毒蛇出洞,吐着鲜红的信子,凉丝丝的,一点点的渗入人心道:“与她相比,你也配?” 瞬间,寒清郡主只觉得浑身一凉,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般,愣在原地。 九千岁从袖子里掏出干净帕子,擦了擦手,毫不犹豫的将帕子丢在地上,转身离去。 寒清死死地咬着唇,目光落在院子里,那道正在门口伸懒腰的身影上。宁婉!宁婉!她终有一日,要让这个贱人生不如死! 院子内,宁大小姐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 她正准备溜达出去,却见吴刚亲自端着一碗牛肉面进来,飘香四溢。身后的小太监满头大汗的捧着一份一大早从宫里御膳房里端来的鸽子羹,满脸羡慕。 这宁大小姐也太幸福了,昨天半夜九千岁就吩咐他们进宫去让御膳房炖鸽子,这才赶着一早的端来一份最新鲜的鸽子羹呢。 吴刚垂下头,恭敬道:“千岁交代,宁小姐若要出门,天黑之前必须回来,否则明日就将冥紫衣丢进大狱,聚众赌博,有违为官之道。” 宁婉:“……”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她啊! 她怎么有种自己吃力不讨好的既视感呢?真是见鬼了。 不过,这面和鸽子羹闻着挺香。宁小姐顾不得许多,昨天饿了一夜后,她脑子都反应慢了半分。 一顿饭饱吃撑,宁婉这才摸着肚皮心满意足的躺在院子里休息。 吴刚今日并未随九千岁一道进宫,只是目睹了昨天夜里九千岁的小脾气后,好心劝道:“宁小姐明知寒清郡主对千岁心怀不轨,为何还要让她入府?” 吃撑了的宁婉摸摸肚子,悔不当初道:“老娘吃撑了呗。” 弄了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跟自己同在屋檐下不说,还被扛走了床榻被褥!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宁小姐欲哭无泪的同时,心里头却也琢磨起来。寒清郡主那日被苏家公子绑架,可此后却半点水花都没有,想必这位家中权势必定不容小觑,且苏家和寒清郡主家,该是一条船上的。否则,早就闹的不可开交了。 宁婉虽然不想参与朝堂权谋之争,可她如今已经是小皇帝的师傅了,就算是她不参与,也有人会给她下绊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宁婉求的是自保的能力。 说来寒清郡主也是运气不好,自己送上门来。 那么,既如此,就拿寒清郡主他们家开刀疤。 吴刚怎么可能会相信宁婉这种糊弄人的话,这位小祖宗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做事儿不按常理出牌,可至今为止,所做的事情,从未失手! 先是劝谢大将军去禹州,其后不动声色的收蒙澈为蒙家子弟,也算是招揽了一名英才,再到这几日设计让冥紫衣自动入朝堂…… 细细想来,这与自家主子当初安插党羽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儿,吴刚不可置信的抬眸看了宁婉一眼,见她打着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他想了想,转身准备离开。 谁知,不等吴刚离开,身后,宁婉忽的叫住他,“那个,我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 吴刚转身,对上女子清澈的眸子。 却见宁婉默默地从怀里摸出一块用帕子包着的糕点,清清嗓子,不自在道:“我……卖你一块糕点,不贵,就十两银子吧。” 十两…… 吴刚倒吸了口气,默默地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拿了千岁府出炉的糕点,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再不走,他怕宁婉要连帕子一并卖给他。 宁小姐得了银子,兴高采烈的去换了衣裳,吩咐人送自己去户部。 冥紫衣今日入主户部,不过,只是个小吏。 前些日子户部尚书入狱之后,听闻户部罢免了许多人。如今户部,一无主事之人,二无小吏,仅有的两三个员外郎,虽矜矜业业,可却都是寒门出身,对户部之事尚未彻底上手,就没了主心骨,一时间,户部用半瘫痪来形容也不为过。 “听说陛下亲自寻了个人来接管户部,哼,想必又是名门子弟吧!” “正是!想我当初高中探花,在外放任了五年,方才调回京城!没想到,有些人一来,就能直接入户部啊!” “哼!今日,必要给那人些颜色瞧瞧!什么名门子弟,都是一群蛀虫!” …… 几位户部大人正商量着,却见门外,一阵‘笃笃’的声音越来越近,似是棍子与地面的敲打声。 三人面面相觑,“什么动静?” “谁知道!装神弄鬼!” “我听着,好像是拐杖,莫不是个瘸子吧?” 那人话音刚落,一道青色身影忽的出现在眼前,来人玉面金冠,生的精致,只可惜,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进了大门。 “果真是个瘸子?” 最先怀疑是个瘸子的人惊讶开口,朝廷有制度,身体有疾者,是不能入朝为官的。这人,竟能让人坏了朝堂制度! “哟?诸位大人都在?”冥紫衣做生意这么多年,见人三分笑,尤其是他那张脸,实在是让人厌恶不起来。 冥紫衣落座后,门外忽的进来两个小厮,端着茶水果子,一一摆在三位员外郎跟前,紧接着,离开时,还不忘关上大门。 三人对视一眼,讥笑道:“怎么,想收买我们?” 冥紫衣叹了口气,率先端起酒盏喝了一口,苦笑着摇头,道:“实不相瞒,三位大人,在下命苦,今日备下薄酒点心,只为跟三位诉苦。想来,过了今日,我的小命,就该断送在那西厂手里了!” “什么?西厂?” 寒门子弟,尤其是这种不站队的,对西厂只知道其凶残狠辣,尤其仇恨。此时一听冥紫衣这话,不由自主的便问道:“西厂那阉贼,为何要对你动手?” 第一百四十六章:财神之名,坐穿京城 冥紫衣叹了口气,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朝着三人敬了一杯,姿态恭敬道:“当差之际,不宜饮酒,紫衣以茶代酒,先敬各位一杯。” 他端起茶,一饮而尽,干脆利落。 寒门出身的官吏,向来不太瞧得上那些世家子弟,说好听点,叫自命清高,说难听点,相比较那些生来就含着金汤勺的世家子弟,他们这种寒门,要花上百倍的努力,许是才有晋升的机会。 因此,这三人起初听说一个无名小卒突然间就调到了户部当小吏,心中自然是不舒服的。可眼下看来,这小吏还算懂事,于是三人的敌意先退三分。 冥紫衣习惯了逢场作戏,见三人脸色缓和了些,长叹一声,开口道:“诸位有所不知,在下曾有一位心仪女子,生的貌美如花,谁料被那阉贼抢去!实不相瞒,我这双腿,就是拜阉贼所赐。” 三人一听这凄惨的故事,瞬间同情心泛滥。 “早前听闻九千岁不好女色,你心仪的那位女子,想必是个天仙般的美人儿吧?” 冥紫衣脑子里闪过那道许久未见的身影,以及那双动辄拿刀子的手,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正是。” “这阉贼果然可恨!夺人所爱不说,竟还将你害成这副模样!” 冥紫衣垂下眼眸,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苦笑道:“诸位有所不知,就连我来户部,也是那阉贼的奸计!他想让我受尽欺凌,将我的自尊践踏在脚下,将我活活折磨而死!” 三人脸上各自露出愤怒不已的表情,其中一人更是气的抓起桌子上的茶盏,猛地灌了口茶,“欺人太甚!” “对!欺人太甚!” “你放心,我等绝不与阉贼为伍!从今往后,这户部,有我等护着你,看那阉贼还要如何欺凌你!” 四个人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小团体,加上冥紫衣又是个瘸腿儿的额,更让人有保护的谷欠望了。 可就在这时,四个人正互相表明心意之际,门外,忽的传来一阵抽噎声。 这声音,如泣如诉,十分感人。以至于四个人不约而同的朝着门外看去。 只见门外,一女子身穿红色衣裳,一手捏着一只糖葫芦,一手擦着眼角,察觉四人视线看过来,她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望着众人,鼓掌叫好:“太感人了!这是什么神仙同僚!简直感动了上苍啊!” “宁婉……”冥紫衣嘴角隐隐抽搐,一把捂住了老脸。 旁人不知道他的心思,宁婉还不知道? 她那心眼比马蜂窝都多! 三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宁婉,扭头看向冥紫衣,“这位姑娘是?” “我是要债的。”不等冥紫衣开口,宁婉便胡乱吃了口糖葫芦,含糊不清道。 她这话一出,三人看向冥紫衣的眼神儿,已然是同情的不能自己了。 这新来的小吏,着实是身世悲惨啊!被阉贼欺凌至此不说,债主都找上门了。 不过,同情归同情,涉及欠债这档子事儿,三人立马喝了茶,吃了糕点,转身回到自己的桌案全开始处理公务。冥紫衣深吸了口气,杵着拐杖朝着宁婉走了过去。 两人一道顺着府衙的回廊往外走去。 宁婉递过自己啃过的糖葫芦,笑眯眯的道:“请你吃,吃么?” 冥紫衣翻了个白眼,“你若下毒,我岂不死得冤枉?” 下毒?宁婉默默地盘算了一下,一瓶鹤顶红也得五两银子,好贵的呢。 她摆摆手,看了眼空荡荡的院子,“偌大的户部府衙,竟连个洒扫的小吏都没有?” 户部唯一的小吏脸色一黑,恶狠狠的剜了宁婉一眼。若非宁婉拆了他的轮椅,他又一时心软着了小皇帝的道儿,怎么会来户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吃苦? 见冥紫衣脸色难看,宁婉拍拍他的肩膀,好生安抚道:“好好干,预祝你早日成为国之金库。” 国之金库? 冥紫衣冷哼一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云淡风轻道:“你找我,又安的什么心?” 宁婉干咳一声,巴巴的抱怨道:“什么叫安的什么心?老娘找你,这是为了你的升官大计!” “哼!你们两个狼狈为奸,坑我一个外人,现在又来说什么升官大计?你以为,我会信你?” “你当然信我!” 宁大小姐蜜,汁自信,说完,视线便上下打量起冥紫衣。 那眼神儿,跟剥洋葱似的。 冥紫衣莫名的咽了口口水,紧张的往后缩了缩身子,“你干什么?我只卖艺不卖,身!” “哎,话别说太早嘛!” “宁婉!你到底要做什么?” “放心,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刚才讲给诸位大人的故事,写成话本子,满城分发。至于你口中那位夺人所好的阉贼看了会是个什么反应,我就管不着了。” “你!”冥紫衣活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 不,其实见过,只是那人比眼前这宁婉不知好了多少倍!冥紫衣气鼓鼓的瞪着宁婉,后者视若不见。 一个时辰后,冥紫衣终于知道宁婉所说的升官发财之道指的是什么了。 他看着画师手里一副财神招财进宝图,眼角猛地一阵抽搐。 财神爷向来在百姓心中生的圆,润有福,如此一来才好彰显其招财的本事。 可眼下的财神图,财神爷怀中抱着一只软滚可爱的招财猫,身穿紫色长衫,撑着一把画着大金元宝的竹伞,或坐或喝茶,或抚琴弄画,姿态绝美,且——跟他如出一辙。 宁婉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成果,得意道:“财神爷,真好看。” “呵!就这东西,能用来作甚?” 财神爷,家家都会拜,但以商贾居多。寻常世家,一般不是拜先人圣贤,便是菩萨佛祖。财神二字,仿佛玷污了他们的灵魂似的。然而,殊不知,京城里上下九等人,有六等都在拜财神。大街小巷的铺子里,挂满了财神爷的门画,里面摆着财神爷以供拜见。 宁婉轻哼一声,将刚画好的画册子收好,“你懂什么?这东西用处可大了。财神送的财,其实不只是金银珠宝,还有衣食温暖。” 她说完,拿着手上画的财神图,朝着巷子深处一位瞎眼的老乞丐走去。老乞丐头发花白,两只眼睛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所伤,眼皮子上显着狰狞的伤痕,他拉着二胡,面前摆着一只破碗,可碗里面,空空如也。 老乞丐也看不见,始终坚持拉着二胡,脸上神情平静而祥和。 宁婉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将其中一张财神图贴在他身侧的墙上,然后转身找了个不远处的茶馆,叫了壶茶,与冥紫衣一道坐着喝茶。 冥紫衣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不懂宁婉了,她把自己的画像跟老乞丐搁在一起,能有什么用? 然而,让冥紫衣震惊的是,不多时,一顶轿子在老乞丐跟前停下,轿帘似乎被微微掀开,里面一双手白玉无瑕,轻轻的看了看,然后朝着轿子外的丫鬟交代了两句,那丫鬟拿出一锭银子递给老乞丐,清了清嗓子,道:“这一锭银子,买你身后这幅画,你可卖?” “姑娘说笑了,我这儿没有画儿。” 丫鬟皱着眉,“就是你身后这张财神爷!咳,我家小姐只是觉得,这画不错,你若愿意,就卖给我,银子归你。” 老乞丐一头雾水,财神爷在他身后? 他想了想,摇摇头,哭笑道:“姑娘,您可别为难我了,这些银子买一张财神画,不值当的。您若是愿意,给我一个铜板,我给您拉一段二胡?” “你哪儿这么多话,我家小姐说要画,就是要画!” 说完,丫鬟二话不说,将银子扔进老乞丐的碗里,飞快的拿了画就走了。 宁婉摸摸鼻子,将剩下的财神图挑出几张递给冥紫衣,交代道:“以后让人,每天来这老人家这儿贴一张,暗中看顾着些,图贴完了,就不要再来了。” 冥紫衣愈发好奇,“你到底要做什么?” 宁婉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要让你,财神之名,坐穿京城!” 冥紫衣:“……你,说什么胡话呢?” 宁婉自打出府,身后就一直跟着千岁府的暗卫。凌刃寒并未让他们监督宁婉,只说有事回禀,无事护她周全。 宁大小姐贴完画后,也并未回府,反到是与冥紫衣一起逛了起来。暗卫一琢磨,这情况不对,宁大小姐有爬墙的趋势,于是暗卫立马回了千岁府。 第一百四十七章:叫恩人 “画像?” 凌刃寒步履匆匆正往外走去,猛然间听到暗卫来报,脚步一顿,脸色‘唰’的一下沉了下来,眸色幽深。 “是宁小姐亲自所画,不过,画完后送给了瞎子乞丐。” 暗卫自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亲眼所见之事,实在是让人费解。 凌刃寒的脸色在听闻冥紫衣的画像送给乞丐之后,这才有所缓和,他轻嗤一声,勾起唇,心情忽的大好。 暗卫想了想,见自家千岁刚才还匆匆要出门的模样,此刻竟是转了方向,往书房走去,再一次愣住了,“主子,您不是要去西厂……” “去让那卖糖葫芦的,每日早间来府中一趟。”凌刃寒眯着眸子,手指轻轻地揉,搓着袖子,日光照在他半边侧脸上,将那上了脂粉的脸照的格外清新脱俗,仿若画中人似的。尤其是嘴角漾微微翘,起的三分笑意,简直能晃花了人的眼。 乖乖,这还是他家无情狠厉的九千岁吗? 暗卫忙点头应下,“是。千岁要吃糖葫芦,属下可吩咐后厨去准备。” 不等暗卫话说完,凌刃寒一挑眉梢,冷静道:“多嘴,咱家几时说要吃糖葫芦了?” 说完,他正要离开,却忽的看见门外,一道黑色的身影冲了进来,见到凌刃寒,忙屈膝半跪,惊慌道:“主子,不好了,宁大小姐于西马街与人打起来了。” “什么?” 九千岁一颗心忽的又悬了起来,拔腿便朝着外西马街赶去。 要说宁婉跟人打架,其实并不稀奇。只不过今日这架打的着实有些冤枉,她好心救人,结果却被那人追了满条街的打。千岁府的暗卫本是要出手相助,可一看追着宁婉的那人,默默地选择了观战,纷纷在暗处,一动不动。 而此时,长街之上,宁婉双手插着腰,大口喘气,头发在奔跑中早已凌乱不堪,此时就算是有人说宁婉是个疯子,也断然没有人会怀疑的。 她对面的男子,面若白纸,一袭白山如披麻戴孝似的,眼眶泛红,正死死地瞪着宁婉,那小模样,宛若受了欺负的小媳妇似的。 “银贼!你还想跑!” 男子生的纤细修长,身子就像是一张纸片似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可这人虽然看着瘦弱,病恹恹的,可追起人来,实在是厉害,宁婉这两条腿儿,自认还没被人逮住过,这人倒好,她跑哪儿都能被追上。 冥紫衣早已不知道被宁婉甩到了什么地方去,手上还拎着大小东西无数,反正都是他掏钱,买给宁婉的。宁大小姐美名其曰先借,可天知道她是借还是明目张胆的打劫。 此刻,宁小姐喘着气,颤抖着手指着纸片男人,没好气道:“老娘都说了,方才是在救你!绝非有意非,礼你!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救我?”纸片男人嗤笑一声,鄙夷道:“我看你分明是对在下见色起意,别有用心,想轻薄在下,然后借口讹人!” 一听这话,宁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上下将制片人打量了一圈,虽说此人的确样貌端庄,算是个美男,可她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吗?那鸟捉虫子还得挑拣挑拣呢,更何况是她这么个眼光挑衅的人! 宁大小姐双手插着腰,鄙夷出声:“轻薄你?刚才不是老娘及时给你做按压,你那一口丸子怕是能噎死你!你小子,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居然还污蔑老娘清白?白眼狼!” “你说谁是白眼狼!”制片人似是被激怒,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三根银针握在手上,一副今日小爷扎死你的架势。 那银针在日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宁婉猛的打了个哆嗦,心中暗道:这货是容嬷嬷转世不成?动不动拿银针吓唬谁呢? 她正要跟制片人理论一二,忽的,一根银针朝着她的面门射,了过来,宁小姐眼睛猛地一瞪,随即脚尖一转,堪堪避过那根银针。 纸片人得意的仰起头,“识相的,赶紧给在下道歉!” 宁婉好整以暇的翻了个白眼,心中冷嗤,救了人还要道歉,早知道,让这混蛋被丸子噎死算了。 制片人见宁婉不说话,忽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嘲讽道:“怎么,心虚了?” 宁婉:“……” “恩将仇报,你这些年吃的大米都用来给你糊脑子了么?” “废话少说!在下就算是噎着了,也自有办法自救,何须你多此一举,还险些掐死在下,依我看,你就是嫉妒在下美貌!”纸片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说话时,恨不得把鼻孔朝着天上,宁婉看着他那一脸傲娇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好笑,她真是好多年没见过比自己还不要脸的人了。 思前想后,宁婉觉得讲道理,跟这人怕是讲不通了,于是她撸起袖子,摆出一副要打就打的架势,“既然如此,你就别怪老娘不客气了!” 她说着,正要朝着制片人冲过去,忽然,腰上一只手将她往后一捞,宁婉脚下一空,拳头打空。她猛地回头怒道:“哪个不长眼的王八拦着老娘!” 谁料一回头,正对上一双狭长的眸子,眉间一点朱砂,妖,娆,,性,感,清新醒神。 宁婉一看见来人,顿时小拳头犹豫了一下,默默地放了下来,小嘴一憋,一把抱住凌刃寒,哭丧道:“千岁,有人碰瓷!” 她出来一趟容易么?为了救人,新买的米糕都没吃两口,就被追了一条街。 做人太难了,她想渡劫成仙。 凌刃寒本是一手捞着宁婉,冷不丁的被她扑了个满怀,自己有些错愕不说,连带着周围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这人穿的是蟒袍吧? 普天之下,能穿绯色金丝蟒袍,戴高帽,眉心一点朱砂,面容精美比女人更甚三分的人,还有谁!还能是谁! 瞬间,周围的百姓逃的逃,跪的跪,眨眼间,站着的,就只有纸片人和凌刃寒怀中的宁婉了。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语气不由自主的放柔,低声道:“宁婉,站好。” “我累!” 宁大小姐下巴垫在凌刃寒肩上,懒洋洋的哼唧道。 也不知是不是凌刃寒的错觉,他竟是莫名觉得宁婉的声音有些糯糯的,像是三岁稚子撒娇,却又带着几分无赖的痞气。 纸片人看见凌刃寒的瞬间,仰起的脑袋总算是放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盯着凌刃寒,冷哼一声,道:“九千岁的品味,还真是独特。在下还以为,你找了个什么香饽饽呢,没想到,是个窝窝头。” 宁婉一听,窝窝头?她这玲珑的曲线,哪里跟窝窝头沾边! 凌刃寒抱着宁婉并未撒手,只目光轻轻掠过她,随后不紧不慢道:“曾神医一番游历,想必见识颇有增长,如今不止识得草药,还能识得窝窝头与香饽饽?” “你!”纸片人被噎住,脸色微微一变,却又生生的将胸口的那股气咽下,冷声道:“在下要的不多,方才这女子对我又摸又掐,居心叵测,好在在下心胸宽广,她若是给在下道歉,在下就既往不咎!” 他说的理直气壮,好像自己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宁小姐冷哼一声,恶狠狠的瞪他。 然而,这边宁小姐正瞪的开心,冷不丁的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正盯着自己。宁小姐脑子一懵,忙扭头看去。 凌刃寒目光灼灼,半眯着眸子,意味深长道:“又摸又掐?” “不是!”宁婉一听这语气不对,赶紧解释:“老娘是在救人!” 可不能让凌刃寒这大太监误会自己是个禽,兽,这条大腿可就没了。九千岁洁身自好天下皆知,怎么可能容忍一个禽,兽在自己身边? 然而,宁大小姐已然忘了,她对九千岁干过的事儿,可谓是禽,兽不如。 凌刃寒方才隐隐升起的怒气,在宁婉这一句救人中,烟消云散。 嗯,救人还有这种手法? 他瞪了宁婉一眼,低声道:“回头再跟你算账。” 说罢,凌刃寒放下宁婉,将她一把护在自己身后,这才不紧不慢的对上纸片人的眸子,淡淡道:“曾神医所言,咱家已然知晓,道歉就不必了,不过她既是救了你,无论如何,一声恩人,神医还是要说的。” 神医?宁婉摸着脑袋,上下将纸片人打量了一遍,这年头的神医就长的这副小白脸面孔?还是个碰瓷的? 什么世道啊…… 世人皆知,当今天下,曾有两位神医,只不过其中一人人间蒸发多年,仅剩的这一位,便是曾留夏,曾神医。据说当今太后多次招揽其入太医院,都被婉拒。不过,曾家祖上乃是太医院首席,又是百年世家,在京城中颇有地位,多少达官显贵都欠着曾家的人情。因此,也养成了曾留夏自幼傲娇不讲理的性子。 今日,好巧不巧的,就让宁婉给撞上了。 凌刃寒开口,曾留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他指着凌刃寒身后的宁婉,冷笑:“让在下叫这个臭丫头为恩人?九千岁,你别以为在下怕了你!信不信我一根银针,让你西厂上下全部半身不遂!” 闻言,凌刃寒倒也不生气,只漫不经心的瞥了曾留夏一眼,似笑非笑道:“咱家的话,不说第二遍。” 他话落,手腕一震,顿时,曾留夏身上,一卷银针‘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然而,不等他捡起来,凌刃寒手掌翻转,竟是将那卷银针吸到手上。 银针被抢走的瞬间,曾留夏眼眶通红,整个人都在发抖,“把东西还给我!” 凌刃寒举起银针,嘴角微扬,道:“叫恩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郡主打算聊几块钱的 曾留夏的眼睛自始至终黏在凌刃寒手上的那卷银针上,那是他那位挚友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也是陪着他从废柴成为一代神医的见证物,这东西,比性命更重要。 可让他叫宁婉恩人?他也做不到! 气急之下,曾留夏咬着牙,从牙缝里生生的挤出两个字来:“无耻!” 然而,凌刃寒眸光一沉,手上似是要用劲儿,曾留夏心头一紧,忙道:“慢着!” 凌刃寒挑起眉梢,等着他的后半段话。 曾留夏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攥紧,往来好几次,张了张嘴,一副便秘似的模样,“恩……” 人字尚未出口,却见宁婉忽的拿过那卷银针,在手上掂了掂,道:“君子不强人所难。” 她说完,一扬手,将银针扔给曾留夏。 眼看着银针即将落地,曾留夏忙伸手接住,将东西死死地攥在手里,本就苍白的脸蛋儿此刻就像是刷了一层面粉似的,白的可烙大饼。 凌刃寒面露不解,可见宁婉那一脸坦荡荡的模样,心中又忍不住觉得无奈。宁婉的心思,比海底针难多了。 曾留夏失而复得,眼神儿逐渐由憎恶转变为不屑,随后又归于平静。抬起头,冷冷的瞪了宁婉一眼,“你别以为你把东西还给我,我就会对你心生感激。” “谁稀罕你感激了。”宁婉猛地翻了一记青天大白眼,嫌弃之情可想而知。 看这纸片人的反应,想必这东西对他挺重要。宁婉虽然无赖,可却不是拿着人命,根,子威胁人的主儿。偶尔有那么一两次,也得是她心血来潮。 她目光淡淡掠过曾留夏,语气忽的一转,沉声道:“不过,夸人好看可以,骂人无耻么——”她语气顿了顿,笑容诡异道:“你再说一次,老娘用你的银针把你扎成刺猬你信不信!” 凌刃寒低垂的眼帘忽的掀开,似有些错愕的看着身前那道纤细的身影。曾留夏骂的人,自然是他,这么多年,九千岁也好,西厂也罢,背负的骂名,比这难听的多了去了,有当面的,也有背后的。只是有一些罪大恶极之人,西厂会直接处置了,可有些不明所以,只是跟风的人,西厂自然不能枉顾是非,就因为别人骂你一句就杀人的。 因此,西厂上下,仿佛已经习惯了遭人唾骂。 从未有人,只因为一句话便拦在他身前的。 凌刃寒呼吸骤然一紧,眼神儿紧紧地落在宁婉身上,心中乱如一团麻,有种说不出的情愫,瞬间蔓延全身。这种感觉,就像是早些年他练功时岔了气,满脑子的思绪都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堂堂九千岁,第一回,在女子的身后,凌乱了。 曾留夏被宁婉这么一吓唬,顿时也气不打一处来,本想跟宁婉辩驳几句,可一触及宁婉身后那道若有若无的寒芒,他心下一沉,到了嘴边的话莫名的又收了回去。 半晌,曾留夏脖子一缩,冷哼一声,抱着银针转身离开,光从背影都能看出他满心的怒火。 凌刃寒双手负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宁婉,心里的杂乱缓缓收拾规整,转而化作一柔水,摊开在心间。 宁婉本笑的一脸委婉,可被凌刃寒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不多时就败下阵来,她指了指那道走远的背影,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真的只是给他顺气儿,别的什么都没干,天地良心,我保证。” 可凌刃寒依旧盯着他,淡淡道:“我知道。” “那你还看着我作甚?”宁婉无语,别开视线故意不去看这张令人色迷心窍的脸,小拳头紧紧地拽着衣裳,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对某千岁上下其手了。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忽的抬起手就要去替宁婉拨开耳边碎发。 宁小姐睫毛一颤,仰起头望着凌刃寒的如玉般的手,痴迷道:“啧啧,小手儿一看就好摸。” 某千岁刚消下去的怒气,‘蹭’的一下被宁婉这话给撩拨起来。凌刃寒的一颗肺几乎要气炸了,他手僵在半空,转而往宁婉的脑门上一敲,没好气道:“回府!” “哎,你没坐马车么?腿着回去很累的!” 任凭宁大小姐在身后欲哭无泪,九千岁的步伐始终在她身前三步远。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这才一前一后的回府。宁婉倒也自觉,主动的回了凌刃寒的院子,九千岁却调转方向,匆匆忙忙换了衣裳后,再度出府,也不知去做什么了。 千岁府最无聊的就是,你无聊都没人陪你无聊。 宁婉趴在石桌子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手头摆着一本话本子,宁婉却实在是看不下去。 这年头的话本子,多数是书生小姐只见的爱恨情仇,总之兜兜转转,无非是谁爱上了谁,谁又抛弃了谁,实在是无趣的很。 碍于早上吃的多,白日里出去宁婉又是见一样吃一样,此时,宁小姐的胃开始有些不舒服了。她趴在桌子上,不动声色的揉着肚子,额头上眨眼的功夫,已然出了一层汗。 可人倒霉的时候吧,总有人来找死。 比如,此时正打扮的清纯动人的寒清郡主,这才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被人拦住了。寒清郡主目光看向院内,敛起眼底的恨意,面上挂上一副虚伪笑容,朗声道:“宁婉。” 宁婉正难受,此时一听有人喊自己,不动声色的坐直了身子,回眸望去。 今天早间的事,宁婉并不知道。因此,她也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寒清郡主的心里,早已成为了不共戴天的情敌。 不过,寒清郡主虽笑的和善,可眼底的冷意却瞒不过宁婉的眼睛。她扯起嘴角,朝着门外的小太监摆摆手,示意他们放宁婉进来。 两太监让开路的瞬间,寒清郡主的指甲死死地掐进肉里,当今九千岁的院子,她堂堂郡主都不能随意进,可宁婉却能随意出入,还能号令千岁府的人? 说不嫉妒怎么可能? 只是寒清郡主自幼在王府长大,什么手段没见过?在她看来,宁婉定是用了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才能成功引起九千岁的注意的! “郡主这么盯着我,莫不是暗恋我?”宁婉把玩着茶盏,似笑非笑的说了句,霎时间,寒清郡主脸一沉,笑容险些僵住。 她弯起嘴角,在宁婉对面坐下,举止优雅,姿态从容,典型的千金贵女。 “说起来,宁小姐也是名门之后,你我若是早日相识,也许还能成为朋友。” “打住!”宁婉一脸见鬼的看了寒清郡主一眼,笑道:“郡主有话直说吧,交朋友这种事儿,太严肃了,不适合你我。” 她潜台词就是,别假惺惺的了。 原本世家贵族之间就难见真情。再好的朋友,放到后宅里,也能酿成血案。宁婉从来不是会交朋友的性子,这天底下,只有她想护着的人,没有随口一出,便是一个朋友的人。 寒清郡主似是没想到自己刚开口就被宁婉打断,一时间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也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又恢复常色。不得不说,她们这种女子,变脸跟翻书似的。 宁婉只当做没看见,敌不动,我不动。 两人相对而坐,寒清郡主刚说一句话,就被宁婉按死在摇篮里,一时间后面的话都憋在胸口,险些没把自己憋死。 等了半晌,宁婉一盏茶都快喝完了,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 寒清郡主忍不住,只得开口,道:“听闻今日你与曾家小公子起了冲突?” 宁婉挑眉,“郡主消息倒是灵通。” 她前脚街头被人追着跑,后脚寒清就知道了,看来,这千岁府外,她的眼线也不少。 寒清郡主看了宁婉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锦盒,推到宁婉面前,道:“这里面是一只千年祁连参,整个京城只此一只,你拿去给他,想必天大的矛盾,他也能与你化敌为友。” 千年人参?大手笔啊! 宁婉啧啧称奇,却丝毫没有要打开锦盒的意思。寒清郡主皱了皱眉,诧异道:“你不信我?” 千年祁连参都不能收买宁婉,她到底想要什么? 宁大小姐闻言,冷笑一声,反问道:“郡主觉得,咱俩的关系谈得上信不信任么?” “宁婉,我无意与你为敌,只是希望我在千岁府的这些日子,能有个人与我说说话罢了。” 她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院子,苦笑道:“我与你不同,我是皇室贵女,既然选择了进千岁府,若是离开,便只有死路一条。” 宁婉眨眨眼,这话说的,好像只有你要名声要脸面,别人就不需要要似的。 宁大小姐笑笑,“所以呢?” “所以,我每日可否能来找你说说话,或是下下棋?” 比起她现如今连九千岁的地盘都进不来,她更宁愿先跟宁婉套近乎,她就不信,以她的姿色和能耐,九千岁能无动于衷。 她这点小心思,宁婉自是一眼看穿,宁大小姐想了想,破天荒的点点头,“成啊,郡主之请,我没理由拒绝。不过么……郡主是打算每日聊多少银子的呢天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你做什么,我都养着你 “你什么意思?”寒清郡主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她堂堂郡主,旁人能够搭上一句话都要感恩戴德,偏生到了宁婉这儿,倒好像是自己巴巴的倒贴似的。 宁婉掰着小手,小算盘打的哗哗的,“今日便算是我赠给郡主的,不收银子。不过么,明日开始,寒清郡主若是确定要找我聊天打发时间,记得以一个时辰一百两的价钱支付。” 一个时辰一百两?她怎么不去抢! 即便她不差钱,可宁婉这一副小财迷的模样,也不知道九千岁到底被她哪点迷惑了! 宁婉掩在袖子里的手隐隐开始颤抖,胃疼的难受。她从来就不知道忌嘴为何物,加上这副身子的确有些虚,即便调理这么长时间,奇怪的是丝毫没有见效。宁婉有时候甚至怀疑,这副身子不是先天出的问题,而是因为什么旁的缘故才会如此虚。 只不过,这些在没有印证之前,都是猜测,她又不懂医书,自然是摸不清楚了。 寒清郡主咬着唇,双眼泛红,眸子里水汽氤氲,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委屈。 宁婉却不管这些,面不改色的将锦盒推了回去,“还有这什么千年人参,郡主还是拿回去自己补身子吧,老娘没有去讨好别人的习惯,当然,实力也不允许我这么干。” 宁婉原本也没多想,只是这话落在寒清郡主耳朵里,倒像是在嘲讽她讨好谁似的。一时间,寒清郡主脸色大变,猛地起身,抓了锦盒就要离开。可临走前,却忽的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她转身,再度在宁婉身边坐下,宁大小姐刚想趴下的身子不自觉的又坐直了,回过头看向寒清郡主。 后者微微一笑,看着宁婉明显苍白的脸色,“昨天夜里,听闻寒清睡的床是宁小姐屋里的?” 宁婉翻白眼,疼的说不出话来。 “床么,不算舒服,不过既然是千岁的一番心意,寒清自当领命。只是苦了宁小姐,这几日夜里凉,宁小姐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寒清故意这么说,就是想刺激宁婉。可宁婉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只面无表情的坐着,毫无反应。 她心下一沉,心道:看你能强撑到几时!没想到,竟是个城府深的。 “宁小姐,在千岁府里头,可不能摆出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只有笑着,才能走到最后,你说呢?” 宁婉此刻,要不是胃疼,八成是要跳起来把人扔出去了,可,胃真的好疼…… 她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可一想到寒清郡主在自己跟前蹦跶,她就不爽。于是,宁小姐缓缓起身,强忍着不适走到寒清郡主跟前,她身量高挑,整个人比寒清郡主瘦了一小圈。 “郡主说的是,只是,没人告诉郡主,你笑的很难看么?”宁婉此话一出,寒清郡主瞬间蹦跳如雷,宛若一只被踩了脚的猫似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放肆!你竟敢说本郡主丑!” 以寒清郡主这种自幼被当做宝贝疙瘩似的存在,谁见了不得夸上两句,当着面说丑的,宁婉还是第一个。 思及此,寒清郡主脸色铁青,抬起手便朝着宁婉狠狠的推搡过去。 宁婉反手一推,可惜手上没什么劲儿,把寒清郡主推开的同时,自己也往后跌去。 罢了,摔一跤而已,死不了人。宁婉深吸了口气,做好了砸向大地的准备。 然而,身后似是撞上了一堵肉墙,一股凌冽寒意袭来,宁婉胃疼的难受,实在是忍不住,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任由那人拖着自己。 “宁婉?” 凌刃寒心下一紧,察觉宁婉状态不对,忙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往屋内走去。 寒清郡主一看情况不对,只觉得自己是被宁婉算计了,当即就要上前解释,“千岁,寒清并未动她,是她装的!千岁……” ‘哗啦’一声,一柄长剑横在寒清郡主跟前,拦住他的去路。吴刚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她,大有她再敢上前一步,他就不客气的意思。 寒清郡主没好气的剜了吴刚一眼,“让开!” 说着,她便要上前,可谁知吴刚竟没收剑,更没后退!寒清的脖子轻轻地划了一下,她立马尖叫一声,忙捂住脖子一看,登时眼睛瞪大,不可置信道:“血,血……你好大的胆子!” 不等寒清嚷嚷完,屋外,凌刃寒阴柔且不耐烦的声音便传了出来:“聒噪!扔出去!” 吴刚二话不说,用剑挑起寒清的衣领,一用力,将人扔了出去。 院子外的惨叫声渐渐淡去,吴刚皱着眉,本想进去看一眼宁婉伤的情况,却忽的听凌刃寒道:“请太医。” 吴刚脚步一顿,忙转身往太医院奔去。 而此时,床上,宁婉死死地攥着凌刃寒的衣领不撒手,疼的五官都皱在一起。她人虽没了意识,可就是不撒手,好像抓着凌刃寒,就能不疼了似的。 凌刃寒自幼受过无数的伤,刀口舔血,早已不知什么是疼痛。再大的伤口,能令九千岁蹙眉的,也几乎没有。可此时,看见宁婉紧锁的眉头,他小心翼翼的抬起手,似是想替宁婉抚平眉头,可双手刚触及宁婉的眉心,只听她低声嘤咛:“疼……” 凌刃寒忙敛起心绪,扭头朝着门外道:“以最快的速度,先找个大夫!” 暗卫纷纷出动,出门就去抓大夫去了。 昏迷中的宁婉只闻着熟悉的味道,平日里砍一刀子都能忍的疼,此刻却半分忍受不得,她瘪瘪嘴,疼着疼着,便毫无意识的哭了起来。 “老娘不想做人了……疼死老娘了……” 凌刃寒脑门一阵青筋暴跳,又好气又好笑的看了宁婉一眼,无奈道:“好,不做就不做……你做什么,我都养着你。” 他难得的好脾气,可惜宁婉听不见。 宁小姐只觉得自己胃里似乎有一个绞肉机,将她的胃一点一点的搅碎,每一寸都像是凌迟般的巨痛。宁婉满脑子都是疼,哼哼唧唧的往往凌刃寒怀里钻去,“你骗人,你昨天还不给我东西吃……” 凌刃寒叹了口气,不给她东西吃,那桌子上的糕点是喂了狗了? 可一看宁婉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凌刃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老实讨好:“是我错了可好?” “你还不给我床睡……我的命好苦啊……” 许是宁婉平日里就爱演戏,真假时常令人分不清,此时饶是她哭的撕心裂肺,可听着总觉得有些好笑。 凌刃寒顾不上许多,摇头哄着她,“我的床,让给你,如此总可以了吧?” “我的俸禄……被抢走了,呜呜呜……” 凌刃寒:“……” “你是天子之师,又非朝廷命官,何来俸禄?我好心从自己的俸禄里给你拨了银钱,你倒反咬一口!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一声无奈过一声,又是心疼又是宠溺的看着宁婉。 宁婉不喜施粉黛,可依旧难以遮挡清丽容颜。素颜如此,若是上妆,恐怕京城女子的妒火能烧了这座城。 凌刃寒苦笑,捏了捏宁婉的小脸,低声道:“你倒是为冥紫衣想的多!生怕他在户部,被咱家欺负了?” 说起冥紫衣,凌刃寒倒是想起一个趣事儿。今日街头,老乞丐的那副财神图被一户人家买走之后,不少人为了图个吉利,纷纷前去老乞丐那里丢银子,那老乞丐也是有趣,旁的乞丐有了打赏,恨不得越多越好,他却只收了十个铜板,去还了之前施舍给他包子的老板娘,然后拿着剩下的铜板走了,多余的,一个子都没要。 不少人还专程去打探,询问那副财神图是个什么样的,哪里可买?可有幸见过的人,跑断的整条腿儿,都没能找到。 凌刃寒收回思绪,低头看向怀里眉头渐渐舒展的小东西,无奈道:“你为旁人筹谋,就不曾想过自己?” 也不知宁婉是否听见,只是在凌刃寒话落后,她轻轻皱眉,似是有些难受,委屈的哼了一声,“疼……” 小手情不自禁的捂着胃。 凌刃寒低头看了眼,略一思索,将手放在宁婉的胃上,轻轻的揉搓起来。 吴刚拎着太医从外面进来时,就看见这副画面。 杀人不眨眼,冷酷无情的九千岁,此刻正温柔的抱着宁婉,眉眼间满是深情,那眼神儿,能腻死人。 吴刚本能的将正要抬头进门的太医往后一拽,不大不小的闹出了点动静。屋内,凌刃寒脸上神色瞬间转变,像是戴了一层面具似的,从方才的柔情肆意,转瞬又是那副高高在上,不露半分破绽的九千岁。 他将宁婉轻轻放在床上,正要起身,却发现宁婉还抓着他的衣领,今日才换的衣裳,又见不了人了。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贴在宁婉耳边,柔声道:“放心,我不走。” 他说完,宁婉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手,小身板微微蜷缩,脸色苍白如纸。 凌刃寒直起身,一甩袖子,尖着嗓子道:“还不进来!” 门外,太医颤颤巍巍的背着药箱埋着脑袋滚了进去。 第一百五十章:你帮姐姐打个人,行不 “拜见……” 不等太医行礼,凌刃寒凉飕飕的打断他的话,冷声道:“用最快的速度让她不疼,否则,疼的就是你!” 一听这话,太医险些吓了个屁股蹲儿,他这都是什么命啊!人在家中坐,结果这锅啊,直接砸下来啊。 顾不得多想,太医赶紧替宁婉把脉,把完脉后,又赶紧探上她的脉搏。 太医如芒在背,手都抖成了筛子,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九千岁良心发现,似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出去。 屋外,西厂厂卫和暗卫们收到信号,纷纷撤回来。 见凌刃寒出来,吴刚忙迎上前去,半跪在地,“属下有罪,未能及时察觉宁小姐身子不适,是属下失职。” “她若有心掩饰,你们自然看不出来。”一想到宁婉那皱成一团的小脸,凌刃寒叹了口气,吩咐道:“去将她身边的嬷嬷和丫鬟请来照料。” “是。” 吴刚抱拳应下,转身时,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凌刃寒摆弄着手指,有些焦躁,却尽数掩在眸子里,并未显露出来。只不过吴刚跟随凌刃寒多年,九千岁一个眼神儿,他都能看出千岁是喜是怒。 “千岁为何不将寒清郡主赶出去?她虽对千岁有爱慕之意,可毕竟是太后那头的人。”吴刚说这话时,还有一句话没说,寒清心思多,城府深,未必不会做出伤害宁婉的事儿。 纵然千岁府眼线极多,可也不能确保万一。 凌刃寒两根手指无意识的搓在一起,抬眸看了屋内一眼,忽的一笑,柔声道:“她想留下玩,那便如了她的意吧。吩咐下去,盯紧了寒清郡主,再有差池,决不轻饶!” “是!”吴刚答完,心中暗道:合着,千岁留下寒清郡主是给宁大小姐留了个玩具么?他默默地抬头看了眼自家千岁无情的背影,忽然间觉得自家千岁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太医拎着药箱出来时,屋内,已然传来一阵绵长的呼吸声,宁婉服了药,已经睡着了。 太医战战兢兢,出了门,见九千岁还守在门外,赶忙上前跪下就要行礼,“千岁,宁小姐就是吃撑了,一时没消化,加上这些日子劳累过度,这才引发的不适。老夫已经给她服过药了,往后啊,切忌不要食过多油腻荤腥,更不要夜里贪吃,调理些日子,就能大好。这” 头顶,寂静无声。 太医心下猛地一沉,身子抖啊抖。 怨不得这太医这么畏惧九千岁,早些年,九千岁但凡宣召,若有太医没能把出个所以然来,那被拖出去也是很常见的。 更何况,九千岁残忍暴戾的名声远扬,他一个小太医,万一惹了九千岁不悦,性命堪忧啊。 谁知,就在太医瑟瑟发抖之际,凌刃寒却忽的开口,“赏。” “啊?”太医一听,听九千岁这语气,颇为烦躁,难道,是赏鹤顶红? 一想到这儿,太医顿时欲哭无泪,抖着身子哀嚎出声:“千岁饶命啊,下官尽力了!” 直到一袋子金叶子丢在他面前,他这才猛然愣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看着眼前的钱袋,“这,这是……” “今日你有功,赏你的。”凌刃寒说完,压根也不给太医反应的时间,直接摆摆手,让人把这呆愣货色给抬了出去。 直到被抬出千岁府,太医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他怎么就立功了?还得了比一年的俸禄还要多的赏赐? 宁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早间了。她伸了个懒腰,正要从床上爬起来,冷不丁的,眼前一张鬼脸突然凑了上来,宁婉吓了一跳,“我去!什么妖魔鬼怪!” 她说话间,拳头已经砸了出去,那张大脸急忙往后一撤,旋即委屈巴巴的摘下面具,闷声道:“姐姐,我不是精怪。” 蒙澈已经无聊了好几日了,但是五嬷嬷不让他来找宁婉,说是会遭雷劈,蒙澈虽然年幼,却也知道遭了雷劈是活不成的,于是一直忍耐至今。 好不容易今日千岁府亲自派人来接他过来,太阳都晒屁股了,宁婉还在呼呼大睡。 蒙澈百无聊赖,便找了一个面具自己陪自己玩。 宁婉缓了缓心神,拍着胸口无奈道:“怎么挑了个这么丑的?这面具谁啊?怎么没见过?” 宁小姐起身接过面具仔细看了看,却见着面具画的是个黑脸丑八怪,她一时眼拙,以为是什么鬼脸。 蒙澈举着面具,看的一本正经,道:“魔宗少主。” “什么?”宁婉脑子里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那东西太快,她还得来得及抓住,便消失不见。魔宗少主? 见宁婉一脸不解,蒙澈乖巧的走到宁婉身边,从怀中掏出一块桂花糕,轻声道:“我刚才听那个坏蛋说,以后不许给你吃这种糕点,我便偷偷去拿来,姐姐快吃。” 蒙澈心性不成熟,有许多人情世故都不懂,况且他一身戾气,稍一靠近,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外人都以为,这少年是个杀神,可宁婉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只觉得这少年是世间最干净,最明媚的。 她拍了拍蒙澈的脑袋,低声道:“你说的坏蛋,是哪个坏蛋?” 蒙澈小脸一板,不屑的哼了一声,“那个花脸。” 花脸? 宁婉仔细的想了下,心中估摸着,蒙澈说的应该是上了妆的凌刃寒。虽然说不上是花脸,不过花姑娘还算的上是。 她想了想,又问:“他为什么不让我吃这些?” 蒙澈将糕点喂到宁婉嘴边,一五一十的交代道:“他说,府里有老鼠,半夜总起来偷吃。自己屋里没有,就去别人屋里偷吃,所以不许吃了。” 宁婉被老鼠这两个字砸的一头懵,她这么可爱,哪里是老鼠这种猥琐生物可以比拟的! 混蛋! 不过,宁婉经过昨天那一遭胃疼,多少也长了点教训,一时口腹之欲无妨,可昨日若是遇到危险,她岂不是战斗力大打折扣?严重点指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思及此,宁婉吓得感激吃了口桂花糕压惊。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太阳照射大地,温度适宜。 五嬷嬷和软软尚在后厨里忙活着给宁婉做些好吃的,宁婉闲来无事,便拉了蒙澈去屋顶上晒太阳。两人手边,还摆着刚才从后厨里摸出来的果子。 虽说九千岁严令禁止不准被宁婉吃糕点,油腻荤腥,可没说不让吃果子啊?宁小姐翘着腿儿,视惬意的啃着梨子,好奇道:“我还以为魔宗少主是个什么丰神俊朗的神仙人物呢,没想到居然长这么丑。” 宁婉盯着蒙澈脸上的面具,忍不住吐槽。 从她穿越至今,听到多少人提及这个魔宗少主,她怎么就在原主的记忆里搜不出半点记忆呢?真是见鬼。 蒙澈盘着腿坐在旁边给宁婉剥瓜子,乖巧道:“这不是他,这是他的面具。” 宁婉挑眉,“那他本人呢?长相如何?好看么?” “不知道。” 宁婉长叹一口气,“行吧,这魔宗少主也是个眼瘸的,挑面具都挑这么丑的。” “不是的,他很好。” 蒙澈说完,举起手,一本正经道:“他很厉害,很能打,从前他手底下的人,都很厉害,我打过。” 宁婉嘴角隐隐一抽,她就想问一句,到底还有什么人,是蒙澈没打过的? 然而,正在宁婉啧啧称奇之际,千岁府外,两个西厂厂卫并肩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那老头当真这么厉害?” “你以为呢?别看是个瞎子,可那么多人,抢他身后的那副财神图,不都没得手?且他只拿十文铜钱就走,愣是没被人追上。” “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京城里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厉害人物啊。” 厂卫们摇摇头,加快步伐往后院走去。 宁婉躺在屋顶上,倒是把这番话听了个清楚,她深吸了口气,忽的扭头看向蒙澈,低声道:“你帮姐姐打个人,行不?” “好!” 蒙澈激动的一头从屋顶上跳了起来,这一跳,吓得宁婉惊呼一声,“小心!” 然而,还是为时已晚。 蒙澈这一脚下去,别说是屋顶了,就算是大理石他也能给震碎。 且巧的是,他自己毫无反应,脚尖一点,旋身边落在了旁边。 可苦了宁大小姐,一时反应不及,随着‘哗啦’一声瓦片响起,她脚下一沉,整个人便朝着下面摔了下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下面,是个浴房。 宁婉做好摔成肉饼的准备,长叹一口气,只听耳边‘哗啦’一声,她似是掉进了一个池子里,紧接着,扑面而来的热水朝着她冲来,眼睛睁不开,嘴巴里喝了好几口水,她一句救命没喊出口,又喝了几口,还是热水。 宁婉扑腾了两下,双手随便一抓,好像抓住了一个什么东西,她心中一喜,忙抓着那东西浮上水面,还没睁开眼,便只听头顶上,一道暴怒的声音乍然响起:“宁婉!松手!” 第一百五十一章:夫凭子贵 “凶什么凶?给老娘使使还能用坏了不成!”宁婉大半个脑袋还在水里,不,准确的说是某人的洗澡水。一想到这儿,宁大小姐就倍感气愤,拼了命的就要往上游。 然而,感觉不太对。 宁小姐忍着眼睛的酸涩感艰难的反应了一下,‘轰’的一下,整个人都炸了! 他此时此刻,手上抓着的,可不就是某人的亵,裤么!若非九千岁一手按在腰间,这裤子早就给宁婉拽掉了去。当然,此时这裤子虽然没掉,可隐隐的,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也都差不多了。 宁婉踮着脚,忙双手往上一移,然后死死地扒拉住凌刃寒的肩膀,双腿死死地缠在他身上,宛若一只八爪鱼。 九千岁只觉得脑门上青筋突突的跳,胸前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燃烧,全身筋脉说不出的躁动,体内仿佛燃烧起来了一般。 宁婉浑然不知自己干了些什么,只盯着凌刃寒泛红的眸子和涨红的脸,轻笑一声,调侃道:“哎,不就是被摸了两把么?连两滴油都没有,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你!”素来伶牙俐齿的九千岁,此刻也不知是舌头打了结还是脑子乱成麻,脑子里乱糟糟的,话都瘦不利索了。 宁大小姐倒是坦然,单手挑起九千岁光洁的下巴,砸吧砸吧嘴,眼睛紧紧地盯在他那双红唇上。大概是色迷心窍,又或许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宁婉看着看着,突然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软不软。” 她说完,忽的俯身吻了上去,就在凌刃寒眼睛瞪大,心脏‘噗通’的跳个不停时,宁婉突然张开嘴,‘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凌刃寒吃痛,下意识的张开嘴,宁婉却好像上了瘾似的,一会儿用劲儿,一会儿砸吧砸吧,玩的不亦乐乎。 于是乎,九千岁的满腔怒气就这么被宁婉给啃没了。胸口的那团火直勾勾的朝着下,月复窜了下去,身上的温度也越发滚烫起来。凌刃寒心下一沉,暗道一声不好,手掌一翻,便将宁婉推开。 他脚尖一点,就要上岸去穿衣裳。 可谁想到,凌刃寒刚浮出水面,还没来得及逃跑,脚腕忽的一沉,一双手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抓住了他的脚腕,然后将人往下一拽,凌刃寒体内真气紊乱,本就艰难,此时被宁婉这么一拽,整个人便‘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水花四溅,凌刃寒掉进水里的瞬间,水花溅了宁婉满脸。她呸呸的吐了两口水,擦了擦脸上的水,再抬眸时,眼前只有一张俊美的如同神祗般的脸。宁小姐虽说是颜控,可好歹也是特工界的扛把子,什么绝美容颜没见过?可即便如此,每次看见凌刃寒的那张脸,宁婉都有一种自己乡下土包子进城看见花美男的既视感。 世间再无任何一个人,能够美的过九千岁半分。 凌刃寒被宁婉拽下来,起先心里头还窜着一股气,此时见宁婉盯着自己的目光,倒是有些认命的坦然,接受了这个现实。他深吸了口气,缓缓走近宁婉,“你馋咱家的人?还是咱家的身子?” 他开门见山,语气阴柔中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暧昧。就像是循循善诱,钓鱼似的。 宁婉猛地打了个哆嗦,脑子里仿佛被浆糊灌满了似的,直勾勾的盯着凌刃寒。 正所谓美男在前,不上何为? 她吞了口口水,撩起耳边碎发,笑了:“废话这么多,你行么?” 她刚说完,只觉得腰间忽的一紧,凌刃寒一把将她捞进自己怀里,眉眼间尚且挂着未曾滴落的水珠,淡淡道:“不要随便招惹一个太监,否则……” 宁婉仰起头,眨巴眨巴眼,追问道:“否则如何?” 凌刃寒笑的妖孽,他靠近宁婉,轻轻点了下宁婉的鼻子,一字一句道:“否则,你会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话落,九千岁不再废话,也不再压制体内乱窜的真气,顺其自然的吻上宁婉的唇。 也不知是池子里的水汽太热,以至于两人皆出了满头的汗水,还是为何,宁婉的脑子就像是被热水浸泡过似的,已然没了反应的能力。 只能顺着凌刃寒的索取,予取予求。 正在情深意浓之际,屋外,忽的‘砰’的一声巨响,门板砸在地上,激起一地灰尘。 蒙澈眨巴着那双单纯的眸子冲了进来,手上还捧着瓜子和糕点,兴致盎然道:“这里这里,这里在打架!” 池子内,宁婉浑身湿透,猛然被打断,她回过神来,急忙下意识的去挡在凌刃寒身前,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动作却毫不犹豫。 凌刃寒险些气笑了,手一扬,搭在屏风上的衣服便飞了过来,他过上一件长衫外套,将另一件裹在宁婉身上,拎着她飞身而起,稳稳的落在屏风后。 屋外,吴刚隔着门都能感受到自家千岁的怒气。 然而,蒙澈心思单纯,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一脸好奇的盯着两人,不解道:“水里打架,不热吗?” 宁婉嘴角一抽,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没好气道:“大人打架,小孩子凑什么热闹?” 她说完,回头看了眼裹着单薄外衫的某人,脸一沉,没好气道:“秀什么秀?你不就比别人少两块肉么?来人,伺候千岁更衣!” 吴刚刚准备趁机带人逃离战场,宁婉这一声喊的,顿时,吴刚只得硬着头皮,带着人去拿了新的干净的衣裳进门。 果不其然,还没进门,就听见九千岁那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句话:“滚!” 吴刚赶紧带着人滚蛋。离开前,看了看还准备嗑瓜子的蒙澈,叹了口气,赶忙一把拽了一把还在茫然状态中的蒙澈,心道:是不是傻!再不走,待会就是被扔出去了! 蒙澈一脸意犹未尽的被拖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招呼宁婉,“姐姐,瓜子管够,你快些。” 宁婉:“……” 人都走了,只是房门却再也关不上了,可怜的门板尚且躺在地上,凌刃寒体内乱窜的真气,也在这瞬间,被强行压制下来。 宁婉眨眨眼,挠了挠脑袋,试探道:“要不,一起嗑嗑瓜子聊聊天?” 一听这话,九千岁险些气的将宁婉踹进澡堂子里。他费尽心思走到这一步,她居然只想聊聊天? “罢了!你也不过是有个色胆,没有心!” 说罢,凌刃寒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宁大小姐风中凌乱了会儿,心里万头草原动物奔驰而过! 这他么的,谁先撩的谁啊?怎么撩完了就跑? 宁大小姐抓狂的扑腾了两下,然后抓紧了衣裳出去了。 以为身上衣裳已经全部湿透,宁婉自然是要回院子里去换衣裳,五嬷嬷正端着一碟子刚炖好的鸽子汤进来,一看见宁婉这幅落汤鸡的模样,立马心疼道:“哎呀,小姐!您,您这又是去哪儿胡闹了?您就仗着九千岁宠着您胡来吧!” 宁婉翻了个白眼,呵呵一笑,“嬷嬷,我可不就是在九千岁的那条春池里摔了个落汤鸡么!” 春池? 五嬷嬷稍微反应了一下,这地方好像有点陌生。不过此时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五嬷嬷只知道宁婉浑身湿透,再不更衣,怕是会着凉。 她忙拉着宁婉进了屋,一边给宁婉找干净的衣裳,一边叹气:“小姐,我听说您还给九千岁找了个女人上门了?不是嬷嬷我说你,你找男人倒是无妨,找个女人,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宁婉惊恐的扭头看向五嬷嬷,“啊?” 五嬷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宁婉一眼,没好气道:“啊什么啊?嬷嬷我是过来人,什么都懂。我家小姐模样好,身材好,又贤淑端庄,九千岁铁定喜欢你这样的。至于你找回来的那什么乌龟蛤蟆的,就算是头上插满花,九千岁也不见得瞧得上。所以小姐,哄九千岁高兴的法子那么多,您怎么就选了一条吃力不讨好的呢?” 凝望长了张uzi,想要解释,“我不是哄他……” “我知道,小姐是为了给自己解闷?这也不行啊,那姑娘我替小姐瞧过了,眼歪嘴斜,不是好鸟,小姐还是早些赶出去的好。” 宁婉:“……” 寒清郡主好像,也没那么寒颤吧?怎么在她家嬷嬷嘴里,说的跟什么见不得人的丑八怪似的。 五嬷嬷意味深长的看了宁婉一眼,长叹一口气,道:“嬷嬷我都替小姐打算过了,若是小姐的确想找个什么来哄九千岁高兴,不如就早些生个孩子,也好让千岁夫凭子贵,早日成为小姐心尖上的第一号人物。小姐您觉得怎么样?” “咳咳!咳!”宁婉剧烈的咳了起来,啥玩意儿?夫凭子贵? 她哭笑不得的看向五嬷嬷,无奈道:“嬷嬷,你知道九千岁到底是什么人吗?” 她好歹对外可是九千岁啊,是个太监啊! 五嬷嬷郑重的点点头,一脸我都懂的表情看着宁婉,心疼道:“好孩子,九千岁可太不容易了,你若是敢负了他,嬷嬷我头一个不同意!” ‘轰隆隆’,天雷阵阵,宁婉仿佛已经遭雷劈似的。 她着实好奇一个问题,那大太监,到底凭什么,把她家五嬷嬷忽悠成这样?凭什么? 第一百五十二章:那瞎眼乞丐,是魔宗的人? 五嬷嬷已然被彻底洗脑了,宁婉无奈,只得默默叹气,裹着被子,脑子里却情不自禁的闪现出方才的一幕幕。 “遭瘟了遭瘟了,老娘这是孤寡久了吗?” 宁婉长叹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看大夫,她可能脑子有点进水了,否则怎么能满脑子都装的是某千岁沐浴的画面呢?这画面,引人犯罪啊。 与此同时,凌刃寒的书房内,九千岁正自顾自的换好衣裳,脸色阴沉沉的,乌云密布般,一道眼神儿便令人不寒而栗。 府中暗卫都离得远远的,生怕触了霉头。 不多时,吴刚端着一碗特质的降火药进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然后往后退了一步,解释道:“属下失职,一时不察,没能拦住蒙澈。” 一想到刚才蒙澈坏了自家主子的好事儿,吴刚就替他捏了把汗。要不是仗着自己姓蒙,只怕今日这蒙澈是有命来,没命回了。 凌刃寒理了理袖子,转身端起降火药一饮而尽,这才将浑身的火气勉强压制下去。他已然做好了坦诚相见的准备,要不是蒙澈那厮横差一杠,今日便是皆大欢喜。 思及此,凌刃寒生生咽下一口气,将碗‘砰’的一声搁在桌子上,转身坐下。 此时,凌刃寒眸子里已然恢复那片冷若冰霜的模样,他翘着腿靠在椅子上,狭长眸子半眯着,似是有心事。 吴刚从怀中掏出一副今日新抢到的财神图,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道:“这是今日那老乞丐身后的财神图,听闻老乞丐今日依旧是得了十文钱的施舍便溜之大吉。多一分都没拿。” 因着这副风靡京城的财神图,瞎眼的老乞丐的破碗前,每天有如门庭闹市,商贾权贵无不过来瞧一瞧看一看。不过都是女流之辈,毕竟女子爱美,不仅爱自己美,还喜欢旁的美好事物。 财神图每日只有一张,光天化日的,又在老乞丐身后,世人再无耻,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去抢,因此只能等老乞丐离开后疯抢一窝。 凌刃寒将手上的笔缓缓搁下,目光落在那副财神图上,冷哼一声,淡淡道:“户部那边如何了?” 吴刚抱拳,沉声道:“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户部几位员外郎似乎对他不错,且冥紫衣的确有点手段,短短几日功夫,查出不少之前错乱的账。” 虽说只让冥紫衣从一个小吏开始做起,但这何尝不是自家主子用心良苦?如今朝中多少人盯着户部尚书这个肥差,要是直接把这块肥肉扔给冥紫衣,他还不得被人生吞活剥了? 不过,“户部那几位大人,也缠着他要财神图。” “随他们去吧,咱家也想看看,宁婉到底要做什么。” 凌刃寒说罢,手似乎是不经意间,挥倒了墨汁,好巧不巧的,正好洒在那副财神图的财神爷脸上。九千岁不动声色,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反倒是吴刚,欲言又止的看着那张被祸祸了的财神图,心道:主子,您可知为了这一张财神图,属下被踩了多少脚么? 喝了降火的药,凌刃寒身上的温度降了下去,只是身上出了一层冷汗,衣裳再度湿透。他深吸了口气,两根修长的手指揉着眉心,漫不经心道:“可试探出了那老乞丐是何人?” 京城里出现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个夜壶郎,也逃不过西厂的眼睛。老乞丐又瞎又傻,性格怪癖,又是近些时日出现的,况且,满大街那么多乞丐,宁婉怎么就单单选了他? 但凡是宁婉靠近的人,西厂自然是要去查探一番底细。 吴刚皱起眉头,摇摇头,“那老头狡诈,每次试探,都被他溜了,看不出武功路数,不过,应该不是泛泛之辈。” 看不出武功路数?凌刃寒深吸了口气,眸子里闪过一道寒意,忽的笑了一声,道:“魔宗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魔宗?”吴刚大惊,不可置信道:“主子的意思是,那瞎眼乞丐,是魔宗的人?” 自从那人人间蒸发后,魔宗大换血,如今的魔宗就是个花架子,里面有些元老级的人物,早就在那人踪迹全无之后要么主动脱离魔宗,要么被追杀。这瞎眼老头难道…… 想到这儿,吴刚顿时瞪大了眸子,忙道:“属下这就调派人手加强主子身边的戒备!” “不必了。”凌刃寒放下手,语气淡然道:“看好宁婉,别让她跟那人有太多接触。” “是。” 吴刚虽不明所以,可既然主子交代,他自然照办。说来奇怪,最近这京城里,那些个大人物倒是来来回回的出现不少,且或多或少都跟宁大小姐扯上些关系。 可宁大小姐一个草包,跟这些人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他抬头看向自家主子,却见凌刃寒正闭目调息,脸色微微发白,于是赶忙出去守在门口,给自家主子放风。 这边宁婉喝碗姜汤,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左右闲来无事,用软软的话来说,她家小姐每天的日子,过的犹如神仙,混吃等死。 宁大小姐对这番言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可不就是小仙女么? 不过,宁婉眼下对自己在街头上无意间撞见的那个老乞丐颇为感兴趣,说实在的,宁婉第一眼看见那老乞丐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他的那双眼睛看起来像是被烫瞎的,疤痕看着尤其恐怖。所以没人敢给赏钱也是因为他那副尊荣。 宁婉与蒙澈前脚出门,后脚五嬷嬷便擦着手出来,见宁婉又出门,不禁好奇道:“小姐这是做什么去?” 软软捂住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道:“嬷嬷可别问了,奴婢都没脸说了,咱家小姐穷的揭不开锅,要出门打劫乞丐了。” “什么?”五嬷嬷瞪大了眼睛,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 不多时,长街之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大摇大摆的跟在一个乞丐身后,这乞丐是个年轻小伙子,方才乞讨的时候还是个瘸腿的,结果眨眼功夫就能活蹦乱跳了,不止如此,还跑去成衣铺子买了身衣裳换上,又成了个俊美小少年。 宁婉冷笑一声,抱着胳膊跟了上去。 蒙澈虽然看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是看宁婉的脸色,小家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人要打。 姐弟俩一路跟着乞丐拐进一处巷子里,这条巷子,别说是个人了,鸡鸣狗吠生都没有,打劫的都不选这条道儿蹲着。 宁婉的视线始终落在年轻乞丐看似随意,实则故意走走停停,引他们跟上的步伐,冷笑一声,心道:跟老娘玩反侦察这套?行,老娘陪你玩! 她假装没发现年轻乞丐的心思,朝着蒙澈使了个眼色,蒙澈挠挠脑袋,然后转身隐匿到暗处。 走着走着,大概是察觉身后脚步声少了一人,乞丐忽的停下脚步,眯着眼睛打量起宁婉来,一边打量,一边啧啧的砸吧嘴,“模样虽差强人意,不过也配的上小爷了。” 差强人意这四个字,险些没把宁婉给气笑了,她活动了下筋骨,一步步的朝着年轻乞丐走了过去,似笑非笑道:“哦?你倒是说说,老娘差在哪儿了?” “这还用我说?你心里没点数?”年轻乞丐一副看土鳖的表情盯着宁婉看了一会儿,一脸鄙夷道:“没有女人味儿!” 宁婉脚步猛地一顿,垂下头看了眼自己打扮的跟个纯爷们似的装扮,忽的气笑了。 不等她开口,那年轻乞丐再度问道:“你什么人?跟着小爷莫不是觊觎小爷的美色?说清楚,小爷可是不会看上你这等凡夫俗子的。” “你放心,老娘今天跟着你,只为了一件事。”宁大小姐开始揉捏手腕,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也不知道几巴掌能糊飞这少年。 这年轻乞丐头两天还没见过,不过这两天倒是总出现在老乞丐四周,有赏赐老乞丐的,有时候也就有他一份,且老乞丐走后,慕名而来的人也会把赏钱给他。 因此,这两日光景,小乞丐过的可以说是跟神仙似的。 他嘲讽的看了宁婉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宅子,“你长的虽然丑了点,不过小爷陪你玩玩也可以,怎么着,敢不敢跟我进去?” 宁婉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眸子里除了漠然寒气再无其他。 她抱着胳膊,举起手,静静地看着年轻乞丐。 “哟,这双手倒是好看,小爷摸摸。” 年轻乞丐说着,就要去摸宁婉,谁知,宁小姐忽的冷笑一声,眨眼功夫又收起笑意,冷声道:“蒙澈!给我打!” 年轻乞丐正要回头,然而脑袋转到一般,一记拳头便砸了上来。紧接着,蒙澈的拳头如暴雨梨花似的,疯了一样招呼起他来。 宁小姐在一旁吹着指甲,笑的一脸温柔,道:“我问你,白天你身边那个老乞丐,住在哪儿?” “什么,什么老乞丐?没有,没有……嗷嗷,疼!” 宁婉笑了笑,好整以暇的看了年轻乞丐一眼,淡淡道:“你不说也可以,方才骗了不少银子吧?没关系,我去帮你叫些同伴过来,有钱同享嘛,你说对不对?” 一听宁婉打的这个主意,年轻乞丐气的脸都绿了,不过也看不大出来此时他的脸肿成了猪头,绿不绿的也无关紧要。 他深吸了口气,眯着眼睛愤愤的瞪着宁婉,“无耻!哼!你说的那位财神爷,我知道在哪儿,不过,我有个条件。” 第一百五十三章:您总算是来了 宁婉翻了个白眼,鄙夷道:“真他么的是把你们惯出来的!还想讲条件?蒙澈,往死里打!” 蒙澈一听,立马将手指捏的咯吱咯吱响。 小乞丐吓得瞪大了眼睛,欲哭无泪道:“做人不带这样的,你们欺负人!” “乖,”宁婉拍了拍小乞丐的脑袋,笑了声,道:“带我找到他,我可以赏你些银钱。” “谁稀罕你的银子了!”小乞丐猛地瞪了宁婉一眼,小眼睛里满是鄙夷,望着宁婉,一脸向往道:“我看你俩的打扮和模样,又是从千岁府里出来,你们是九千岁身边的小太监吧?” “不是。” 蒙澈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太监是什么意思。一听小乞丐这么说,立马板着脸反驳。 倒是宁婉,微微有些诧异,这小乞丐怎么知道她从千岁府出来?按理说,如果有人跟踪或者监视自己,她应该是第一时间就能察觉。 可这小乞丐,居然能在她不知不觉间,摸清她的来路? 呵,有意思。 宁婉摸着下巴,点点头,“是,我是九千岁身边伺候洗漱的太监,小寒子。” “小寒子?”小乞丐念了一声,然后满脸鄙夷道:“怎么这么难听?” 话音未落,宁婉一巴掌拍在小乞丐的脑袋上,“难听么?” “不难听,不难听。”这年头,会打人的是大爷。 他欲哭无泪的揉着小脑袋,委屈巴巴道:“你可别把我打傻了,我还指着这个脑子日后平步青云呢?你要是给我打傻了,我饿死街头你负责啊?” “你?平步青云?”宁婉来了几分兴趣,好笑的望着小乞丐,“你打算怎么平步青云?” 平步青云这种鬼话,都是用来忽悠人的。天底下真的能爬的很顺畅的人,也一定会摔得很麻溜。 小乞丐傲娇的仰起头,一脸认真道:“你不信我?我都想好了,听说太监都喜欢收干儿子,我琢磨着,以我的姿色和机灵劲儿,九千岁怎么也得收我当个干儿子吧?到时候,就轮到我大展拳脚了!” 太监收干儿子这种事,历朝历代都不罕见。只不过这干儿子收的很有水准,有些人是为了收干儿子给自己养老送终的,也有人收漂亮的干儿子,方便自己行龌龊之事的。 千岁府里的太监,至少宁婉目前看来,好像没有一个有这种奇怪怪癖的。 小皇帝身边的太监,似乎也没有。 大约是已经被凌刃寒清理过一遍,留下的都是些手脚背景都干净的,或者就是已经知晓是太后那边的细作,故作留在小皇帝身边,方便给太后传递一些他们想让太后知道的消息。 别问宁婉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没看过无间道,还没听过墙角啊? 凌刃寒的墙角不好听,小皇帝的墙角还是马马虎虎的。 外面都传,小皇帝偏信太监,宠溺奸臣,说凌刃寒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奸臣。他一手掌握朝政大权,一边给朝堂百官施压,让他们半点见不得人的事儿都干不得。 可世人唾骂归唾骂,却唯一忘记了一点,这么多年来,以西厂的实力和凌刃寒的地位,但凡他想坐上那个位置,轻而易举,可他没有,不仅没有,从尽心尽力的教授小皇帝。 收回思绪,宁婉一想到凌刃寒,脑子里莫名的就出现许多画面。她发现一个很可怕的事情——她居然开始为凌刃寒鸣不平了。 “你脸怎么那么红啊?”小乞丐笑的一脸高深莫测,意味深长的望着宁婉,调侃道:“你该不会是做了那种梦吧?” “蒙澈,打!” 宁小姐嘿嘿一笑,一声令下,瞬间,蒙澈抡起拳头,便朝着小乞丐砸了下去。那惨叫声,隔着街巷子都能听到,吓得各家各户鸡鸣狗吠的,好不闹腾。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蒙澈拎着小乞丐的衣领,宁婉跟在他身后,三人晃晃悠悠的到了一家青楼的后门。 烟花柳巷,白日里一般都寂静的很,一则是没有生意,二则是养精蓄锐。 是以这一条烟花柳巷,基本都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宁婉停下脚步,回看向小乞丐,想了想,沉声道:“虽然这种事,我理解你。但是,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见那老乞丐,你若是再耍花样,我就把你扔进蛇窟窿里面,让你喂蛇!” 她故意说得凶巴巴的,小乞丐一听,脸色大变,忙举起手解释道:“不是,那老东西就在里面,我要是骗你,就让九千岁收我做干闺女!” 他语气真诚,严肃的盯着宁婉。 可大约是小乞丐眼睛不够大的缘故,盯着宁婉的时候,总让宁婉有种他在说梦话的感觉。 宁小姐深深的叹了口气,拍拍小乞丐的肩膀,“你知道,九千岁的干儿子,你的干兄弟是谁么?” 小乞丐想了想,指了指天。 “既然知道,你还敢跟皇帝称兄道弟?” 宁婉这话一出,小乞丐立马不乐意道:“我可是我们村儿里最有前途的!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必会平步青云!”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险些咬了舌头。 宁婉也不打击他的积极性,转身上前敲了敲门。 声音刚落下,后门竟是直接打开,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抱着胳膊,上下打量起宁婉,那眼神儿,恨不得把宁婉剥开了来看似的。 宁小姐不动声色的挺了挺胸脯,刚挺起来,就见老,鸨忽然伸出魔爪,一把按在宁婉的脑门上,探了探温度,然后满脸不解道:“脑子也没烧坏,怎么带着个小孩来逛青,楼?” 说话间,老,鸨却还是让开了路,连问一声宁婉是谁都不曾。 小乞丐倒是不客气,跟在宁婉屁,股后面一路往前走,绕过一处院子,只见一栋单独的阁楼矗立在院子不远处。 老,鸨在前面领路,一边走一边道:“早知道你要来,但是没想到你来的这么迟,且走快些吧。” 知道她要来? 宁婉听闻这话,倒是微微一怔。她下意识的朝着老,鸨的脚下观察去,却见老,鸨步履轻盈,下盘稳健,是个练家子。 但是让宁婉心中疑惑的是,这老,鸨总觉得有些怪异,好像对她并不陌生的样子。 摇了摇脑袋,宁婉深吸了口气,跟着老,鸨加快步伐往楼上走去。 楼内飘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儿,不似寻常青,楼里那般熏脑仁儿疼的那般浓郁,但是这味道虽然清新,却也十分妖,娆,闻着便仿佛能瞧见美人儿的曼妙舞姿一般。 宁婉对香研究不多,不过也知道这种香,用在青,楼这种地方,并不奇怪。无毒无害,只不过令人情绪格外高涨而已。 好在一行三人,蒙澈心性不全,是个孩子,别说是熏香了,就是给他吃了药,他也能运功给逼出来。不过,令宁婉诧异的是一只跟在她身侧的小乞丐,一脸淡定从容,似乎早已习惯一般。 不多时,老,鸨停在一处厢房外,毕恭毕敬的敲了敲门,“卿爷,人到了。” 里面没有动静,仿佛没人一般。 老,鸨见状,又道:“卿爷,您可别是贪杯睡着了?” “老子没喝酒!” 只听‘哐当’一声,里面似有人砸了个酒壶过来,那酒壶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要不是宁婉在千岁府早已见多了大场面,此时此刻,只怕是要被吓得小心脏都跳出来。 倒是蒙澈,手心一紧,险些一把长剑就拔了出来。 他动手的瞬间,宁婉一把按住他的手背,轻轻地摇摇头,示意他别动。 蒙澈撅着嘴,不高兴的皱起眉头,抱着剑一副小爷心情不好,莫挨老子的模样。 师菡看了只想笑,不过,不等她笑出来,房门便被打开。 屋内,瞎眼睛乞丐衣衫整洁,胡子梳头额一丝不苟,正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那双恐怖的脸正对着宁婉。 他靠声音识别方向。没有声音,也有呼吸。 老,鸨看见瞎眼老头的瞬间,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立马笑着道:“卿爷,那我先下去了,您先忙。” 她说着,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看她对着瞎眼老头的态度,恭敬的如同伺候父母。 不过,最令人没想到的是,白日里乞讨为生的瞎眼老头,居然能在这种销金窝里潇洒,还让老,鸨亲自服务。 而且,看他此时的打扮,与白日里全然不像是一个人。 宁婉好奇的打量着瞎眼乞丐,见他双手负在身后,面色沉重的看着自己,宁小姐不禁笑着打破沉默,“老人家在这儿等我?” 瞎眼乞丐闻言,怅然的叹了口气,“是啊,等候已久。” 宁婉:“……” 您也没说您约老娘了啊! 不过,瞎眼乞丐周身气度陡然间发生变化,这副姿态,哪里像是个乞丐,说是世家家主也不为过。 老乞丐恍然失笑,叹了口气,抬手摸上自己的眼睛,哽咽道:“吓着小主人了吧?这伤口处理不及时,现如今也补救无法了。” 小主人? 宁婉扭头看了看小乞丐,“说你呢?” 小乞丐翻了个白眼。 宁婉又扭过头去看蒙澈,后者撅着嘴,恶狠狠的瞪着乞丐一眼,没说哈。 宁婉哭笑不得,正纳闷之际,却见老乞丐忽然掀开袍子跪了下来,然后朝着宁婉抱了抱拳,恭敬道:“小主子,小老儿开了这家青,楼,等了您这么长时间,您总算是来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父亲大人真是老当益壮啊 这话说的,好像她总逛青,楼似的。 宁婉缩了缩身子,一脸莫名的盯着老乞丐看了一会儿,有些不适应的道:“我平日里都不来这种地方的,今天带着孩子来开开眼界,你别误会。” 蒙澈挠挠头,想了想,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嗯,姐姐外面有人了,这里,不来的。” ‘噗’……的一声,宁婉还没开口,反倒是一旁的小乞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指着宁婉,一副你小子果然如此的模样,笑的好不得意。也不知道为什么,宁婉总觉得蒙澈这个外面有人了,说的是凌刃寒。 她老脸瞬间通红,嗔了蒙澈一眼,干咳一声,假装自己没听见。 老乞丐叹了口气,倒是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他起身朝着宁婉行了一礼,恭敬道:“小主子,里面叙话可好?” 宁婉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老乞丐,说实话,她这人天生没什么悲天悯人的心思,只是这老乞丐让她实在感到有些有趣,且还有些莫名的熟悉。宁小姐知道,原主这副身子里缺失了一段记忆,她其实并不太在意缺失的是什么,反正跟她的关系也不大。 但是,总归是觉得不太对劲儿,尤其是眼下这种情形。她离不开京城不说,还在京城的朝局里头越陷越深。她若是不早些做点准备,只怕日后要受人掣肘,举步维艰。 思及此,宁婉跟着老乞丐进了厢房,蒙澈一进屋,就跑去拨弄着垂帘后的一把琴,似乎颇为感兴趣的模样。 小乞丐拿了赏钱,乐得去找姑娘,也不在两人跟前碍眼。 两人在桌前坐下,老乞丐施施然的给宁婉倒了茶,一脸愤懑道:“让小主子受委屈了!没想到小主子这些时日,为了隐瞒行踪,竟藏在千岁府中,害得我好找啊。” 宁婉莫名的从这番话中听出一丝委屈。可说实在的,凌刃寒那厮除了脾气差点,行事果决了点,人还是很不错的。长的好看,身材也不错,最主要的是,他府里的厨子手艺不错。 思及此,宁婉摆摆手,一脸淡定道:“你找我作甚?” 老乞丐一听这话,立马举起手,信誓旦旦道:“自然是守护小主子,不让任何人欺负小主子!” 宁婉此刻心下警铃大作,她失忆的事情,就连五嬷嬷和软软都不知道,之前在宁凰和宁世海面前险些被发现她是个冒牌货,如今面对一个刚见面的老乞丐,宁婉自然也不会立刻卸下防备。 她敲了敲桌面,似笑非笑的盯着老乞丐,却不说话。 老乞丐虽然看不见,可隐约的也能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皱起眉头,似是沉吟片刻,然后叹了口气,道:“小主子,您是生我的气了吗?” “当时我赶回来的时候,小主子已经不见了踪迹,人人都说小主子死了,我却是不信的,小主子吉人自有天相,怎会无缘无故的就坠崖死了呢?” “坠崖……”宁婉半眯起眸子,如果这老乞丐说的是真的,那她忘记的那些事情,是否跟坠崖有关? 想到这儿,宁婉忙继续问道:“那坠崖之前呢?” 老乞丐长叹一口气,感慨道:“小老儿常年在外替小主子收集情报,不在小主子身边,坠崖之前,小主子可是风光无二啊,不过我遇到小主子的第一回,就认出来了。就是这个气息,不会错。小主子,您可是让我担心坏了啊!” 宁婉懵了。 她一个丞相府不受宠的嫡女,即便是被当成废物养,也没有道理结实江湖上的人。更何况,这老乞丐一看就知道身份不简单。尤其是这一身气质,根本不是寻常江湖人士能有的。 她脑子里无数种可能飞快闪过,若说是老乞丐对自己别有所图吧,她一无所有,除了祖传的美貌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能被惦记的。 若说老乞丐忽悠自己吧,好像也没这个必要。 所以,原主到底曾经经历过什么? 宁婉只觉得头疼。然而,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这声音,还十分的熟悉。 “哎,大人,大人您不能进去!” “放肆!你可知你拦着的是什么人?” “哎哟,官爷,不管您是什么人,我们这儿也有我们的规矩啊,您这么闯入其他客人的屋子,我这生意以后不好做啊。” “谁管你生意好不好做!滚开!” …… 随着一声怒斥,紧接着,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外面小厮的腿还没收回去,就被一双手一把拖住,然后猛地一个用力,他只觉得自己仿佛飞起来了,下一刻,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蒙澈拍拍手,正要继续对付外面那些人,宁婉却几时叫住他,淡淡道:“别乱来,过来吃点心。” 她语气温柔,像是寻常人家的姐弟俩。蒙澈哼了一声,转身跑到宁婉身边,摸起一块糕点便啃了起来。 门外,一张熟悉的老脸正怒气冲冲的瞪着宁婉,仿佛宁婉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似的。 宁小姐一脸淡定,默默地看着门外那人,扯起嘴角,笑道:“哟?今个儿是什么日子,父亲大人居然也来逛青,楼?” “宁婉!”宁世海脸色铁青,身后跟着的同僚皆用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看着这父女二人。 上阵父子兵听说过,却没见过逛青,楼父女俩的。 这还真是有趣的紧。 宁婉满脸不在乎的掏了掏耳朵,笑嘻嘻的望着门外的宁世海,似笑非笑道:“父亲大人声音小一点,如此清幽雅致之地,你这么大呼小叫,吓着姑娘们可就不好了。” 老乞丐早已从暗门离开了,他的身份不宜让人察觉。尤其是,来人还是当朝丞相宁世海。如今朝堂大半官员每日都给老乞丐撒过赏钱,对他的样貌那自然是熟悉的。 因此,屋内此时只有宁婉和蒙澈二人。 小蒙澈生的细皮嫩,肉的,外加常年练功,身形修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里的小倌儿呢。 宁世海目光死死地瞪着宁婉和蒙澈,气的牙齿都在打颤,“不知廉耻的东西!今日我就好好管教管教你!” 他说着,一甩袖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视线在屋内扫视一圈,却没瞧见什么能为他所用的东西。宁世海脸色一沉,看了眼柜子上的鸡毛掸子,二话不说,抄了起来。 宁婉一动不动,撑着下巴,看了眼门外围观的官员,心中一阵冷笑。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朝廷律令,当朝官员是不得来这种地方的。不过,水至清则无鱼,因此律令虽然有这一条,不过朝臣们彼此之间都会互相留一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西厂的眼线,想必也是知晓这事儿的。不过,凌刃寒似乎也没拆穿他们。 思及此,宁婉忽的笑了起来,满脸讥讽的对上宁世海的视线,“管教?早干嘛去了?” 宁世海一怔,“你,你说什么!” “父亲大人,年纪轻轻,怎么耳朵还不好使了?我在宝善堂有相熟的大夫,要不给你引荐引荐?” 宁婉对宁世海早已没了什么血脉亲情的顾忌,她也从来不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主。区区一个宁世海,就想对她动手?当她宁婉这么多年的饭都是白吃的吗? 思及此,宁婉扯起嘴角,手指抠着桌面,继续道:“或者说,您怕我把您身为丞相,去大白天逛青,楼的事儿抖落出去,丢了您的脸面?” 宁世海脸色愈发难看! 他脸色铁青的瞪着宁婉,怒道:“你给我闭嘴!” 说着,抄起鸡毛掸子便朝着宁婉打了过来。 宁婉一动不动,好整以暇的嗑着瓜子,满脸惬意道:“啧啧,父亲大人真是老当益壮啊,难怪还有精力来这里。” “宁婉!你放肆!” 宁世海大怒,厉喝一声便要动手。 可谁知宁婉不仅不着急,反倒是一脸淡定的望着宁世海,似笑非笑道:“丞相大人,明日我还要进宫给陛下上课,到时候我若是不小心说漏了嘴,您可别怪我。” 她语气淡然,丝毫没有威胁的意思。可这话,分明就是在告诫宁世海,你敢碰老娘一下,老娘明天就告你的状啊! 宁世海气的浑身颤抖,一把胡子都在哆嗦,手上的鸡毛掸子分明已经到了宁婉头顶,却没敢落下去。 宁婉眨眨眼,“丞相大人,胳膊不累吗?” 被宁婉这么接连几句话下来,宁世海纵使有满腔怒气,此时也只剩下无奈。他冷哼一声,将鸡毛掸子猛地扔到一旁,然后恶狠狠的瞪了宁婉一眼,“逆女!还不收拾好,跟我回去!” 这些日子宁婉一直住在千岁府,这事儿传的沸沸扬扬,甚至还有人跑上门来恭喜宁世海。可其中苦楚,只有宁世海自己明白。凌刃寒这些日子暗中打压与他交好的那些朝臣,这还不算,就连他暗中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产业,也被那阉贼祸害的七七八八。 也不知是不是宁婉这个逆女在凌刃寒耳边说了些什么。 宁婉眨眨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宁世海,“跟你回去?你当我傻啊!” 她话音刚落,便见宁世海招招手,朝着门外喊道:“来人,把她给我带回去。” 说话间,门外瞬间涌入一群打手模样的男人,一个个的将宁婉团团围住,看起来身手也都不差。宁婉就奇怪了,宁世海逛个青,楼怎么这么大阵仗?难道是亏心事做多了,生怕在床上遭了毒手? 第一百五十五章:放火烧自己 不等宁婉反应,那些人便朝着宁婉围了上来。 蒙澈拳头紧紧地攥成一团,正要跟人动手,宁婉却忽的扯起嗓子高声喊道:“救命啊!丞相大人逛青,楼不给银子啦!来人啊!” 宁婉的嗓门极大,这一嗓子下去,楼里的姑娘们纷纷从房内出来,探着脑袋往上面张望。 “丞相大人这是想白女票?” “啧,真是没看出来,堂堂丞相居然这么厚颜无耻!” “谁说不是,要不然还是让妈妈报官吧?” “报什么官?他不就是官?” “啊呸!不要脸!” …… 那些姑娘们的议论声不大不小,恰好都传进了宁世海的耳中。霎时间,宁世海的一张老脸宛若吃了苍蝇一般,那些打手也停下动作,回头看着他。 宁世海气的咬牙切齿,宁婉依然笑容满面的望着他。 “好,好极了!好极了!”宁世海连说两个好极了,俨然是被气的够呛,他狠狠的瞪了宁婉两眼后,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可谁知,变故横生。 宁婉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蹲大牢,竟然是因为逛青楼。 她的一世英名啊! 这边宁世海前脚出门,还没走两步,阁楼下,两队身穿绣花锦袍的西厂厂卫便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一声令下:“全部带走!” 宁世海和其他几位朝臣大人皆愣住了,方才还淡定自若,官架子十足,此时此刻,就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四下乱窜。这西厂,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过来!这不是诚心跟他们为难么? 宁世海倒是镇定自若,下了楼,脊背笔直的对上西厂厂卫,“放肆!你可知我是谁!尔等竟敢……” “管你是谁!千岁有令,今日有贼人于行不轨之事,逃匿无踪,疑似藏身这家青,楼,这里面不光是活人,就算是一只活的蚂蚁,也要带走。” 厂卫说完,一把扒拉开宁世海,抬头看向楼上,大手一挥,道:“那上面还有,抓起来!” 于是乎,宁小姐甚至没来得及挣扎一二,就被带走了。 宁小姐想哭,她真的什么都没干啊,连漂亮美人儿都没瞧见一个,这就把她带走,太亏了吧! 蒙澈只觉得好玩,跟在宁婉身后,难得的没有动手的打算。可问题是,他的确没动手,半路上就没了人影。宁小姐苦笑,多次想跟西厂的兄弟们攀扯关系,结果都被无情拒绝。 宁小姐欲哭无泪,就这么一路被带到了西厂的牢房。 这牢房,宁婉不是第一次来。但是谁能想到,西厂牢房除了水牢和普通牢房外,还有他娘的暗牢啊!伸手不见五指,黑黢黢的一片。 “大哥,能不能借个火?”宁婉趴在实心门上,朝着外面喊了声。结果门外,毫无动静。 这门她也打不开,实在是气的宁小姐只想骂人。 “不借火也行,好歹跟我说说话啊!” 门外,依旧一片沉默。 宁婉欲哭无泪,默默地抱住了自己弱小的身子。可就在这是,墙壁上,似乎传来‘咔嚓’一声,仿佛开了个小窗。宁婉看不见,只能凭直觉朝着小窗口的方向,“小乌龟,有本事你进来啊!” 墙外,一道身影缓缓靠近,黑暗中,宁婉只觉得有一双森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自己,那视线,如芒在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杀意。 宁婉这辈子对别的东西后知后觉,唯独对杀气,格外敏,感。 外面这人,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不禁站了起来,挺直脊背,笑嘻嘻的朝着那道视线对了上去,“你这么盯着我,难不成,是看上我了?” 墙外,那人似是冷嗤了一声,随后声音一沉,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宁婉摸摸鼻子,一本正经道:“我是你祖宗!” 墙外,那人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后声音冷的如同冰渣子似的,“嘴硬?你可知,西厂里有多少审讯人的手段?” 宁婉虽然没有全部见识过,可也听过一句话,没有西厂问不出来的真相。 而且最变态的是,这种冷兵器时代的手段,丝毫不亚于高科技。前世宁婉曾有一个朋友,将全世界的审讯手段都研究了一遍,归根究底,最狠的手段其实不是肉体上的折磨,而是精神上的摧残。就是将人的信念,一点点的敲碎。让你每天活在绝望中,连死都做不到,直到最后,人如同行尸走肉,也就没有什么能说与不能说的区别了。 这种手段,无关乎人的意志力,恰恰相反,正是利用你的意志力,拼死的折磨你。 宁婉抱起胳膊,冷笑了声,道:“你们有多少手段,关我什么事儿?” “哼!找死!” 那人说罢,‘哗啦’一声合上墙壁上的小窗户。 屋内,再次死一般的寂静。宁婉心里大概猜测,这人问的自己是谁,另有所指。 就丞相府废柴宁婉宁大小姐的名声,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没道理这人不知道。而且,这人能够在西厂将自己关押起来,看来应该是有些地位。 至少,对凌刃寒来说,是个不一样的存在。 宁婉深吸了口气,正琢磨着对策,突然,墙角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朝着她爬了过来。 这地方,该不会是老鼠蟑螂吧? 宁婉心下猛地一沉,立马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人处于黑暗中,其他几大感官就会放大,宁婉接受过特殊训练,对这种反应格外敏,感。 她只觉得地上似有什么东西游走,忽然,那东西朝着她飞快的窜了过来。 “蛇?” 宁婉大惊,二话不说,从头上拔下簪子便猛地往地上一扎,猛地用力一划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喷洒在手背上,紧接着,难闻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地上那条蛇连挣扎都不曾有,就被宁婉分成了两半。 然而,这还不算完,角落里,四面八方,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靠近,将宁婉包围起来。 宁大小姐虽然不怕这东西,却也不是傻子,自己这是被关在蛇窝里了啊! 她踩了踩自己脚下的茅草,眸子一眯,忽的攥紧簪子,一脚扫去,似是将茅草堆成垛儿,手上簪子朝着地面猛地用力一哗啦。 这地面铺的也不知是什么石头,宁婉这么这么一划拉,原本只是簪子与地面擦出了些火花,可火花遇到茅草,‘蹭’的一下,一团火儿便着了起来。 宁婉一看,二话不说,扯下自己的腰带一燎,瞬间,好好的一条腰带便烧了起来,此时,宁婉这才借着火光看清屋内的情形,地上茅草不少,加上此地干燥,一小片着火后,就开始大范围的烧了起来。 而宁婉挥着手上的腰带吓唬那些想要靠近自己的蛇,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些蛇要是没毒的话,她就烤熟了,送给方才那货吃! 而此时,西厂牢房外,一个身穿紫色锦袍,戴着礼帽的大太监正神情严肃的站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身后,小太监恭恭敬敬的道:“公公,这事儿若是让九千岁知道了,怕是要不高兴啊。” 大太监闻言,脸色猛地一沉,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冷声道:“这女子接近九千岁必定居心不良!丞相府的嫡女本是废物一个,怎么可能短短时间之内,就能把朝臣陛下以及太后耍的团团转!更何况,即便她身份没问题,可咱家决不能看见第二个女人出现,坏了千岁的好事儿。” “啊?”小太监一脸不解的望着跟前的大太监,好奇道:“千岁身边,除了宁婉,几时还有旁的女子?” 那大太监一听这话,脸上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想到那个人,他就恨得牙痒痒。 “那人啊……哼,好在她已经死了。” 这边大太监正坐等着收网,他放进去的那些毒蛇,足够里面的宁婉喝一壶了。 然而,就在这时,牢房内,一个厂卫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紧张道:“不好了公公,宁小姐在自己的牢房里放了一把火,这是要烧死自己的节奏啊!” “火?哪儿来的火!” 厂卫皱眉,挠了挠脑袋,同样不解道:“哪儿来的火,这,属下也不知道啊。” “公公,您虽然是九千岁从未正是拜过名的夫子,可这千岁的事儿,您还是别管吧。” “你说什么!”大太监忽的怒斥一声,扭头狠狠地瞪了小太监一眼,不悦道:“咱家亲自拉扯大的孩子,如今就不让我管着了?岂有此理!” “公公,还是先灭火吧,里面浓烟怕是也能熏死人的。” 厂卫都快哭了,要不是这位仗着自己对九千岁有教导之恩的话,他才不愿意在这儿守大牢呢。 可谁承想,大太监是铁了心想熏死宁婉,这厂卫刚说完,他便厉声一声:“绝无可能!” “放肆!” 大太监话音刚落,一道绯色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黑色的披风像是藏了满满的杀气,那人脚步极快,气势汹汹的,连大太监的话都没顾得上,便直奔牢房了。 此时,暗房内,宁婉都快被呛死了,她捂着嘴巴,耳边满是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是被吓得乱窜的蛇,就是那些已经被烤熟了的尸体。 宁婉仰起头,长叹一声,委屈道:“凌刃寒,你再不来,老娘就被烤熟了。”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 第一百五十六章:小美人儿别怕 宁婉来不及看清楚那人是谁,二话不说,当即脚下一跳,朝着那人便扑了过去。门外那人一袭青色的锦袍,神色慌张,刚打开门,就被一道身影缠上。 那人手脚并用,死死地缠在他身上,八爪鱼似的,甩都甩不掉。凌刃寒身子一僵,随后高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安稳的落了地,还好这小东西没被烤成肉串,否则还得辛苦西厂的人去找西域那边的佐料。 紧紧跟随九千岁而来的厂卫见状,忙垂下脑袋,非礼勿视。 这女人,果然大胆的很!九千岁也敢说抱就抱? 确认宁婉无恙,凌刃寒抬起手,轻轻地在她背上拍了两下,正要开口安抚两句,宁小姐忽的抬起手,举起一条被她生生捏死的蛇,笑问道:“来的正好,请你吃烧烤!” “宁婉!” 霎时间,凌刃寒只觉得气血翻涌,那双狭长的眸子倏的迷成一条缝,一字一句道:“下来!” “我不,太累了!”宁婉身子一软,绵绵的趴在凌刃寒身上,手里的蛇被她顺手往石门里一扔,瞬间又是‘滋啦’一声,眨眼功夫便烤焦了。 凌刃寒沉着脸,一动不动,既没有掰开宁婉,却也没松口的意思。两人就这么僵持起来。 牢房里的火势蔓延不出来,地上的茅草烧完了,也就自然而然的该灭了。 厂卫们倒是无妨,只是九千岁呆在这烟熏火燎的地方,实在是不像话。 于是乎,便有不识眼色的厂卫上前,主动道:“千岁,属下带她出去。” 话刚说完,九千岁的眸子便宛若鹰隼,锐利的扫过说话的年轻厂卫,冷声道:“滚。” 说罢,九千岁就这么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身上还挂着一个宁小姐。 待凌刃寒离开后,身旁的老厂卫深深地看了这新来的一眼,安抚道:“见过找死的,像你这么想死的渣渣都不剩的,头一个啊。” 说完,他拍拍这人肩膀,跟着走了。 西厂众人,能在九千岁跟前露脸的,多数都是见过宁婉的。只不过今天去抓宁婉的那一批人,并非是时常出外办差的厂卫,因此对宁婉难免有些陌生。 此时一看见九千岁抱着宁婉出来,一时间纷纷吓破了胆子,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这一幕。 西厂牢房外,日光明媚,虽然四处依旧满是森严冰冷的气息,可宁婉在感受到温度的瞬间,猛地抬起头,浑身的鸡皮疙瘩也渐渐退去。 耳边,传来凌刃寒一声轻笑,他低声道:“怕蛇?” 宁婉身子猛地僵住,脑门上的虚汗在日光的映射下,闪着晶莹。 她怕蛇。 但是,有个人说过,越是害怕的东西,越是要表现的不害怕,这样,别人就无法用这东西威胁你了。她在牢房里放火,实属无奈之举,逃出牢房的那一刻,一条蛇缠住她的手,她只能闭着眼睛将它生生掐死。原以为自己做的不动声色,却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见她不吭声,凌刃寒拍了怕她的后背,“先去泡个温泉,换身衣裳,我还有点事,晚点来接你。” 说罢,凌刃寒朝着暗处唤道:“吴刚。” 始终跟在凌刃寒身边的侍卫吴刚,在西厂众人眼里,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因为这是唯一一个能够在九千岁身边呆这么多年,且深得信任的人,算是最最得宠的红人了。 见到熟悉的人,宁婉这才松开凌刃寒,转眼功夫,又恢复那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模样,“凌刃寒,我饿了。” 九千岁无奈摇头,却也不见生气,只吩咐道:“去宝善楼定一桌餐食送来。” 厂卫抱拳应下,随后忙转身去办。 宁婉抬起头看了看天,也不知低头说了句什么,大约就是小乌龟你给老娘等着之类的话,随后转身,熟门熟路的往紫竹林去了。 吴刚立马跟上。 直到宁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凌刃寒手指漫不经心的转着扳指,冷声道:“出来吧。” 他身后的厂卫迅速散开,让开一条道。 而此时,牢房内,一道紫色身影这才缓缓走了出来。 紫衣太监身形佝偻,戴着黑色高礼帽,双手搭在身前,脸上愠怒尤为明显,他看了四下的人一眼,冷斥道:“退下。” 众人纷纷退下。 紫衣太监早些年也曾在西厂,只不过那时的西厂还远没有如今这般势大。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自知管不住你,可那女子,来历不明,我怎能放心她在你身边?” 紫衣太监一开口,一块金色的牌子‘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那牌子上,郝然写着都督二字。 牌子砸低的瞬间,紫衣太监脸色大变,他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出声道:“你这是作什么!西厂交付与你已有多年,这如今势头正好,你这是要为了一个女子跟我怄气吗?” 凌刃寒身形纤弱,单从背影来看,甚至还有些瘦削薄弱的感觉,若非他身形高挑,加上自身气质加持,否则任凭谁看了这副身板,和这张俊俏的脸蛋儿,都不会相信,就是这个人,年方十二便接管西厂,雷霆手段,迅速将西厂势力壮大至今。 “你多虑了。”凌刃寒嗤笑一声,浑身寒意迸射而出,一字一句道:“西厂都督令咱家交出来,你大可以试试拿着这块令牌,没有我的允许你是否还能号令西厂厂卫!” 紫衣太监身子猛地一颤,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望着凌刃寒,“我何曾想过要重掌西厂啊……我只不过是对此女子不放心,怕她毁了你!” 凌刃寒眸子里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她毁了我,我亦心甘情愿。可是换做旁的任何一个人,胆敢毁我,忤逆我,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话落,忽的手掌翻动,地上的令牌瞬间‘咔嚓’一声,碎成两半。 那块都督令,原先是有两块的。紫衣太监作为西厂的第一任都督,自然是持有一块。后来凌刃寒上位,倒也没收回那块令牌,无非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却没想到,今日险些因为这块牌子酿成祸事! 紫衣太监嘴唇一阵哆嗦,身后湿了一大片,他缓缓垂下头,脑门磕在地上,恭敬道:“是。九千岁。” 这么些年,西厂都是把他当太上皇似的供着,他明里暗里做些什么,凌刃寒也从不当回事儿,却没想到,今日竟是为了一个女人,直接断了他在西厂的一切特权。 是命啊。 凌刃寒处理完这边的事儿后,换回自己那身绯红色蟒纹锦袍,顺手拿了两颗核桃,便去了紫树林。 吴刚守在紫竹林外百米处,紫竹林内水雾缭绕,巨石上摆着肉和糕点,还有些果子酒。 宁婉懒洋洋的泡在温泉里,双手趴在台阶上,听到身后有动静,她还以为是刚才送吃的出去的小宫女又回来了,于是她拍了怕自己的肩膀,哼唧道:“美人儿,帮我捏捏肩,有点酸。” 刚才在牢房里紧张过度,这会儿宁婉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何止是胳膊酸啊,她心也酸。 来人脚步微微一顿,随后倒也没说什么,只在宁婉身后的巨石上坐了下来,抬起手,自然而然的在宁婉的肩头拿捏起来。 宁婉舒服的像是只懒猫,哼哼唧唧的。 她一边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小口,感慨道:“小美人儿,你这双手真软。” 她说着,一双爪子不安分的握住了人家的小手,捏了捏,软。又捏了捏,太软了。 宁婉自幼练枪练刀子,什么硬家伙都练过,所以这双手虽然保养得当,看起来还是白白嫩嫩的,可哪里比得上这般小女子的手来的舒服?捏一下,还能回弹的。 这手感,绝了。 身后正在给宁婉捏肩的九千岁扯起嘴角,抽出手,继续给她拿捏肩头。 谁知宁婉不甘心道:“小美人儿,别怕,我不白摸。你想要什么,我有的是钱!”反正不是自己的钱。 身后的‘美人’脸色微微一沉,手上力道微微加重。 宁婉只觉得又酸又疼又痛快,这感觉十分奇妙。于是,宁小姐深吸了口气,色胆包天的一把抓住小美人儿的胳膊,用力一拽,哈哈笑道:“小美人儿别怕,这温泉可舒服了,你也下来耍耍。都是女人,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那道绯红色的身影落水的瞬间,溅起一片水花,溅了宁婉一脸。 宁小姐正要抹脸,眼睛上满是水珠,遮住了眼前的视线,谁知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肩头忽的往下一沉,再抬头时,便看见一张妖孽的脸尽在咫尺,九千岁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将她圈在巨石和自己之间,笑道:“这温泉,的确舒服,不知宁小姐可还舒服啊?” 宁婉只觉得身前有股凉飕飕的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等等! 宁婉猛地低头一看,却见她胸口一片雪白,不着寸缕! 宁婉登时眸子猛地瞪大,不可置信的望着凌刃寒,指着他,两只眼睛都瞪直了。 一口气没缓过来,宁婉好不容易将到嘴边的话憋出来,“凌刃寒,你他么看人洗澡不排队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还有遗言没有 九千岁本就是个荤素不忌的,更何况是当着宁婉的面儿。他眉梢一挑,恍然失笑,道:“怎么,难不成想要咱家给你看回来?”师 宁婉被他这副厚颜无耻且理直气壮的语气一噎,顿时犹如见鬼似的狼狈而逃,“就你的几两肉,老娘花钱看都不看你的!” 她说完,脑袋往下一沉就想钻过凌刃寒的禁锢。 虽然宁大小姐嘴上利索的很,可实际上怂到骨子里。她还想多活几年,做大佬的腿部挂件儿可以,可做九千岁的禁宠,没门。尤其是经历过刚才那一遭,她可不想自己送到人家的砧板上,任人宰割。 做人啊,还是自己本事了,才会好。 谁知她刚蹲下,身子,忽的肩膀一痛,再抬头时,整个人就被凌刃寒给拎着肩膀给拎了起来。四目相对,宁婉愣住了,凌刃寒那张妖孽般的脸近在咫尺,而宁婉的身子也几乎毫无缝隙的贴着他。 她脑子里瞬间一团浆糊,她现在是应该喊非,礼,还是捏着这厮的下巴反客为主?再不济,她把这货打晕了趁机赶紧逃? 无数个念头从宁婉脑子里闪过,结果不等宁婉做出抉择,背上忽的一软,被一只手掌抵住,紧接着,唇上忽然一软,九千岁竟是半拎着他,就这么吻了上来。 宁婉瞪大了眼睛,脑子里第一反应竟是:这两天吃多了,这厮拎着自己,累不? 九千岁见某个小东西在这种时候还敢分心,不由得张嘴在她唇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宁婉吃痛,猛地反应过来,就要去推凌刃寒。后者缓缓离开她的唇,然后改为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轻轻的在她唇上摩擦,问道:“你心里有话想问我,为何不问?” 宁婉不是寻常那些仅凭美色就能让她们失去脑子的人。更何况,刚才在西厂牢房里面,险些丢了小命。宁婉从头到尾表现的都不像是个普通人,纵使最后从石室里跳出来,也压根没有所谓的害怕和紧张情绪在其中。 可,有人要杀她,她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这只小野猫,怕是在寻机自己解决! 宁婉被看穿心思,错愕片刻,随后轻松一笑,故作不解道:“千岁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她宁婉,天生不是将信任交付他人的人。 一句千岁,瞬间将凌刃寒心中的怒气激起,她就这般不信任自己?每每宁婉想要跟自己拉开距离的时候,就会叫他九千岁,要不就是别有所图。 “你叫我什么?”凌刃寒逼近宁婉,狭长的眸子里满是怒意。 揽着宁婉的手微微用力,那盈盈可握的腰肢,就在他手中,仿佛一折就会断一般。 宁婉眨眨眼,笑了一下,道:“九千岁,你说你堂堂一个大太监,跑到这儿来冒充小宫女偷看我泡温泉,还占我便宜,我还啥都没说呢,您倒是生气了。怎么,是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了?不满意没办法,我就长这样,且我自个儿很满意!” 凌刃寒顿时脸色漆黑,一口郁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凌刃寒当年带小皇帝时都没这么生气过! 此刻宁婉一副老娘就这德行,你奈我何的模样,生生的将九千岁气了个够呛后,他忽的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咱家冒充宫女?” 宁婉点头,小嘴儿巴巴的道:“可不是,刚才给我送葡,萄的小美人儿生的细皮嫩,肉,堪称尤物啊,九千岁,你西厂里原来还金屋藏娇了?” 霎时间,凌刃寒的一张脸彻底的沉了下来,西厂里面的仅有的两个宫女,都是自从宁婉出入西厂之后备下的。毕竟太监也是男人,让太监伺候宁婉,凌刃寒不乐意。 只是下面办差的人误以为九千岁要找宫女,于是特意挑了两个尤物送过来,都是有些功夫,人又老实憨厚的,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尤物凌刃寒还没见过,就被宁婉惦记上了。 他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然后没好气的一撒手。 只听‘噗通’一声,宁婉便这么砸进了水里。 宁婉一口洗澡水险些喝到嘴里,双手忙死死的抓住凌刃寒的衣裳,借着力整个人漂浮起来,愤愤的瞪着凌刃寒,“不就是金屋藏娇吗?你放心,你藏的美人儿,我不跟你抢!” 凌刃寒脚下踉跄两下,咬着牙,一脸要吃人的模样瞪着宁婉。 “不过,”宁婉话题一转,忽然扯起嘴角,邪邪一笑,“美人儿归你,你这西厂里面,我要找一个人,行吗?” 她虽然是在问话,可她双眸里毫无温度,就连脸上的笑也显得刻意虚假。 凌刃寒叹了口气,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东西,“想报仇?” 宁婉盯着他,一言不发。 凌刃寒继续道:“宁婉,有什么话是你不能跟咱家直说的?” 宁婉瘪瘪嘴,吃喝拉撒睡之外的事儿,都不能说。 “将你关进石室的人,确实是西厂的人。眼下掌管西厂的人就在你眼前,你却视而不见,还要自己亲自去找那人?” 话说到这儿,凌刃寒心里竟是有些无奈。 宁婉干巴巴的别开视线,淡淡的道:“你是西厂都督,那人能够在西厂里动我,想必身份也不简单,所以这事儿,就不劳九千岁操心。” 她虽然神经粗条,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如果为了自己的私怨让凌刃寒与自己手下交恶,凌刃寒日后如何服众? 当然,宁婉此时并不知道这件事,凌刃寒已然替她出过气了。她更没有想到,明明自己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可至今为止,都没有怀疑过凌刃寒与那人是一伙儿的。更没有怀疑过,这样半人高的温泉,凌刃寒会让自己淹死在里面。 凌刃寒忽的笑了声,一把将人从水里捞了起来。 温泉旁有一方小塌,他就这么将人捞在怀里,然后坐在小塌上。 旁边准备的干净衣服九千岁视而不见,拿起一条毯子扔在宁婉身上,然后自顾自的在一旁擦着水,低声解释道:“那人是西厂的第一代都督。说起来,算是我师傅。” 宁婉翻了个白眼,“关老娘屁事。” 凌刃寒倒也不生气,只揽着人在小塌上躺下,也不理会浑身湿濡的衣裳,“早些年他得罪人太多,仇家无数,因此我才将他养在西厂,算是还报他的恩情。” 宁婉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凌刃寒一把按在怀里,然后一股内力源源不断的从他手心里渡入她体内。宁婉只觉得浑身通畅,十分舒服。 这种感觉,就像是传说中的任督二脉打开了一样,痛快的很。 “此人心胸狭隘,且眦睚必报,你就算是心中不满,也不必亲自动手。”凌刃寒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宁婉,你听懂了吗?” 他只说了前因,却并未说过程。其实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想杀了那人。之所以不杀,只不想让自己本就污,浊不堪的人生,再添上这一抹褪不掉的污点。 宁婉一晃神,随后立马反应过来,点点头,“知道知道。” 她敷衍的口气,凌刃寒并非没有听出来。他无奈摇头,不动声色的收回手,然后看了眼宁婉乱七八糟的头发,起身拿起梳子正要给宁婉梳头,宁小姐忽然问道:“凌刃寒,你看咱俩像不像是一对儿落汤鸡?” 抬手的动作猛地一顿,凌刃寒嘴角隐隐抽搐起来,方才的那一点担忧和愧疚瞬间荡然无存,九千岁这辈子第一回拿起梳子伺候人,竟然遭了一番奚落! 整个皇宫,饶是他最落魄时,都不曾给人梳过头! 一口怒气猛地涌了上来,凌刃寒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然后扔下梳子,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宁婉坐在原地,嘴角微不可查的弯了弯,然后换下已经被凌刃寒烘干的衣裳,转而换上旁边准备的一套新的太监服,规规矩矩的换上后,这才溜达着往外走。 而此时,西厂后门,一道苍老的身影正双手负在身后,往后门停着的一辆马车走去。 身后随行伺候的两个西厂厂卫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只见那老太监忽的停下脚步,扭过头目光狠毒的看向西厂内,“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居然敢把咱家赶出来?!” “都督,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老太监双手负在身后,满是老褶的脸上闪过一抹阴狠,“既然这小子不仁,那就别怪咱家不义了!去丞相府!” 说罢,老太监便要上马车。 然而就在这时,一颗石子忽的划破空气,‘砰’的一声砸在老太监的后脑袋上。 老太监嗷呜一声惨叫,忙捂着脑袋转过头,目光四下一扫,“谁!谁动的手?给咱家出来!” 这太监尖锐,就像是把老公鸭的嗓子给磨出来的似的,又难听又刺耳。 再配上他那张猥琐的老脸,实在是令人作呕。 两个厂卫拔剑四顾,警惕的看向四周,生怕蹦出个刺客什么的。 结果不等他们反映过来,另外两颗石子分别‘嗖嗖’的砸在他们的眼窝子上,那人出手速度太快,且角度刁钻,即便是反应过来,想要躲避也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只听‘奥哟’两声惨叫,随着两个厂卫到底,后院墙内,宁大小姐手里掂着几颗石子儿,一手啃着一个酸不溜秋的梨,从院内走了出来。 她媚眼一笑,道:“老东西,还有遗言没有?” 第一百五十八章:说的好像你不用死似的 老太监做梦都没想到,宁婉居然还敢追出来! 他正想宰了她呢! 思及此,老太监狞笑两声,眼珠子死死地落在宁婉身上,像是淬了毒一般,阴狠毒辣,“小女娃娃,你果真是活腻歪了,咱家原本还想饶你一命呢,如今看来,是留不得你了!” “留你子孙千万代!”宁婉讥笑一声,将手上的石子儿尽数扔在地上。宁婉作为良民,向来没什么杀心,顶多也就是把对手揍的半死不活,残废终生,可像今日这般动了杀心的,委实是少有。 她这话一出,老太监顿时脸色乌青,他一个老太监,上哪儿去弄子孙千万代去! “不知死活的小丫头片子!来啊,给我杀!” 西厂后门,原本就是一条死胡同。也不知是不是西厂之人托大,至今为止,西厂的后门几乎从未有过重兵看守。不过巷子口处,却是一只苍蝇都很难飞进来。 宁婉刚才从温泉出来时,顺手砸了那柄玉梳子,半截梳子正是十分锋利,她扯起嘴角,满脸不屑,眼神冷漠,周身气势像是瞬间变了个人似的。两个厂卫自然也凝起神来,拔剑朝着宁婉挥去。 “真是见过丑的,没见过你这么丑的。我瞧着你这副德行,跟你们西厂的九千岁比起来,可不止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宁婉说话间,一个梨子便砸了出去,其中一个厂卫脑袋一歪,正得意自己躲开之际,冷不丁的,宁婉的身形已经到了跟前,她猛地抬起脚,一脚便将那人踹了出去。 厂卫直到晕死过去都没反应过来,这女人到底怎么到的自己跟前? 另一个厂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宁婉。 老太监一看情形不对,连忙转身就要往西厂内冲去。 “想跑?”宁婉笑了一声,脱下鞋子猛地朝着老太监砸了过去,然后顺手一拳头砸在走神的厂卫脸上。 那厂卫功夫不算弱,只是头一次遇到宁婉这种打法的。若说是招数多厉害,倒也没有。可胜在速度快啊! 人的正常反应时间压根跟不上宁婉动手的速度! 瞬间功夫,老太监两腿儿一软,‘吧唧’一声砸在了地面,而仅剩的一个厂卫,也被宁婉一拳头砸懵了。 老太监忙扯起嗓子朝着西厂内喊道:“来人啊!杀人了!” “叫什么叫?又不是难产!”宁婉翻了个白眼,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捡起鞋子穿上,然后颇为悠闲的走到老太监跟前:“老东西,好好活着不好么?非要出来作妖。” 说着,宁大小姐在老太监跟前蹲下,“你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杀了我,为什么?” 刚才泡温泉的时候,宁婉趁机仔细想了想,她好像也没做什么,莫名其妙的就要被人往死里整,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宁婉好奇心不重,但是也不能让自己这亏吃的糊里糊涂。 闻言,老太监登时一双眸子里像是聚了光似的,鹰隼般凶狠的盯着宁婉,咬牙道:“你这种女人,咱家见多了!不就是瞧见他如今权势滔天,想博取他的信任么?他若是对你无意,宛若韩香之流,咱家也就容了你,可偏偏……” 老太监话说到这儿,忽然张狂的笑了起来,笑容阴森,就跟臭水沟里的蛆虫成群结队的往外爬似的,那声音,那感觉,让人浑身难受。 “咱家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西厂继承人,岂能让你这么毁了!” 宁婉一愣,“你刚才要说什么?” 什么叫做若是对自己无意也就罢了? 老太监啐了口痰,笑容阴冷,“小娃娃,你今日不死,早晚有一日,他回味过来,也必会杀了你。咱家培养出来的人,必是狠辣无情的,其中又以他为最,否则这偌大的西厂,满朝痛恨,却又为何无人敢动?还不是怕悄无声息的便死在他手里了?” 宁婉歪着脑袋,一副听的十分认真的模样。 见宁婉似是有些动摇,老太监继续道:“当年他也曾跟一女子交好过,可最终的结局如何?那女子照样死了,且不说你连给那女子提鞋都不配,即便是你与那女子有几分相似,你也注定难逃一死!从这扇门后边走出来的人,都没有心,没有心!” “哈哈哈!” 老太监仰起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便淌下泪水。 宁婉却低垂着眼帘,嘴里念念叨叨着一句话,提鞋都不配?什么鞋,不穿在脚上要提着?这老东西,真是会忽悠人啊。 再抬眸时,宁婉眸子里一片冷清,她缓缓站起身,抬头望着天际,似是叹了一声,然后抬起手,自言自语道:“说这么多废话,好像说了你就不用死似的。” 话落间,宁婉忽的落下手,一掌拍在老太监的头上,紧接着,便只听‘啪’的一声,老太监五官溢出血来,浑身抽搐起来,他眸子瞪的宛如铜铃,充满震惊的望着宁婉。 临死之前,神情惶恐却又带着几分不可思议:“是,是你……” 宁婉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眼前一黑,彻底的晕了过去。 这一日,谁都没想到,当初也曾一时风云的西厂都督,居然悄无声息的被人一巴掌拍死在巷子深处。而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巷子后就是西厂。 可直到老太监死,都不曾有西厂的人察觉。可见动手那人,当是高手中的高手。 此时九千岁府。 厂卫尽数更换过一批,都是吴刚亲自挑选,比起之前的精锐,这一批的功力更是升了一个水平,而且都是可信之人。 宁婉身上的衣裳已经换过了,穿着一身最新给她定制的睡袍正睡的安详。 凌刃寒坐在床边,若有所思的看着床上的人,眸色复杂,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宁婉还在自言自语,只听见她满口的说什么鞋子。凌刃寒皱眉,看了眼地上宁婉穿的鞋子,一脸不解。 正在他愣神之际,屋外,忽的传来吴刚的声音。吴刚并未进屋。从前他是唯一一个可以进入九千岁起居室的男人,如今,宁婉在这儿,他就主动的退出门外,从不逾矩半步。 作为一个陪伴凌刃寒多年的侍卫,吴刚还是第一次看见凌刃寒露出那副又激动,又紧张的神情。 凌刃寒从里间走出来,揉着眉心,淡淡道:“都处理好了?” 他今日重回温泉时,不见宁婉的身影就知道要出事。宁婉也果然没让他失望,直接就把老太监给弄死了。 有句话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还是西厂曾经的都督,即便如今无权无势,也难免不会被人利用,小题大做。 吴刚点点头,“做成了仇敌谋杀,应该无人起疑。” “嗯,他一并抓入西厂的那些人,都放了?” 除了宁婉之外,老太监还抓了一群朝臣。朝臣饮酒作乐,违背律令,凌刃寒并非不知,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毕竟看的太死,如何能获取自己想要的情报呢? 今日倒好,老太监一窝全拿下,打草惊蛇不说,还断了他的线索。 凌刃寒脸色阴沉,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衣角。 吴刚皱眉,“想必明天弹劾的奏章就该被送到陛下跟前了。” “无妨,”凌刃寒浑不在意,反正这些年,弹劾西厂和他的奏章就不曾断过。无非是跟人舌战一番,无伤大雅。 “外人如何兴风作浪,都不足为惧,只不过,咱家的眼皮子底下,可容不得半点沙子。” 他这话说的无情,吴刚一听,便反应过来,“西厂内部那些三心二意之人,可要属下处置?” 如今西厂凌刃寒做主,上一任都督颐养在西厂内,只怕是还有一批心腹。从前凌刃寒懒得搭理也就罢了,今日,老太监都死了,那些人,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只不过,让吴刚没想到的是,凌刃寒摇摇头,抬头看向皇宫方向,“咱家近日没工夫应付那位,让他们去添点乱子吧。” 只不过,既然做了西厂的叛徒,最后一滴油被榨干之后,也就彻底的沦为一颗弃子了。 九千岁从来不是心善之人。 吴刚抱拳领命而去,屋内,宁婉似是嘤咛了一声,凌刃寒眉梢一挑,忙转身朝着里间走去。 他刚进门,就看见宁婉赤着脚站在床前,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凌刃寒皱起眉,上前打横将宁婉抱到床上,“看什么?” 他扯开被子,将宁婉裹在被子里。 对于宁婉杀人的事儿,只字未提。 宁婉忽然抬起头望着凌刃寒,一字一句道:“你说,我会不会其实是个大魔头什么的?杀人如麻,作恶多端?” 给宁婉掖被子的手忽的一顿,凌刃寒下意识的抬眸看向宁婉,不过很快又将眼底情绪敛去,“你?咱家给你一只鸡,你敢杀吗?” 宁婉嘴角隐隐抽搐,可她怎么记得自己好像一巴掌拍死了一个人呢? 不过记得不太真切了。 见宁婉满脸疑惑,凌刃寒扫了她一眼,补充道:“不过你若想做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咱家这就去给你写一封缉捕令,即刻生效。” 原本宁婉还满心怅然,此时一听凌刃寒这话,顿时一腔惆怅化作愤怒,“凌刃寒,老娘跟你拼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你说啥,大声点? 宁婉扑腾着从被子里爬了出来,一记长腿便朝着凌刃寒扫去。凌刃寒不紧不慢的抬手握住她的脚腕,抬眸对上宁婉那双愤愤的眸子,轻笑道:“别闹。” “你闭嘴!”宁婉手上抓住什么,用力一扯,顿时,头上的凤帐便朝着凌刃寒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宁婉自然也没能幸免,两人一不留神,就被凤帐裹了个严实。 宫里头做出来的凤帐,虽然轻巧,可都是层层织就,每一层都是不同的图纹,叠在一起,这才显出这般华丽的图案来。此时两人被凤帐一裹,宁婉顿时只觉得眼前一片明黄色,即便凌刃寒近在咫尺,她也看不太真切。 忽然,隔着凤帐,宁婉只觉得身上忽的压下一道身躯,她浑身一僵,也不知怎么的,竟是有些莫名的紧张。 凌刃寒的声音近在耳侧,他低低的开口,语气又无奈又宠溺,“一言不合就动手,谁教你的?嗯?” “那你趁人之危就占便宜,又是跟谁学的?嗯?” 宁婉优哉游哉的反问,两人就跟被裹在蚕茧里的蛹似的,动一下都十分艰难。 凌刃寒定定的看着宁婉,呼吸彼此交缠,正在他愣神之际,宁小姐忽然反客为主,猛地一翻身,管它凤帐会不会将两人裹的更严实,只趴在他身上,笑道:“凌刃寒,老太监说你对我有意思,真的假的?” 她隐约的只记得这一句,不过之后那老太监如何了,她是没什么太大的记忆。八成是被自己打跑了吧。 宁婉心里这么一想,就觉得亏得很。 镇定自若如九千岁,此时被宁婉这么一问,顿时只觉得脑子一懵,一颗心扑腾扑腾的狂跳起来。 过了良久,这才轻声道:“咱家的心意如何,你心里没点数?” “老娘就知道,你一早就想让我给你当暖床的。难怪你那冰冷的屋子别人都不让进,就让我进。”宁婉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后知后觉。 凌刃寒眼角一阵抽搐,心中无语:这小东西难不成是觉得,他的屋子是谁都能进的吗?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宁婉!”他深吸了口气,手隔着凤帐缓缓上移,又好笑又好气道:“你就这么想?” “当然不是。”宁婉翻了个白眼,想要抬手拍掉凌刃寒的爪子,熟料这凤帐包裹的委实有些严实,她压根动弹不得。 “我琢磨着,自古那些暖床的都没什么太好的下场,你莫不是心虚,所以对我格外好?” 凌刃寒:“……” “心虚?” 他会心虚? “其实你不必如此。” 宁婉吸吸鼻子,忽然开口,就在凌刃寒还没反应过来时,宁婉嘿嘿一笑,理直气壮道:“反正老娘觊觎你的美色也不是一两日了,咱俩也算是扯平了。” 她把这事儿说的轻飘飘的,好似一张纸,上面胡乱涂了鸦,然后自己随口说上一句不要了,便不要了。可徒留陪着她一同涂鸦的人乱了,乱的一塌糊涂。 凌刃寒深吸了口气,沉默半晌,勉强压下一口怒气,沉声道:“扯平?就这?” 他要不是能忍,只怕是早就被宁婉气死了。这个小东西,没心没肺,没良心! 他好吃好喝的养了她这么许久,就算是只小野猫,此时也该知道翻翻肚皮了!她倒好,一个老太监,就把自己卷进被子里,死活拽不出来。 宁婉点点头,“啊?不然你还想怎么着?” 她正说着话,只觉得眼前忽然一亮,也不知道凌刃寒是怎么扯开那层挡在她二人之间的凤帐的,她只看见凌刃寒那张脸冷峻如霜,眸子冷冷的望着自己,好像要把她冻成冰棍似的。 不等她回过神来,凌刃寒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隔着布料,他心跳的速度吓人,宁婉的眼珠子一点一点的瞪大,说话也结巴起来:“你,你……” “宁婉,当初是你自荐枕席的,如今咱家的床分你一半,你却不想认账,你觉得合适吗?” 宁婉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凌刃寒这厮,即便是俯角仰视,也是好看的让人心神晃荡啊! “合不合适不都是你说了算……”宁小姐颇为心虚,说话时就像是舌头打结了似的,说都说不利索。 凌刃寒点点头,“知道就好。” 说罢,他扯起嘴角,似笑非笑道:“你方才说,你觊觎咱家美貌?” “啊?是吗?呵呵,九千岁怕不是听错了?”宁婉都要哭了,手心像是放在一块烙铁上,想要抽走,却被凌刃寒那厮按的死死的,更可怕的是,宁婉用尽全身力气,都没能把手抽出来。 这厮莫不是想吃烫猪蹄! 宁婉咬着牙,用力。 九千岁却忽的松开手,宁婉一时没有防备,整个人便朝着床板砸了下去。 电石火花间,凌刃寒忽的伸出手护在宁婉脑袋后,宁婉这才没砸了脑袋。 她瞪着凌刃寒,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人有色心,没色胆。宁婉是有色胆,可那颗心虽然歪七扭八了许多年,早已没了色字当头。 四目相对,宁婉愤愤然,凌刃寒笑意缱绻,看着她,“宁婉,你就这点出息?” 那语气里的鄙夷,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宁小姐继续瞪他,“有本事你松手!” “怎么,这下不想动脚,想对咱家上下其手了?” ‘砰’的一声,刚走到门口的小皇帝一脑门磕在地上,他顾不得疼,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正要捂着脑袋就跑,却不想还没转身,就被宁婉一声喝住:“再跑把你丢进泥坑里喂泥鳅!” 小陛下爱干净,一听他要被扔泥坑里了,顿时脚步顿住,欲哭无泪的转过头看向自家小义父,“义父……泥鳅吃不下我……” 此时床上的两人,就像是干坏事被孩子抓包的小夫妻,九千岁一边坦然的整理衣裳,一边扬唇浅笑。 宁婉大喇喇的坐在床上,一手搭在膝盖上,脸红的像是刚从蒸笼里出来似的,她深深地看了小皇帝一眼,问道:“你跑什么?” 凌刃寒起身,看了眼被宁婉踢得不知十万八千里的鞋子,淡定的去将鞋子捡了过来,放在床头。 小皇帝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抬头再看宁婉时,那眼神儿不可谓是不震惊。 他家小义父,他就没见过他折腰! 想到这儿,小皇帝攥紧拳头,弱弱的看了宁婉一眼,低声哼唧了句什么。 宁婉一愣,“你说啥,大声点?” “义父随你摸,朕不行,朕还小,朕还没娶媳妇!” 小皇帝捂着脸吼出这句话后,凌刃寒和宁婉都惊呆了。 宁小姐震惊,纯属是小皇帝年纪轻轻,思想居然如此之危险。 凌刃寒幽幽的瞥了小皇帝一眼,“陛下课业完成了?” 原本小皇帝还有些羞愤,此时一听自家小义父问话,立马抬起头,恭恭敬敬的道:“启禀义父,完成了。”说完,小皇帝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乐颠颠的跑到凌刃寒跟前,献宝似的递给凌刃寒,“今日荀夫子说我这篇文章做得极好,还请义父看看。” 此情此景,倒像是一对父子,小皇帝眼巴巴的等着凌刃寒的夸赞,小手紧张的挫着衣裳,视线却一刻也没离开凌刃寒。 宁婉忍不住好笑,侧过头看了纸上写的内容,“哟?写的还不错嘛。” 凌刃寒抬眸看她一眼,见宁婉歪着脑袋看的一本正经,又看了眼一脸紧张的小皇帝,微微扯起嘴角,道:“陛下做的不错。” 仅是不错二字,小皇帝的眼睛瞬间有了光彩,小脸通红,又欣喜又紧张的望着凌刃寒,“义父也喜欢吗?” 他家小义父甚少夸人,小皇帝天资虽然不错,可自幼也没得到几句夸奖。可凌刃寒越是不夸他,他就越想做得更好。 原本以为,想要义父看上眼,还要许多年。没想到今日便得了义父的夸赞。 小皇帝欣喜不已,连带着看宁婉都顺眼了许多。宁小姐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小没良心的。” 凌刃寒将纸递给宁婉,看了她一眼,道:“你闲来无事给他看看,怎么说,你也算是他师祖了。” 师祖二字一出,宁婉只觉得自己下巴上好像瞬间长了无数的胡子似的。她也明白凌刃寒的用心良苦,小皇帝身边的臣子,少有不拍马屁的,哪怕今天小皇帝写个狗屎出来,他们也会把他夸的天下仅有。 所以凌刃寒不夸他,无非是想让他心里有杆秤,自己掂量。 道理宁婉虽然认同,可小孩子么,眼里有光有期待的时候,总得满足他。否则对孩子而言,也未必不是一种挫败。 宁婉这么一想,便觉得自己十分有为人师长的风度。 只不过,教导小皇帝……宁婉深深地看了凌刃寒一眼,“你别后悔。” 九千岁意味深长的看向她,然后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等宁婉反应过来,便笑着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丢下一句,“随你。” 小皇帝顿时如遭雷劈,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不过宁婉倒是心情不错,看了眼手头的文章,然后拍拍小皇帝的肩膀,道:“小年画,你做的的确很好。但是,我能让你更好。” 第一百六十一章:这是当今天子 这个世道,有人生在富贵窝里,便不知疾苦二字怎么写。总觉得锦绣繁华,是可以写进文章里的。有人活在饥寒交迫中,不知温饱为何物,更从未见过那些辞藻华丽中的富贵。 起身宁婉最不喜欢做文章了。这个朝代,写出来的文章没几个人能看懂不说,还泛着一股酸臭味儿。 凌刃寒敢把小皇帝交给她,胆子的确不小。 大约一刻钟后,京城长街尽头,一个笔墨先生的摊子便摆了起来。 满巷子的乞丐,东拼西凑,这才凑出了些笔墨纸张。原本这种东西,宁婉随便动动手也能弄来,只不过,这种体现团队精神的高光时刻,宁婉怎么会横空插一脚呢? 乞丐们排成排,整整齐齐的护在小皇帝身后,而小皇帝席地而坐,连张桌子都没有。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小皇帝的脸上还抹了一把灰,虽然小皇帝有洁癖,多次想要去擦,却都被宁婉及时制止,并表示:这样有气势。 有没有气势小皇帝是不太清楚,但是,他的俊俏小脸蛋儿是没了。 乞丐摆摊儿,本就少见。更何况,摆摊的还是个小乞丐,不多时,便围了不少人过来凑热闹。 “这是干什么的?” “谁知道呢,指不定表演磕头呢。” “哎哟哟,这么多乞丐一起磕头啊?真是活久见。” “谁说不是,指不定就是骗人钱财的!” “我觉得也是,你看,都没几个瘸腿儿的。” …… 听着众人的议论,小皇帝脸色煞白,紧紧地攥着手上的笔,眼眶温热。 这就是他的京城,他一只引以为傲的京城。 听听这些不愁吃穿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话,令人心寒至极。 宁婉依旧叼着一根树枝儿,抱着胳膊事不关己的靠在一处回廊下,见小皇帝红了眼,她微不可查的扯了扯嘴角。 没想到重活一世,居然给人当起了人生导师。 宁婉表示,不划算。 要知道,前世她懂得这些道理的时候,都是用血和泪去换来的。那人终归是没能陪着她到最后,她的那片天,在那人离开后,就塌了。 她独自撑起自己的天,而小皇帝,也算是幸运,得凌刃寒独宠,满朝文武虽说不怎么齐心,可也算是把他护在了身后,半点没让外头的腌臜事儿扰了他。 过了良久,小皇帝抬起头,清了清嗓子,哼唧道:“代人写信,写对子,写情书……价格不高,一字一文钱。” 这声音,喂蚊子么? 宁婉不禁翻了个白眼,不等她开口,只看见小皇帝身后,方才那小乞丐扯起嗓子,高声喊道:“我家小哥哥擅长写字,写信,写对自,写情书,只要一文钱一个字,不满意不要钱啊!” 随着小乞丐这么一吆喝,他身后其他那些乞丐也连忙发挥各自本事,游走在大街上,见着人便问,阿婆,需要代替写信么? 只不过,事与愿违。饶是这么多人一同出动,小皇帝跟前依旧没生意。 他垂着脑袋,紧紧地攥着笔,不知所措的坐在原地。 就在这是,他跟前,忽的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抬头看去,却见一个身着锦袍,英气十足的姑娘站在摊位前,将一文钱扔在桌子上,道:“给我写一个贵字。” 小皇帝在看见来人的瞬间,立马垂下脑袋,生怕被认出来。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蒙家家主,蒙缙云。 不远处的宁婉默默的跟蒙缙云交换了一个眼神儿,后者便装出一副没认出小皇帝的模样,只是不动声色的蹲下身子,然后看着小皇帝又紧张又兴奋的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工工整整的贵字,然后递给蒙缙云。 虽说宁婉也没有手把手的教导小皇帝的书道,但是人家自幼跟着九千岁学,后来又得了宁挖的指导,这字儿就算是在宁婉和凌刃寒看来不过尔尔,在这些不识货的寻常百姓眼里,已是高人了。 蒙缙云接过字,从怀里摸出一颗碎银子递给他。 小皇帝为难的看了看蒙缙云,犹豫了下,摇摇头,然后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认真道:“一个字,一文钱。” 蒙缙云:“……” 婉婉这是教出了个傻子么? 蒙家主撑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干脆撩开袍子席地而坐,好与小皇帝平视。她坐下后,笑着道:“那就,替我写一封信吧。” 她说着,目光落向远方,幽幽的道:“写给一个我一直在找的人。我等他,真的很久了。” 她只说了一句在等之人,便不再多说。小皇帝歪着脑袋想了想,心里头琢磨,这大概就是宁婉所说的情书了。于是他俯身认认真真的写了起来。 不多时,小皇帝将写好的一封情书小心翼翼的递给蒙缙云。 他还小,只知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小皇帝平日里批阅过奏折,写过拍自家义父马屁的文章,也写过夸赞盛世繁华的歌赋,但是这种肉麻兮兮的情书,还是头一遭。 因此难免有些紧张。 蒙缙云细细看去,越看眸子里的光亮越甚,最后就连小皇帝都不由得捏了把汗。 他看了蒙缙云一眼,低声道:“你若是不满意,我,我可以重新写。” “不,不用!”蒙缙云抬手打断小皇帝的话,然后眉头一点点的皱了起来。 那眼神儿,似乎颇为纠结。 小皇帝咽了口口水,“怎,怎么了?” 话音刚落,蒙缙云忽的一把将信拍在桌子上,欲哭无泪道:“谁二百五?怎么就刚好二百五十个字呢!你再多些两个啊!快!” 原本还提心吊胆的小皇帝此时一听蒙缙云这话,整个人都懵了。 然而在蒙缙云的眼神儿逼迫下,不得不赶紧提笔又补充了两个字。 蒙缙云这才松了口气,放下银钱,然后扭头看了眼小皇帝身后的一群乞丐,临走前,朝着小皇帝道了句:“望你此生都记得今日,也不费她的苦心。” 小皇帝愣了一下,随后看了眼蒙缙云留下的那个贵字,郑重的点了点头。 此时,小皇帝才明白过来,原来宁婉所说的好文章,是这个意思。 前有蒙缙云,再加上旁边的小乞丐将那个写好的贵字高高举过头顶,就像是一片旌旗一般。 后脚,便又来了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说是给儿子写一封家书。 再来便是形形色色的人,小皇帝身边的宣纸若言可见的速度减少,他也不知写了多少字,总之宁婉看见的,便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抬起过头来。 想了想,宁大小姐良心发现,看了眼不远处的肘子铺,然后默默地去买了些酱肘子,又单独的给小皇帝买了一串糖葫芦,她尝了一口,酸不溜秋的,还没每日清晨在千岁府外叫卖的那个人卖的好吃。 想到这儿,宁婉不禁心下疑惑起来,按理说,千岁府外面一只苍蝇都不敢靠近,那卖糖葫芦的胆子不小,每天早上跑去吆喝。 宁小姐摇摇头,甚至不解。 日头渐渐落下,不知不觉间,时间便这么过去了,待小皇帝跟前的人越来越少时,忽然,一双白色的锦靴忽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小皇帝身后,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绯红蟒袍,黑色披风,大高礼帽,金色腰带。以及他身后威风凛凛的西厂厂卫骑在高头大马上。 普天之下,能有这个架势的,还能有谁! 小皇帝手上的笔还没放下,便看见那人拿起他正在写的一篇文章看了起来。 那些乞丐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可在他们看来,能骑高头大马的,必定是大官! 于是乎,那些人一个个的脑袋埋的极低,不敢抬头去看。 也不知是谁低声说了句,“九千岁!” 顿时,在场的人恨不得匍匐在第。 这些乞丐,平日里听到西厂两个字都要腿肚子发软,今日还能得见九千岁,更别提有多紧张了。 凌刃寒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那篇文章之后,欣慰的弯了弯嘴角,摸了摸小皇帝的脑袋,柔声道:“陛下今日文章,不错。” 这句夸奖,与今日当着宁婉的面儿的夸奖又截然不同。 这口气,好像是自家儿子成才了一般,颇为骄傲。 霎时间,小皇帝‘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把抱住凌刃寒的大腿儿就不撒手了。 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心酸的。 反正小皇帝这鼻涕稀里哗啦的流了下来,九千岁向来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今日倒是难得的没有推开小皇帝,倒是弯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然后低声道:“陛下,微臣送陛下回宫。” 一声陛下,不大不小,可在场的人瞬间震惊。 竟然是陛下! 今天在这儿跟乞丐一同摆摊当笔墨先生的竟然是当今的天子! 满街的人,连忙高呼陛下万岁。 小皇帝这才抽抽噎噎的从自家小义父的肩头直起腰版,然后擦了擦鼻子,一本正经道:“从今日起,此处设粥棚,施粥一个月,所用银钱,皆由朕自己出。泱泱大朝,天子脚下,竟让百姓挨冻受饿,实乃朕的不是,从今日起,朕当自省吾身。愿我子民,从朕之后,食能果腹,居有定所。” 此话一出,在场百姓无不哗然。 这是他们的天子,是他们从前从来没听说过的天子啊! 从前世人只知九千岁手段果决,一心以为九千岁相谋权篡位,可今日这一副场面,众人仿佛突然想起一个事儿,九千岁好像是陛下的义父! 在众人的震惊中,凌刃寒抱着小皇帝朝着不远处的回廊下走去,那回廊下,宁婉抱着一个油纸包,里面装着热乎的肘子,而宁大小姐人已经靠着回廊睡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千岁,我有一事相求 等宁婉醒来的额时候,人已经在千岁府了。 外面的天都黑透了,屋内却依旧亮如白昼。一顶琉璃罩盖在夜明珠上,罩子里,光芒温和,将屋子点亮。 凌刃寒还没回来,不过桌子上,倒是摆着一碗蟹肉粥和一张纸。 那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个谢字。 宁婉怀疑是小皇帝用脚爬的。但是她没证据。 “真是命苦,辛苦劳累一整天,居然连口肉都没有。” 她正抱怨着,只听‘嘎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一抹茶色身影端着一盘肉进来,见宁婉盯着他一副流口水的模样,凌刃寒好笑道:“看什么?” 宁婉看着凌刃寒的腰。 盈盈可握,但是却并不显羸弱。反倒是有种致命的诱惑。 宁小姐的视线从他的腰缓缓往上,这才看见凌刃寒手上端着的一盘肉,当即二话不说,便朝着那盘肉扑了过去,宁小姐是真饿了。 尤其是看见这么一大盘肉就在眼前,馋虫早就上来了。 然而,就在宁婉即将扑到凌刃寒跟前时,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不是穿着乞丐的衣裳么? 而且还脏兮兮的么? 现在她不仅穿着往日里的衣裳,还白白净净,且身上泛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宁婉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谁伺候她换的衣裳,而是一个更可怕的念头。 她吸了吸鼻子,一脸惊恐的抬头看向凌刃寒,然后双手抱在身前,紧张道:“你,你该不会是打算把老娘洗白白了好做什么不轨之事吧?” 宁婉的脑子总会冒出一些奇思妙想,对此,九千岁已经习惯的不能更习惯了。他轻嗤一声,将肉放在一旁,抬头看了宁婉一眼,好笑道:“我若是真想做什么,你欲如何?” “我……”宁婉愣住了,脑子飞速的转动起来。 一般而言,杀猪的之前,那猪也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啥啊。 更何况,千岁府高手如云,西厂还有厂卫无数,硬碰硬的话,她倒是有把握能卷了千岁府的银钱就跑,可五嬷嬷和软软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宁婉就头秃。 凌刃寒这个大耗子,这是吃准了地主家人口多跑不掉是不是? 深吸了口气,宁婉思前想后,认认真真的琢磨了一番,神情凝重道:“我就晕倒。” 凌刃寒:“……” 出息…… 不过,今日九千岁心情不错,于是坐下后,笑问:“我若真想对你做些什么,别说是晕倒,你便是一条死鱼,也拦不住。” 宁婉无语了,心里暗自将凌刃寒骂了无数遍,可一触及九千岁那张人神共愤的脸,顿时又气不起来。 毕竟,别的不说,凌刃寒就这张脸而言,还是不错的。 屋外月明星稀,天际似乎垂了一片乌云,因此夜色显得格外暗沉,而屋内,因着这一颗夜明珠,倒是显得格外柔和舒坦。 见宁婉站着不动,凌刃寒无奈的瞥了她一眼,道:“过来。” 他动手给宁婉盛粥,这碗粥乃九千岁亲自熬制,这盘肉,也是凌刃寒亲自做的。 外人看来,九千岁矜贵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尤其是近日,饶是屏退了所有的太监侍卫,可谁不知道,九千岁今日亲自下厨房? 此时,饶是寒清郡主的院里,也收到了消息。 关于九千岁和宁婉的消息,似乎整座千岁府也没人瞒着她似的。尤其是此刻,寒清郡主的院内,她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梳妆台上摆放着各式的簪子头饰,一旁的小丫鬟正替她精心挑选着。 然而,寒清郡主沉着脸,眸子里妒火滔天。 “郡主明日您穿那身流彩裙再搭上这只玉凤钗,定能让九千岁移不开眼……” 不等丫鬟说完,寒清郡主猛地回过头,‘啪’的一声,狠狠的一巴掌打了过去,小丫鬟一时没有防备,顿时被寒清郡主这一巴掌拍到地上,半晌没爬起来。 然而,她不敢叫疼,赶忙跪在地上连声道歉:“奴婢有罪,郡主饶命,奴婢有罪,郡主饶命啊!” 每一声都在颤抖。 这位寒清郡主,因着王府里只有她一个嫡女,老王爷和小王爷都对她宠溺至极,因此脾气暴躁,外人看来,她是知书达理,实则不然。 如今住在千岁府,保不准儿哪儿就有眼线,起初她还处处顾忌,后来却发现,千岁府的人压根就是拿她当空气。 而且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连见到凌刃寒的机会都没有。 尤其是上次宁婉莫名其妙的晕倒之后,她的院子外不知道守着多少暗卫,一个个的跟防狼似的防着她。 一想到这儿,寒清郡主顿时便觉得胸闷难受,咬碎一口银牙怒道:“那个贱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能将九千岁骗的团团转!” 小丫鬟跪在地上,连忙道:“郡主,奴婢听说那位宁小姐十分有手段,连陛下都被她欺负的不敢说话。” “还有这事儿?” 寒清郡主眯起眸子,她虽然见小皇帝的次数不多,却也大概知道,那是个贪玩的废物。 不仅贪玩,脾气还大。 当初她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那小废物便嚷嚷着要砍了自己的脑袋! 说来可笑,他一个傀儡皇帝,不过是被凌刃寒拿捏的皇帝,居然敢说砍了自己的脑袋? 待她将来成了这九千岁府的女主人,即便是皇帝,见着自己也得乖乖行礼! 她轻哼一声,意味深长的望着外面,“明日,穿宫装吧。本郡主是时候进宫去一趟了。” 小丫鬟一听这话,如获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重新伺候着寒清郡主梳洗。 尽管同在千岁府,可几乎在距离寒清郡主最远的那处院子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凌刃寒坐在一旁,漫不经心的搅,弄着碗里的粥,粥还冒着滚烫的热气,宁婉规规矩矩的坐在她身侧,时不时的偷瞄一眼。 凌刃寒的脸真好看。 喉结也不错,性感。 嗯,好像锁骨也还行,若隐若现,颇为勾人。 再往下…… “你这是想扒开咱家的衣裳,好一饱眼福么?” 盯着宁婉已经有一段时间的九千岁忽的开口,打断了宁婉的思绪。 宁大小姐顿时小脸一红,默默地瞪了凌刃寒一眼,鄙视道:“看你?老娘还不如去看猪上树。” 她口是心非的说完,视线依旧不自觉的朝着凌刃寒瞥了过去。 凌刃寒微微翘起嘴角,挖了一勺粥喂过来,“你可知今日自己做了什么?” 宁婉自然而然的张开嘴,一口吃下凌刃寒喂的粥,撇撇嘴,淡淡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不就是让小皇帝当了回乞丐么?” 他们一个喂的自然,一个吃的理所当然,谁也没觉得不对。 只不过,惊呆了院子外正准备进来禀报消息的吴刚。 这,主子这是在,喂宁小姐吃饭! 我的个神呐,这莫不是在做梦吧? 这要是换做平时,凌刃寒早就察觉外面有人了,今日倒是难得的,专心的喂饭。 “那你可知,让陛下去当乞丐,明日,御史台弹劾你的折子就会堆成山,那些文官的口水就会把你给淹死?”凌刃寒说这些话并不是吓唬宁婉的,只不过是就事论事。 今日他亲自去送小皇帝回宫,也有在给御史台施压的意思。 不过御史台言官不受六部甚至他的管控,而凌刃寒这些年虽然恶名在外,却只有一件事,让世人百思不得其解。 便是御史台的言官,从未传出过有西厂的人监督,或是被他们为难的事情发生过。 就连那些西厂暗探,也会刻意避开。 今日施压,还是头一遭。 而且九千岁只是露个面,连话都不曾多说。 宁婉突然停下来,也不吃东西了,只定定的望着凌刃寒,一眨不眨。 凌刃寒微微一怔,放下碗,“怎么了?” 他以为宁婉全然不在乎这些,毕竟以宁婉的性子,别说是那些言官了,她能带着小皇帝去那些老臣家中放鞭炮,还有什么事儿是她干不出来的? 然而这回,凌刃寒可真错怪宁婉了。 只见宁小姐抽噎了两声,忽的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凌刃寒心下‘咯噔’一沉,不知为何,竟是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话音刚落,宁婉忽的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瘪瘪嘴,委屈道:“千岁,我有一事相求。” 一听她这口吻,凌刃寒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一脸无语的看着宁婉,点点头,“说来听听。” 宁大小姐一吸鼻子,可怜兮兮道:“千岁,我就算是被戳断脊梁骨也好,被唾沫淹死也好,都是我活该,我死而无憾!可我家小年画年纪还小啊,他不能没有我啊!你忍心看着小年画没人陪伴,日日守在皇宫里被那群老头儿欺负?再者,让孩子自小在不健全的家庭里长大,怕是会对孩子的心灵造成损伤啊!您看,万一日后小年画成了个不务正业的纨绔,或是性情暴虐残杀的暴君,到时候千岁您后悔莫及啊!” 九千岁额头青筋猛跳,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说重点!” 第一百六十三章:九千岁的烦恼 “我想拿个小本本把那些弹劾我的人都记下来,以后找机会报复他们!” 宁大小姐此话一出,凌刃寒嘴角一阵一阵的抽搐。他深吸了口气,勉强将扬起的嘴角压下,“说说看,你打算怎么报复?” 御史台那些人,一个个嘴皮子跟开过光似的,别说是宁婉了,就连他都懒得跟他们打交道。 别说是报复了,就连多看一眼,九千岁都觉得耳朵疼。 然而,宁小姐眨眨眼,一脸茫然的望着凌刃寒,震惊道:“凌刃寒,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一个无辜弱女子怎么知道要如何报复人?这种事儿,自然是你西厂出马了!” 凌刃寒:“……” 她的小算盘打的倒是不错! 归根结底,这恶人最后还是让他给当了! 不过,要是换做以往,有人敢连九千岁都盘算进去的话,必定会遭报应,不是天谴就是人为。可今日,凌刃寒心情甚好。甚至有一点因为宁婉的依赖而感到丝丝窃喜。 不过面子上,凌刃寒自然还是要把姿态做足,他淡定自若的瞥了宁婉一眼,反问道:“我又为何要帮你?” 宁婉一听,脑子里也懵了一下,她抬头看向凌刃寒,见他眸子里似有光点闪烁,说不出的魅惑。也不知她是哪根筋不对了,她当即俯身,轻轻吻上凌刃寒的眸子。 凌刃寒下意识的闭上眼,浑身陡然间僵硬起来。 一双手不自觉的攥成拳头,另一只手撑着桌子。 宁婉贼心不小,吻了他的眸子,温热的唇一路向下。 凌刃寒眉头皱起又舒展开来,接连几次,眨眼的功夫,倒是让他有习惯了宁婉这样蜻蜓点水似的撩,拨方式。 他忽的笑了声,“宁婉,吃了我的粥,如今连我的人也不放过吗?” “嘎?”宁小姐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宁婉顿时小脸通红,整个人蹭蹭的冒着热气,像是被人丢进沸水里煮开了似的,她忙撤开身子,就要远离凌刃寒。 美色坏事,果然是美色坏事儿啊! 她的一世英明,险些全毁了! 然而,不等宁婉起身,凌刃寒忽的拽住她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拉,瞬间,宁婉整个人扑倒在他怀里,幸好几千岁早有防备,一只手撑着桌子,否则,还真是要被宁婉给推倒了。 他轻轻的在宁婉额上落下一吻,不理会宁婉瞪大的眼睛,和满脸茫然,只落下一吻后,便淡定自若的松开她。 宁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脑子里无数个念头冒了出来。 凌刃寒亲我了? 大太监几个意思? 他该不会是觉得自己脑门开过光,所以打算沾沾福气吧? 无数个念头聪宁小姐的脑子里闪过,再然后,一个甚是恐怕的念头‘嗖’的一下闪过宁婉的脑海,她顿时浑身一凉,‘蹭’的一下从凌刃寒怀里跳了起来,捂着脸朝着外面叫唤着冲了出去。 吴刚正在门外发呆,冷不丁的听见宁婉尖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家千岁把她怎么着了。 结果抬头一看,却见凌刃寒满脸笑意的望着宁婉逃离,自己笑成了一朵花。 吴刚揉了揉眼睛,总觉得今天跟做梦似的。 待宁婉跑远,凌刃寒有些怅然所失的倒了杯冷茶,淡定自若的喝了一口,自言自语道:“傻子,还想不明白么?” 贼心不小,贼胆芝麻大! “进来吧。” 凌刃寒喝了口茶,朝着门外说道。 正准备遁走的吴刚陡然间被自家主子点名,也不敢废话,连忙滚了进来。 “主子。” 凌刃寒点点头,皱着眉吩咐道:“陛下施粥之事,交给户部处理,其他人等,一律不准插手。” 之前也不是没有开仓放粮施粥过,只不过,传下去的令是如何,真正实行的时候又是如何,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今日宁婉此举,虽然有失体统,但也他却觉得对小皇帝而言,也是好事儿。 毕竟井底之蛙,怎能观天? 这天下,不需要一个只守在皇宫里的天子。 吴刚领命,想了想,又补充道:“属下觉得,施粥放粮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陛下怎么说?” 凌刃寒打断吴刚的话,道理她自是晓得。其实京城里的乞丐,稍微聚集起来,人数也不少。若是不能安顿妥当,怕是后患无穷。 吴刚递上一封奏折。 凌刃寒打开奏折扫了两眼,眼中笑意渐甚,“冥紫衣倒是个天生的生意人。居然想用户部颁发的财神图来换京城商户的银子,以解国库燃眉之急。” “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若不是之前那些天,财神图被疯抢,想来他这个法子如今也派不上用场。” 吴刚倒是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整件事,说到底,还是宁婉谋划得当。先用少数的财神图引起全民跟风,结果百姓们为了一张财神图抢的头破血流之际,财神图没了。 而如今户部再以官方名义颁出财神图,那些想要财神图的人只得巴巴的把银钱送来户部。 以往户部那些官员,除了征税和进贡的金银珠宝外,几乎没什么入账。 如今冥紫衣才到户部几天,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想到这儿,吴刚不由得感慨:“宁小姐真是误打误撞才找到冥紫衣的吗?” 这运气,不要太好。 凌刃寒轻笑一声,淡淡道:“谁知道呢,许是,早就注定好的吧。” 他说罢,倒也不再纠结这件事,只撑着脑袋看向吴刚,“你可有喜欢的人?” “咳,咳可!”吴刚吓了一跳,一口口水险些呛死自己。 喜欢的人? 他整日里与太监为伍,连个正常人都少有接触,喜欢谁去? 想到这儿,吴刚倍感无奈的摇摇头,“属下,不曾。” “哦,那问你也是白问了。” 九千岁甚是嫌弃的摆摆手,一脸无奈。 吴刚向来受他重用,这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居然派不上用场,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他咬了咬牙,心一横,道:“主子想问什么?属下可替主子去打听打听。” 这倒是个办法。凌刃寒这几日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着,他是不是对宁婉太过纵容了?以至于宁婉每日里不是琢磨着算计他,便是在算计他的路上。贼心倒是有,可一到正经事儿上就开始怂。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凌刃寒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吴刚,颇为没有人性的道:“你替寻人问问,若是一个人被无数女子爱慕,那么对他爱慕的女子会不会产生什么压力。” 吴刚眼角一抽搐,啥? 千岁您说啥呢? 吴刚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他一点都不想去问这个问题,真的。 这一夜,宁婉在外面晃悠了大晚上,后来听说凌刃寒出府了,临时外出处理事情,她这才放心的回到屋子。 屋子里的粥和肉早已撤下,不过宁婉也没心思去找吃的。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琢磨的都是凌刃寒最后那一吻,宁婉有个大胆的猜想:莫非老娘把那大太监撩上火了? 这个念头一出,宁婉就红了老脸,捂着被子,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结果可想而知,宁小姐这一觉,做了个梦。 梦中有九千岁,妩媚妖,娆多姿的九千岁。 宁婉生生的把自己吓醒了。 一睁开眼,却已是次日天亮。千岁府里的小太监只敢守在门外伺候,宁婉下意识的叫了声,“软软,我饿了。” 屋内空荡荡的。 宁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千岁府。而软软还在家里陪五嬷嬷呢。 想着有些日子不曾见到软软和五嬷嬷等人,宁婉洗漱完之后,便琢磨着回去瞧瞧。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一盆被泼出去的水,自从五嬷嬷有了蒙澈之后,就跟老祖母带孙子似的,一腔热情都给了蒙澈,整日里不是教导蒙澈读书识字,就是看着蒙澈练功,再不然就给他买吃食。 用软软的话来说,蒙澈的出现,瞬间让自家小姐失宠了。 宁婉感慨不已。 凌刃寒虽然嘴上说着要扣宁婉的银钱,可事实上,千岁府的账房宁婉都能随便出入。 宁小姐果断去账房上支了些银钱,然后拿了银子变便出门了。到门口时,还跟寒清郡主打了个照面,不过,寒清郡主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宁婉身后着跟着几个小太监。 宁婉准备买东西回家,因此找几个苦力帮忙拎东西。 两人一左一右互不干扰,宁小姐乐得自在。 在街上七七八八的买了些吃食和小玩意儿后,正准备打道回府。 却不想,人还没到府门口,就看见五嬷嬷红着眼冲了出来。 大老远的,五嬷嬷一看见自家小姐,连忙道:“小姐,小姐,您快去瞧瞧吧,方才有人来传话,说是软软那丫头在街上冲,撞了贵人,如今都快被打死了!” 宁婉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 软软是个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 说她冲,撞贵人?指不定是那贵人冲,撞她呢! 想到这儿,宁婉连忙将五嬷嬷扶了起来,沉声道:“在哪儿,您慢慢说。” “在,在金元街!好像离千岁府不太远!” 第一百六十四章:有恃无恐 一听说就在千岁府不远处,宁婉立马当街拦了一辆马车,直奔而去。 此时,金元街头,软软正被两个壮硕的婆子按着肩膀。小丫头半张脸都肿了,眼底虽然愤怒,却格外的冷静,不卑不亢。那两个婆子,一看就是村里相扑的好手,一左一右,手跟钳子似的,死死地抓着软软的肩膀。 其中一个眉心有痔的婆子谄媚的朝着身前的豪华马车一笑,道:“郡主,这贱婢您看怎么处置才好?” 马车内毫无动静,只是隔着薄纱似的帷幔,隐约可见里面坐着的女子,身穿彩色衣裳,也不知道女子是不是在打盹儿,竟是毫无反应。 婆子抻着脖子,继续问道:“郡主,您看……” 不等她说完,马车内,那道慵懒的声音这才缓缓传出:“方才马车骤然停下,本郡主现在头晕的厉害……” 软软一听这话,立马翻了个白眼。 这条路这么宽,她今日特意出来替自家小姐采买东西,结果这辆马车对自己穷追不舍,就跟黏在她屁,股后面似的。之后她一停下来,这马车后面就冲上来两个婆子把她按住,死活非说她冲,撞了贵人。 软软就奇了个怪了,贵人属狗皮膏药的么? 婆子领悟了自家郡主的意思,当即松开手,绕到软软跟前,五官狰狞,道:“下贱东西,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马车,你也敢冲,撞!” “我没有!你胡说!”软软梗着脖子,小小的身板在两个婆子手里按着,显得十分可怜。 可今日寒清郡主本就是来找茬的,婆子们也心知肚明,见软软挣扎,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婆子便举起猪蹄似的爪子,狠狠的朝着软软的脸蛋儿扇了过来。 软软吓得忙闭上眼睛,身子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软软只觉得鼻尖一抹熟悉的味道飘来,她睁开眼,便看见宁婉正捏着婆子的手腕,另一只手捏着路上刚买的酱猪蹄,一边啃还一边朝着她翻白眼,“说了多少次了,路上遇着这种脾气不好年纪又大的大婶儿离远点,万一路上挤着你,多不好?” 宁婉说话间,忽然抬起脚,狠狠的踹在婆子的腿弯上,那婆子嗷呜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扑倒在地面,膝盖砸在地上,发出‘咔嚓’一声巨响。 软软听着都觉得疼,不由得皱了皱眉。 另一个婆子一看形势不对,立马撒开软软的手腕,抬脚就想往马车后边躲。马车四周,不少便衣侍卫守着,马车旁才是最安全的。 可惜,打了宁小姐的人想走? 宁婉不等那婆子跑出去,一把拎起地上那婆子的头发,托着人用力一转,那婆子头皮都快被扯下来了,不得不顺着宁婉的方向转圈,两个壮硕的婆子就这么撞在一块,又一起摔在了地上。 ‘哎哟哎哟’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宁婉松开手,转而去扶软软。 “小姐,抓头发是泼妇打架的手段,您下次换个温柔点的。” 软软肿着半张脸,可以看见宁婉,就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她就知道,她家小姐会过来。 一听这话,宁婉嘴角猛地一抽,“温柔点的泼妇就不是泼妇了?” 软软吐吐舌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脸肿了,一笑就疼。 宁婉看的又心疼又生气,她好好的丫鬟,自己都舍不得打,在外面居然吃了亏? 大爷的!找死! 宁小姐将手上的酱肘子递给软软,“拿着。” 后者无奈,“小姐,您再吃下去,千岁府都养不起你了。” 宁婉眼角一阵抽搐,默默地看了软软一眼,却并未生气。反正小丫头扎心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宁婉敛起师心神,视线看向那辆马车,虽然只是大概看出个形状,宁婉却还是一眼认出,马车里的人,可不就是寒清郡主么? 宁小姐熟稔的朝着马车走去,语气平静道:“哟,原来是熟人啊?” 不等寒清郡主开口,身后,软软紧张道:“小姐小心,里面的彩公鸡可坏着呢!” 软软对寒清郡主没什么印象,当然,她也不相信自家小姐会吃亏。只不过这辆马车邪乎,会追着人跑,所以软软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彩公鸡?宁婉对这个形容表示颇为满意。一般宫装都华贵,可寒清郡主这一身,简直是华贵中带着艳丽,艳丽里又透着俗气。这品味,实在是令人震惊。 宁婉回眸一笑,“放心吧,我克鸡。” 马车内,寒清郡主气的浑身发抖,不过宁婉来了,她也就松了口气。 婢女掀开帷幔,露出寒清郡主那张精心打扮过的脸,她扯起嘴角,露出一抹端庄的笑意,道:“宁婉,这贱婢是你的人?” 贱婢这两个字,宁婉听在耳里,十分不舒服,她挑眉瞥了寒清郡主一眼,讥笑道:“你说你年纪轻轻,口臭不说,怎么耳朵还不好使?方才她叫我什么郡主没听见?” “你说谁口臭!放肆!”寒清郡主虽然按捺住了脾气,可她身边伺候的婢女却没忍住,当即一声怒斥,龇牙咧嘴的,就像是一只被惹怒的宠物狗。 宁婉忍着笑,摸了摸鼻子,忽然唤了句:“蒙澈,有人抢你肉吃!”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直跟在暗处四处玩耍的蒙澈忽的现身,稳稳的落在宁婉身边,视线里仿佛就看不见人似的,一本正经的问道:“谁?” 宁婉朝着马车上的小丫鬟努了努嘴,不等她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身影忽的闪过,紧接着,那婢女便呈一道抛物线似的,被蒙澈一把拎了起来,然后直勾勾的扔了出去。 宁婉砸吧砸吧嘴,感慨道:“这颗流星飞的真丑啊。” 而此时,马车内只剩下蒙澈和寒清郡主两人。当初在周公子的私宅里,寒清郡主可是曾经亲眼见过蒙澈揍人的本事的,加上他能够直接绕过侍卫,直接上车,可见这少年功夫不错。 寒清郡主一边气愤,恨这些高手怎么都围着宁婉打转,一边紧张,怕蒙澈把自己也扔出去。 谁知寒清郡主正担忧着呢,就见蒙澈瘪瘪嘴,然后扭头问宁婉:“肉呢?” 宁小姐厚颜无耻的指了指穿着彩衣的寒清郡主,“那么大一坨呢。” 一坨寒清郡主顿时脸色铁青,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道:“宁婉,你可知,冲,撞皇族,乃是重罪。你的婢女冲,撞我在前,这少年羞辱我在后,两罪加起来,你承受的起么?” 她就是故意的。 今日寒清郡主一门心思想进宫,其实无非就是存的这个心思。 她身为宗室之贵女,当街被一个下人冲,撞了,若是宁婉护犊子,太后岂能放任不管? 皇室之间,总归是会维护一些的。 而她要的,就是宁婉不管不顾的与她大闹,这样,在九千岁面前,她才能显得端庄得体,更讨人喜欢。九千岁那样的人,怎会喜欢胡搅蛮缠的货色? 思及此,寒清郡主故意刺激宁婉道:“今日,你若是肯跪下替你的婢女道歉,本郡主倒是可以网开一面。” 宁婉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女人脑子被狗吃了。 她无语的看了寒清郡主一眼,问道:“你打算怎么网开一面?” 寒清郡主显然没想到宁婉会这么问,微微垂下眼帘,再抬眸时,眼底满是冷意,道:“自然是要张嘴二十,并且打断一条腿才能作数。贱婢冲撞我的车驾,险些惊了我的马,我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她就算是有一百条贱命都不够赔的。” 宁婉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你所谓的网开一面?那你若是不网开一面呢?” 寒清郡主皱眉,“你怎么这么多话!” “废话!我可不得问清楚了,免得你事后不认账。”宁婉回答的理直气壮,倒是比寒清郡主更像是受害人。 后者无奈,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切齿道:“自然是报官,交由官府处置!到时候,她要吃多少苦,可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了。” “报官啊?”宁婉点点头,回头看了软软肿起来的半张脸,忽的一笑,朗声道:“既然郡主指了明路,那我也不能不领情不是?” 一听宁婉这话,寒清郡主愣住了,不对,今天的宁婉怎么这么听话? 她竟然没有咬住不放? 寒清郡主心下沉了一口气,不过也算不上失望,毕竟大街之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宁婉若是给自己跪下了,她也不算亏。 可事实证明,寒清郡主还是太年轻。 宁小姐沉吟一二后,扭头朝着不知道什么方位的方位朗声道:“西厂诸位可听清楚了?寒清郡主今日当街冲,撞本小姐的婢女,本小姐身心备受伤害,恐难以进宫给陛下授业,更无力教导荀徽,九千岁今日若是不给我伸冤,我这毛病怕是好不了了!” “你!宁婉,你少无病呻吟!”寒清郡主瞪大了眼睛,她做梦都没想到,一个人无耻能到这种地步。 当然,寒清郡主更想不到,宁婉之所以敢这么有恃无恐,无非是因为,她就算是作死,凌刃寒也会罩着她。 被偏爱的一方,本就是如此有恃无恐! 第一百六十五章:宁婉是咱家的未婚妻 地面忽的一阵颤动,街道两旁百姓纷纷收了摊儿,拉了自家媳妇和孩子转身进屋,‘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生怕冲,撞了外面来的贵人。 但凡西厂出动,必定声势浩大。 一群身穿西厂锦袍的男子们身披黑色披风,腰间佩刀,策马迎风而来。 呼啸间,仿佛狂风扫过。为首那人绯红色的蟒袍,黑色披风迎风猎猎,头上戴着的黑色高礼帽更是招摇醒目。那张上了妆的脸,妖孽至极,饶是女子见了,都难免羞愧不如。 宁婉一脸笑眯眯的望着马车上的人,神情自若。 寒清郡主在看见西厂厂卫的瞬间,眼睛猛地瞪大,不可置信的看向为首那人。 怎么会惊动九千岁!凌刃寒治下西厂的手段,寒清郡主深居闺中都有所耳闻,听说他们手上沾染的鲜血数不胜数,且那西厂的牢房地面都被染成血红色,里面堆满死尸。 然而,不等寒清郡主想明白,队伍便在马车前停了下来。 凌刃寒高骑马上,看也不看寒清郡主一眼,径直的看向宁婉,视线触及到宁婉嘴边时,他眉头皱了皱,轻声道:“过来。” 宁婉得了便宜,立马颠颠儿的凑近凌刃寒,二话不说,小手朝着寒清郡主一指,理直气壮道:“我发誓,我没动手!” 她话刚出口,就看见九千岁微微俯身,忽的单手抬起她的下巴,以至于宁小姐不得不踮起脚尖,然后仰望着凌刃寒。 即便是这个时候,宁婉也依旧心不在焉,只怔怔的看着凌刃寒的下巴出神。 九千岁见她眸子里一道精光闪过,下意识问道:“你在想什么?” 宁婉四下看了看,西厂厂卫立马识趣的往后退了几步,整齐划一,队形不乱,给九千岁和宁小姐留够空间的同时,还时刻听候命令。 见众人散开,宁小姐小心翼翼的用手挡在唇边,低声道:“那个,凌刃寒,你们当太监的,还能长胡子?” ‘哗啦’一声,凌刃寒仿佛被人兜头淋了一盆冷水。他以为她如此直白的看着自己,是良心发现了,没想到这小东西压根就没有良心。 此时此刻,宁婉说完这番话后,凌刃寒原本想要替他擦去嘴角酱汁的手忽的一抬,狠狠的摩挲过她的唇,那手劲儿,恨不得把宁婉的嘴唇擦掉一层皮。 宁小姐莫名其妙遭此一难,顿时不乐意的张嘴便咬。 以凌刃寒的身手,想要躲开也是轻而易举。可不知为何,他倒是勾唇笑了笑,丝毫不躲,任由宁婉这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背上。 宁婉眨眨眼,瞪他。 后者轻哼一声,忽然拎麻袋似的拎着宁婉的肩膀,将人提上马来,坐在自己身前。幸好宁婉松口松的快,否则门牙怕是不保了。 后背贴上一道温暖的怀抱,宁婉身子下意识的僵住,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耳边某人清晰的声音传来,“怎么,咱家没喂饱你,想吃肉想疯了?” 他下巴垫在宁婉肩头,语气悠然暧昧,只有两人能听到。 可在外人看来,此时两人之间的动作简直就是小情侣打情骂俏。 天知道宁婉此刻浑身的鸡皮疙瘩起了多少! 宁小姐一抖肩,没好气道:“凌刃寒,大庭广众的,你先别发疯,干正事!” 凌刃寒不紧不慢的坐直身子,给足了宁婉活动空间,视线这才施舍般的投向寒清郡主,只是眸子里的宠溺和柔情眨眼功夫,换做狠厉。 西厂督公,当朝九千岁,何曾知道柔情是什么? 寒清郡主浑身一寒,目光死死地落在同骑在一匹马的两人身上。宁婉,这个贱人果然会勾搭!竟连九千岁都着了她的道! 想到这儿,寒清郡主忙朝着凌刃寒行了一礼,恭敬道:“千岁,寒清方才遭人冲,撞,本该息事宁人才是,可今日我若息事宁人,日后旁的人是不是也都能效仿而为?来日陛下出宫,若是也被冲,撞,又当如何呢?” 她一开口,就搬出小皇帝当挡箭牌。 凌刃寒微微扯起嘴角,冷冷的看向寒清郡主,“郡主可有大碍?” 寒清一愣,随后垂下眼帘,故作可怜道:“此时头晕的厉害,算不上大碍。” “嗯,既然如此,此事好办。” 凌刃寒点点头,笑容诡异。寒清原本是喜欢凌刃寒笑的,只是他对着自己笑时,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地狱里的阎王爬出来索命一般。 寒清不敢多想,眼巴巴的望着凌刃寒,“千岁……” 声音婉转,柔柔弱弱,正常男人听了,只怕是浑身都要酥,软了。 然而凌刃寒却不为所动,神情冷漠的抬起手,忽的手掌一挥。 瞬间,凌刃寒身后的厂卫纷纷打马上前,将她的马车团团围住。 寒清郡主有些没闹明白此时是什么情况,于是皱眉问道:“寒清虽只是郡主,不过府中随从也已经够了,千岁不必费心。” 她以为这些各个凶神恶煞的西厂厂卫是凌刃寒要派来保护她的,可她话音落下,却见那些人忽的沉下脸,不说是凶神恶煞,至少绝对不算友善。 紧接着,凌刃寒狭长的眸子微微闪烁,嘴角一勾,“动手。” 话音落地,下一刻,西厂厂卫们纷纷手持鹰勾,绳子一抛,只听‘铿’的几声,无数个鹰勾勾住了马车的四面,寒清郡主尚未明白过来他们要做什么,只听‘咔嚓’一声,她身侧,马车忽然炸裂开来。四面的西厂厂卫拽着绳子忽的打马离开,她的马车便‘砰’的一声,四分五裂。 马儿受惊,撒开蹄子就要逃命,却被一把忽如其来的飞镖射中蹄子,顿时马儿蹄子一软,跌坐在地。 马车四面漏风,又失去了拉车的马,寒清郡主十分狼狈的随着马车的残骸险些摔个屁,股墩儿。 宁婉砸吧砸吧嘴,满脸可惜的看着那辆被西厂厂卫毁的只剩下渣渣的马车,感慨道:“败家子啊!你们西厂养出来的都是什么绝世败家子啊!” 这两马车搁在现代,那怎么也是豪车级别吧?凌刃寒这厮刚才干了什么?他把豪车给炸了! 对宁婉的评价,九千岁不置可否,西厂不差钱,出手狠厉,别管是价值多少,说毁就绝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此时的宁婉并不知道,之所以有这个规矩,无非是因为外面的人太想了解他们,太想知道每个人的喜好,然后好见缝插针。 早些时候,九千岁倒是也曾颁布律令,能不动手就动口,可后来他发现,动口的话,就只有西厂的人在说话了,其他的哪个见着西厂厂卫不是如临死敌,,恨不得钻进地缝才好。 因此,九千岁权衡之下,选择以暴制暴。 凌刃寒哭笑不得的拍了拍宁婉的脑袋,低声喝道:“闭嘴。” 虽是呵斥,却并无半点怒意。 倒是他呵斥完宁婉后,这才转过头,吝啬的看向寒清郡主。 “郡主如今可还头晕?” 寒清跌坐在地上,早已被眼前这一幕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凌刃寒当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啊,为了一个宁婉,她居然让西厂的这群杂碎对自己动手! 她压下心底的恨意,抬起头对上凌刃寒的视线,“好些了。只是,不知千岁能够将那丫鬟交给我处置?毕竟,她冲,撞我,乃是事实。” 待她把宁婉的贴,身丫鬟弄到手,到时候主动权不就在他们身上么? 凌刃寒好整以暇的点点头,“没错,既然冲,撞了人,自然该付出代价。” 寒清郡主大喜,心中不禁琢磨:凌刃寒即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阉人就是阉人,再大的权势,也没胆子得罪皇室。毕竟,他们就像是皇室养的一条狗,身份本质上,还是下贱的。 可惜,寒清郡主不知道的是,她今日原本可以逃过一劫,却突然间惨遭横祸。 “千岁说的是,那不知千岁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她跌坐在地,本是一副狼狈模样,可此时大约是奔着九千岁那句要付出代价,心中难免生出一丝希冀,她抬头,继续道:“千岁,您掌管西厂,当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不是?更何况,朝堂律令在上,总不好违背了吧?” 寒清郡主一半威胁,一半讲理,本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可谁承想,她再一次低估了宁婉在九千岁心中的分量。 凌刃寒对寒清的话恍若未闻,只老神在在的抚,摸着马的脑袋,语重心长道:“真是难为你了,光天化日,大路朝天,居然有马车要跟你抢道儿?吓着你了吧?” 马儿噗嗤噗嗤两声,没了动静。 凌刃寒忽的扯起唇角,不动声色的圈住宁婉的身子,再度看向寒清郡主,一字一句道:“清河郡主是打算自己亲自到西厂请罪,还是咱家派人去王府请老王爷和世子一并过来。” 寒清郡主面无血色,糯糯的看向凌刃寒,那双眸子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千岁,自古尊卑有别!我贵为郡主为尊,宁婉不过是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该是卑贱无比,况且你与宁婉非亲非故,何至于如此偏袒她!我不服!” 她疯了似的,跌跌撞撞的从马车残骸中爬起来就要走向凌刃寒。 可没等她走两步,就听见了这辈子最不愿听到的话。 “如果,宁婉是咱家的未婚妻呢?” 一言既出,四面静默。 第一百六十六章:姑爷回门 “未婚妻?”寒清郡主喃喃自语。 当初太后把自己亲侄女送到千岁府时,都只是侍妾的身份,如今他竟然公然承认宁婉这个废物是他的未婚妻? 当朝九千岁的未婚妻,那该是不输于皇后的尊荣了!这份尊荣,本该是她的! 一时间,寒清郡主那张清秀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狠厉,目光鹰隼般的盯着宁婉,恨不能将她拆碎了吞入腹中。 宁婉侧过头,第一反应倒不是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凌刃寒的未婚妻了,她满脑子只关心一件事儿:“凌刃寒凌刃寒,西厂督公夫人这个职位,在朝廷里头有没有俸禄啊?算几等的俸禄?” 如果有的话,她岂不是拿了双份俸禄? 九千岁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一言难尽的看向宁婉。 身后,众厂卫纷纷再退后几步。能一眨眼功夫惹怒九千岁,再一句话轻飘飘的哄好九千岁的人,怕是只有宁大小姐一个了。 宁婉皱眉,自言自语道:“给你当未婚妻,危险系数有点高。这个朝代又没个保险什么的,如若我遭遇不测,徒留你拖家带口的,我也实在是不忍心。” 九千岁嘴角抽搐,虽然听不太懂小东西说的是什么,但是有一点意思他算是听明白了,给他当未婚妻很亏? 九千岁心头蹭的一下窜起一团邪火,于是抬起头便看向寒清郡主,“郡主还有哪里不服?咱家今日得空,奉陪到底。” 寒清郡主身子一软,嘴唇微微颤抖。 众西厂厂卫无语感叹。只能说这位寒清郡主运气不好,撞上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不,当了个出气筒了吧? 寒清郡主咬着唇,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可怜兮兮的抬头看向凌刃寒,道:“千岁当真要为了一个宁婉,与寒清为难?” 宁婉只知道这位寒清郡主是某位王爷的女儿,后来被封为县主,赏了封地,据说家里有矿。但是更多的,宁婉也不知情了。 可此时看寒清郡主跟凌刃寒说话的口气,宁婉只觉得这姑娘来头不小。 想必是有所倚仗,所以才敢这么跟凌刃寒说话吧。 凌刃寒一声讥笑,不咸不淡的拆穿寒清,“郡主这些时日住在我府中,可将我府中的地形图画的清楚明白了?王爷这些日子重金收买的江湖杀手,想必已经进京了吧?”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比刚才九千岁亲口说出未婚妻三个字还要令人震惊。 这些人里,只有宁婉巍然不动,毫无反应。 而寒清郡主霎时间,脸色惨白,瞪大了眼睛望着凌刃寒,“我,我没有,千岁你是不是误会了……” “寒清郡主,无论是不是误会,咱家已有家室,郡主再住在我府中,实在不妥。至于郡主住过的院子,咱家已命人拆了,改为茅厕。郡主的东西,咱家也一并送回郡主府了。至于那些杀手,郡主若是愿意取说道,咱家可保他们安然离开。若是他们一意孤行,咱家只能——擒贼先擒王了。” 他就差明说,你要是再不收手,我就废了你爹了。 有些人让人畏惧,或许是他擅长威严恐吓,可有些人,即便面上对你笑容满面,可依旧能让人浑身生寒。 凌刃寒显然就是后者。 寒清瞬间面无血色,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生气一般,愤恨又不甘的望着凌刃寒和宁婉。 可惜,宁大小姐面无表情,只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寒清郡主这样,被旁人掳走险些侮了清白都能忍,想必也不是什么小白莲花。 身为郡主,却不顾名节非要住进千岁府,又怎会毫无打算?只不过,打算归打算,若是能顺便与九千岁成了好事,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可她做梦都没料到,她小心翼翼做的这一切,凌刃寒竟是早已洞察。 凌刃寒低下头,看了宁婉一眼,“既然是冲撞了你,如何处置,你说了算。” 寒清郡主刚平静下来的眸子顿时一颤,紧张的看向宁婉。 宁大小姐是个眦睚必报的主,却不是个没底线的,她回过头看了软软一眼,笑道:“郡主方才是如何让人把我的丫鬟打成这副模样的,还请也让她们辛苦一下,将你也打成这副模样就成。” 地上两个早已不敢乱动的婆子闻言顿时瑟瑟发抖,让她们对寒清郡主动手?这不是要她们的命吗! 一时间,两个婆子忙将脑袋‘砰砰’的磕在地上,一声求饶高过一声。 寒清郡主隐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一双眼睛猩红。 可一触及凌刃寒那双阴森可怖的眸子,她顿时收回视线,咬牙切齿的剜了地上两个婆子一眼,咬牙道:“还不动手!” 宁婉啧啧称奇,这小郡主,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比起韩香可厉害不少。 两个婆子哪儿敢犹豫,赶紧上前,一人颤颤巍巍的按着寒清郡主的胳膊,一人扬起巴掌,左右开弓。 只听‘啪啪’的声音响起,不多时,寒清郡主嘴角便溢出鲜血,发丝凌乱的散落眼前。 宁婉看也不看一眼,身子往后靠了靠,“走吧。” 向来只发号施令的九千岁一言不发,拽了缰绳,带着人缓缓往府邸而去。 软软本想跟在自家小姐的马后就好,谁知她还没走两步,就被吴刚一把拎了起来,扔在了旁边西厂厂卫的马背上。她坐下去的瞬间,只觉得身后那人某处空荡荡的,竟是个太监! 这一路,宁婉都不曾说话。凌刃寒也没开口逼她。 今日他挑明未婚妻这一层身份后,宁婉没有拒绝,却总觉得有些过于顺理成章了。 不过,宁小姐大抵是忘记了,整个千岁府的人早就知道她是未来千岁府的女主子了,所以今日不过是让更多人知道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水月洞天正对着丞相府,宁世海自从那日青楼被自家女儿撞见之后,又去西厂暗牢里走了一趟,回府后,刘氏便疯了似的一番闹腾。气的宁世海恨不得直接把人给撵出去。 谁知,竟然喜当爹,刘氏这么多年,竟有了身孕!加上宁凰这些日子又颇为勤奋,宁世海权衡之下,对刘氏宠爱不减,每日里大鱼大肉的伺候着。丞相府门前,几乎日日都有人送来刘氏要吃的稀罕果子,绫罗绸缎,首饰珠宝。 此时,刘氏一听说宁世海特意为她打造的七彩珠宝凤头钗送了过来,她也顾不得矜持,忙拎着裙子便迎出门去。 这只凤头钗,上头所用珠宝无数,价值不菲,况且,凤头钗向来只有当家主母能用,就连续弦都没这个资格。当年刘氏央求了宁世海许久,他都没松口买下送给自己。如今一有身孕,宁世海恨不得掏空家底的满足她。 刘氏刚一出丞相府,突然间,对面‘噼里啪啦’的一阵鞭炮声炸了起来,刘氏吓了一跳,身子猛地往后一退,险些摔倒。 她身后的婆子忙扶住她,“夫人没事吧?” 刘氏缓了缓心神,捂着胸口站好,目光恶狠狠的瞪向对面府邸。 “宁婉!这个小贱人!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刘氏一甩袖子,昂首挺胸的便杀去了对面府邸。 宁婉刚进门,五嬷嬷就在门外放起了鞭炮,说是去去霉味儿,另外也算是给姑爷接风了。 天知道宁大小姐虽然玩得动各式枪炮,可对着鞭炮,实在是又怕又惊。 鞭炮刚一响起,宁婉就整个人挂在了凌刃寒身上。这阵仗,比见了猫有过之而无不及。 蒙澈一脸不解的看着宁婉,想了想,然后转身跳上了吴刚的身上,长臂猿似的挂在他脖子上。 吴刚半张脸都僵了,可凌刃寒没发话,宁小姐也没撒手,他也不敢把蒙澈给扔出去。 真是不知道这些天下第一杀手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待外面鞭炮声停了下来,宁婉这才拍着胸口,一脸后怕的抱怨道:“嬷嬷,下次你多做几个菜也比放鞭炮来的实在啊。” 五嬷嬷从外面进来,笑着睨了自家小姐一眼,无奈道:“鞭炮喜庆,姑爷到咱们家来,可不得庆祝一二!” 宁婉:“……” 姑爷倒是叫的挺顺口的。 凌刃寒从进门之后,就敛起一身森然寒意,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温润。就这一身气质,随便拿出去摆大街上,怕是都能吸引五六个女侠争相保护。 宁婉翻了个白眼,瞪他:“装模作样!” 某千岁倒是轻哼一声,低声道:“民间有句俗话,臭媳妇见公婆,难免紧张。咱家此时,也紧张。” 紧张你大爷啊! 宁小姐顶着满脑袋怒火,正要跟凌刃寒一番争辩。猛然间,身后五嬷嬷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教训道:“小姐!说了多少次,不要对姑爷这么凶,吓跑了可如何是好?” 宁婉欲哭无泪,她凶了吗? 她没有啊! “姑爷先做着歇歇,老奴带小姐去厨房瞧瞧。” 五嬷嬷虽是姿态谦恭,可始终进退有度,尽管如今知道了九千岁是个什么地位,对凌刃寒也依旧保持初见时的语气和态度。 凌刃寒看了眼这位明显深藏不漏的老嬷嬷,点点头,“嬷嬷请便。” 宁婉一头雾水,一句我去厨房干嘛还没说完,就被五嬷嬷拎着脖子薅走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刘氏有孕 五嬷嬷平日里多数时候都在府里,打理着一家子的大小事宜。蒙缙云事务繁忙,宁婉又时常在千岁府,要不是有蒙澈在,这座府邸还不知道多安静呢。 宁婉跟着五嬷嬷到了厨房,宁婉主动坐下洗菜。 五嬷嬷也不管她,只一边切菜,一边道:“小姐,老奴多句嘴,您可别不爱听啊。” 宁婉笑道:“您说一百句,我也不会不爱听的。” 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宁婉心中可是门清。 五嬷嬷一边切菜,一边道:“这京城啊,深不见底,有些人看起来无害,实则刀刀致命。有些人瞧着狠毒,或许才是真仁义。在这里头过活,得处处小心才是。” “嬷嬷怕我被人欺负了?”宁婉抬头,微微一笑。 五嬷嬷抬头看了她一眼,“老奴不担心你被人欺负,只是担心觊觎你的人太多。” 觊觎自己?这话宁婉倒是有些听不明白了。她抬起头去看五嬷嬷,“我又不是香饽饽,觊觎我作甚?” 五嬷嬷欲言又止,只盯着宁婉看了好几眼,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擦了擦手,转而来到宁婉身边,拉住她的手,慈祥道:“傻孩子,如今有姑爷护着你,我也就放心了。” 大概是年纪大了,五嬷嬷说着这番话时,眼眶不自觉的泛红。 宁婉赶紧擦了擦手,就要给五嬷嬷擦去眼泪。 可她刚伸出手,五嬷嬷便一把抱住宁婉,嚎啕大哭起来:“夫人啊,您可瞧见了?咱们小姐终于娶相公了!” “夫人,您可千万保佑咱们姑爷和小姐早生贵子啊!” “夫人啊……老奴对得住您了!” …… 宁婉被五嬷嬷勒的直翻白眼,想死的心都有了。合着,这才是五嬷嬷今日正经要跟自己说的话啊! 然而,不等主仆二人感慨,外面小黄门就进来禀报。 “小姐,对门的来了。” 一说对门的,除了丞相府的那几位,还能有谁? 五嬷嬷一听丞相府来人,立马擦了手,拿起菜刀就要往外头杀去,“这群杀千刀的,今天大好日子,他敢来找事试试看!” 想必五嬷嬷也是气急了,平日里还算是温和的嬷嬷,此时拿着道,气的脸都青了。宁婉反应倒是不大,只一把拉住五嬷嬷,勾唇一笑,道:“嬷嬷,我去。” 别人都找上门了,她也没道理不出面。 五嬷嬷气呼呼的咒骂了两句,然后转身继续剁肉,剁的砧板都在乓乓作响。 宁婉叹了口气,朝着小黄门使了个眼色,便跟着他一道出去。 而此时,朱红色的大门外,几个婆子簇拥着穿着艳丽的刘氏,几日不见,刘氏脑袋上就插满了各式簪子步摇,就差没把她的家当都插脑袋上了。 宁婉一眼看去,只觉得这刘氏的脑袋像极了一个筷篓子。 她从门外出来,不咸不淡的瞥过刘氏。 后者眯起眸子,讥讽出声:“听闻二小姐家中放鞭炮,想必是有什么喜事儿,妾身特意过来沾沾喜气。” 说话间,刘氏得意的挺了挺肚子。虽然才三个月,可这些日子她在府中进补的不错,小腹微微隆起,比原先圆润了不少。 宁婉不动声色的瞥过刘氏的肚子,一脸无语道:“嗯,的确是有一桩大喜事儿,你来的挺是时候的。” 这世上最不盼着宁婉好的就非刘氏莫属,一听宁婉这话,刘氏敛起眼底的不悦,问道:“哦?是吗?” 宁婉点点头,看着刘氏的的肚子,一本正经道:“对门家的母猪养肥了,你说是不是喜事儿?” “宁婉!” 刘氏眼睛陡然瞪大,攥着帕子怒斥出声。对门家的母猪?这不是赤果果的在骂她么?这个小贱蹄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刘氏身后跟着的婆子立马拉住刘氏,上前劝诫道:“夫人,您如今胎还不稳,可不能动怒!”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刘氏这才松了口气,默默地摸着肚子,得意的扬起下巴,傲慢道:“大夫说了,这一胎,八成是个男孩儿,如若真是个男胎,便是咱们丞相府唯一的公子哥儿了。” 男孩? 宁婉翻了个白眼,三个月胎儿还没成型,她是想瞎了心了? 嗤笑一声,宁婉点点头,真诚道:“那你可坐稳了,若是出了事儿,宁家断了香火,都赖你!” “你说什么呢!” 怀孕的女子,最是忌讳有人说晦气话,刘氏一听宁婉这话,哪里还有半点炫耀得逞的开心,自己憋了一肚子气。 她捂着肚子,呼吸急促,“哎哟,我,我肚子好疼,快,快去告知老爷,这孩子可不能有半点损失啊!” 刘氏说的跟真的似的,二话不说,捂住肚子蹲在地上。 她身后的婆子就差趴在地上给她当人,肉垫子了,大概是怕被压死,因而放弃了这个念头。一时间,丫鬟婆子乱成一团。 宁婉抱起胳膊,翻了个白眼,“见过乞丐上门乞讨的,没见过找上门小产的。来人,赶紧去拿笔墨让她白纸黑字写清楚,若是真的小产了,可跟咱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宁小姐十分不给面子,她说完,身后的小黄门立马进屋去拿笔墨。 刘氏正捂着肚子叫的真切,一听宁婉这话,险些没气出一口血来。她狠狠的掐了身侧的婆子一把,那婆子反应过来,连忙扯起自己的大嗓门,朝着宁婉喊道:“二小姐,怎么能说跟您没关系呢?若不是您故意出言刺激夫人,夫人何至于肚子疼啊!” 哟?这是赖上了啊! 宁婉气笑了,不紧不慢的瞅了婆子一眼,好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婆子一怔,梗着脖子,可触及宁婉的视线,剩下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个二小姐,看着好凶。那眼神儿跟要杀人似的! 刘氏扶着腰,喘着气道:“宁婉!我肚子里的,可是丞相府唯一的男丁,他若是有个什么闪失,都赖你!” 强遭碰瓷的宁婉此刻真是被气的没了脾气,恨不得一巴掌拍飞刘氏这个蠢货。 你碰瓷倒是先回家去照照镜子啊! 而此时,屋内有人拿着笔墨出来,那人在宁婉身侧站定,递上笔墨,淡定开口,道:“什么事儿赖你?” 朱红色的大门前,男子绯红锦袍,脸上的妆容早已褪去,头上的高礼帽早已取下,也不知什么时候换了银冠束发,乍一看去,还以为是谁家的富贵公子哥儿。 刘氏几时见过这样的凌刃寒,一看凌刃寒这身打扮,眼珠子亮了,这人浑身霸气侧漏,矜贵无比,想着不是皇室字第,也该是个高门大户,于是刘氏立马巴巴的凑上去,“这位公子,可曾婚配否?家在何方?父母何在啊?” 宁婉原本一肚子火气,此时见刘氏一上来查户口似的盘问,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声道:“问这么清楚,难不成你想给人家当后娘?” 刘氏老脸一红,狠狠的瞪了宁婉一眼。 凌刃寒冷冷的扫了刘氏一眼,将话题转了回来,“你既是肚子疼,怎么不叫了?” 刘氏半张脸都在抽搐,刚才装肚子疼,叫的声音不小,如今再叫下去,怕是喉咙得哑了。 可凌刃寒几时管你这些,他说完,刘氏不得不捂着肚子,把戏做全。 府们内,软软和吴刚分别搬了两把凳子出来,摆在宁婉和凌刃寒身后。 吴刚识趣的接过宁婉手上的笔墨,深深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然后抬头看向刘氏,“贱婢刘氏,以下犯上,今日死活,皆是咎由自取,与宁婉无关!” 他一边念,手上笔走游龙,飞快的写下了一张纸条,然后拍在地上,“画押。” 刘氏都没反应过来,在看见吴刚的瞬间,她便也猜到了这位富贵公子哥儿的身份,这哪里是什么公子哥啊,这分明就是当朝九千岁! 一时间,刘氏悔不当初!她这是踩了深恶狗屎运,居然撞上了凌刃寒! 然而,后悔晚矣。 刘氏深深地看了宁婉一眼,再抬眸时,眸子里满是谄媚,“九千岁,都是自家人,妾身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凌刃寒一声轻哼,鄙夷道:“区区贱妾,碰瓷都碰到咱家跟前了,咱家岂能不管?若是让外人知晓了,还以为我西厂好欺负呢!” “妾身没有,妾身是真的肚子疼。千岁明鉴啊!” 刘氏如今只是一个妾室的身份,一不敢跟凌刃寒叫板,二不敢仗着身份狐假虎威,如此一来,一见凌刃寒动怒,她瞬间底气全无。 凌刃寒看了眼从对门匆匆忙忙赶来的宁世海,垂下头对宁婉道:“你先进去。我来处理." 宁婉摇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中途打道回府的宁世海,笑道:“我可不想脏了府门前的路,把人丢回去就行。” 她一声令下,刘氏还没反应过来,吴刚便一把拎起刘氏的肩膀,托着人朝着丞相府走去,大老远的,便听见吴刚朝着正要关门的宁世海,“丞相大人,把你的东西带走。” 宁婉扯了扯嘴角,转身进了府邸。 凌刃寒跟在她身后,突然开口,道:“你可还记得曾留夏?” 第一百六十八章:我赔给你还不行么 一听凌刃寒提起这个名字,宁婉脑子里忽的闪过一个念头。 刘氏这身孕来的有些太是时候了。前些日子宁婉虽然对丞相府的事情不太关注,可大抵也知道,刘氏自从被贬为妾室,加上宁世海这些日子仕途不顺,对刘氏也就没了以前那份耐心。 一个妾室,在丞相府中如果不受宠爱,还想过当初当家主母那般威风的日子? 再者,一个孕妇还敢上门挑衅? 真是嫌自己的胎坐的太稳了不成? 宁婉心思百转,此时一听凌刃寒这么问,她立马朝着凌刃寒嘿嘿的笑了两声,眨眨眼,“凌刃寒,借你的名声给我用用呗?” 此时此刻,远在自家府邸的曾某人突然‘阿嚏’一声,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他掐指一算,只觉得不妙,大祸临头的既视感。 宁婉府邸,原本宁婉琢磨着,这么些日子没回过家,吃过饭后还能借口赖在家里不走了,想必五嬷嬷定是很高兴呢。没成想,刚吃完饭,她还没来得及在院子里消消食,就见五嬷嬷不安的抬头看了眼天色,欲言又止的望着她。 那眼神儿,十分纠结。 停下在院子里溜达的步伐,宁婉微微蹙眉,主动开口道:“嬷嬷,您看啥呢?” 五嬷嬷叹了口气,倍感无奈道:“看你们几时走啊。” ‘轰隆’一声,宁婉只觉得天雷阵阵,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这是在自己家被嫌弃了? 于是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凌刃寒,“嬷嬷,我,我走去哪儿?” 相比起宁婉的一脸不可置信,九千岁倒是一脸坦然,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宁婉,意思不言而喻:你还想去哪儿? 关于凌刃寒的名声,街头巷尾就差没把他传成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了,可唯独五嬷嬷,初次见面,就觉得这位样貌极好的九千岁对自家小姐上心的很,视线一刻都离不开自家小姐,且处处看似漠然,实则宠溺。 五嬷嬷身为过来人,自认为自己看人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这偌大的京城,若有九千岁护着自家小姐,想必那是顶好的。 见宁婉一副惨遭遗弃的宠物狗的可怜模样,五嬷嬷叹了口气,忙上前安抚道:“小姐,姑爷生的貌美,保不准儿有些幺蛾子扑腾,总是姑爷人品端正,可这自己的男人啊,要学会看紧了,知道吗?” 府里好像是有个幺蛾子,不过今天已经被某人打发了啊。 宁婉眼皮子一阵抽搐,“嬷嬷,我……” 不等宁婉说完,话音再次被打断,五嬷嬷义正言辞道:“小姐你别说了,嬷嬷我都懂。你跟姑爷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嬷嬷我一个老婆子,也实在不好耽搁你们,快回去吧,听话。” 五嬷嬷说罢,把宁婉往凌刃寒怀里推了一把,然后一边往后厨走去,一边道:“方才姑爷说爱吃鹌鹑羹和桂花酥,我这就去给你们带上啊。” 看着五嬷嬷忙里忙外的身影,宁婉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凌刃寒此时特别像新媳妇回门。 她深深的看了凌刃寒一眼,却在凌刃寒的眸子里看见了一抹说不出的情绪。瞧着有些悲伤。 她莫不是眼瞎了? 认识这么久,宁婉还是第一次在凌刃寒的脸上看到这番神情。 她一时有些愕然,却也没多说,只拿了五嬷嬷给他准备的东西,然后一并回千岁府。 回程途中,凌刃寒一言不发的坐在马车上,手旁的案几上放着五嬷嬷特意给凌刃寒带的。 马车上,一时间静默无声。九千岁此人,不说话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更可怕,整个人阴沉沉的,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冷气。宁婉憋了一路,实在是忍不住了,然后拆开桌子上五嬷嬷给他准备的桂花酥,自言自语道:“老少通吃,禽兽!” 她正说着,忽的察觉一道视线正落在她身上,宁婉一抬头,却见凌刃寒正定定的看着自己。 宁婉一瘪嘴,将桂花酥递给他,清了清嗓子,放柔了声音道:“有话好说,你别哭。” 正准备让宁婉擦一擦嘴角上的口水的某千岁嘴角一阵抽搐,他轻哼一声,别开眼:“谁告诉你咱家要哭?” “要哭的人都不会跟别人说自己要哭。” 宁婉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的将桂花酥一口塞进嘴里,嗯,味道不错。这么好的东西,嬷嬷怎么就只给凌刃寒准备不给自己来一份呢?她觉得自己比那嫁出去的女儿和泼出去的水还不如。 凌刃寒早已习惯了宁婉的歪理,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听着宁婉这样的絮叨,他心中的那抹难过仿佛也褪去不少。 靠着车壁,宁婉一边吃桂花酥,一边小心翼翼的看向凌刃寒,“其实,你要是真想哭,我肩膀可以短期出租的。” 出租? 凌刃寒微微一怔,虽然不太明白宁婉话里的意思,不过听起来,仿佛是在宽慰自己? 思及此,凌刃寒周身寒意渐渐散去,他阖上眼,轻声开口。 “从前有个人,小时候很喜欢吃桂花酥。他母亲院门外有棵桂花树,入秋之际,满园飘香。母亲就坐在树下抚琴,任那些桂花飘落肩头。那场景,大约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场景了。母亲不擅做糕点,可每到这时节,总会忍不住做些桂花羹或是桂花酥,她做的不好,虽然其貌不扬,可味道却还算不错。那人一向不喜欢甜食,可母亲做的桂花酥,大概是他唯一爱吃的甜食。” 宁婉听着听着,不自觉的放下手中的桂花酥,怔怔的望着凌刃寒。 “后来呢?” “后来,那人家中生故,很多人来到他家里,那人被母亲藏了起来,小孩躲在树上,眼睁睁的看着家中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在眼前。唯独他,躲过一劫。” “那孩子被人救了?” 宁婉深深地看了凌刃寒一眼,却发现凌刃寒目光飘远,压根没看她。 “是,孩子为一个人所救,那人教他读书识字,教他权谋心术。可唯独没有教他要不要复仇。” 凌刃寒扯起嘴角,似是自嘲的笑了起来,他抬起手,修长的五指挡在脸前,骨节分明的手,此刻竟是有些颤抖。 忽然,凌刃寒肩头一沉,宁婉将下巴搁在他肩头,“肩膀借我用一下。” 说着,她双手环住凌刃寒,吸吸鼻子,然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九千岁懵住了。悲伤莫名散去,只侧过头,看着肩上趴着的女子一言难尽。 宁婉一边哭,一边揉眼睛,“那个救人的家伙,忒不是东西了!他教你那么多作甚!害的老娘这些年的智商都用来跟你斗智斗勇了!” 此话一出,凌刃寒连眼角都开始抽搐,这个女人!果然是,思维难以用正常人理解啊!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我自己?” 凌刃寒端坐不动,语气淡然。从他嘴里出来的话,分为几种,对宁婉和小皇帝的承诺,一言九鼎。对旁人,那就是要看心情了。其他的话,视情况而定。 这世间,太多非黑即白的事情和人,他的世界,太多真实和虚妄。 宁婉揪起凌刃寒的衣裳擦了擦鼻子,在对方一脸嫌弃的眼神中,淡定自若道:“一般悲伤的故事都是这么讲的。看似说着别人,其实都在说自己。” 九千岁深吸了口气,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反驳宁婉。 “凌刃寒,其实那人教你如何复仇了。只是你自己不想复仇了,对吧?” 宁婉擦了擦眼角,却依旧是靠在凌刃寒肩头。两人间距离很近,近到宁婉直接就能听到凌刃寒的心跳。 乍然间听到宁婉这话,凌刃寒微微一愣,沉默下来。 宁婉继续自言自语:“他没教给你复仇的本事,却教了你如何不被人欺负,如何在错综复杂的世间存活的本事。且还能比所有人都活的好。至于复仇,他即便不教给你,你也有自己的能力去做这件事。只不过,他是将选择权交给了你。” “凌刃寒,其实你不曾想过复仇。” “你只是,心中有恨,有怨。可你早已做出了决定,你要好好辅佐他留给你的那个牵挂,不是么?” 世人只知九千岁当年年纪轻轻,便执掌西厂,然后一路平步青云,后又扶持太后和小皇帝登基,被拜为亚父,封九千岁。 如此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且毫不夸张的说,彼时以凌刃寒的能耐,那个位置他唾手可得。 可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小皇帝如今逐渐长大,虽然任性熊了些,可凌刃寒把那小家伙教导的不错。 宁婉忽的叹了口气,拍了拍凌刃寒的肩头,“你说你怎么这么多愁善感?不过是一块桂花酥罢了,我赔给你还不行么?” 她说着,突然坐直身子,一闭眼,就吻上了凌刃寒的唇。 淡淡的桂花甜香味儿萦绕在唇齿间,淡淡的,甜甜的。 凌刃寒大约永远都不知道,宁婉这一刻,心跳的比他还快。 一吻缱绻,凌刃寒深吸了口气,正要将人拥入怀中,突然,宁婉皱了皱眉,忽的撤开身子,一本正经道:“凌刃寒,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给五嬷嬷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刚想起来,今日午间嬷嬷做的都是你爱吃的,与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片刻温软,瞬间消失殆尽。 凌刃寒挑眉,眯起眸子看向她,咬牙切齿道:“宁婉!” 第一百六十九章:这生出来的,该是个啥 自打从宁婉府邸回来后,凌刃寒就气呼呼的去了书房,自己静默了大半晌后,然后换了身素衣,去了帝陵。 自从当今陛下登基至今,以往除了陛下祭拜大典,九千岁可是从不踏足帝陵的,今日也不知是怎么的,居然破天荒的想去帝陵。 当然,这些不是他们能够过问的,只是九千岁此行既然换上了素衫,自然是掩去行踪,没让任何人发现。 这一整夜,凌刃寒都没回来。不过,次日一早,千岁府倒是来了个熟人。 曾留夏大梦尚未清醒,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千岁府了。 而他跟前,还蹲着一个人。 准确说是女人。 看见宁婉的瞬间,曾神医像是惨遭欺凌的无辜弱女子,‘嗷’的一嗓子叫了起来,连忙双手捂住胸前,一脸紧张的望着宁婉。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曾神医头疼不已,宁婉的名声早已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从前街头巷尾的,妇人只要是想吓唬自家孩子,都会说九千岁来了。 如今,宁婉已然取而代之。不仅如此,还大有要超过九千岁的架势。从前捏泥人的,十恶不赦的坏蛋的脸蛋都按照九千岁的模样来捏,如今可好,直接按照宁婉的模样捏了起来,销量那叫一个火热。 当然,这些曾留夏也不敢在千岁府里说起,毕竟他可不想跟太监为敌。 这世间,除了小人和女人之外,太监也十分不好惹。 宁婉撑着下巴,意味深长的看着曾留夏,笑道:“你应该问,我要对你做什么,不是我对你做了什么。笨蛋。” 任谁一觉醒来,看见这么个危险女人朝着自己笑的一脸诡异,都会怀疑自己是做了一个噩梦,曾留夏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可事实告诉他,这还不如是个梦呢。 曾留夏心一横,脖子一伸,“要人没有,要命一条!” 宁婉:“……” “可我只想要你的人!” “什么?” 曾神医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正要哭爹喊娘,以死捍卫清白,却不想,宁婉一招手,他瞬间便被好几个小太监团团围住,紧接着,衣裳一件件的被扒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丞相府门前,千岁府的马车缓缓停下,宁婉率先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然后转身看向马车内,“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帮你?” “不必!” 那人声音急吼吼的,还带着几分愤怒! 曾留夏穿着一袭太监的衣裳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小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三个字。 然而,一触及宁婉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立马敛起情绪,清了清嗓子,朝着宁婉尖声尖气道:“您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叫门!” 说着,他倒是真的上前去拍门。 可没拍两下,就听见宁婉朝着他摆摆手,示意他让开。 曾留夏心道:难不成回自己家,还要踹门不成? 这念头刚起,就看见宁婉忽的提起脚,二话不说,朝着大门便狠狠的踹了过去。 霎时间,那紧闭的大门,忽的晃动两下。刚才门后头还毫无动静,此刻立马有两个小黄门颤颤巍巍的开口,“别踹别踹,奴才这就开门!” 在宁婉一副小样,就你还想跟爷爷我斗的神情中,丞相府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纵然有些晃悠,可终归还是一扇完好无损的大门。 宁婉朝着曾留夏抛了个眼神儿,嘚瑟且讥讽。 她虽是丞相府的嫡女,可回自家家还要踹门,才能叫的开门,说出去恐怕没人会信,何其讥讽。 大门打开,前去给刘氏传信的小黄门刚跑到一半儿,却被宁婉一声喝住:“再往前一步者,送去西厂。” 瞬间,满院子的下人一动不动,像是石化了似的,整若不是花园里还有花蝴蝶在扑腾,只怕是要让人以为是时间静止了呢。 宁婉满意的勾起嘴角,淡定自若道:“你们怕什么?我不过是许久不曾回家,今日路过,回来溜达溜达。” 众人欲哭无泪,二小姐啊,您还是别回来了。 您一回来,准没好事儿! 可这番话,谁敢光明正大大的说出来。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得人生一片惨淡。 然而,宁婉下一句话,却彻底的打消了他的的顾忌。 “距离下朝,大约还有半个时辰的功夫,你们可以去午门外候着。宁凰那边,你们也可以去通传一声,就说我特意请人来给刘姨娘把脉,她要是没事儿,允许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之后,前来拜见嫡女。” 众人一听,立马‘嗖’的一下分为两个方向,一拨人去午门外接宁世海。一拨人去通知宁凰。 然而,他们却没看见,身后宁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曾留下紧锁眉头,不解的望着宁婉,“为何这么做?” 她连回府都要靠踹门来威胁,想必在府中并不受待见。 如今却主动让那些下人去传信儿,按照曾留夏的理解,大概是出于两种考虑。第一,宁婉脑子有病,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第二,宁婉肚子里的坏水儿又要作妖了。 然而,曾神医唯一忽略的一种可能,就是宁婉在给府中的这些下人一条退路。 正所谓,法不责众。今日她闯了丞相府,这些下人只是拿钱办事儿,拦着他也是本分。没必要为了她强行闯入,回头受主子的责罚。 况且,以刘氏和宁凰的性子,想必这些没拦住她的人,日子不会好过。 见曾留夏盯着自己,宁婉无奈,只得解释道:“放心吧,今日早朝没那么快。最近户部不是办了件大事儿么,想必早朝后要将倚重的大臣留下来商议一番。至于宁凰那边,她怎么可能愿意在外面前折腰?” 她将宁世海和宁凰都算的准准的,知道今日没人拦得住自己去给刘氏把脉,因此脚下速度加快了些。 此时,刘氏正卧在贵妃椅上,虽是早间,却她的早膳却已然是山珍海味鲍鱼燕窝应有尽有,说不出的奢华。 宁婉进来的时候,刘氏正在抱怨今日没有可口的奶酥,正要差人去买,却不想丫鬟一回头,就看见宁大小姐进来。 刘氏手一抖,险些将手上的碗掉在身上。 她脸色一变,皱眉道:“都是一群哑巴吗?二小姐回府,竟是不知通传?” 这副口吻,俨然还是自己当家做主时的姿态。 宁婉轻笑一声,不紧不慢的瞥了刘氏一眼,笑道:“姨娘的意思是,本小姐身为丞相府嫡女,回自己家里,还要给你一个妾室通传一声?” 妾室二字,像是一根针似的,狠狠的扎进刘氏的心里。 纵然她再怎么嚣张,可如今,当今陛下都下旨了,她就算在府里再怎么横行霸道,却依旧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妾室的身份。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此后,京城名门贵族当家主母们的聚会,她再也没有资格参与。 更意味着,自己日后见了宁婉这个贱人,要矮她一等! 刘氏脸色瞬间铁青,艰难的扶着腰就要起身。不过是做做样子,刚站起身,就哎哟一声,痛苦不已的坐了回去,皮笑肉不笑道:“二小姐见谅,实在是妾身身子重,无法起身给你行礼了。” “我懂。”宁婉上前,不动声色的握住刘氏的手腕,手指从她脉搏上缓缓掠过,刘氏倒也警觉,手往后一撤,便躲开了宁婉的触碰。 宁婉不以为然,依旧笑容满面道:“别说是姨娘自己觉得身子重了,我瞧着,都险些以为是十个月了呢。哎,真是为难了你。” 她这是变着法的骂自己胖? 然而,不等刘氏琢磨明白宁婉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宁婉直接在她身侧坐了下来,继续道:“听人说,酸儿辣女,夫人吃这么多油脑肥肠,不酸不辣,啧,这生出来的,该是个啥啊?” 什么叫做,不酸不辣? 那肚子里生出来的还能是个怪物不成? 刘氏已然快要气疯了,一双眸子死死地瞪着宁婉,恨不能将宁婉生吞活剥了去! 然而,刘氏的眼神儿在宁小姐看来,就跟挠痒痒似的。 她长叹一声,继续看向刘氏,无辜的眨眨眼,“姨娘这么看着我作甚?您难道想咬我?” 在场众人就连曾留夏在内,都险些笑出声来。 刘氏想咬死她,那是必然的。 可问题是,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啊! 刘氏嘴角一阵抽搐,生生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妾身不敢。” 宁婉松了口气,点点头,然后一本正经的望着刘氏的肚子,那眼神儿又诡异又令人害怕。这要是换做以前,刘氏还能摆出一副慈母的模样,虚伪寒暄,可如今刘氏沦为妾室,对宁婉本就恨之入骨,再加上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想到这儿,刘氏忙下意识的扶着额头,“二小姐见谅,妾身年纪大了,怀上孩子总是辛苦些,实在是有些累了,二小姐若是没事儿,便还请先回吧。来日妾身好些了,自当是亲自来府里拜访二小姐的。” 这是要送客了。 不过她将借口找的不错,为了孩子考虑,宁婉若是执意留下,那就是心怀不轨了。 可惜,刘氏千算万算,单单算漏了一点。她宁婉,向来心就没怀过轨! 刘氏话落,宁婉忽的一笑,一拍手,惊喜道:“呀,那正好,今日我特意请来了专门给宫中娘娘贵人们把脉看诊的神医,正好给姨娘瞧瞧。” 第一百七十章:脑子进水 宁婉话落,刘氏一双眸子猛地瞪大,“不行!这事儿就不老二小姐费心了。” 刘氏越是拒绝,宁婉就越觉得有鬼。她也不强迫刘氏,只好整以暇的端坐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唉声叹气,叹的曾留夏都快觉得窒息了,宁婉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哎,可怜了小夏子,一手医术,宫中的娘娘们都赞不绝口,没想到竟然遭了姨娘的嫌弃!” 嫌弃?她什么时候嫌弃了! 刘氏赶忙解释道:“二小姐误会了,妾身只是觉得这脉搏一向平稳,也没什么好把的,再说,我一个妾室,怎配的上神医纡尊降贵呢?” 曾留夏没好气的翻了个表演,冷声道:“知道不配还不伸出手!” 他语气不善,听着有些凶巴巴的,尤其是配上那张不耐烦的神情,大有一副你再废话老子用针扎死你的既视感! 刘氏莫名的心下一颤,不敢废话,赶紧伸出胳膊,一边小心翼翼道:“有,有劳。” 曾留夏瞪了她一眼,脸色不善的开始把脉。 宁婉想笑,可总觉得这个时候她要是敢笑,曾留夏对她肯定也不会客气,于是宁小姐乖乖的闭上嘴,撑着下巴看着刘氏的肚子。 也不知为啥,明明宁婉什么都没做,可刘氏就是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她一动不动的望着宁婉,只觉得自己的肚子仿佛都被宁婉看了个洞出来。 可曾留夏这种一看浑身怪癖不好惹的人,刘氏只能压抑着满腔不耐,生生的忍到曾留夏把完脉。 以往宫里头,也有些颇有手段的小太监,在某些方面上有把刷子,能得陛下和后宫里的贵人青睐。这小太监,模样好,脾气大,指不定真是先帝后宫里哪位娘娘看重的人。 这么一琢磨,刘氏就更不敢动了。 曾留下把完脉,满脸嫌弃的松开刘氏的手腕,然后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毫不犹豫的将帕子丢在地上,好像自己碰了什么污,秽的东西一般。 霎时间,刘氏的一张老脸彻底的黑了下来。 她在丞相府这么多年,还从没有人对过她!一时间,刘氏心里头的一腔怒火又蹭蹭蹭的冒了起来。 可不等她发泄出来,便听见曾留下冷着脸开口,“再吃下去,你就是第一次活活撑死胎儿的人了!” ‘噗’…… 宁婉实在是没忍住,十分不厚道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桌子狂笑。 她突然间觉得,曾留夏倒是十分可爱啊! 早知道他是个嘴炮王者,宁婉就该早些带他出来撑场子了。 刘氏红着脸恨恨的瞪了宁婉一眼,可就是不敢在曾留夏面前造次。她抬眸,弱弱的看了曾留夏一眼,“敢问,我这胎儿脉象如何?” 她可是做了完全准备的,任凭是太上老君下凡,也看不出个什么不对。 曾留夏瞥她一眼,一副看白痴的眼神儿,“你肚子里的动静,自己心里没点数?” “我……” “哦,你要是这辈子没吃过什么山珍海味,就趁着这些日子好好吃一吃吧,只是这些东西不怎么补脑。回头还是跟你家丞相大人说一声,吃点补脑的东西吧。” 刘氏:“放肆……” “说话的嗓门要大点,万一把你肚子里的东西吓出个三长两短,可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 “你,你……” “本公子名叫曾留夏,给你看诊,真是本公子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曾神医一道早在宁婉那儿受的气,此时此刻毫不犹豫的尽数发泄在了刘氏身上。 刘氏气的身子都开始颤抖了,一开始原本是装的难受,此时却是真的难受极了。她捂着肚子,深吸了口气,朝着门外叫道:“快,快去告诉老爷,宁婉,宁婉要对孩子不利!快,快去……” 宁小姐挑挑眉,毫不意外。 她既然都上门了,自然也不会害怕刘氏的这些手段。 曾留夏收拾好东西站在她身侧,面无表情道:“我可以走了吗?” 宁婉摇摇头,朝着那嗷嗷乱叫的刘氏努努嘴,示意:不行。 曾神医登时怒道:“宁婉!你还要我在这儿呆着作甚?此地污,秽,呆久了要短寿的!” 他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可还没走两步,就明白了宁婉为什么说走不了了。 宁世海一张脸乌云密布般,阴沉沉的,周身罩着一层低气压,双手负在身后,满脸怒气的冲了进来。 刚进门,还没看向刘氏,宁世海的巴掌便朝着宁婉打了过来,“你这个小孽障!你要我们宁家断子绝孙不成!” 宁婉一动不动,眸子里冷若冰霜。 宁世海的巴掌眼看着就要打到宁婉脸上,曾留夏忙要去拦,却听宁婉忽的开口,道:“他不敢打。” “你说什么?”宁世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眯起眸子,怔怔的望着宁婉。 “父亲上次去青楼的事儿,西厂那边是暂时压下了,却并不是忘了。只要有一天,他们想要翻旧账,这笔账依旧能翻出来。” 宁小姐好整以暇的说道,那天她在西厂暗牢里,险些被老太监弄死。而一起遭殃被抓紧去的宁世海等人虽然被放出来了,可以凌刃寒的性子,此刻放他们出来,不过是留个把柄罢了。 宁世海自己都险些忘了这一茬,如今被宁婉重新提起,宁世海的一张老脸瞬间垮了下来。 这件事,以宁婉如今在凌刃寒跟前的分量,一句话的事儿。 宁世海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眼神儿有些犹豫。 刘氏就等着宁世海回来给自己撑腰呢,眼下一看这情形,立马捂着肚子,杀猪般的叫了一声,“老爷!妾身肚子疼!” 这一嗓子喊下去,宁婉吓一跳。 说真的,这会儿别说是刘氏肚子疼,就说刘氏要生了宁婉都信。 肚子疼你喊这么大声干甚! 刘氏这么一叫唤,宁世海顿时慌了,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如捧珍宝一般将刘氏揽入怀中,“怎么回事?可是肚子疼了?” 刘氏咬着唇,一张老脸却故作妖媚姿态,然后委屈的趴在宁世海怀里,哽咽道:“老爷,二小姐好心带人来给妾身把脉,妾身不敢不从。只是这人出言无状,妾身实在气不过,这才惹得肚子疼,若孩子有个三场两短,妾身实在是没脸见老爷了。” 她件简单但几句话,倒是将责任全推到了曾留夏身上。 这话里意思不言而喻,我肚子疼,就是这家伙顶撞我!孩子要是有事儿,也怪他! 宁世海在朝堂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话里的双重意思他怎会听不出来? 宁婉不能动,他身边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也就是长的稍微还凑合的小太监他还不能发落了? 难不成,为了一个寻常小太监,九千岁还能跟他一般见识? 况且,刘氏肚子里的可是个男丁! 一想到这儿,宁世海便什么都顾不上了,胡子一翘,看向曾留夏,“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老夫家中作威作福!你的主子,就是这么教你的?” 他指桑骂槐,说的是曾留夏,可也是说给宁婉听的! 曾神医翻了个白眼,整张脸都写着两个字:傻缺。 见他不说话,宁世海还以为他是怕了,厉声道:“老夫的妾室,有孕在身,你若是好好把脉也就罢了,可你竟敢借着把脉,出言不逊,你安的什么心?”说到这儿,宁世海目光幽幽的转向宁婉,又问道:“亦或者,是有人指使?” 他就差直接问,是不是宁婉让你故意来的了。 曾神医向来脾气大,要不是碰着凌刃寒和宁婉这种自己得罪不起的主,他岂会这么顺从? 可这两人也就罢了,一个宁世海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他面前吆喝! 曾留夏当即挽起袖子,讥笑一声,指着宁世海的鼻子怒道:“就你?还当朝丞相?” “我家倒夜壶的小童眼神儿都比你好使!若她真是肚子疼,还能如此中气十足?嗓门叫的比杀猪的都大!” “再者,你以为丞相府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我告诉你,若非是宁婉求着我来,就这破地方,你用一百匹汗血宝马给我拉扯都请不来我!” “呵,还安的什么心?沈公子十分负责人的告诉你,丞相大人的确是喜当爹,不过等她用的药药效一过,你那误以为是儿子的东西,就不知道是一个屁被她放出来还是如何了!” “像这种能让人看起来像是怀了身孕,任由大罗金刚都分辨不出的药物,本公子十年前就不玩了,就你们这群土鳖还当做宝贝,以为别人都没见识过?” 话已至此,曾留夏也懒得浪费口舌了。 宁世海被他一句句怼的眼珠子瞪成铜锣那么大,不可置信的望着刘氏。 后者吓得脸都白了,忙否认道:“老爷,你信我,这一定是宁婉的阴谋,您知道的,宁婉一只都看不惯我们母女的,您都是知道的啊!” 宁世海皱起眉,将实现落在了曾留夏身上,他确认自己对这个人毫无印象,于是突然厉喝一声,“来人,将这个小太监给我拖出去!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他偿命!” 话音落下,丞相府的下人忙上前要去抓曾留夏。 宁婉摇摇头,忽的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宁世海转过头看向她,“你笑什么?” 宁婉轻哼,“我笑,天下第一的神医曾留夏的话,你竟然觉得是框你的,你脑子进水了么?” 第一百七十一章:丞相再无子 “曾,曾留夏?” 乍然间听到这个名字,宁世海整个人都呆住了。 神医曾留夏,别好说是他这种一品大臣了,即便是皇亲国戚,想要找他看病,那都不一定能请到人。加上此人脾气古怪,让人十分头疼。 能请来他给刘氏看诊,那的确是丞相府祖坟冒青烟了! 曾留夏神情不悦,一副看土鳖的模样看着宁世海,抱着胳膊翻白眼。 宁世海连忙讪讪的上前,低声下气道:“神医啊,您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还请神医明示。” 刘氏一看宁世海态度的转变,心知大事不好,连忙上前打断宁世海的话,柔声道:“老爷,您别听他胡说八道。” “你闭嘴!” 宁世海没好气的甩开刘氏的手,脸色微微一沉,剜了她一眼怒道:“你懂什么!曾神医能纡尊降贵给你把脉,那是莫大的殊荣!”说罢,宁世海深深地看了刘氏一眼,然后赶忙朝着曾留夏鞠躬道歉,“无知妇人胡言乱语,神医莫怪。” “哼。”曾留夏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简单来说,就是你这辈子,儿女运已经没了,如果丞相大人喜当爹,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有人给丞相大人戴帽子了。” 宁世海一听,脸色陡然大变,掩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脸色铁青的看向刘氏。 后者吓了一跳,忙上前抱住宁世海的胳膊解释,“老爷,您别听这人胡说八道!他这是污蔑啊!” 大约是刘氏的嗓门太大,吵着曾留夏曾神医了,神医大人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信不信本公子毒哑了你!” 一听这话,刘氏立马捂住嘴,满脸紧张的看向曾留夏。 这个什么神医,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简直可恨! 宁世海一张儒雅的脸,此刻阴沉沉的,他看向曾留夏,深吸了口气,继续问道:“那,还有一种可能呢?” 神医大人颇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丞相大人不能生育,该不会没有大夫跟你说过吧?” ‘噗嗤’一声,宁婉险些不厚道的笑出声来。宁世海能不能生育,她不知道。不过,从今往后,怕是他也不敢生了。 曾神医说的两种可能,这是生生的断了宁世海的后啊! 丞相大人身子踉跄两下,险些跌倒在地,他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曾留下,眼眶都红了,哽咽道:“神医,你再重新给我瞧瞧,你再好好看看!” “哎呀,看什么?”曾留夏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你不信本公子,还找我来做什么?” 说着,曾留夏作势就要甩开宁世海,谁料他忽的松开手,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地转身‘啪’的一巴掌朝着刘氏打去。 这一巴掌把刘氏打懵了。 她怔怔的抬起头看向宁世海,不可置信道:“老爷,您这是做什么?” 刘氏近日稍显圆润的脸,此刻印着一道巴掌印儿,半张脸都肿了起来,看来十分骇人。 宁婉不忍直视的别开视线,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宁世海脸色一阵青一阵紫,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被气的不轻。他哆嗦着手指指着刘氏,怒道:“贱人!你还不说实话!” 刘氏捂着脸,泪眼婆娑的看着宁世海,“老爷您要让我说什么?” “你这肚子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要是不说清楚,今日我就打断你的腿!” 事关自己头上的颜色,宁世海俨然动了怒。刘氏原本还打算咬紧牙关,打死不认,没想到这什么神医够狠,给了两种可能,却将她直接逼入死路! 刘氏恶毒的眼神狠狠的剜过曾留夏,谁知那眼神儿刚瞥过去,就对上曾神医一脸看傻子的眼神儿。 天底下的人总觉得翻个白眼,瞪上几眼就能将满腔怨气发泄。 殊不知,你除了干瞪眼,又干不掉人家,有什么可发泄的? 曾神医是个记仇的性子,方才被这刘氏不知道瞪了多少眼,此刻神医大人正觉得心中憋闷,就看见刘氏的小眼神儿又飘过来了。 他顿时哂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瞥了刘氏一眼,“你是怀疑我说的话?” 宁世海一听刘氏不知死活,竟敢怀疑曾留夏的话,顿时整张脸都沉了下来!曾留夏是什么人?那是连太后都要礼让三分的天下神医!刘氏是个什么东西? 一想到这儿,宁世海顿时扭过头朝着刘氏喝道:“没规矩的东西!还不给神医道歉!” 霎时间,刘氏眼眶通红,咬着唇死死地盯着宁世海。给曾留夏道歉?她绝不! 可不等刘氏反应,宁世海便红着眼,一把将她推搡在地,怒斥出声:“你连道歉都不会了?还要我来教你不成!” 这京城里,别看宁世海是个一品丞相。可宦官横行,即便是丞相,手上实权也没有多少,更何况,太后如果想再扶持一个丞相起来,也并非难事。而曾留夏这样的神医,在太后看来,能保她长命百岁,能让她容颜不老,能让她心安,只要曾留夏随便去太后跟前说两句,他这个丞相怕是也到头了。 想到这儿,宁世海心中不免又窜起一股邪火,恶狠狠的瞪着刘氏。 这个贱人,竟敢用子嗣这样的大事儿骗他! 刘氏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好日子还没过两天,就被打回原形。此刻又让宁世海当着外人丢了脸面,这才是最大的失误! 想到这儿,刘氏赶紧‘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曾留夏连连磕头,“是妾身无知,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我一个妇道人家计较。” 曾留夏鄙夷的瞥了宁世海一眼,直言道:“哼,你问问丞相大人肚子里,撑得起船么?” “我……” 宁世海还没说完,曾留夏就不紧不慢的打断他的话,“好了,又不是我媳妇骗我怀孕,关我何事!走了。” 曾留夏才懒得在丞相府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呆着呢,朝着宁婉使了个眼色,便率先往外走去。 宁婉清了清嗓子,难得开口道:“父亲大人不必忧心,您正当壮年,好好补一补,说不定还有机会呢。我这就回去,给你找找偏方,补一补。哦,对了,刘姨娘既然没怀孕,我带来的那许多孕妇吃的补品,安胎药,想来也用不上了,不过还是赠与刘姨娘,说不定将来哪天用上了呢。” “宁婉!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不是间接说她会红杏出墙,给宁世海戴帽子么! 刘氏刚质问出口,就被宁世海冷冷的瞪了一眼,然后又是一巴掌打了过来。 “从今天起,不准你出院子半步!” “老爷……” 宁婉实在是看不得这两人之间的哭哭啼啼哀哀怨怨,于是干脆打了个招呼,头也不回的跟着曾留夏走了。宁世海满腔怒气没处发泄,越看刘氏越觉得这张脸面目可憎。 那刘氏假装怀孕骗他,罪无可恕! 从丞相府出来后,曾神医倒是熟门熟路的直奔宁婉府中。 听说她府中嬷嬷手艺不错,神医大人决定要去蹭一顿饭。 五嬷嬷一看到自家小姐又带了年轻帅气的公子哥儿回来,心中欢喜不已。 “哎呀,我家小姐真是的,连孩子未来的大舅子都找好了。” “往后大公子是大舅舅,谢将军是二舅舅,这位曾公子,瞧着面目和善,该是三舅舅。” 五嬷嬷念念叨叨的进了厨房忙活。 宁婉和曾留夏在院子里喝茶。院子内摆着两张躺椅,以往都是蒙澈学着宁婉的模样躺在躺椅上逍遥快活,今日蒙澈又不知去哪里玩了,于是就只有宁婉和曾留夏二人。 软软收拾完屋子出来见自家小姐这幅懒散模样,眼不见为尽,转身去了厨房帮忙。 沉默片刻,宁婉实在是没绷住,开口问道:“哎,宁世海真的不能生育了?” 曾大神医险些一口口水被呛死。这种话题,这个女人怎么能说的这么坦然? 思及此,曾大神医倒吸了口气,无语道:“你这么不害臊,九千岁知道么?” “他知道啊。第一次见面,他还亲身体验过呢。”宁大小姐毫不客气的回道。 然而不出意外的,曾神医的一张脸可谓是五颜六色,精彩卓绝。 他朝着宁婉伸出大拇指,疯狂点赞:“你也是个人才。” 不过,言归正传,曾留夏突然脸色凝重起来,皱着眉看向宁婉,“宁世海这种人渣败类,连我都瞧不上,你母亲当年到底是怎么瞧上的?你可知你母亲是什么人物?蒙家的嫡女!” 宁婉嘴角抽了抽,“这事儿你问我?可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小的细胞而已啊!” “你是什么玩意儿?” “……你才是个玩意儿。” 宁婉翻了个白眼,决定不跟曾神医继续这个问题,“宁世海应该没有生育问题吧?你就不怕损了德行?” 以宁婉的判断来说,宁世海如果真有难言之隐,刘氏早在假装怀孕之际,他就该有反应了。 毕竟从她之后,宁世海就再没有过子嗣的消息。说起来,宁世海对男女之事,倒还真不是很上心,堂堂一个丞相,家中居然只有一妾? 也不知道是痴情所致,还是为了维持他所谓的形象。 不过这些宁婉都懒得深究,反正跟她关系也不大。 倒是曾留夏,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道:“你的确聪明。不过,损的又不是我的德行。” “嗯?”宁婉怔住了,“这话什么意思?” 神医大人闭上眼,轻笑一声,道:“某人为了给宁世海添堵,让我这么说的。” 这个某人,不做他人想,除了当今九千岁,估计没有人有这个能耐可以指使神医曾留夏了。 不过……宁婉捂着脸,无语道:“你怎么连他这种条件都答应啊?” 曾神医一听这话,顿时炸了毛,一头从躺椅上蹦了起来,气呼呼的道:“你以为本神医很乐意吗?可那混蛋说要是本神医不答应,他就日日找人到我家门口扔臭鸡蛋!” 神医大人有洁癖!别说是家门口扔鸡蛋了,就是门口有一只苍蝇,神医大人都恨不得把家给拆了。 宁婉长叹一口气,默默感慨:还好我没得罪九千岁。 等等,真的没得罪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马什么? 京城里的消息,尤其是世家大族的八卦,向来都是传的飞快。次日一早,丞相大人被曾神医断言不能再生育的消息便传遍朝堂内外。 街头巷尾,无不震惊愕然,毕竟宁世海的那张脸,还是颇有些诱惑力的。 这日早朝过后,宁世海从殿内出来,正准备回府,却忽然被三两好友拦住去路。 礼部侍郎奉上昨天连夜在府中库房翻出来的补品,一脸同情的望着丞相大人,“哎,大人想开些。这是下官家中老母当年特意从祖宅寄来的好东西,聊胜于无吧,大人再努力努力,说不定能行了呢?” 宁世海眼角一抽,一张脸瞬间铁青,“这什么东西!给我作甚?” 礼部侍郎叹了口气,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声凑到宁世海身边,“丞相大人切莫心灰意冷,发生这种事,同僚们都会替你想办法的。” 说罢,也不等宁世海反应,转身离开。独留宁世海一人杵在原地,面色发黑,恨不得一口一口撕碎这群多事的家伙。 谁知礼部侍郎刚走,身后又过来一个户部尚书,他深深地看了宁世海一眼后,咧嘴笑道:“丞相大人想开点,您已位极人臣,老天爷对你够好的了,香火这种事要不要都无关紧要了。” “放肆!胡言乱语!”宁世海昨日本就受了不小的刺激,先是空欢喜一场,刘氏肚子里的孩子是假的,再者又被告知自己这辈子没了生育能力,这让他的脸面往哪儿放啊! 想到这儿,宁世海顿时脸色沉了沉,甩袖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眼看着他走远,户部尚书捋着胡子,一脸摇头晃脑,心情甚好。 倒是可怜了太医院的医政大人,一言难尽的望着宁世海离开的背影,满脸纠结:“是老夫看错了吗?丞相的脉搏,不像是……” 没等老人家说出口,却见西厂的一群太监忽将他围了起来。 吴刚手上握着剑从人群后走了出来,神情凝重,沉声道:“医政大人,可是怀疑曾神医的医术?” 即便是医政,面对曾留夏,那也是要恭恭敬敬的。 宫里头但凡有些个棘手的病情,他们拿捏不准的,都得靠曾神医撑着呢。 老人家摇摇头,连忙道:“下官不敢。” 得了他的话,吴刚点点头,转身离开。 可怜医政大人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然而,医政大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就在太医院内,正在发生一件更令人头疼的事儿。 “哎,你们这个药丸个头这么大,确定人吃下去不会被噎死么?这也太不科学了。” “宁,宁小姐,这个这个可以冲水服用的。” “那还做成药丸干嘛?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还有这个,这什么东西?闻着臭烘烘的,哦,用来熏蚊子的吧!” “这,这是寻常太监宫女用的香脂,只需要用手沾上一点点,就能香好几天呢。” “……虽说浓缩就是精华,可也没听说过浓缩之后香的变臭的啊。” 宁小姐一路从太医院的药房走过去,走走瞧瞧,似乎是在找些什么。 一众太医敢怒不敢言,主要是,门外守着一群西厂的厂卫,他们连怒都不敢啊!谁知道那群疯子会不会直接冲进来! 有胆大点的太医见宁婉漫不经心的模样,犹豫着上前问道:“宁小姐,您可是在找什么?” 宁婉脚步一顿,四下看了看,见众人皆是一副伸长了脖子想要探听一二的模样,故作为难道:“没,没找什么。” 说话的太医年岁不大,在太医院里也只是个新人,但也正是因此,才更加圆滑知变通。 他垂下眼帘,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宁小姐,在下对这里东西的摆放还算是了解,您若是信得过,不妨告诉我便是。” 宁婉掀开眼皮,若有所思的看了年轻太医一眼,似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侧过头,用狗都追不上的速度飞快说了句:“我找补身的药。” 她语速太快,落在太医耳中,就是一股咕噜话,半个字儿都没听清。可偏生在场的老太医们一个个都寄希望于这个年轻太医,一个个抻着脖子朝着年轻太医看去,那眼神儿分明在问:她说啥? 年轻太医深吸了口气,欲哭无泪,他此刻哪怕是说宁小姐什么都没说,都没人相信了吧? 他无奈,只得重新看向宁婉,问道:“那个,宁小姐,您再说一遍,说慢点。” 谁知他刚说完,宁婉一把捂住脸,一副娇羞的模样,然后深吸了口气,忽然扯起嗓子大声道:“我给我父亲找补肾药!”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也好,小药童也罢,忙活的小太监也好,此刻一个个神情怪异的看向宁婉,眼神儿说不出的诡异。 这下好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知道丞相大人生不出孩子,是因为肾不好了。 宁婉长叹一声,借着袖子遮掩,狠狠的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我知道,这种事儿嘛,父亲大人身为丞相,自然是拉不下脸来找这种药的。我知道太医院的诸位大人都是妙手回春,诸位研制出来的药也必定都是天底下最好的药。为了我父亲的子嗣,我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这药今天我一定要在太医院找到!诸位大人别藏私啊!” 她说的认真且动情,不少老太医都被她一腔孝心打动,擦着眼泪一边劝诫:“宁小姐之孝,感天动地啊!若是不嫌弃,早些年在下曾寻得一颗大力丸,想必能用的上。” “哎呀,我这儿还有虎鞭!也是好东西!” “我这个药虽然多了点,但是只要肯坚持,早晚能看到疗效的!” …… 在场众人,无人藏私,连忙将自己珍藏的好东西贡献出来。如此一来,他们不仅在宁城乡那儿卖了个人情,还在九千岁跟前讨了好。谁不知道,宁家二小姐宁婉如今可是千岁府的入幕之宾,就连寒清郡主都因为得罪了宁二小姐而被赶出千岁府呢。 宁婉一一谢过,眼眶通红,感激涕零道:“诸位好意,宁婉谢过了,诸位放心,晚些时候,我一定让父亲亲自登门道谢的。” 说完,她抱着从太医院搜刮来的好东西就准备离开。 没想到刚走到门外,却忽的一头撞上下朝回来的太医院医政大人。 宁婉连忙低下头,不紧不慢的朝着医政大人福了福身子,转身要走。 谁知,还没走两步,身后,医政大人便叫住她,“你,就是宁丞相家的千金?” 宁婉的脚步陡然一顿,不知为何,他从这位老人家的口吻中,听出了一丝不悦。 “我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不过……我可不止千金这么便宜。”宁婉回眸,朝着医政大人展颜一笑。 这话落在旁人耳中,只觉得宁婉有趣,爱开玩笑。可医政大人活了大半辈子,在曾神医不曾问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的医术天下无敌。而且,他并未看出宁世海有半分有问题的模样。可曾留夏却咬定丞相大人不能生孩子。 他觉得自己的医术被侮辱了。 于是便看向宁婉,沉声道:“不知老夫可有资格去替丞相大人把把脉,丞相大人正值壮年,想来子嗣的事儿还有希望才是。” 宁婉诧异的扭头对上医政的视线,笑道:“老人家,都说做人不要往人伤疤上撒盐,您身为大夫,按理说应该更懂得这个道理才是,您这再去跑一趟,不合适吧?” “老夫别无他意,”医政目光深沉,凌厉的视线从宁婉脸上掠过,冷声道:“你一个做子女的,干涉太多长辈的事儿,怕是于理不合吧?” 师菡做人,向来讲究你敬我,我敬你。 她今日之所以来太医院折腾这一趟,不过是为了让宁世海消停一段时间。 听说这些日子户部那边好几个建议都被宁世海反驳了,且有些人受丞相大人的暗示,明里暗里的为难或是拖延户部进度。 丞相作为百官之首,即便是上头顶这个九千岁,可九千岁也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宁婉等了这两日,都没等到冥紫衣来找自己,于是只能主动出手了。 此时一听老太医这话,宁婉忽的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感慨道:“老人家,作为外人呢,别人的家事就不要管太多,毕竟您家又不是干马路生意的,管那么宽作甚?” “什么路?” “马路。” “马什么?” “草泥马。” “……不懂。” 老太医摇摇头,一门心思想要求证自己的医术,见宁婉不听劝,顿时沉下脸来,一字一句道:“你为何如此固执的拦着我?莫非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宁婉翻了个白眼,秘密个毛线! “你,你果真不安好心!”见宁婉不说话,老太医忽然瞪大了眼睛,视线一转,看向宁婉怀里抱着的药,当即惊恐道:“你鬼鬼祟祟来太医院到底做什么?你说清楚!” 他说着,便大步朝着宁婉扑了过来,似是要将宁婉怀里抱的东西拿回去。 可谁知,他刚扑到宁婉跟前,突然身子一僵,眼珠子一翻,整个人直直的朝着地面砸去。 “医政!” 太医们忙扯起嗓子一声嚎叫,眼看着老人家就要摔到地上,宁婉叹了口气,扔了手上的东西,上前一步接住医政,然后头也不回的道:“水!银针!速度!” 第一百七十三章:敢问可是医仙大人降临 太医们起先是一阵慌乱,被宁婉这么吼了两嗓子,还是那年轻太医反应快,赶紧按照宁婉的吩咐去拿了银针和水过来,然后又看了看宁婉,心中不由得嘀咕起来:难道,这宁小姐还懂医术? 然而,不等小太医想明白,就看见宁婉随手抓起一根银针,二话不说,随手便朝着医政的某处穴位扎去。 “哎呀,宁小姐使不得啊!” “宁小姐,三思啊!” …… 在场的太医都吓坏了,这位可是医政大人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家里人可不会善罢甘休的!唯独年轻太医盯着师菡扎下去的穴位看了看,忽的眼前一亮,然后连忙转身对外面的小药童吩咐道:“去请曾神医。” 他刚吩咐完,就看见医政大人剧烈的抽搐起来。然而宁婉还在扎针。 且她扎针就跟扎刺猬似的,连穴位都不看,一手一根的就下去了。这扎针手法,别说是太医院那些老太医了,就是年轻太医,也看的心惊胆战,整个人都慌神了。 西厂厂卫守在门外,门神似的,一动不动。 一群太医在旁边窃窃私语,议论开来。 “这叫怎么回事啊!你倒是看看,你看看这宁小姐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医政大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是有西厂护着了,就是有九千岁亲自做担保,这个宁婉也吃不了兜着走。” “完了完了,你看医政大人,好像快没进气儿了!” …… 太医们议论纷纷,可说来可笑,这些人只一味的替太医紧张,可却无一人敢出手,或者是站出来。 小药童端着茶候在一边,也不知道宁小姐要这茶做什么用。 他正琢磨着,就见宁婉忽的端起茶盏,一口茶灌了下去,然后皱皱眉头,不悦道:“这茶有些凉了,换一杯新泡的吧。” 她话音刚落,众人顿时愤愤不已。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宁婉居然还有心思品茶!她这是完全不把医政大人的性命当回事儿啊。 见小药童不动,年轻太医摇摇头,转身亲自去替师菡泡茶去了。 不多时,年轻小太医端着茶过来,却见师菡已经收起银针,拍了拍手,一脸淡定的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手搭在膝盖上,一股说不出的额王霸之气。 “茶。”宁婉擦了擦额头上汗,这种心疾突然发作,要是抢救不及时必定会丧命的。不过太医院的这些同僚,没道理不知道老医政得的是什么病。之所以不出手,不过是不想担这个风险罢了。 师菡将这些人看透,却并不多说,只靠着椅子上喝茶。 可累死她了。前世学医,纯属是为了自救。 不过有些时候,人的天分就是这样,有些人学一辈子,或许还不如别人几年的功夫。宁婉显然就是这个别人。当初她也没想学成什么神医,但是就心脏科这一块,她若是成第二,怕是没人敢称第一。 谁能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她分明是奔着美容科去的! 往事不提,都是泪。 宁婉坐着喝茶之际,医政大人已经给他们安置在了药房里的塌上。一群人离得远远的,生怕这事儿跟自己有什么牵扯。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医政大人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反倒是那张脸血色全无,瞧着跟快去了似的。 有人坐不住了,当即便气呼呼的起身来到宁婉跟前,沉声道:“宁小姐可学过医术?” 宁婉想了想,认真的摇摇头。说起来,她那不叫学。她就是仗着天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此后都是在实践中半摸索出来的。不过如果说出来,她最擅长的是开刀,怕是这些人要吓坏。 于是宁婉保持淡定低调,缓缓摇头,“不曾。” 那人一听,顿时炸毛了,“你既然没学过医术,就敢拿医政大人的性命开玩笑?宁小姐,别怪在下没提醒过你,医政大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今日此时都赖你,与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宁婉:“……” 这就急着甩锅了? 她扯了扯嘴角,笑的一脸漠然:“死马当作活马医呗。怕什么?” 刚要幽幽转醒的医政大人一听这句死马当作活马医,顿时红了眼眶,气呼呼的瞪了空气一眼,便又晕了过去。不过他这回光返照似的,压根没人注意到。 众人都不敢说话,一个个的各怀心思,打量着宁婉。 过了不知多久,有人小心翼翼的给医政大人把了个脉,也不知是他手抖还是怎么着,突然哀嚎一嗓子,惊呼道:“没,没了!医政大人没了脉搏!” 众人一听,顿时眼眶都红了! “什么?医政大人,您可不能死啊!” 刚才还没什么反应的众人顿时一窝蜂似的朝着医政的塌旁涌去,很快就把年轻太医挤到了后面。 “大人,大人你醒醒?” “大人你放心,我等必定不会放过那罪魁祸首!你安心吧!” “我的大人啊,您怎么就这么没了啊?” …… 哭喊声一片,宁婉实在是受不住,当即捂着耳朵,一言难尽的看了众人一眼,这塔喵的是奔丧呢? 也不知是谁,忽的扔了个茶盏到宁婉脚跟前,茶盏‘咔嚓’一声碎裂,溅起了碎渣子,险些砸到宁婉。宁小姐不紧不慢的抬起头朝着众人看去,却见众人一个个脸色不善的瞪着宁婉,好像宁婉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一般。 茶盏一碎,众人由怒转为勇,倒是有了几分跟宁婉较劲儿的底气。 “医政大人没了,宁婉,这都是你害的!” 宁婉扯了扯嘴角,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么牵强的理由,也能扯上自己? “说的对!我们这么多人看到的,就是你胡乱扎针,害了医政大人的性命!晚些时候陛下若是追问,此事比必须负责!” “我作证!就是宁婉还是了医政大人!” “快快去禀报太后娘娘此事!医政大人一生求医,没想到竟被人趁机害死!” …… 一群人叽叽喳喳,吵的人耳朵都疼了。似是担心宁婉要逃,副医政深深地看了宁婉两眼,一招手,吩咐道:“先将宁婉抓起来,一切等候太后娘娘的旨意来了再行事。” 他这话一出,门外西厂厂卫立马就要拔刀。可宁婉一个眼神儿过去,众人这才不动声色的收回佩刀,不再动作。 反倒是宁婉,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之后,似是讥讽的笑了一声,然后淡定的坐在那里喝茶。 几个小药童犹豫了下,拿了东西就要过来将宁婉捆起来。 可惜不等他们靠近,宁小姐忽的一道眼神儿过去,小药童吓得两腿儿一软,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 宁婉笑笑,看了他一眼,“地上凉,起来吧。” 小药童哪里敢起来,恨不得现在地面上裂开一道缝,最好能直接把他塞进去才是最好。 一群太医,平日里自诩治病救人,可养在这金丝笼子里多年,也不知医者仁心还剩下几许。宁婉不禁摇头,忽的觉得这太医院也实在是有趣,她倒是想插一手,不过怕老医政醒来会被自己气死,于是这个念头暂且打消。 见宁婉不说话,众人以为她是怕了,于是有胆子大的,深深地看了宁婉一眼后,忽的厉声道:“依我看,不如把宁婉直接送至刑部,再禀报陛下!太医院首席就这么被她害死,咱们怎能轻饶她!” 说罢,他率先起身,捡起地上的绳子就要来将宁婉捆起来。 “宁小姐,要怪就怪你没那么金刚钻,还想出风头。今日可记好了,当着我们的面儿,日后切莫再出风头了。” 那人说罢,也不客气,直接就要动手。 谁料,就在这时…… “咳咳,咳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忽的打断众人,众人的视线顺着声音来源方向看去,却见那人虚弱的躺在塌上,脸色正逐渐恢复。 众人被这道咳嗽声吸引,纷纷扭头看去,却见刚才已经没了喘气的医政大人,此刻正自己爬了起来,脸色通红,眼神儿也清明不少。 “诈,诈尸?” 副医政话音刚落,医政大人便抄起地上的鞋子朝着他狠狠的砸了过去。 “你才诈尸!无知蠢货!” 医政大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一句骂完,没好气的瞪了众人一眼,一脸氙气灯嗷:“丢人现眼,尔等身为太医院的太医,竟连把脉都把不准!” 起初给医政大人把脉的太医弱弱的垂下脑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险些哭了。 医政大人的脉的确不强啊。 只是,没人会听这种解释。 医政大人视线扫过在场的太医,越看越生气。他刚才心疾发作,虽然人没反应,可耳朵还是好的。满堂太医,竟然比不过一个小女娃! 这让他以后这张老脸搁在哪儿! 想到这儿,医政深深地看了宁婉一眼,略一沉吟,起身往内堂走去。 “你跟我来。” 他说着,抬脚缓缓的往里走去。 可谁知身后却没有半点动静。老医政不禁回过头,却见宁婉正一脸淡定的看着他。见他回头,这才不紧不慢道:“大人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您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这个责任,我可背不来。” 她说完,医政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扯起嗓子高呼一声:“敢问可是医仙大人降临?弟子拜见!” 第一百七十四章:最后一味,糖 医政大人这一跪,不止宁婉震惊,在场无不被老医政这态度吓一跳的。 医仙是谁?那可是从未有人见过其模样,且脾气古怪,据说一直隐居深山,但是能够起死回生的神仙啊!这天底下,只有一人医术能出神医曾留夏左右,正是这位医仙大人。 当然,这些宁婉一概不知。 她只为难的看了地上跪着的老人家一眼,有些无奈,“老人家,你跪我,这不合适。说真的,您要是再年轻些,压岁钱我也就给了。” 可谁知医政大人不仅不起来,反倒是一头磕在地上,诚恳道:“请求医仙指教,普天之下能够治疗老夫这心疾的,只有曾神医和医仙二人,老朽眼瘸,竟是没认出是医仙大人!” 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能治? 宁婉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只不过关于什么医仙她是半点印象都没有,更何况,即便是有印象,她现如今已经收了个天下文坛大家的荀徽做徒弟,现在再收一个,两人年纪加一块都能成精了。 况且,宁婉也不想冒名顶替。 她笑着摇摇头,看了眼愣住的年轻太医,“哎,有果子吃么?” “啊?什么?”年轻小太医显然也被惊呆了。只在传闻中,出现的医仙大人,传说连曾留夏见了都得叫一声救命恩人的人,居然就是这位丞相府的二小姐吗? 可是,如果她不是,刚才她的的确确治好了医政大人。 又难道,这些都是巧合? 顾不得多想,小太医赶忙甩了甩脑袋,然后飞快的朝着外面跑去,一边跑一边道:“有的有的,您稍等。” 太医院内药味儿太浓,且都是大老爷们,自然没有随口啃果子的习惯。这小太医便跑到外面,见了端着果子路过的宫人,连忙顺手就给抢了,然后转身朝着屋内跑去。 “宁,宁小姐,你要的果子。” 小太医脸色微红,喘着气,小手颤颤巍巍的将果子递了过来。 宁婉轻声笑了下,抓起果子便啃了起来。能进皇宫的果子,自然是精挑细选过的上等货,一口下去,嘎嘣脆,味道好极了。 老医政尚且跪在地上,宁婉扶不起来他,干脆也不碰他。 “我不是你口中的医仙。”她开口否认。 老医政一听,顿时泪眼花花,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望着宁婉,“那您方才,方才为何知道这种法子能救老朽性命?” 这个朝代,心疾就是等死的病,药石无医。不过自从曾留夏和那位医仙大人救过他两次之后,这位医政大人心中便知晓了,他得的病,不是药石无医,是寻常人医术不精。 宁婉撇撇嘴,没说话。 倒是旁边的太医见宁婉没反应,以为宁婉心虚了,于是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想必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吧。” “谁说不是!她这么年轻个小女娃,怎么可能有如此高超的医术?” “对!必定是误打误撞所致!” 也不知这些人是在自我安慰,还是不愿承认,总之在他们看来,宁婉年纪轻轻,绝不可能是医仙。 曾留夏虽然年轻有为,可人家是天赋异禀啊!这不能相比! 谁不知道,丞相府二千金是个废柴? 宁婉也并不争辩,继续啃着果子。 地上跪着的医政似乎是冷静下来,再度抬起头,认真的望着宁婉,“宁小姐,敢问您方才是用什么法子,替我诊治的?” 宁婉淡定的比划了两下,语出惊人道:“随便扎了几针罢了。具体的法子,我也不太清楚。” “果然!她分明就是撞了狗屎运!” “医政,宁小姐胆大妄为,留不得啊!” “正是!还望医政大人速速将此人赶出去!” …… 刚才医政没回来时,这群人一口一个宁小姐,如今是觉得太远有人撑腰了?还是想让这种得罪人的事儿都让这位医政大人背锅? 宁婉不禁想笑,这皇宫大内,可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好好的女子,进了这里,会变成喝血吃肉的魔鬼。治病救人的大夫到了这儿,竟也成了尔虞我诈,为了各自利益勾心斗角之人。 她这一笑,众人顿时只觉得讥讽不已。 明明是个寻常女子,也不知为何,竟让他们这群饱经风霜的男人觉得汗颜。 宁婉不说话,医政大人也陷入了迟疑。显然,他对宁婉的身份也不是百分百的确定。 于是乎,医政大人深深地看了宁婉几眼,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然而宁小姐除了笑,脸上愣是看不出半点不对。 无奈,医政大人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沉吟一二,只觉得大概这丞相府的废柴小姐真是误打误撞,其实都是运气使然。 于是,他叹了口气,“太医院重地,还请宁小姐离开。”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他说完,就自己往后院走去。 得了医政大人的命令,这群太医瞬间仿佛找到了底气一般,即便是得罪了宁婉,事后往医政大人身上一推,他们这群无辜之人,也实属无奈不是? 想到这儿,其中一个圆脸太医冷嗤一声,满脸鄙夷道:“我对医政大人敬重万分,小小女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医政大人不敬!来人,将她撵出去!” 瞬间功夫,一群太医便上前将宁婉围了起来,正要将她赶出去。却只听门外,传来一道清润的年轻嗓音。 “你们,住手!” 门外,一道身穿红色官袍的男子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沿路撞开了好几个小丫鬟小宫女,这才紧赶慢赶的赶了过来。 “宁,宁婉?是你!” 曾神医一听说有人扎针救了心疾发作的医政大人,还以为是那人来了,于是匆匆忙忙的赶来,可没想到居然又是宁婉。可此时,曾留夏的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熟悉的画面。 那人跟他切磋过医术,还曾把自己扎成刺猬。可那人同样也为了救他性命,她说那是手术,虽然曾留夏不懂手术是什么,可他知道,若有人能治的了医政大人,那么除了他,就只有那个人了。 “你,回来了?” 他不确定的看着宁婉,语气虽迟疑,可眼神里早已写了两个字:信任。 宁婉歪着脑袋,一脸天然懵懂的模样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果然是你!” 宁婉一开口,曾留夏忽的冲上前,双手死死地抓着宁婉的胳膊,激动的眼眶都红了,“连说话的语气都没变!就是你!” 他这话一出,相当于直接肯定了宁婉的身份。 宁婉本就不想让自己变成被人围观不给钱的猴子,这下可好,曾留夏官方认证后,宁小姐瞬间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太医院众人窃窃私语,对宁婉的身份自是有所怀疑。 “曾神医该不会也认错人了吧?” “是啊,毕竟曾神医也不曾见过医仙大人。况且,这女儿家,很容易认错的,前些日子我两房新姨娘用了一样的香水,我就险些没认出来。” “这女子真是厚颜无耻,曾神医认错人了,她也不想着解释一下。 正在众人窃窃私语之际,曾留夏忽的一把拉住宁婉的手腕就往他独立的一间药房走去。 “不是,你做什么?” “最后一味药,当初你说好的,最后一味药材是什么,见面的时候告诉我。” 他说着,不管不顾的便将师菡拽进了药材库。 太医院内,虽说医政年纪大,且地位高。但是在这个用医术证明价值的地方,技不如人,哪怕你是医政,也只能往后排。 曾留夏甚是显赫,又习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宫中太后病了,都要三请才能偶尔将曾神医请进宫。剩下的时间,谁也不知道神医大人都猫哪儿去了。 不过据说,曾神医在城外开了一间草堂,开门给穷苦百姓做生意,快准狠,颇有名声。 当然,时常也有富贵人家冒充穷苦百姓想要蒙混过关,却不想曾神医只看看他们,就知道他们是装的了。 宁婉看着这座几乎可以称之为库房的药房,眼珠子都要瞪大了。就她刚才肉眼可见的,胳膊那么的的千年人生,这货至少有两只! 其他各类药材也十分齐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在这儿开药铺了。 宁婉正琢磨着,就看见曾留夏小心翼翼的从一个炉子里拿出一颗褐色药丸,然后递给宁婉,皱眉道:“你当初留下这粒药丸,只说是还差一味东西就大功告成。如今,你可以告诉我还差什么了吗?” 药丸? 宁婉捏着褐色药丸往鼻子前凑了凑,不知道是不是她鼻子坏了,宁婉只觉得好像问到了巧克力的味道。 可不对啊,巧克力这种东西,这个朝代哪儿来的? “你想起来了吗?这药丸的最后一味药,是什么?” 曾留夏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问上一问。 宁小姐叹了口气,无奈的将那颗所谓的药丸塞进嘴里,浓郁的巧克力香味儿果然迅速在口中融化。 这种牌子的巧克力,倒是特工界的宠儿。向来没事儿的时候,可吃一块来让自己兴奋起来,或者是补充能量,不过味道极苦。宁婉后来自己做了这种巧克力,不过在里面加了些糖,所以味道就没那么不可接受了。这一块,显然是没加糖的。 思及此,宁婉在曾留夏满脸震惊中,缓缓开口:“最后一味,糖。” 第一百七十五章:坑一波太医院 “你骗我?”曾留夏抬眸,怔怔的望着宁婉,手指紧紧的攥成拳头。这颗药丸,他研究了这么多年,这东西味道犯苦,里面怎么会加糖呢? 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反应,宁婉也不打断他,只将巧克力捏开,直接塞进嘴里。 待熟悉又久违的味道重新充满口腔时,宁婉才几乎可以确定,这东西就是巧克力。而且是她最常吃的那一种。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巧克力,是谁给他的? 如果是自己给的,那就意味着,她老早就穿越了,且不止是穿越了,还丢失了一段记忆。 如果不是她给的,那就说明除了自己,来到这个朝代的穿越人士还有他人,那么那个人又在哪儿?怎么活? 宁婉脑子里乱糟糟的,这些时日在她身边出现过的人,都被她拉出来过了一遍,可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她的确对这些人毫无印象。而这些人,仿佛都在找自己。 真是见了鬼了。 正在宁婉沉思之际,曾留夏忽然将她手上剩下的一半巧克力夺走,一口塞进嘴里,然后铁青着脸,转身就走。 宁婉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已经空空如也了,她顿时气笑了,“哎,你怎么生气了还?” “你别跟着我。” 曾留夏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赶着干架呢。 宁婉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挑起半边眉头,似笑非笑道:“幻想破灭了?信仰崩塌了?还是觉得我这张脸格外惹人嫉妒了?” 曾留夏抽搐着嘴角,恶狠狠的剜了宁婉一眼。 宁大小姐不以为然,继续逗弄着这位天下第一的神医,“年轻人,梦想与现实之间是有差距的,你现在就能感受到,这是你的福分,你想想,等你上了七老八十,再突然感受到,万一心脏承受不住,眼睛一翻,人就没了,多可惜。” “你闭嘴!” 曾留夏怒斥一声,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脸色奇差无比,就像是心爱的珍宝被人当着面儿生生的打碎还狠心的踩了几脚似的。 宁婉一点儿也不愧疚,更别说心疼了,更可恨的是,宁婉不仅没反应,还不停的往年轻人的伤口上撒盐。 “小伙子,被一块巧克力欺骗了几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的青春不会因此而终结。” 曾留夏拳头攥的更紧了。 “哎,你研究这块巧克力这几年,就没发现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她喋喋不休,曾留夏往外走,她也往外走,丝毫没有半点自觉。 曾神医忍无可忍,忽的停下脚步,扭头狠狠的瞪向她,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宁小姐眨眨眼,委屈道:“我怕你幻想破灭后想不开寻短见嘛。” “你!”曾留夏被她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气的浑身发抖,可偏又无可奈何。 让他承认眼前这个不着调的,就是他这么多年一只在寻找的医仙,他做不到。 可如果她不是,那谁又是? 不得不说,宁婉的每句话,的确都戳中了曾神医的痛点。他这几年对医仙的存在,就像是对待天上下凡的仙女似的,每天做梦都是他的小医仙。 可谁知道,老天没给他一个神仙,反倒是给了他一个惹不起的女人。 他祖宗莫不是干了什么缺德事,这才报应不爽到他头上? 可怜曾家列祖列宗,若是知道盖上了棺材板还要背这么大一口锅,想必是要死不瞑目了。 曾留夏一路往外走,宁婉淡定自若的跟在他身后,路过众太医时,还一副礼貌客套的模样跟众人打招呼。 殊不知,众人此刻已经是风中凌乱了。尤其是医政大人,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莫非,医仙真的驾临了? 直到出了太医院,宁婉还跟着曾留夏,就跟曾身影屁股上长了一条小尾巴似的。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就差求爷爷告奶奶了,“祖宗,你还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此时,宁婉终于抬起头,正眼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年轻人,别急躁,我有个严肃的事情想要跟你说一说。” 曾留夏深吸了口气,冷冷道:“有话快说,说完你我各走一边,从今往后再无瓜葛!” 宁婉一听,立马点头,“那感情好!从现在开始,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统统与我无关!年轻人,保重!” 见宁婉答应的爽快,曾留夏心中不禁有些疑惑,然而不等他想明白是个什么道理,只觉得眼前发黑,肚子也一阵一阵的疼了起来。他紧锁眉头,暗道一声不好。 同一时间,宁婉一察觉曾留夏有些不对劲儿,赶紧撒丫子就跑。 没跑两步,身后传来‘砰’的一声,曾神医医术过人,横行霸道这么多年,第一回,栽了。 宁小姐默默的转过身,意味深长的看了地上那人一眼,意味深长道:“哎,忘了告诉你了,一块巧克力的保质期可没有三年这么长久,那玩意儿——过期了。” 话刚说完,宁小姐眼前一黑,也跟着晕了过去。 这日,皇宫太医院所有人等,都被请去了西厂一日游。原因无他,只因为宁小姐和曾神医从太医院出来之后,双双晕倒,千岁大人怀疑太医院内有人恶意投毒,因此干脆将所有人都抓了,一个一个的审问下去。 这日夜,九千岁府书房内,宁婉早已服了药睡下,九千岁这才抽出空到书房处理政务。吴刚早已等候多时,见自家主子满脸愁容的进来,吴刚立马上前,“千岁,您当真觉得这毒是太医院下的?” 今日九千岁赶到时,看见宁婉正小脸惨白的躺在地上,旁边围了一圈的太医,却都束手无策,谁也不敢冒险给九千岁的女人诊治。唯独那个年轻的小太医,不管不顾,直接上前就给宁婉吃了什么催吐丸,害的宁婉吐了许久,这才稍微缓过来一些。 眼下宁小姐正休息,想来九千岁是要开始算账了。 凌刃寒眯起眸子,不悦的将手上的书放下,脸色微微一沉,冷声道:“太医院里多数人都是太后的人,陛下龙体如此重要的大事儿,怎能没个心腹?” “所以,主子是打算借着这次的事儿,将太医院大换血?” 这是吴刚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这些年来,太医院内,也就只有曾留夏只挂名,不站队,即便是老太后多次拉拢,他都不为所动。这几年自家主子也想了些办法,想要往太医院里安插人手,可一则陛下年幼,后宫空虚,先帝留下的妃子们,倒是时常用得上太医们,只是这些妃子,生杀予夺都在太后手里,所以他们亲近的这些太医,也不可靠。 所以这回宁婉和曾留夏中毒,倒是个好时机。 凌刃寒抬手撑起太阳穴,似笑非笑道:“你觉得,谁来接管太医院,才能服众?” 也不知为何,吴刚总觉得自家千岁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是想让宁小姐掌管太医院。 太医院内太多老古板,曾留夏都不乐意呆在那,平日里他家主子也懒得往那儿去,跟那群老顽固别说是吵架,就是多说一句话,他家主子都觉得不如去吃黄连。 纵然那些人见着自家主子也是毕恭毕敬的,可背后谁还没说过几句九千岁的不是呢? 这么一琢磨,吴刚立马眼观鼻比观心的道:“属下以为,宁小姐堪当大任。” “哦?你这个想法很大胆啊。”凌刃寒摆弄着手指,嗓音里透着几分笑意。 吴刚腹诽道:不是我想法大胆,是千岁您在玩火。 叹了口气,吴刚将这口锅默默背上,“属下以为,宁小姐机智聪慧,足以主导太医院。” “嗯,此话有理。” 几千岁厚颜无耻,直接认下。 说完,他又毫不客气的夸赞道:“宁婉今日能救了医政的性命,足以证明她医术了得,如此一来,日后给陛下请平安脉的事儿,就交给宁婉吧。” 三言两语间,谁能想到,偌大的一个太医院,就换了一次血。 太医院内那群老顽固,做梦都没想到,他们战战兢兢半辈子,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想要爬上的那个位置,宁大小姐直接空降。想必太医院内,又要气晕几个人了。 不过,这朝堂之上,被九千岁气一气实属正常,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凌刃寒说完,突然狡黠的笑了下,道:“宁婉若是去了太医院,你说曾留夏,还会远吗?” ‘砰’的一声,吴刚再次不好了。 千岁,您说什么?合着您绕了这么大一个圈,算计的还是曾神医? 吴刚嘴角抽搐,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叹了口气,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沉重的点点头,“想来,以宁小姐的魅力,她若是去了太医院,曾神医——日后怕是要把太医院当家了。” 不过,吴刚心中好奇的是,宁婉到底是不是曾留夏找的那人? 如果是,那宁婉到底是谁? 这个女人,身上的秘密好像越来越多了。 不过吴刚心中虽然好奇,却也没将这些话闻出来,他家主子办事儿,向来都是有谱的,轮不到他担心。 第一百七十六章:谁坑了谁 宁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介于昨天把曾留夏放倒了的英雄事迹,这日一早,宁婉醒来,还没回过神呢,院子外忽的传来一阵磨刀的声音。 也不知为何,宁婉有种直觉,总觉得这磨刀声有些刺耳,她四下看了看,见屋内没人,院子外也没动静。情况有些诡异。 于是乎,宁小姐迅速的穿上鞋子,打了个哈欠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外,就看见院子里正磨刀的那位,不是堂堂曾留下曾神医又是谁!宁婉心下一虚,刚忙转身往屋内跑去,谁知没跑两步,便引起了曾留夏的注意。 后者大叫一声,“你站住!” 说着,拎着手上正在磨的刀子就朝着宁婉追了过来。 宁大小姐活了两辈子,什么阵仗没见过,唯独这大夫拎着刀的架势,莫名的让她想到了屠夫,宁小姐猛地一个机灵,脚下速度更快,钻进房内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她速度太快,险些夹了曾神医的鼻子。 曾留夏神情愤愤,双手死死地抵在门上,“宁婉,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怎么知道那东西的配方的?” 宁婉翻了个白眼,“本小姐天资聪颖,自学成才,摸索出来的行不行?” “你可曾去过药王谷?你可知道药王谷里有几只毒蜂?” “药王谷?年轻人,神雕你都出来了?我去过武当山啊,你怎么不问问我跟张真人的关系如何?” “宁婉!你开门!有种你跟我面对面的说!” “老娘又不傻,你拎着刀,我连个猪崽子都没有,这不是洗干净了脖子往你手头送吗?” “我可以不动手,但是你要好好跟我聊聊!你纤长出来!” 这两人,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卯足了劲儿的一个推门,一个抵门,好不热闹。院子外不远处,一袭绯红色的身影正饶有兴趣的围观这场拉锯战。 而他身侧,吴刚正端着一份瓜子水果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自己千岁嗑瓜子磕的十分专心。 “主子,您连门栓都给宁小姐卸了,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这要是换做平时,九千岁肯定不等曾留夏靠近院子就动手了,可时到今日,曾留夏这个可怜鬼,被自家主子拿捏的死死地。 鬼知道他找了医仙多少年,又有谁知道,当初为了能够琢磨出医仙留下的那颗药丸,这位神医恨不得天天泡在药房里。本以为最后一味药是什么稀世难得的宝贝,当初要不是为了这个,曾留夏岂会答应挂名太医院? 如今倒好,最后一味药是糖! 居然是糖! 这让曾留夏如何能接受的了? 所以他这一肚子的怨气,找不得九千岁,就全洒在了宁婉头上了。 凌刃寒将剥好的瓜子放到另一个空碗里,不多一会儿,就剥出来了一小碗。吴刚看的目瞪口呆,难道最近千岁有了新爱好——剥瓜子? 这边拉锯战还在继续,宁婉已经累得筋疲力竭了,“年轻人,大清早如此剧烈的运动不好!” “你,你松手,开门放我进去!我们聊聊!” 曾留夏也累得够呛,将手上的刀往外面一扔,没好气道:“放我进去。” 见他没了凶器,宁婉这才松开手,曾留夏当即从头上拔出一根簪子朝着宁婉就撞了进去。 “我去!年轻人你不要脸!” 宁婉气的爆了粗口,反手抓着曾留夏的手往后一绕,顿时,曾留夏惨叫一声,随之那根簪子毫无意外的掉在了地上。 当宁婉动手的瞬间,曾留夏的眼神儿先是震惊,随后是不可置信,到最后,竟是趋于平静。他连挣扎都没有,只静静的望着宁婉,眼神儿复杂。 宁婉被他那眼神儿看的十分难受,不由得松开手,低声道:“偷袭不是不对的,你下次偷袭之前可以给我打个商量。” 她说完,就看见曾留夏沉默不语的走了进去,然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宁婉一怔,随后笑了声,也跟着他坐了下来。 屋内,气氛诡异。宁婉坦然自若,曾留夏一身低气压,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只定定的盯着宁婉看了会儿。 然后他缓缓开口,“九千岁将太医院的人都抓了,此事你可知晓?” 这个都字,着实是狠狠的让宁婉震惊了一把。 果然是西厂啊!办事儿就是豪横!人家一抓抓一个,他这是一抓抓一窝啊! 不过宁婉似乎并不感到多意外,昨天她已经见识过太医院的那些人了,医术好不好宁婉不敢说,但是人肯定是不咋样的。在金丝笼子里待久了,心性上难以保全最初。 这些宁婉都能理解。 宁婉看了曾留夏一眼,笑道:“先恭喜你了,升迁虽然不一定是好事儿,但是银子一定比以前多。日后多多关照了。” 她嬉皮笑脸,俨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也不知为何,曾留夏明明不愿承认,可眼下这人跟当初的她从笑容,到动作,几乎都完美的重叠在一起。哪怕他不想承认,也不行。 又是一阵沉默,曾留夏努力让自己冷静了片刻后,缓缓开口:“不是我,是你。” “嗯?” 宁婉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的望着曾留夏。 后者深吸了口气,再度开口,道:“千岁定下的人,是你。圣旨大约今日就能下来。” 宁婉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炸了。 “什么意思?让我去呆在那药气熏天的地方跟药材为伍?”宁婉不太能接受。上辈子受伤乃是常事儿,以至于宁婉对医院这样的地方异常反感。纵然当初每个月定下规矩,会接一床难度系数极高的手术,但是也都是在她的私人手术室完成的。 这种每日去太医院点卯的日子,宁婉不想过。 她说着,起身便要往门外走去。 可谁知没走两步,就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宁婉抬起头,看向拦在自己面前的九千岁,面无表情。 “太医院里很好玩的。”九千岁上前一步,抬手就要去揉宁婉的脑袋,可宁小姐脚下飞快后退一步,凌刃寒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他愣了下,诧异道:“不喜欢?” 宁婉摇摇头,“凌刃寒,你放我回家吧。你们之间的争斗是你们的争斗,我不过是个寻常人,不想当也不能当这个出头鸟。” 她说得严肃,嘴唇紧绷成一条直线。认识至今,凌刃寒几时见过这样的宁婉,他默默的吸了口气,缓缓上前,见宁婉小脸上满是不悦,他心下一慌,忙道:“你若是不喜欢,这件事就算了。我稍后派人去告知陛下一声便是。” 宁婉不说话,她越是沉默,凌刃寒心里就越是慌张。 堂堂九千岁,阅尽千帆,没想到面对宁婉还是束手无策。 “我并非有意将你牵扯其中,只是宁世海本就是太后一党,你身后又站着一个蒙家,太后迟早盯上你,将你放在我身边,我才安心。” 凌刃寒无奈解释。从前他的眼里,只有利益与利用,就连当初的凌青都带着几分利用,只不过,毕竟是凌刃寒欣赏的人,所以利用归利用,也算是用了心去护他周全。 宁婉不同,宁婉是他本能的去护着的人。 宁婉如今的身份,就算她不做选择,就算是有再多的人护着她,可太后的身份摆在那儿,宁婉注定被压一头。只有放在自己身边,太后才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这也算是九千岁这些年来,为数不多的私心了。 可若是这份私心,宁婉不明白的话…… 凌刃寒微微蹙起眉头,正要解释,却听宁婉忽然开口,“我听说太医院后面养了一只白孔雀?” 乍然听闻这话,凌刃寒先是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自顾自的点头,“两只,一雌一雄。” “我能拔了他们的羽毛做毽子吗?” “什么?” “一种解闷用的小玩具。” “好。” “太医院里,是不是有好多外面见不到的好东西?比如凤凰角?” “嗯。” “我能把它们炖了喝汤吗?” “你喜欢,便传我之令去取便是。不过这东西滋补,不要贪食。” “还有最后一件事,太医院的俸禄高吗?” 话说到这儿,凌刃寒忽然一愣,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去太医院?” 宁婉瘪瘪嘴,不悦道:“我挂名,但是给人当孙子,给一群妃子看病调情这事儿,交给曾留夏。” 九千岁故作淡定,点点头,“嗯,他能为你解忧,想必定是十分欢喜。” “谁说不是呢。” 两只狐狸相视一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达成的共识,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这么将曾留夏给卖了。 可怜曾神医,原本还对宁婉要入太医院感到万分同情,殊不知最该同情的,就是他自己了。 圣旨来的虽晚,可终究是来了。 午膳后,小皇帝亲自下旨,放了太医院众人,只不过正副医政全被革职,倒也没说将他们赶出太医院,只不过从一把手变成了寻常太医,日常只能给妃子们把把脉之类的。 像给皇帝陛下请脉这种事儿,日后就轮不到他们了。 众人正惶恐之际,却突然听说,新来的医政,竟是个女流之辈! 第一百七十八章:勉强给你个机会 太医院大换血,最是头疼恼怒的不是太医院医政大人,而是当今太后。 小皇帝旨意下的太快,以至于太后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上一刻她才听说西厂的人把太医院的人都带走了,下一刻就得知小皇帝下旨让宁婉接管太医院,曾留夏为副医政。 曾留夏——他怎么突然又愿意去太医院了?转性了? 说来可能没人相信,堂堂太后,平日里只要不是性命攸关的大病,都请不动曾神医。偏偏曾留夏此人性情古怪,软硬不吃,更是不喜欢别人用身份地位威胁自己。 他救人,看心情。不过天下达官显贵,欠他人情的多了去了,饶是太后,也不敢真的对他怎么样。 此时太后寝宫,太后沉着脸坐在梳妆台前,一张保养得当的脸上满是怒意。 “又是宁婉!又是她!这个丞相府的二小姐,倒是有些手段啊!”太后说着,忽的用力将梳子扔了出去,五官都皱在一起,要是宁婉在她眼前,怕是她能将宁婉撕碎。 这个丞相府的千金,外人传闻是个废柴,可先是秦若若在她手上吃亏,其次是寒清郡主,直接被赶回府,荀夫子拜她为师不说,如今连太医院,她也要插一手了吗? 旁边伺候的女官神色淡定的过去将梳子捡了起来,柔声道:“太后,天底下的女人,所求的无非是那两样,太后何不将宁婉,收为己用呢?” “哦?”太后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也对,天下女子,所求的无非是财和地位。九千岁就算是两者都能给他,却也有一样,是他给不了的。” 女官一听,脸上浮出一抹笑意,点点头,道:“太后英明。” 天下女子,谁愿意真的跟一个太监过一辈子的?更何况还是世家嫡女。宁婉这些年被人嘲讽是废柴,随后又被九千岁霸凌,她就不信,宁婉心里就半点想法都没有! 如此一来,太后忽的松了口气。 她朝着女官点点头,吩咐道:“此事,你去安排吧。” “是。” 女官扯起嘴角,从容应下。 “对了,”太后突然叫住准备离开的女官,眉宇间满是算计,问道:“那宁婉,几时入宫?” 今日是宁婉第一天到太医院,按理说,是要进宫拜见各位娘娘的。太后和小皇帝这儿,自然是首先要来的地方。 闻言,女官恍然大悟,与太后对视一眼后,笑道:“想来,该快了。” 此时此刻,太后娘娘心心念念的新任医政大人宁婉,正慢悠悠的拎着袍子进宫。身旁跟着的,正是满脸都写满了不情愿三个大字的曾神医。 原本宁婉应该先去太医院一趟,再去其他几位娘娘宫里拜见,不过宁婉觉得,昨天那事儿发生之后,太医院里今日想来也没什么人会去。 相当于变相的罢,工吧。毕竟他们垂涎已久的位置,就这么轻飘飘的落到了宁婉这个小丫头片子手里,换谁心里都不舒服。 不过宁婉仿佛丝毫不介意,身边跟着曾留夏,天塌了都不用怕。 曾神医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在宁婉眼里,就是一根擎天柱。 一路走,宁婉一边问:“你跟后宫里头的那些娘娘小主们熟么?” 曾留夏出身世家,又是神医,宫里头多少娘娘做梦都想见一见这位年轻有为的神医。其实,主要还是馋他的身子。可惜曾神医不近女色不说,还不懂风情。当年据传闻有位妃子为了能够让曾神医多看自己两眼,吃了药,做出一副不舒服的模样,正好倒在曾神医跟前。 原以为医者仁心,都倒在他跟前了,曾神医总不好见死不救吧? 谁知曾神医倒好,直接二话不说,直接让人将这位娘娘用绳子吊了起来,美名其曰说是治病,结果那位妃子被吊了几个时辰,吐得稀里哗啦,堆了满脸不说,还大失脸面! 别说是引诱了,丢人都丢到了祖宗家。 当然,这事儿虽然已经过去许久,此时也不会有人再将这些事情拿出来说,可后宫里谁人不知?从那之后,曾留夏也算是彻底的断了那些妃子娘娘对自己的非分之想了。 此时宁婉这么一问,曾留夏讥笑一声,冷声道:“你想知道?” 宁婉眨眨眼,正准备点头,冷不丁的,就看见曾留夏从她头上拔出一根簪子,然后突然朝着前面扔去。 身前不远处,一位身材丰,腴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训斥宫女,突然屁,股一痛,她登时疼的‘嗷’的一嗓子喊了起来。宫人吓了一跳,赶紧匍匐在地求饶。 宁婉嘴角猛地一抽,回头瞪了眼这个记仇的男人,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宫里头的女人能招惹吗?这都是豺狼蛇蝎啊! 反观曾神医,淡定自若,一副此时不关己,大可高高挂起的姿态。 这副模样,看的宁婉又是一阵气愤。 而此时,那位丰,腴女子也总算是腾出功夫来看向宁婉和曾留夏二人。 看到曾留夏的第一眼,丰,腴女子先是面上一喜,那眼神儿,跟花痴看见帅哥没什么分别。紧接着,她大脸一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就是看向宁婉,皱起眉头,一副跟宁婉不共戴天的模样。 “刚才是你,对本宫不敬?”丰,腴女子一开口,嗓音甜美,与长相极度不符。 宁婉身为女子,听这嗓音,都觉得要沉醉其中了。而女子说完,不等宁婉开口,曾留夏便道:“对,是她。” 说着,还将宁婉往丰,腴女子跟前推了推,义正言辞,一脸正经。 宁婉深吸了口气,侧过头似笑非笑的看了曾留夏一眼,很好,这小太医,有胆子,连她都敢算计! 不过宁婉并未动怒,只笑着朝着丰,腴女子行了一礼,“不是我。” “不是你?”丰,腴女子目光从宁婉头上扫过,见她几根碎发垂落,头上的素净,仿佛少了什么东西似的,她不由得皱起眉。 刚才被她教训的宫女也不知是为了将功补过,还是眼尖,连忙指着不远处的一根簪子惊呼:“娘娘,刚才砸您的簪子,在那儿!” 宁婉就差没蹦出来一句:你不说话没人当你瞎。 可一看宫女那副惶恐的眼神儿,宁婉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这宫女,想必是想转移这个丰,腴的注意力。 在这皇宫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宁婉叹了口气,顺着宫女的视线走了过去,然后捡起地上的簪子,淡定自若的将簪子插,入发间,自言自语道:“好好的做个人不行么?” “你说什么?” 丰腴女子眉头紧锁,扭头瞪向宁婉。方才宁婉说话声音不大,她没听清。 地上的宫女立马人精道:“娘娘,她说让您做个人!” “什么?”什么叫做做个人?这是变相的骂她不是人了? 丰,腴女子一张脸气的肥肉都在哆嗦,狠狠地剜了宁婉两眼,然后大步上前,抬起手就要给宁婉些教训,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做人! 然而,不等丰,腴女子动手,宁婉忽然低声道:“娘娘,您这身衣裳,有点小了。” 丰,腴女子身材虽然尚且看的过去,不过多半也是依靠衣裳遮挡,这张脸,本该是何等风华绝色,可此时,一张脸上的肉都能炒一盘了。 “你再说一遍!你居然敢说我胖!” 女人哪儿有不在意容貌的?丰,腴女子身为先帝的宠妃,这些年在宫里过的也算是顺风顺水,没人为难她。她乐得自在,整日里吃喝玩乐,愈发的不成人样了。 最近宫里宫外来拜见她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嘲讽之意,拿她如今的模样跟以前相比,背后议论不少,她的脾气也就愈发的暴躁了。 宁婉不紧不慢的摇摇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娘娘,您以前一定是个绝世美人,我看您五官就知道了。实不相瞒,我就是新来的太医院医政,娘娘若是信任,不如给我一个月,我必能让娘娘容貌恢复如初。” 丰,腴女子狐疑的看了宁婉一眼,宫外头的事儿,自然没人跟她说起过。不过太医院来了个新医政,还是个娇俏的女子?真是稀奇了。 她望着宁婉,深深地打量了一番,然后冷笑道:“你以为,冲,撞了本宫,花言巧语就能蒙混过关吗?” “我愿意用我项上人头和曾神医的项上人头作保,若是做不到,任凭娘娘处置!” 宁婉义正言辞,正气凌然,一手指天发誓。 曾留夏本是认真看戏,正看的开心,冷不丁的自己又被拎了出来,顿时,曾留夏整个人都不好了,跟炸了毛的猫似的,怒道:“宁婉!你自己犯的错,凭什么扯上本公子陪你送死!” 宁婉转过头,看向神医大人神秘一笑,挑眉道:“怎么?你对自己的医术没信心?” 这是医术的问题吗? 曾留夏气的直翻白眼,身子都在发抖。 “娘娘放心,有我在,一个月,若是您不满意,我与曾神医,任你处置。” 宁婉说着,恭恭敬敬的朝着丰,腴女子行了一礼,那态度,姿态,毕恭毕敬。丰,腴女子心中的怒气转眼功夫,就被宁婉这一鞠躬给冲散了。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摆出一副淡定的模样,勉为其难道:“行吧,那就给你们个机会。” 第一百七十九章:你竟敢戏弄本宫 宁婉朝着丰,腴女子嘿嘿一笑,然后一把拽了曾留夏,诚恳道:“娘娘且先回去,晚些时候,我再亲自将方子和方法给娘娘送到宫里。” 她这么一说,丰,腴女子心中顿时乐开了花,一想到一个月后就能够恢复最初的模样,她便忍不住的欣喜。可面上,丰,腴女子却端的极好,仰着下巴朝着宁婉点点头,然后转身带着人扬长而去。 宁婉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心中唏嘘不已。 待人走后,曾留夏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宁婉的衣领,怒不可遏道:“宁婉,你故意的!” 在他看来,宁婉就是自己找死!她自己找死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拉上自己一起找死!这个女人,可恶至极! 然而,曾神医心中郁闷归郁闷,眼下已经跟宁婉呆在一条贼船上了,他除了生闷气,也不能怎么办。 宁婉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瞥了曾留夏一眼,无奈道:“你好歹也是个神医,怎么这么点肚量都没有?” “神医就要有肚量?谁规定的!啊!” 且不说皇宫里这些女人麻烦,就说是太后每每见着他,就跟饿狼似的眼神儿,想想都令人害怕。 当今太后迷恋权势,迷恋容颜,除却自己的容颜,还有外面那些好看的容颜。听闻当年陛下登基时,九千岁一力扶持,以至于当今太后误以为九千岁对她心生什么想法,每日里尽可能的梳妆打扮,可惜九千岁就是连她的寝宫都不曾踏足半步。 以至于后来,这位太后心思越来越诡异,脾气也越发的不好,整日里想尽办法的与九千岁为敌。 当然,这些也都只是传闻,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当今太后就是尊严尽失之后的恼羞成怒。 毕竟她堂堂太后,居然连个太监都没瞧上她,这事儿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宁婉一路听着曾留夏的絮叨,只觉得脑袋都在嗡嗡作响,她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打断曾留夏的话,沉声道:“你以为在家当个缩头乌龟,就能一辈子不理会外面的俗世了?医者不问世,如何救苍生?” 曾留夏固然有自己的追求,一心沉迷医道,可医术不是窝在药房里就能钻研出来的? 更不是时不时的看心情治两个人就能一步登天的。 也不知为何,曾留夏忽的停下脚步,“你打的还有别的主意?” 他心无旁骛这么多年,从来不在意外面的人怎么看待自己。更不喜欢利用。他更喜欢趣味相投,至少人的品性上能够得到他的认可,如同千岁府那位,虽然看着凶残了点,可这些年,的确明里暗里的做了些旁人不敢做的事儿。 就凭这,他就愿意在他面前多忍一步。 再不然,就是两清,旁人求他看病治人,他心情好了,许一些极高的条件,能达到,那就救,不能那就算了。 这些年,一直如此。 那人不在之后,更是如此。 可如今,当宁婉站在他面前跟她说出这番话时,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宁婉这个脑袋里面,装的是她不能理解的东西。 更是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这一点,倒是跟那人很像。 他抿了抿穿,破天荒的开口道:“待会儿你若是害怕,可以躲到我身后。反正老妖婆最是怕我。” 他口中的老妖婆,指的自然是太后。 按理说,当今太后年纪也不大,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要是知道自己在曾留夏口中都是老妖婆的级别,会不会气到吐血。 宁婉忍着笑,心情甚好,“行啊,万一她又要赐我一杯毒酒,还劳烦您千万替我挡住了。” “毒,毒什么?” 曾留夏眼睛猛地瞪大,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老妖婆居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觉得合乎情理,老妖婆,向来手段都是这样见不得人! “哼!她若是敢下毒,我就让她亲眼看看,什么叫做毒!” 曾神医忽的从头鞋子里拔出一根硕,大的银针,表面光,滑闪亮,一看就十分骇人。 宁婉顿时倒吸了口气,有种神医大人这是打算去太后宫里磨针的既视感。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太后寝宫。宁婉不是第一次来见太后,不过这回一进宫,满殿的宫人便都退了下去。 不等她反应过来,一道华丽的身影便蹭的一下朝着她窜了过来,然后一把拉住宁婉的手,“婉儿不必多里,哀家等你多时了。” 婉儿? 宁大小姐猛地抖了个机灵,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后叹了口气,轻声感慨道:“说来你恐怕不信,哀家自从得知新上任的医政是你之后,心里十分欣慰。宁丞相时常与本宫说起你,以往本宫对你多有误会,如今这误会说开了,本宫心里也就安心了。” 误会?谁家的误会是上来就给一杯毒酒的? 宁婉稍稍一愣,便皮笑肉不笑的推开太后的手,然后朝着太后福了福身子,“娘娘说笑了,误会什么的,压根没存在过。” “正是!” 太后等的就是这句话,此时一听宁婉这话,顿时心中欢喜不已,忙道:“你我君臣,何来误会?外人谣传,实在可恶!” 她说的跟真的似的,一脸义正言辞,好像下一刻就要冲出去替宁婉讨个公道似的。若非是见识过这女人的手段,宁婉还真是要信了。啧啧,后宫里面出演员啊。 宁小姐感慨之余,扭头看了眼身后,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曾留夏去哪儿了? 宁婉正晃神之际,却见太后热络的拉着她的手在一旁坐下,亲切道:“说起来,你我虽是君臣,可也都是女人。你这般年纪,按理说也该嫁人了。” 太后的语气,像是一位长辈恨嫁似的。宁婉上辈子都没人敢催婚,万万没想到今生居然被对家催婚了?不是,吃你家大米了? 哦,对,吃的就是她家大米。 宁婉面不改色,依旧淡淡道:“话虽这么说,可微臣当年许下过三个心愿,心愿未成,微臣便不能考虑婚姻大事。” 她忽然改口自称微臣,太后听着舒服多了,不自觉的便得意起来,“什么心愿?说来听听。这天底下,哪儿有比女子成婚更重要的事儿呢。” 她说罢,拉着宁婉坐下。 乍一看,还以为两人关系多亲密。殊不知,太后满心都是算计,宁婉心里更是门清。 宁小姐幽幽的叹了口气,唉声道:“我自幼丧母,我以为本是我福薄的缘故,所以一心想开个善堂,无事的时候施药行善,权当是积德行善了。” “开善堂?这事儿容易。” 太后此刻一门心思只想将宁婉收归己用,心中一想,不过是个善堂,一间铺子罢了。也没多大的问题。 宁婉一听,面上大喜,“娘娘若是愿意帮微臣完成心愿,微臣自是感激不尽。” 她垂下眼帘,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她自然知道,太后今天突然转性,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既然太后娘娘心思这么多,就怨不得她也有点小心思了。 “哀家这下传令下去,为你开一家善堂,你若是缺人手,宫中人手任你调用便是。” 这大方的态度,宁小姐喜欢。 只是宁婉心中欢喜,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依旧垂着眼帘,“多谢娘娘厚爱,微臣无以为报,只愿娘娘青春永驻,长命百岁。” 一听这喜庆的话,太后心中大喜,连声笑了起来,“好好好,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还有什么心愿?你且一并说了。” 这话问的,跟她是天上的神仙专门给人完成心愿似的。 宁婉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吃着太后桌子上的糕点,一边吃,一边慢条斯理道:“后面两个心愿,都很简单,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娶一位如意夫君,再给我生个漂亮的孩子。哎,男人生孩子,总归是有些难度,但是说不定老天爷看在我福德深厚的份上,就成全了我呢?” “你,你说什么?” 太后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坏了,男人生孩子?闻所未闻啊! 宁婉眨眨眼,一脸无辜道:“娘娘,我的心愿很难吗?娘娘若是能成全微臣,那微臣此生必定做牛做马,报答娘娘!” “宁婉!你竟敢戏弄本宫!” 此时此刻,太后若是还没反应过来宁婉是什么意思,那她就真是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后了。 反观宁婉,得了自己想要的允诺,又拆了太后的算计,心情倍儿好。 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宁婉决定伏低做小,继续满脸呆萌的望着太后,“娘娘,微臣没有戏弄您啊。微臣就这三个晓晓心愿,若是有朝一日心愿达成,微臣必定给娘娘立一座长生牌位。” “你闭嘴!”太后气的脸都绿了,眼神儿却不住的往门外瞟,瞟了半天,殿门外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宁婉挑眉,继续道:“多谢娘娘答应微臣的第一个心愿,微臣这就按照娘娘的意思去找陛下领旨,向来工部应该不会让善堂太过寒颤,免得打了太后娘娘您的脸面,您说是吗?” 太后此刻气的都说不出话了,只恨恨的瞪着宁婉,心里又气又无奈:那个蠢货安排的人呢!怎么还没来! 第一百八十章:娘娘,您家子侄嫁不出去了 见太后时不时的朝着殿外张望,宁婉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道:“娘娘在等人?” 她冷不丁的出声,太后本就心里藏着龌龊心思,此时一听宁婉这话,受惊不小,于是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冷哼道:“本宫的事,何时轮得到你过问了!” 宁婉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点点头,道:“嗯,娘娘说的对,不过娘娘,您方才给我吃的糕点里面放了点啥你心里没数吗?” 她说完,直勾勾的对上太后的视线,不闪不躲。 霎时间,太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脸上有震惊,也有愤怒。 身为上位者,没几个人手上是干净的。就连当今太后,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别说是手上不干净了,人能干净到哪儿去都说不准。只是,这种事放在心里也就罢了,偏生宁婉将这事儿光明正大的问了出来,还问的这么理直气壮! 太后能说啥?她总不能也直接了然道,没错,我给你下了药,我要害你?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她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想到这儿,太后面色阴郁,厉声道:“胡言乱语,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听不懂?”宁婉眨眨眼,然后捻起碟子里的糕点,笑眯眯的递给老太后,“要不娘娘您尝一块,说不定就懂了。” 她说着,将手上的东西往太后跟前递了过去。 一时间,太后脸色巨变,说不出的难看。这个宁婉,疯了不成! “放肆!宁婉,你竟敢对本宫不敬!” 太后脸色铁青,被拆穿的愤怒和计谋败露的不悦尽数显现在她这张保养得当却依旧黯淡无光的脸上。 宁婉嗤笑一声,将糕点丢在地上,神色忽的严肃起来,厉声道:“太后娘娘,我自认与你无冤无仇,你要怎么针对我算计我,那是你的自由。可是你居然浪费糕点!糕点等于粮食,浪费粮食等于杀人性命!” “天下之人的生杀大权都在本宫手中,别说是浪费一块糕点,就算是本宫此刻将你拖出去斩了,也没人敢有半句异议!”仿佛是为了打脸似的,太后这话刚说完,殿外就传来曾留夏那道不耐烦的声音:“太后娘娘,您娘家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吗?子侄一个个的往宫里跑,难不成是宫里的饭菜更好吃?” 说话间,曾神医拎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男子面色发红,一张脸几乎被揍成猪头,瞧不出原本模样,身上软绵绵的,说是被拎进来,其实是拖进来的。 一进大殿,曾留夏就像是扔什么让人恶心的垃圾一般,将人扔在地上,这才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嫌弃的将帕子丢在地上。 宁婉看着这一通熟悉的操作,心中腹诽不止:这些人都什么毛病?凌刃寒那厮喜欢扔帕子,这货也喜欢!难道长的好看的男子都有这毛病? 可谢泽芳也没有啊! 宁婉百思不得其解,摸摸鼻子,见曾留夏在太后面前没有半点卑躬屈膝的样子,心中着实是敬佩了一把。 地上那男人哭哭啼啼的爬着上前就要去抓太后的衣角,奈何太后一看自家子侄这副丢人现眼的模样,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将人狠狠地踹出去才是。 “娘娘,今日之事,是您自己去给九千岁一个交代,还是我将人带去千岁面前?” 曾留夏看了宁婉一眼,见她安然无恙,视线又掠过地上的糕点,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顿时,曾留夏看向太后的眼神儿说不出的鄙夷。 堂堂太后,居然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真是有损国体! 见事情已经败露,太后也不再狡辩,反倒是淡定下来,看了宁婉一眼,道:“宁婉,哀家方才所说的话,并非框你,九千岁位高权重没错,不是你能高攀的上的。” 说完,她没好气的踹了地上趴着的子侄一眼,恨铁不成钢的瞪向他,“蠢货!还不爬起来!” 她那子侄倒是想爬起来,可惜身上用不上一点劲儿,只能这么趴在地上。 一时间,太后气的浑身颤抖,只恨不得将这没出息的东西扔出去! 曾神医幽幽的解释道:“娘娘,他这半个月内,怕是都爬不起来了。” 他语气坦然,丝毫不怕得罪人。 太后说她掌管天下人的生杀予夺大权,这话有毛病,首先九千岁就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其次,想杀曾留夏?除非太后想激起民愤。 神医难得,曾留夏在百姓心中就是神仙一样的存在,更不提那些曾留夏曾施恩过的人家。 太后的脸肉眼可见的颤了起来,仿佛是气急了。 师菡摸着下巴,仔仔细细的将地上的人打量了一番,然后忽然转过头看向曾留夏,一本正经道:“你觉不觉得,他此刻有点像某种药材。” 曾神医翻了个白眼,“肉虫吗?” 宁婉:“……” “这是药材吗?” 见两人当着自己的面儿毫不避讳的谈论起自家子侄宛若一条虫,太后的脸色可想而知。忍无可忍,她当即一拍桌子,怒道:“都给本宫退下!” 桌子发出一声巨响,宁婉和曾留夏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她家子侄,险些吓的尿了裤子。 早知道今天就不进宫了,这遭的是什么罪啊! 越想,子侄越是觉得委屈。结果宁婉告退时,突然转过身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话,顿时更是将子侄吓了个半死:“这几日,在家好好养着吧,等你好了,我再来寻你。” 这话一出,子侄顿时两眼一翻,几乎晕死过去。 这边宁婉溜达着跟曾留夏一道去拜见小皇帝,然后是宫里的妃嫔。其实到如今,能在宫里活的好好地妃嫔,要么是娘家不好惹,要么是太后为了装大度,特意留下的,其他有威胁的,该处置的早就处置了。 好在后宫清静,人不多,宁婉也就觉得这个医政当着也不错。 好歹,过几天善堂就要开了,也算是值了。 而这边,九千岁处置完公务,正从户部出来,冷不丁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门口的冥紫衣,“还有事?” 对冥紫衣,九千岁的态度向来都是放养,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只要能充实国库就行。 冥紫衣盯着凌刃寒身后的马车看了许久,确定里面没有人,不由得笑着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张户部特制财神图,苦笑道:“劳烦千岁告知她一声,多谢。” 凌刃寒深深地看了冥紫衣一眼,见他眼底一片青灰色,心中知晓户部这些天没日没夜的核算国库账目十分辛苦,可此事事关重大,那些陈年旧账,若是不算清楚,以后的账目也只会是不清不楚。 不过,自从冥紫衣的户部财神图一经发布,不少商贾世家大族都来请财神,一幅图价格公道,因此颇受欢迎。国库也因此小赚了一笔。 见冥紫衣满脸希冀,凌刃寒虽心中不甚喜欢宁婉与旁的男子亲近,不过——她身边也不会出现正常的男子了。 “有什么话,自己去说。咱家没有传别的男人的话的兴趣。” 说罢,他转身上了马车,留下冥紫衣一脸茫然。 别的男人? 千岁,那那个男人是谁? 不过这话冥紫衣识趣的没有问出口,只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 马车上,凌刃寒撑着脑袋,一只手敲了敲车壁。车壁上打开一扇小窗户,吴刚的声音就这么传了进来。 “千岁。” 凌刃寒嗯了一声,似是有些疲惫,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宁婉那边如何了?” 闻言,刀一顿了顿,语气有些不悦道:“韩家那个不成器的嫡子,今日进宫了。” 此话一出,凌刃寒眸子陡然眯起,韩家? “然后呢?” 这语气,森然阴沉,仿佛下一刻就会阴风乍起一般。吴刚不敢含糊,忙低声禀报道:“太后娘娘今日特意将宫人遣散,宁小姐去拜见的时候,幸而曾留夏出手。据说,太后娘娘宫里头的糕点,似乎有问题,宁小姐还吃了一个。” “什么?” 听到这儿,凌刃寒嗓音顿时尖锐起来,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凌刃寒缓了口气,冷笑道:“太后娘娘的母族,看来,是时候动一动了。” ‘咯噔’一声,吴刚心下猛地一沉,九千岁留着韩家这么多年,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居然因为宁小姐终于要动手了? 吴刚点点头,沉声道:“主子想如何处置韩家?” 太后的母族,当今的国舅府邸,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背后的势力必然也会撼动。 闻言,凌刃寒扯起嘴角,笑了声,道:“户部早前走失过一批银钱,你派人去办。记住,这事儿要快,咱家准你先斩后奏。” 若是慢了,太后那边闹腾起来,虽不说是麻烦,可那女人哭啼起来着实烦人,凌刃寒没有这个耐性应付了。 吴刚一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小窗户再次合上,凌刃寒靠在车壁上,想起某个小女人此刻在太医院里头寻找好东西的模样,凌刃寒不禁弯了弯嘴角,竟是有几分笑意。 第一百八十一章:这事儿,他们擅长 宁婉因着太后这事儿,着实是对宫里头的人没什么好感,不过小年画除外。 太医院内大换血,原本那些自以为自己资历深,在太医院内霸占一席之地的那些老顽固,倒是也有舔着脸回来的,不过宁婉重新定下规矩,所有人,自力更生。 该是谁的活计就是谁的,谁也别指望旁人帮忙。 尤其是那些年纪轻的太医,从前只能跟着跑跑腿儿,或是碾药,如今倒是有了机会能够在内院里跟着钻研医术。曾留夏是个疯子,对医术的钻研喜欢钻牛角尖,原本他并不喜欢跟人探讨,总觉得一堆人吵吵嚷嚷,烦死个人。结果这下可好,直接被宁婉丢进了人堆儿里,起先他还有些反感,不多时,便也适应了。 宁婉闲来无事,一出门,就看见那天的那个年轻小太医在晒药,她便过去躺在旁边的软塌上晒起了自己。 年轻太医想了想,犹豫着走上前,小心翼翼道:“大人,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您,不知可否?” “不可。” 宁婉想也不想,直接拒绝,她闭着眼睛,连个眼神儿都不给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旁边路过的几个年长太医一脸讥讽鄙夷的笑出声,摇着头走远。 那模样,清高,自傲,自以为是。 年轻小太医咬咬唇,也不死心,只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替宁婉挡住了晒过来的太阳。 宁婉:“……” 她无奈的睁开眼,瞥了年轻太医一眼,无奈道:“我对医术一窍不通,你何必为难我?” “啊?”年轻太医一愣,显然不信宁婉说的话。那天她救治前任医政的时候,干脆利落,要是不懂遗书,敢这么下手? 其实宁婉想说的是,她钻研的是怎么往人身上动刀子,中医药这块,她的钻研真的没有这么深。 见小太医一脸震惊的模样,宁婉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道:“你虽年纪轻,可不代表医术不精,年轻人,相信自己。” “可是我资历尚浅……” “你觉得我是能当你奶奶的人吗?” 宁婉故意板着脸打断小太医的话,她故意板着脸,虽然并未生气,可落在小太医眼里,莫名的就紧张起来,话都说不清了,“大,大人若是不愿意传授医术,我可以,可以给大人当药童……” 一听他越说越离谱,宁婉顿时无奈,哭笑不得道:“我不需要药童。不过,你要是真想上进,我倒是有个机会给你。” “啊?”小太医立马满脸期待的望着宁婉,“只要能跟在大人身边,我做什么都愿意。” 小太医说着,擦了擦眼睛,低声道:“我爷爷当年就是因为病重无人能医治才病逝的,我发誓以后一定要努力习医,救世救难……” 小太医犹自在絮絮叨叨的说着,然而一旁,宁婉早已打起了瞌睡。 “大人?”小太医朝着宁婉招招手,宁婉毫无反应,无奈之下,小太医只得用脚将旁边的药架子勾了过来,然后自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替宁婉挡着太阳的同时,偶尔翻动翻动药材。 这一站,就是大半天。 宁婉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头顶一片阴影,耳边还有人翻书的声音。她正要抬头,却听见头顶忽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饿了?” 睁开眼就看见九千岁,仿佛是梦里梦见了神君下凡,宁婉恍惚了一下,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她打了个哈欠,然后毫不犹豫的在九千岁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身后,凌刃寒猛地倒吸了口气,一言难尽的望着宁婉,一时间,竟是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宁婉这才慢悠悠的从塌上爬了起来,眼巴巴的望着九千岁,哼唧道:“你是来看我有没有被饿死的吗?” 九千岁一上午马不停蹄的处理了一堆琐事,便过来瞧宁婉,原本担心她被人为难,如今看来,太医院内气氛和谐,那些个老学究虽然浸泡朝堂多年,可于医术上,谁不是存了一颗精益求精的心的?如今曾留夏身处太医院,他们又怎会放弃这个切磋的机会? 倒是宁婉,不闹不折腾,安安分分的当一条晒太阳的咸鱼。 凌刃寒笑了声,看了她一眼,道:“走吧。” “去哪儿?”宁婉一边穿鞋,一边问道。 九千岁睨了她一眼,叹气道:“你不饿,咱家也饿了。吃饭去。” “哦……” 谁说她不饿了! 凌刃寒特意从宫外买了些宁婉平日里爱吃的菜式,只是用的是纯银的餐具。太医院内,药味儿甚浓,再强的食欲在这里都吃不下去一口。 好在九千岁早有安排,在太医院不远处的亭子摆好了吃食,万事俱备,只欠宁婉。 桌子上摆放的都是宁婉平日里爱吃的东西,整个过程,凌刃寒连筷子都没动两下,只是一味的给宁婉布菜。 “可还适应?” 凌刃寒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宁婉身上,低声问道。 宁婉百忙之中,难得抽出空来,抬头看了凌刃寒一眼,笑道:“先帝的妃子应该不少吧?” 她突然问及此事,凌刃寒一怔,似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看宁婉神情严肃,凌刃寒眉头微微蹙了蹙,反问道:“你遇到了?” “谁?” 直觉告诉宁婉,她应该是一不小心撞见了宫廷里的某些秘闻,不过她一个小太医,构成不了什么威胁就是了。 谁知宁婉这念头刚起,凌刃寒便解释道:“丽妃是先帝为数不多的一个有善终的妃子,但是你记住,深宫之中,能活下来的都不是寻常角色。尤其是丽妃这种。” 宁婉想了想,“你说的丽妃,是那个月半吗?” 月半? 凌刃寒望着她,“什么月半?” “就是那位丰,腴美人儿。” 宁小姐连比划带描述的,要不是手上还握着鸡腿儿,此刻怕是巴不得手舞足蹈了。宁婉对那位丰,腴美人儿的观感不错,至少不是敌对的。 看来是遇上了。 凌刃寒笑了下,淡淡道:“嗯,是她。” 当年先帝在世时,对丽妃可谓是恩宠之至,用宠冠后宫来形容丽妃的地位丝毫不为过。按理说,先帝去世之后,太后那种性格,为了报复丽妃,肯定会痛下杀手,可当今太后不禁没有这么做,反倒是将丽妃供养起来,只不过,这些年丽妃越发的嚣张跋扈,外面那些偏向她的人就越少。 太后也因此算是顺利拿下大权。 只不过,丽妃若真是这么愚蠢?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丽妃不过是故意藏拙,等待时机罢了。 凌刃寒本能的不想让宁婉跟她有过多接触。 宁小姐一边喝了口鸽子羹,一边道:“我答应给她减肥。要是减不下去,她会不会杀了我?” 见宁婉问的漫不经心,好像是随口话家常一般。 凌刃寒瞥了她一眼,摇摇头,“她顶多割了你的舌头,剃了你的头发。” “……那还不如杀了我。” 宁小姐愤愤的吃了口肉,然后含糊不清道:“我让太后给我开了家善堂,你说我,日后让太医院的这些太医轮流坐诊,你觉得怎么样?” 这种安排倒像是现代的专家坐诊制度。不过宁婉觉得,太医院的太医都有种说不出的清高,总觉得自己的使命是伺候达官显贵,或是皇子王孙。 可实际上,富人得病那是富贵病,天底下多的是那种连药都买不起的穷苦百姓。然而可笑的是,天下医术高超之人,多数网罗到了太医院,宁愿整日里无所事事的供着,也没人会如同个寻常郎中一样,出去给百姓看诊。 这也是宁婉想办善堂的初衷。 不过,想要让那些太医改变观念,每天轮流免费给人看诊,不见得他们会乐意。 这就需要靠九千岁来帮忙了。 有时候,凌刃寒的这些手段,远比那些所谓的阴谋更甚。 凌刃寒不动声色的给宁婉夹了一块肉后,笑道:“虽然麻烦,不过,你若是求我,我便帮你。” “求你。” 宁婉干脆利落,话一出口,凌刃寒便招招手,亭子不远处,两道魁梧身影就这么走了出来,宁婉一看这两个一一能敌十的人,想了想,“能不能用稍微委婉点的方式,我怕他们不堪受辱,想不开。” 然而,宁婉这次却是误会大了。 两壮汉现身后,先是被宁婉的话深深的震惊了一把,随后发觉宁婉误会了他二人存在的意义,一时间颇有些无奈。 凌刃寒扯了扯嘴角,一脸宠溺道:“这种事儿,他们最擅长。” 说完,九千岁朝着两人使了个眼色。 两人上前,其中一人走到亭子旁的柳树前,半只胳膊粗细的柳树,只听那人用力嘶吼一声,然后双手抱起树枝,用力一拔,生生的将那颗柳树拔了出来。 宁婉只觉得腰肢一疼,忙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 下一刻,就看见另一人上前两步,云淡风轻的接过柳树往前一扔,那柳树有如飞剑,‘嗖’的一下便射,了出去。 饶是宁婉,见了这一手都觉得腿发软。 这两人,吓唬人足够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门神拦路 当今太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着将宁婉收为己用,却没想到反被宁婉发现不说,还被她坑去了一家善堂。 此事旨意一下,户部便着手准备。说起来,户部近日小有进账,也不知道冥紫衣怎么说服众人的,给宁婉拨出的款项竟是十分大方。于是乎,善堂就在工部的监督下建了起来。 可下一个宁婉犯难的事情出现了。 太医院的人都知道太后娘娘不待见宁婉,因此平日里在太医院时,这些人对宁婉就能敷衍的很,如今宁婉提出太医院太医轮流坐诊,更是没人答应。 “黄口小儿!岂敢侮辱人!” 老太医捋着胡子,一张脸都气成了猪肝色。 他对面,小太医垂着头,低声道:“下官倒是觉得,医政大人此举乃善举,并未有半分恶意。” 毕竟当今天下,真正医术高超之人都被朝廷网罗到了太医院,尤其是如今就连曾神医都坐镇太医院呢。不过宫里头的贵人就那么几位,平日里这些太医的确是都快闲出毛病来了,如今给他们找点事儿做,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在这些名望甚高的太医眼里,宁婉此举就是折辱他们。 此时一听小太医这话,老太医当即便抄起桌子上的药材朝着小太医砸了过去。 “你懂个屁!” 小太医不敢躲闪,只得闭上眼睛坐等着药材砸过来。谁知,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他缓缓睁开眼,便看见自己身前拦着一道身影——正是新任医政大人。 小太医脸色大喜,正要开口,却见宁婉没好气的转过头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怒道:“你是不是傻?郑太医身子不适,你怎么也不给他开点药?” 说着,宁婉将手上的药递给小太医,示意道:“快去煎药,郑太医等着呢。” 她这么一说,小太医恍然大悟,连忙接过药出去煎药去了。 屋内,便只剩下怒气冲冲的郑太医和宁婉二人。当然,忽略掉门外的两个魁梧门神。 郑太医沉着脸,对宁婉没什么敬意。他年纪和资历都摆在这儿,宁婉就算是个医政,也得按资排辈不是? 他端着前辈架子,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宁婉也不生气,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幽幽的一抬手,门外门神递进来一杯茶。她喝了一口,又抬了抬手,另一个门神递进来一包肉脯。 于是宁大小姐就这么坐着,也不说话,一边喝茶一边吃肉脯,好不惬意。一旁的郑太医自始至终沉着脸坐在一旁,见宁婉吃的开心,却不说话,他心里颇不是滋味儿。然后抬头冷冷的扫了宁婉一眼,只觉得宁婉这厮实在是可恶! 他起身拂袖就要离开,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被两尊门神拦住了去路。 “你们做什么?” 郑太医一张老脸铁青,怒瞪着门外两人,胡子气的一翘一翘的。 两人不说话,但是只往门前一站,别说是拦住去路了,这两人就跟两堵肉墙似的挡在郑太医跟前。 两人不说话,脸上还没什么表情,怎么看怎么凶神恶煞。 郑太医无奈,只得扭头去看宁婉,讥讽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婉拍拍手,放下手中的肉脯,总算是舍得抽出空来看一看郑太医了。 她勾起唇,和善的笑了下,道:“郑太医误会了,我瞧着您面色发青,双目发红,身子偶尔伴有颤栗,想必是病了,您且先在这儿歇会儿,等喝过药,再离开也不迟。” 面色发青?双目发红?那也是被气出来的! 喝药?他没病喝什么药? 想到这儿,郑太医冷哼一声,冷冷道:“不必。老夫的身子,自己清楚!” 说完,郑太医抬脚就要离开。 宁婉也并未阻拦,只淡定的坐在椅子上,继续吃吃喝喝。肉脯听闻是外邦特意孝敬给九千岁的,要知道,西域的肉比起京城的肉而言,味道浓郁许多。 凌刃寒似是不爱吃,便将这些都给了宁婉。 然而,郑太医刚走出去没多久,两个门神便扛着人,将人抬了进来,然后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外。 郑太医一颗心脏差点被吓出毛病,捂着胸口脸色青紫。这回是被吓出来的。 他恶狠狠的瞪了宁婉一眼,气的老脸上的肉都在哆嗦,“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宁婉嘿嘿一笑,“自然是替您治病了,郑太医,您可千万别误会我的心意,您身为太医院的前三甲,万一回府途中发生个什么意外,我可担待不起。所以您还是在这儿歇会儿,稍后药好了,您喝了药再回去也不迟。” 药好? 这一碗药少说也要熬上四个时辰!她这是要留着自己在太医院里过夜啊! 郑太医登时大怒不已,冷哼一声:“竖子!” “哎,郑太医夸的是。子不教父之过,郑太医有空常去丞相府做客,好好唠唠我这个竖子啊!” 指不定还能跟宁世海一拍即合呢。 郑太医显然没想到宁婉的厚颜无耻已经到达了这般地步,一时间气的无以复加,只能恶狠狠的瞪着宁婉,脸色奇差。 宁婉坦然,淡定的坐在那儿继续吃着肉脯,过了一会儿,仿佛觉得有些无趣,便伸出手,外面的门神再次递进来一本书,名字一看就不怎么正经,像极了外面流传的那种话本子。 郑太医满脸鄙夷的瞥了宁婉几眼,然后后者压根不搭理他,别说是眼神儿了,就连白眼都没一个,犹自看话本子看的开心。 屋内,一根针落地的声音仿佛都能听到。 郑太医忍无可忍,当即起身再度往门外走去。 “人有三急,老夫要去茅房!” 能将堂堂太医逼到这般地步,宁婉此人简直无耻至极。 当然,宁大小姐并不在乎旁人心里怎么看她,她只知道,太医院里的这些太医,以郑太医为首,得了太后的暗示,在外高谈阔论说善堂之举不过是宁婉为了收取钱财的手段。他们这些可怜的太医,就是给她当苦力。 既然如此,那就去做苦力吧。 两个门神纹丝不动的拦着郑太医的去路,丝毫没有要让一让的打算。 郑太医气的胸口一起一伏,指着门外的两尊门神破口大骂:“放肆!老夫乃堂堂太医院太医,又非犯人,你们这是要禁足我不成?我要面见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做主!” 说话间,郑太医便要推开这两人,朝着外面冲撞出去。 宁婉叹了口气,撑着额头,好像看戏一般。 果不其然,这两门神就跟俩精钢不坏小铁人似的,无论郑太医怎么折腾,就是一动不动,更可恨的是,这两人就像是哑巴,连句话都不说。 说是门神,还真是门神。 宁婉自顾自的看着书,好像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似的。 一时间,郑太医竟是无计可施。他冷着脸跟两尊门神对峙片刻后,转身回了屋内,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可郑太医毕竟年纪大了,坐了没多久,是真想去茅厕了,于是他再次起身,只是这回是看向宁婉,“你一个小小女娃,手段竟如此狠辣龌龊!宁婉,今日你就算是打死老夫,老夫也绝不会让你如愿的!” 宁婉百忙之中从书里抬起头,然后淡定的发出一声:“哦。” 说完,她继续看书。 郑太医倒吸了口气,脸上神色莫辨,只愤愤的咬牙瞪着宁婉。 他急的在屋内来回踱步,显然是难受极了。可偏生宁婉就是当做没看见,门外他又闯不出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郑太医终于连踱步都有些艰难,满脸憋屈又尴尬的坐在一旁,嘘声道:“你不妨直说,你到底要如何?” 总不能把他憋死在这儿吧! 宁婉毫无反应,只看得见一本书,遮住了她的脸。 郑太医咬咬牙,勉强撑着身子起身,拍了拍宁婉跟前的书,“你今日将我拦在这儿,到底意欲何为?” 然而,只听‘啪’的一声,书掉在地上,露出宁婉那张睡眼惺忪的脸。 她竟然睡着了! 郑太医顿时更加愤怒了,他刚才说了半天,一泡尿将自己憋的在这屋里走了这么许久,这个罪魁祸首竟然睡着了! 宁婉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郑太医,您慢慢坐下等,我有的是时间,今天夜里我还准备挑灯夜战呢,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一听这话,郑太医只觉得眼前发黑,那股尴尬的感觉顿时更甚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勉强镇定自若,沉声道:“卑鄙小人!” “嗯,我是。” 宁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郑太医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目光复杂的看向门外的两尊门神身上。这两人瞧着就不好惹,想必除了西厂九千岁,再也没人培养的出这样彪悍的门神了。 想到这儿,他倒吸了口气,认命了。 太后他是指望不上了,倒不如不得罪九千岁。 于是,郑太医总算是松了口气,问道:“你直说吧,到底想要如何。” 霎时间,宁婉只觉得整片天空都明朗了,可面上她却还要故作矜持淡定。 于是宁小姐漫不经心的收起书,看了郑太医一眼,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善堂那边吧,缺几个坐诊的大夫。” “宁婉!你修养如此羞辱老夫!” 不等宁婉说完,郑太医直接跳了起来,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憋的,还是怎么了。 宁婉眨眨眼,扔下手中的书,起身就往外走去。 一看宁婉要走,郑太医神色大变,忙道:“你去哪儿?” 宁婉看了眼外面天色,笑眯眯的道:“我找个地方睡觉去,郑太医您就好好再想想,反正——您这间屋子,一只苍蝇都不能进出。” 两个门神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回头朝着郑太医点点头。 郑太医顿时腿儿一软,险些跌在地上。 事已至此—— 他长叹一声,抬起头看向这个比魔鬼还要魔鬼的黄毛丫头,咬牙切齿道:“好!老夫答应你便是!” 第一百八十三章:我这算不算,物归原主 宁婉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回过头笑眯眯的看向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郑太医,揉了揉有些撑的肚子,笑道:“哎呀,郑太医您辛苦了,不然我送您回家?” 辛苦?郑太医此刻想揍人的心都有了。奈何三急刻不容缓,郑太医青紫着脸,夹着双腿狠狠的瞪了宁婉这个罪魁祸首一眼,转身跑远。 宁婉倒是不见得有多开心,反倒是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为医者,本该大仁,可今日她还要用这种手段才能将他请去坐诊,其实说起来,也是一种悲哀。 门外两尊门神见宁婉神色不算欢喜,其中一人挠挠脑袋,低声道:“小姐可是饿了?” 宁婉摇摇头,没说话。 另一尊门神见状,忽的灵机一动,笑道:“小姐若是不开心,属下给您表演个戏法。” 宁婉此刻的确心情低落,不过这两尊门神看起来呆板木讷,此刻竟是有几分憨厚。宁婉不由得抬头看向那位说是表演戏法的门神,笑道:“好啊,请开始你的表演。” 她说着,倒是真的一本正经的坐下,静静地看着门神。西厂里人才辈出,这两人是凌刃寒身边的人,本事自然不必多说,地位也非同凡响。只是因为九千岁的吩咐,所以对宁婉言听计从,甚至是堪比贴身丫鬟。 那魁梧门神缓缓的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绣花针,然后又扯出一块帕子,然后在宁婉面前甩了两下,就开始笨拙的表演起了猛汉绣花。 那根绣花针在他宽大的手里飞快穿梭,说不出的滑稽。 宁婉忍俊不禁,总算是笑了出来。 两门神松了口气,宁小姐笑了就好。这可是九千岁心尖尖上的人啊,他们可容不得宁小姐有半点不开心。 见外面时辰不早,郑太医上了茅厕,生怕宁婉继续把自己扣下,赶忙逃回了家。宁婉优哉游哉的从太医院里出来,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小太医紧张不安的守在那儿,听到身后有动静,小太医后背一僵,犹豫了下,还是转身看向宁婉。 “医,医政大人,我想……” 宁婉看都不曾看他一眼,直接道:“善堂月内修建好,你可愿前来坐诊?” 一听宁婉这话,小太医眼前一亮,有种被幸运星砸中的感觉,他连不颠的点头,“愿意愿意,只要医政大人需要,别说是坐诊,就算是碾药当个药童我也愿意。” 宁婉倒是奇怪了,这小太医到底看上自己哪点,怎么就对她这么执着了呢? 想到这儿,宁婉不禁无奈笑了笑,道:“你就不想在太医院里待着,偶尔给贵人看个病,收入可比免费在善堂里坐诊要多得多。” 一听这话,小太医神情瞬间严肃起来,他攥紧了拳头,沉声道:“宫里的贵人多是无病呻吟,外面有多少百姓因找不到好大夫,没有好的药材而白白丧命!宁小姐此举,在下敬佩,也是真心想要跟随,还请宁小姐应允。” 说罢,小太医竟是掀开袍子,给宁婉行了个大礼。 宁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她没说是应允还是不允,一时间,小太医也不敢起身。 宁婉走了一阵,发现身后小太医没有动静,这才转过头看向他,“我脾气很差的,你要是不怕的话,随你。” 小太医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宁婉说了什么,顿时欣喜若狂,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我,我愿意!多谢宁小姐!” 说着,他连忙拎起裙子跟了上去。 宁婉扯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一路回了千岁府,宁婉如今在千岁府内的地位,几乎与凌刃寒平起平坐,府中下人见着她,纷纷恭敬行礼。小太医跟着宁婉,作为除了吴刚之外,第二个正常男人走进千岁府的人,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凌刃寒早已回府,在书房内处理公务,得知宁婉回来,放下手中公务,便去找宁婉。 一出门看见小太医恭恭敬敬的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宁婉屁股后面,愣头青似的就要往屋里闯,凌刃寒眉头微微蹙起,咳了一声。 小太医顿时如遭雷劈,急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下官见过千岁!” 动作虽然干脆利落,可语气却不卑不亢,与太医院里那些卑躬屈膝的人的确不同。 凌刃寒扯了扯嘴角,没理会跪着的小太医,上前看了眼揉着肚子的宁婉,语气不自觉的轻柔起来:“又贪食了?” 宁婉肠胃不好,且平日里吃东西没个节制,时常胃疼难忍。千岁府里倒是时常备着药,只是难免还是要遭难。 宁婉点点头,哼哼唧唧的嗯了一声,似乎是难受极了。 小太医听着这两人自然而然间流露出来的亲昵语气,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只在心中震惊道:原来,九千岁这么好说话的吗? 可是外人不是传闻,九千岁一开口,比那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还要吓人吗? 可眼下看起来,九千岁竟是有几分温柔。 小太医不敢多想,只垂着脑袋。 凌刃寒拉了宁婉,扭头朝着吴刚吩咐道:“让后厨准备一碗消食汤来。” “是。” 吴刚转身退下,临走前,见小太医还傻兮兮的跪在原地,不由得一把薅住他的脖子,将人拎了出去。 宁婉和凌刃寒二人一同进了屋子,宁婉便懒洋洋的躺在软塌上,下午就多吃了几口,没想到晚上要遭这趟罪。宁婉叹了口气,没说话。 凌刃寒淡定的坐在一旁,抬手给她揉捏肚子,一边低声道:“这就是你挑选好的人?” 宁婉这个性子,不可能在太医院内呆太久,目的一达成,肯定就溜之大吉。 曾留夏更是不必多说,太医院指望在他的引领下发扬光大,那就跟让乌鸦来报喜是一个道理。 曾神医不拿人炼药就不错了。 提及小太医,宁婉睁开眼,嘻嘻一笑,道:“你看出来了?” “废话。”这么明显的栽培,九千岁火眼金睛,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凌刃寒抬头看了宁婉一眼,道:“跟冥紫衣他们不同,此人曾是罪臣之子,家族被抄,虽隐蔽身份藏在太医院,可终究是个隐患。” 罪臣之子啊…… 宁婉叹了口气,“罪不及子孙。他若是一心向善,何必将他一杆子打死?” 九千岁似是早就料到宁婉会这么说,不禁笑着点点头,“咱家何时说要将他一杆子打死了?” 这种隐蔽消息,也就只有西厂能查得到了。西厂查到的消息,只要九千岁不点头,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况且,凌刃寒对这些闲事儿并不感兴趣,若非是因为宁婉如今身处太医院,他这才将太医院里的人和事多关注了几分,若是换做以往,只要与他利益无争,他就不会去查。 听凌刃寒这话,宁婉嘿嘿一笑,点点头,“嗯,你说的对。不过你不会,不保证旁人不会。” 凌刃寒瞬间警惕起来,宁婉说这话的意思,看来是有求于自己啊。 “说吧,你还想如何。”今天下午太医院的事儿凌刃寒自然已经知晓,宁婉倒是聪明,借了自己的人,堵了郑太医的路,逼的他不得不跟宁婉同流合污。 虽说太医院内按资排辈诟病许多,不过有一点倒是不错,那就是资历深的人,总是能带动下面的人跟风。 就好比郑太医,今日答应了宁婉,明日其他的太医便会琢磨着跟风。所以宁婉相当于擒贼先擒王,一举拿下太医院。 宁婉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琢磨着,小太医冒头太快,难免遭人嫉恨。” 说这儿,宁小姐眨眨眼,意味深长的看向凌刃寒。 她眼神所及,凌刃寒哭笑不得。“咱家知道了,你这是想要我当个恶人,朝中百官记恨我的人比比皆是,只要我表示不待见他,那么那些人自然会同情怜悯他,也就想不起来对付他了。” 这就是人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小太医身后无依无靠,如今又得宁婉栽培,若是平步青云,必定会爬的高摔得惨,明枪暗箭,总能伤了他。 宁婉点点头,笑嘻嘻的道:“千岁英明。” “你也不必给我带高帽。”九千岁叹了口气,无奈的瞥了宁婉一眼,“那么,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有何奖赏?” 奖赏?宁小姐摸遍全身,然后从袖子里掏出那张门神绣的帕子,借花献佛:“这个够吗?” 凌刃寒一看,就知道不是宁婉的手笔。 宁婉的这双手,干什么都不太行,绣花就更是不行了。 他挑起眉,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话音刚落,宁小姐起身,冷不丁的微凉的嘴唇擦过凌刃寒的脸侧,霎时间,九千岁小脸通红,像是被涂了染料一般。 而罪魁祸首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的翻腾,最后终于在床底下的某处隐蔽位置找出一个盒子。 那盒子,瞧着眼熟,似是出自千岁府的物件。 凌刃寒在看见那个盒子时,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似是在等宁婉的解释。 宁小姐摸摸鼻子,心虚道:“那个,我这算不算是,物归原主?” 第一百八十四章:是你吗 物归原主? 凌刃寒倒吸了口气,“当初你偷了我的东西,就藏在这儿?” 想当初,九千岁那可是差点就掘地三尺了啊!追着宁婉满京城的找,到头来,居然在他自己的床底下? 一时间,九千岁的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这小东西那天醒来时,目光就盯着自己的这块贴牌,那眼神儿,至今凌刃寒都看不懂。 想到这儿,凌刃寒幽幽的舒了口气,好整以暇的看着宁婉。后者摸摸鼻子,心虚的看了凌刃寒一眼,老老实实的点点头,“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藏在这儿,这不也保险么?” “保险?”凌刃寒嗤笑一声,这屋子里的床榻他都换过一次,竟是没一人发现这下面还藏了东西。等等,她藏哪儿了? 见凌刃寒一言难尽的盯着自己,宁婉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那什么,我瞧着你那夜壶也没用过,就……” 大概是身份使然,九千岁的床底下虽然有夜壶,但是还真没用过,况且,这屋子自从被宁婉霸占之后,这里面的大小事务凌刃寒基本都不过问,所以自然不会知道,这夜壶宁婉也没用。 凌刃寒的嘴角隐隐开始抽搐,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果然,这个女人的思维,常人的确很难懂。 宁婉深深地看了这边人一眼,嗫喏道:“你这里面装的宝贝,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摆的高高的吧?” 有幸见过凌刃寒真身的宁婉讪讪开口,语气虽弱,可气势丝毫不弱。 毕竟凌刃寒不是真太监,这盒子里装的宝贝,肯定不是他的。除了太监本身而言,这种的东西对旁人来说都是污,秽之物,别说是摆出来了,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 只是,宁婉不知道的是,她心心念念的东西,就在这里面。 凌刃寒不知宁婉心中所想,只看她一会儿嫌弃,一会儿一言难尽,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竟有些无语。 况且,一块贴牌,他向来都是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有什么不能摆出来的?凌刃寒皱起眉,“你就这么想要这东西?” 一听这话,宁婉脸瞬间涨红,像是充了血似的,震惊道:“我什么时候想要了!这,这种东西你送我?凌刃寒你脑子长水泡了?” 不怪宁婉反应这么大,她当日是想拿着这东西保命没错,可,可那不也是被逼无奈吗!毕竟大太监当初是真心想要了自己的小命的! 一想到这儿,宁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疑惑,从什么时候开始,凌刃寒对她就好像是猫捉老鼠似的,故意逗弄,戏弄,让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却也不让旁人伤着她半分?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九千岁不知道水泡是何物,不过看宁婉这眼神儿,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他扯了扯嘴角,看了宁婉手中的盒子一眼,笑道:“既然你喜欢,那就送给你了。” 宁婉翻了个白眼,她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了! 不是,九千岁你自恋的时候能不能看看镜子! 宁婉身子躲了躲,拒绝的意思不能更明显了。 可见他闪躲,凌刃寒心下一沉,暗道:她又为何不要了?女人,真是善变! 这东西对九千岁而言,意义非凡,虽然不值钱,且也不算多美观,可为了这东西,九千岁能翻遍整座京城,由此就可知道,这东西对九千岁而言,有多重要了。 “当真不要?”凌刃寒深吸了口气,神情有些不悦,还从未有人敢拒绝九千岁的赏赐呢。 可谁知,宁婉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急忙抓起贴牌扔进凌刃寒的怀里,一脸无语道:“你爱给谁给谁,反正别给我!” 她受用不起!也没这癖好! 堂堂九千岁,好端端的一个精神小伙,这种随便送人这种东西的毛病,怎么也不改一改? 凌刃寒接住盒子,盯着盒子看了几眼,又看了看宁婉的神色,越发的觉得宁婉有古怪,他捏着盒子走到宁婉身前。刚靠近一步,宁婉忙往后退一步。 凌刃寒再进,宁婉就退,你来我往,倒是跟较上劲儿了似的。 直到宁婉退无可退,生生的被九千岁逼到了桌子角。 宁婉觉得自己像是那只被逼到死角的小老鼠。关键是没见过上赶着给老鼠送尾巴的猫啊! 宁婉欲哭无泪,当即抱着脑袋就要往地上蹲,“九千岁,你放过小女子吧,小女子先前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这古怪的癖好,早知道打死我也不碰你的宝贝了!我知道这东西对太监而言至关重要,丢了这东西,会被其他人看低的,虽然你身份高贵,他们不会当面怎么着,可难保不会背后嘲笑您啊?千岁是我心尖尖上的人,别说是他们背后嘲笑您了,他们就是对您皱皱眉毛,我都觉得心痛欲裂呢。” 此时此刻,凌刃寒终于听懂了。合着,宁婉是以为这里面的东西是——是那个物件? 这小东西,脑子里装的东西还真是——一言难尽。 忍着抽搐嘴角的欲望,凌刃寒哭笑不得的看了宁婉一眼,“宁婉,你当真有心?” “要不我抠出来给你见识见识?” 宁小姐眨眨眼,一脸正经的调侃道。 “打开。”凌刃寒不理会宁婉的插科打诨,将盒子一把塞进她怀里,然后撑起手臂,将宁婉禁锢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只是他眼底仍有笑意,脸上却故作严肃。 宁小姐真心想哭了,欲言又止的瞪了凌刃寒好几眼,心下一横,努力的告诫自己,反正就当是一只白斩鸡就是了,不要有心理负担。 白斩鸡白斩鸡白斩鸡…… 念叨了无数声,‘咔嚓’一声,盒子打开,宁婉手上一凉,熟悉的触感瞬间袭来的瞬间,宁婉猛地睁开眼,不可置信的望着手上的东西。 贴牌! 她心心念念的贴牌! 再看盒子,盒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剩,而身前,九千岁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自己,“你以为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宁婉老脸一红,默默地在心里将九千岁的小人戳成了刺猬! “不是,这东西怎么会在这儿?”她明明听那些太监说这是九千岁最要紧的宝贝啊! 而且,贴牌难道也随着自己穿越时空了? 这个朝代,这东西的存在,不合理吧? 凌刃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然后将贴牌亲自给她戴上,在宁婉不解的目光中,淡定道:“这本就是我的东西。为何不能在这儿?” 只不过,这贴牌是那人送他的。那人生死不明之后,凌刃寒便将贴牌从脖子上取了下来,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被宁婉拿走了。 宁婉摇摇头,目光坚定的望着凌刃寒,“不对,这不是你的东西。” “嗯?”凌刃寒眯起眸子,仔细的打量起宁婉,“你怎么知道这东西不是我的?” 世人只知道魔宗少宗主被各方势力推崇之至,多数人都存了得不到就毁掉的心思,可只有一人,从一开始就存了心的要与她决一死战。 此人便是当今九千岁。 与凌刃寒的年幼便手握重权不同,魔宗少宗主无心权势,因此虽然实力强悍,可对于魔宗的事务并不熟稔,甚至还总想逃离。可魔宗于朝廷而言,有她在的一天,祸患无穷。 因此九千岁与魔宗少宗主有个约定,他们二人,终有一战。 只是那人出事之后,凌刃寒想了许久,这才将贴牌摘了下来。 宁婉握住那枚贴牌,咬着唇,轻声道:“因为,这是我的东西。” 此话一出,凌刃寒睫毛忽的轻轻颤动,撑在宁婉两侧的胳膊也缓缓落了下来。 “你说什么?” 他以为宁婉是在说笑,虽然宁婉的身份,凌刃寒也多次起疑,可与宁婉有牵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那人,连真面目都不肯被人瞧见,一心钻研武功,又怎么会被这些俗世之人干扰呢? 宁婉握着胸前的贴牌,一字一句道:“这是我的贴牌。” “宁婉!” 凌刃寒像是害怕自己继续往下想下去,急忙厉声止住宁婉的话。 可惜,他这一声低喝,宁婉并未放在心上。 她抬起头,看向凌刃寒,忽的开口问道:“所以这东西,是我送给你的吗?” 是她吗? 答案昭然若揭。 凌刃寒白净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松开后又重新握紧,最后归于平静,只是看向宁婉时,眼底似是燃着一团火。 宁婉瘪瘪嘴,“看来不是我。” “宁婉。” 凌刃寒忽的叫住宁婉,声音却始终都在颤抖。 这个他找了很久的人,原来,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这个让天下风云几经变幻的女人,原来一直在伪装草包? 这个让多少人提心吊胆却也魂牵梦绕的人,竟然是——宁婉? 当初种种蛛丝马迹仿佛一点点的汇聚在一起,宁婉那路数诡异的招式,还有她作画的功力,刻意隐藏的书道功力,不亚于曾留夏的医术——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做到这一步! 凌刃寒声音都在颤抖,脸上表情说不出是开心还是震惊,只是表情怪异道:“竟然,真的是你吗?” 宁小姐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呢?” “宁婉,”凌刃寒抬头定定的望着宁婉,“你可还记得,魔宗?” 第一百八十五章:是西厂的毒 宁婉翻了个白眼,想也不想道:“当然记得。” 听这名字就感觉相当的正义,应该是个正义之士聚集地。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富可敌国的宝藏,要是有的话,她倒是觉得可以去转一圈看看能否顺出来点好东西,即便没有好东西,这种地方,传说中的武功秘籍总有吧? 算盘打的哗哗响的宁小姐脑子里思绪百转,想着想着,竟是笑了起来。 凌刃寒一看宁婉这表情,就知道这小东西脑子里所想的跟自己所说的是南辕北辙了。 可说起来,当初九千岁每每和魔宗少主见面,那都是既然不死那就往死里打的状态,谁料到还有今天? 见凌刃寒看着自己,神色莫辨,宁婉揉揉小脸,无语道:“你看我作甚?” 凌刃寒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以后不准再任何人面前提起魔宗二字。任何人,只要问你和魔宗之间的关系,你便说不知道。” 且不说魔宗内如今情况不明,就说各方势力如今对魔宗少主的态度,也暧昧不明,宁婉这样没心没肺的性子,倒不如先远离这些纷争的好。 思及此,凌刃寒眸色忽然一沉,神情阴鸷。 宁婉一头雾水,打着哈哈道:“魔宗里面又没有亿万家产等我去继承,我没事儿提及这个做什么?” 凌刃寒忍俊不禁,魔宗里面的确没有亿万家产等待宁婉去继承,但是却有一整个江湖等她去一统。 这话凌刃寒自是没有说出来,不过看宁婉这迷糊的状态,他想了想,交代了宁婉几句,转身离开。 月色起,天渐凉。 太医院一间药房内,灯火通明。 曾留夏此人,一钻研起医术来就没完没了,大有这辈子要娶丹药为妻的架势。 然而此番曾神医正称着药材,冷不丁的后脑勺一疼,他一句谁还没问出口,眼珠子一翻,晕了过去。 当堂堂神医大人再次醒来时,只觉得扑鼻而来一阵淡淡的脂粉香气,与外面的脂粉香气不同,这股味道极淡,且并不腻味。曾留夏眸子缓缓睁开,当看清正前方上座的那人后,顿时一个机灵跳了起来,又委屈又愤怒的瞪着那人。 凌刃寒扯了扯嘴角,深深地看了曾留夏一眼,笑道:“曾神医醒了?” 曾留夏嘴角隐隐抽搐,“千岁,下次您若是召见我,能否打声招呼,我自会亲自登门,绝对不劳烦千岁如此大动干戈……”把人砸晕了扛过来。 后面的话曾留夏没说出口,只是看他那憋屈的小眼神就知道,神医大人心中抱怨何其之多。 凌刃寒敲了敲桌子,语气淡然,“你走的太慢,且不安分,还是揍晕了好。” 曾留夏:“……” 废话,常人道,入一次千岁府,有如掉一层皮,谁脑子有坑才自己往千岁府里钻。当然,宁婉那个异类除外。 不过看凌刃寒眼角眉梢皆是冷意,曾留夏一个煎药的哪儿跟千岁争辩这些,于是只好主动道:“千岁,您找在下不知有何吩咐啊?” 九千岁扭过头看了曾留夏一眼,然后语气淡淡道:“咱家会让人在千岁府内给你辟出一片药圃。” “嗯?” “外加一间炼药房。” “……” “还有一处藏有医书典籍的阁楼。” “……千岁您安的什么心?” “若有一日,宁婉危在旦夕,咱家希望你第一时间可以出现。” 曾留夏扭头就跑,宁婉危在旦夕?那一定是得罪的人太多,要被群殴。 然而,曾神医刚跑出去没几步,就被吴刚扛了回来,重新扔回九千岁面前后,吴刚再次退下。 曾留夏欲哭无泪,“千岁,在下做不到啊。” “做不到?”九千岁一声嗤笑,眸色忽的黯淡几分,冷声道:“做不到,那便死。” 曾留夏猛地一个哆嗦,赶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是是是,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千岁放心!” 听到这话,凌刃寒这才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淡淡的扫了曾留夏一眼,摆摆手,颇为疲倦道,“既然如此,歇着吧。” 说是歇着,可曾神医这辈子头一回在千岁府里过夜,这感觉,就像是羊入虎口,然后在老虎嘴巴里头嗑,药一样,别说是睡了,曾留夏连个瞌睡都不敢打,愣是睁着眼睛等天明,可惜不等天亮,睡着了。 京城城门大开,天才微微亮,一辆马车缓缓驶入京城,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马车上,一位身材妖,娆的女子侧卧在塌上,她对面坐着的是一位老妪,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其实端庄威严,饶是在这位天下魔宗新任宗主面前,也不见半分怯弱。 “你可记住了,这一次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是这点差事都办不好,你们魔宗,还有什么颜面再舔着脸跟太后娘娘讨价还价。” 老妪说完,那女子忽的娇俏的笑出声来,不等老妪反应过来,脖子上忽的一紧,顿时一股窒息感传来,女子面目狰狞,嫣红的唇,瓣贴近老妪的脸庞,“在我面前摆谱?你也配?” 她说着,手上用力,老妪脸色顿时一片青白色,忙伸手就要去抓女子的胳膊,可女子冷笑一声,忽的松开手,然后好整以暇的擦了擦自己的手,满脸讥讽道:“不过是一条养在太后身边的狗,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狂吠?再有下次,你的脑袋还能不能长在脖子上,我可就不保证了。” 方才还姿态万方的老妪此刻满脸苍白,眼神惶恐的望着女子,身子几乎缩在了马车的角落里。 而这女子,正是眉月。 她挑起车帘一角,目光扫过尚且空荡的京城街道,狞笑道:“上次失手,纯属意外。这一次……” 她眼神阴冷,咧出一抹诡异的笑来。 日头渐起,今日一早上朝,小皇帝不知为何突然晕倒,朝臣惶恐不已,凌刃寒急忙命人封,锁宫闱,将所有的朝臣都控制在了皇宫之内,半点消息都不让流传出去。 而给小皇帝看诊的大夫也并非来自太医院,而是凌刃寒从西厂临时抽调过来。西厂人才济济,不过都是些常年不理会世事,一门心思在西厂里各司其职的人才。 于医术上,自然也有这样的顶端人才,不一定比得上曾留夏这种疯子,可比起太医院的那些老东西,绰绰有余。 小皇帝一倒,整个皇宫,几乎就听凌刃寒号令了。 朝臣们被请到偏殿,分别隔开,并未让他们聚再一堆儿。 小皇帝的寝殿内,凌刃寒站在一侧,厂卫给小皇帝施完针,急忙起身,朝着凌刃寒微微摇头,“千岁,是中毒。” 凌刃寒一听中毒二字,顿时只觉得眉心猛地一跳,目光深沉,“可知是什么毒?” “是——”厂卫犹豫了下,低声道:“是西厂的毒,解药好配,只是苏醒还需要些日子。” 一听这话,凌刃寒眉头顿时蹙起,“西厂的毒?” “是。” “从此刻开始,你寸步不离的守在这儿!无论发生什么,寸步不离!” 国不可一日无君,小皇帝虽年幼,却也是群臣的主心骨,且此时各地藩王并不安分,若是小皇帝中毒一事传出去,难免有些人会蠢蠢欲动。 凌刃寒思索之下,扭头看了床上的小皇帝一眼,又补充道:“以陛下龙体安危为紧要,另外,监视朝臣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时刻向咱家汇报。” 身后的小太监立马应声离开。 而床上,小皇帝似是难受极了,脸色青紫,哼哼唧唧个不停。 凌刃寒脸色愈发难看,面色阴冷,转身拂袖朝着太后宫中而去。 宫外,已经起身晨练过的宁小姐用完早膳,一出门,便撞见了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的曾留夏,险些把宁婉的腰都给笑断了。 “你昨天夜里抓老鼠去了不成?怎么这副德行!” 曾神医幽怨的瞥了宁婉一眼,没好气道:“哼,还不如去抓老鼠!” 一整夜的提心吊胆,由于外面流传太广,但凡进了千岁府的人都是竖着进横着出,以至于曾神医即便是睡着了,都还梦到自己被千岁府的人追杀。 这一晚上,尽想着怎么躲避追杀和逃命了,能睡好就怪。 见宁婉往外走,曾留夏不禁好奇道:“你这是打算出去?” 宁小姐脚步顿了顿,“今日又不休沐,不是该去太医院么?” 毕竟还得给某位皇妃配药减肥呢,可不能耽搁。 谁知曾留夏翻了个白眼,冷哼道:“宫门都锁上了,去什么太医院?” “宫门上锁?” 宁婉脑子里第一反应便是皇宫出事了。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皇宫真的出事儿,有凌刃寒在,八成也乱不了。她垂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什么?” 曾神医今日一早就被千岁府里的太监拦在了府中,说是不必去太医院。再加上千岁昨天夜里那一番奇奇怪怪的话,让这位神医大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是若真说是哪里奇怪,他也说不上来。 就在这是,千岁府外,忽的跌跌撞撞的跑来一个小太监,还没进门,便火急火燎道:“宁小姐,出事了,荀夫子出事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你有几条命,敢杀我两次? 荀徽作为文坛大家,深居简出,每日里前来拜访的名仕无数,但是能见得到他人的寥寥无几。恰逢这几日天气转凉,按照惯例,荀徽去城外闭关,可没成想,却被贼人惦记上了。 小厮回京后报官的同时,便来千岁府传信。 宁婉挽起袖子,随手将帷幔扯下一条绑在手上,冷笑一声,“敢动老娘的徒弟!活腻了他!” 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冲出城,为首那女子一袭黑色劲妆,手上绑着一条飘带似的东西,而身后马背上,曾留夏和小厮同乘一匹马,曾神医一路嗷嗷惨叫,被颠的心肝脾肺都要吐出来了。 “前头那个,你等等!等一下……” 曾神医半死不活的喊道,然而前面策马飞扬的女子哪里听得见,一头墨发迎风而起,光是一道背影,就能将人摄魂夺魄一般。 幸好此时街上百姓尚不多,即便是横冲直撞出城,也不会伤着人。 不多时,根据小厮带路,宁婉和曾留夏便赶到了城郊外的一处宅子外,还没进门,便看见里面熊熊大火燃起,宁婉脑子一热,“荀徽人呢?” 小厮恍若未闻,一看那火光起,扯起嗓子哀嚎一声:“夫子!夫子还在里面啊!” “什么?” 宁婉顿时脸色大变,抬起头看了眼已经燃起来的宅子,顾不得许多,当即冲了进去。 院子里有一口大水缸,原本是用来养育金莲的,此时却被宁婉直接一拳头砸了个窟窿,里面的水倾泻而出,宁婉顺势便将身上淋湿,然后用手上的布条打湿然后捂住鼻子,冲了进去。 在宁婉冲进去后,小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手上忽的寒光一闪,一柄匕首出现在他手中,他正准备直接抹了曾留夏的脖子,谁知曾神医冷不丁的转过身,笑嘻嘻的道:“哎,这么大的火,这宅子你要不要赔钱啊?” 他说话的同时,小厮眼睛猛地瞪大,手上的匕首不由自主的掉在地上,发出‘铿’的一声。 “你,你……” 曾神医撇撇嘴,满脸无语的看着那小厮,鄙夷道:“谁告诉你,神医只会救人,不会杀人了?” 他抬起手,不动声色的将手上的银针丢在地上,深吸了口气,看向已经冲进火海的宁婉。 “真是麻烦……难道九千岁只喜欢麻烦?” 摇摇头,正准备整理整理衣服,谁承想眼身后‘嗖’的一声,曾留夏正要抱着脑袋蹲下,谁知那射箭那人似是早有预料一般,一箭之后又来一箭,曾神医‘嗷’的一声惨叫,脑袋一栽,便倒在了地上。 临晕倒前,还不忘骂了句:“你祖宗的,别让本公子逮着你……毒死你……” 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此时,宁婉冲进火海,一眼便看见倒在地上的荀徽。 荀徽年岁大,身子骨本就不如常人,此时他脑门上还淌着血,显然是被人打伤了丢在这儿自生自灭。 宁婉顾不得多想,连忙过去将人抄起来便往外走去。 头顶上不时地掉下来烧断的房梁,宁婉不敢耽搁,一边护着荀徽,一边加快步伐。 可四处都是火,屋内浓烟滚滚,宁婉将沾了水的布条绑在荀徽口鼻上,然后自己用袖子挡住口鼻便往外冲去。 可谁知就在宁婉扛着人刚到门口,却见门外忽的一群人直接锁上大门,然后转身飞快离开。 “我去!你这是想烧死我们啊!” 宁婉顿时气的没脾气了,她扛着荀徽,抬脚就要踹门,可门外似是有人挡着,无论宁婉如何用力,踹不开砸不开。 身侧荀徽奄奄一息的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道:“师傅不必管我,快走……” “闭嘴!把你救出去,以后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要携恩以报!” “师傅要是想携恩以报,早就这么干了,何必等到今天,还要搭上性命?” “谁搭上性命?老娘今日出门特意看了黄历,大吉大利,好日子!” “小女娃娃,你是有福气的人,我老头子能得你指点,是三生有幸……” “这话说的跟你活了三辈子似的,好了,闭嘴,待会儿被烟熏死了我可不负责。” 宁婉将荀徽放在一旁,眼看着身后的火势越来越大,屋内的浓烟也越来越多,此刻她脑子里倒是清明了许多。 那传信的小厮只怕是有问题,凌刃寒进宫向来都有吴刚暗中护卫,应该不会有事儿。西厂厂卫此刻再发信息让他们来帮忙,自己怕是要死在这儿了。 正在宁婉琢磨着如何逃出去之际,门外,忽的传来一阵娇媚的笑声。 那声音,无形中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 “上次见你,你就本就该死,只可惜当日我身上有伤,没顾得上宰了你,这回正好,烧死你,也省的我动手了。” 那女子,正是眉月。 宁婉只觉得呼吸愈发的艰难,退是绝对没有退路了,而且她还带着荀徽,想活命,难上加难。 “跟你打个商量,你放我出去,我留你一条小命,如何?” 宁婉说话速度极快,尽量避免吸入过多的浓烟,只是这屋内的温度也不低,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那被架在火上烤的烤鹅一样,就差滋滋流油了。 外面那人诡异的笑出了声,抬起头看向朱红色的大门,沉声问道:“虽然我也不明白,你一个废物,用的是什么手段能让这么多人对你敬重有加,不过有一点,今日你若不死,我的筹划就无一能够达成。所以你,必须死,明白吗?” “想踩着我的尸骨达成你的心愿?你这么能想象,怎么不想着你早日上天呢。” 宁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力去推门,可依旧纹丝不动。 荀徽几乎已经只有进气儿了,眼看着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宁婉咬咬牙,“你想要我的性命可以,你将荀徽放出去,此后你便是文坛第一人的恩人,日后天下儒生皆会奉你为上宾,你的筹划说不定她们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呢。” “哼,花言巧语,等你死了,我自然能获得这天底下最大的助力!” 说罢,眉月掩着唇又笑了起来,“原本我最首选的人该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的,可惜了,他竟对我视而不见!下作阉贼,甚无眼光!既然如此,良禽择木而栖,我也只能另寻他人了。” “你马上就要死了,待会儿我就割了你的头颅,正好前去庆功!” “哦,对了,听说你还曾给那阉贼自荐枕席?可惜了,今日之后,你们说不定就阴阳相隔了,若是运气好的话,指不定黄泉路上你再等一日,也能见着他。” …… 女子笑声回荡在屋外,屋内却没了动静。 眉月敛起笑容,见浓烟从门缝里钻了出来,正要让人撤开。 谁知,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轰然被人踹开,门板四分五裂的砸在地上。 浓烟将火光遮掩的竟是有几分朦胧,而大门内,宁婉披头散发,背上背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从里面一步步的走了出来。 她身上的衣裳被烧了好几个洞,她面色惨白,双目通红,眼底似是掠过寒光,一步步的朝着眉月走了过去。 外面抵着房门的众人早已摔在地上,哎哟哎哟的惨叫,眉月因本就站得远,加上她本身功夫就不错,即便宁婉破门而出,她也只是错愕片刻,却丝毫未曾伤及。 “你还没死?” 眉月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神情,这屋内的火即便是没烧死宁婉,烟也该熏死她了,即便是这两者都没有,砸也该把她砸死了才是! 然而不等眉月说完,就看见宁婉将荀徽小心翼翼的放下,起身时,随手撩了把头发,一股淡淡的糊焦味儿飘了过来,“烧了我的头发,烧了我的衣服,你胆子不小啊?” “哼,既然你没死,那我就送你一程!” 眉月眼神一狠,脚尖一点,抬起爪子便朝着宁婉冲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宁婉忽的抬起头,勾唇一笑,一字一句道:“眉月,你有几条命,敢杀我两次?” 她嗓音低沉,这披散的头发半遮住容颜,露出那双清冷的眸子,视线锋利的扫过眉月,这眼神儿,似曾相识。 几乎是在瞬间,眉月整个人都僵住,宁婉手上布条忽的朝着她的爪子一甩,那布条就像是活物一般,死死地缠住眉月的手,紧接着,宁婉用力一拉,眉月整个人便扑到了宁婉跟前。 外人看来,这姿势颇为暧昧。 可只有近在咫尺的眉月知道,此刻宁婉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她的小命,就此玩完。 “你,你是——少宗主?” 这声音,这眼神儿,这动作,几乎与那掉下悬崖的人如出一辙! “不,不可能!少宗主明明已经死了!你是谁?” 大概是做贼心虚,眉月越是心中确定,面上却越是不肯承认,哪怕是,这人的气息,与那人都完全一样。 她当日为了夺位,几乎是不择手段的趁着那人受伤之际,将人打落悬崖,按理说,绝无生还的可能才是! 况且,眼前这人,分明是京城里人尽皆知的废柴! 第一百八十七章:是朕给的底气 都说善恶有报,宁婉不相信什么善恶有报,只信有仇自己报。 随着眉月一声惨叫,她半边身子的骨头几乎都被打断,可说来奇怪,宁婉只是打断断了她的骨头,却并未废了她的功夫。 “饶,饶了我,少主……” 眉月说话都是断断续续,几乎只剩下进气,宁婉这才懒洋洋的丢下她,然后从她怀里摸出一只魔宗特质的信号弹,接连三发,少主令。 漆黑的天空,瞬间被三道璀璨的光点亮。 随着光影幻灭,京城之内,一家常年只招待贵客的青,楼,卿爷忽的砸了手上的酒壶从屋内探出个脑袋,揉着眼睛死死地瞪向门外,在看见天际那三道璀璨的光时,激动的老泪纵,横。 “少主啊,您终于回来了……” 丞相府对面的宅子内,五嬷嬷一边替蒙澈整理头发,一边抬头看向天空,嘴角微微一扬,柔声道:“乖,记得保护好你阿姐。” “嗯!” 蒙澈一点头,随手抓了个果子,立马颠颠的跑远了。 而某座破庙里,紫康正带着人给老大上香,准备带着兄弟们做点正经的营生,卖个菜杀个猪什么的,结果倒好,抬头一看,立马抄起家伙:“兄弟们,跟我走!” 身穿红色官袍的某位蒙姓女子,泪眼朦胧的望着天空,半晌,这才抹了把鼻子,“总算是让我找到你了。” 此后,户部官邸,太医院…… 一行人,默默地带着人朝着发射信号的方向赶去。这群人,或许在江湖或是庙堂之上举足轻重,或是各有所长,哪怕是当今太后,都不见得能将这些人同一时刻召集到一起,而此时,这些人却不约而同的往一个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皇宫之内,剑拔弩张。 九千岁凌刃寒端坐在偏殿之内,身侧只有吴刚一人伺候左右。 不多时,殿门外忽的传来一阵脚步声,吴刚抱着剑,沉声道:“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凌刃寒头也不抬,手上握着朱笔,一本正经的批阅这几日堆积的奏折,朝臣不得回府,即便各家府邸猜测纷纷,却也没人敢放肆。 毕竟宫内还有九千岁坐镇,谁敢乱来! 可惜,总有些人,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朱红色的殿门被人一把推开,太后怒气冲冲的从外面进来,一进殿内,便厉声喝道:“凌刃寒,我母子二人对你仁至义尽,尊你为亚父,你怎敢下毒谋害我儿!你该当何罪!” 凌刃寒依旧不曾抬头,只淡淡的问了句:“陛下还没醒?” 他这话问的,仿佛在说今天用膳了吗一样轻易。 太后当即脸色一沉,拧着帕子,一字一句道:“你还有脸问!陛下,体内所中之毒,你敢说不是你西厂之毒?” 西厂有专门研制毒药的人,所制毒药比宫里头的还要厉害。 且这些人只为西厂服务,也就只听令于一人。 凌刃寒不动声色的放下笔,抬起头看向太后,微微一笑,道:“娘娘希望咱家说什么?” 这一句不咸不淡的反问,倒好像太后是犯人,而他凌刃寒依旧是高高在上,审视人的九千岁一般。 老太后顿时心下一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就是为何她容不下凌刃寒的理由了,普天之下,除了当今天子,谁也不能让自己有这种压迫感! 她是太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怎么能被一个太监压一头,还要被他把持朝政呢? 一想到这儿,太后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说什么!你谋害陛下,乃是事实!还想狡辩不成?” 太后脸色难看,见凌刃寒身侧只有一个吴刚,心下不禁冷笑,西厂,西厂如今也在那人的掌控之中,凌刃寒今日,就是铁板子上钉钉子,这个罪他不认也得认! 可谁知凌刃寒点点头,缓缓起身,然后朝着太后走了过来。 纵使是当今太后,此刻面对凌刃寒,心下也不免敲着鼓,一阵莫名的心虚,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娘娘说的可是,咱家谋害陛下?” 凌刃寒幽幽开口,声音阴冷,黏腻,像是一条缓缓爬出洞的毒蛇。 太后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今日,若是自己以死谢罪,哀家还能念在这些年你辅佐陛下的功劳上,保留你的封号。” “咱家若是不呢?” 凌刃寒径直的越过太后,朝着门口走去。 目不斜视,宛若无人。 太后被凌刃寒这副姿态气的脸色铁青,只得愤愤的瞪着他的背影,只想着待会儿就将人碎尸万段!以消心头只恨! “不?你若是抵死反抗,哀家知道你权倾朝野,可你要知道,铁律之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太后这话一出,凌刃寒竟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你笑什么?” 太后被他这笑声笑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是不知为何,明明今天一切安排妥当,她还是觉得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 可具体为何,她也说不上来。 凌刃寒抬头看了眼外面高升起来的日头,嗓音阴柔道:“娘娘这么多年的心思,看来都浪费在咱家身上了?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今日?” 等朝政稳定的这一日。 凌刃寒虽然权倾朝野,可不得不承认,他辅佐的很好,虽然外人只知九千岁不知当今陛下,可说到底,这也无形中替小皇帝挡去了许多阴谋算计。 只可惜,凌刃寒这人,不受控制的因素太多,她决不能冒险。 思及此,太后沉下一口气,冷声道:“凌刃寒,你本就是一介阉人,哀家和陛下给你权利,同时,也能收回你的权利,说到底,你不过是我跟陛下豢养的一条狗罢了。” 不等她话落,吴刚手上的长剑隐隐便要出鞘,要不是凌刃寒始终没有反应,吴刚今日非得将这老妖婆剁了不可。 哂笑一声,凌刃寒好整以暇的看向远方,云淡风轻道:“看来,朝臣已经都在太后的掌控之中,西厂之中,应该也有娘娘的策应?” 太后轻轻一笑,“你即便是现在知晓了,又能改变什么呢?凌青那小太监,哀家很喜欢,当年先帝扶持你统领西厂,如今你铸下大错,哀家自是要找人接替。” 这个算盘,太后早就打好了。 她身边的老太监,多数受制于凌刃寒,而只有凌青这个机灵的小太监,虽是后起之秀,却对凌刃寒并无太多忌惮,况且又是个懂事听话的,最合适不过了。 谁知,凌刃寒却是‘噗嗤’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太后,“不知太后打算如何处置咱家?咱家也好提前做做准备。” 凌刃寒说话时云淡风轻,似是这一切与自己都没什么关系似的。可殿外,围满了人,且都不是他所熟悉的人,想来,太后这这一局下的有些大。 太后抚,摸着指甲,扬起下巴,得意道:“西厂督公凌刃寒,纵容属下欺凌朝臣,霸凌君主已久,罪大恶极,今又谋害君主在上,罪无可恕,本该五马分,尸,哀家念及你这些年来辅佐有功,特赐你毒酒一杯,草席裹身,扔进乱葬岗!” 这对九千岁而言,无疑是最大的侮辱了。 身为天子亚父,即便是是,也应该有亲王的尊贵和体面,而太后分明就是存心想要羞辱他,让他死都不得体面! 本以为凌刃寒会挣扎一二,岂料太后说罢,凌刃寒竟是点点头,笑眯眯的问道:“那就上毒酒吧。” 这话说的……太后心里莫名咯噔一下,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可凌刃寒不挣扎,她才觉得心里更宽慰。 思及此,太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讥讽一笑,朝着身后的太监点点头。 紧接着,就有太监立马上前,奉上一杯酒。 酒味醇香,颜色清澈,倒是好酒。 凌刃寒端起酒,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太后目瞪口呆的望着毫不犹豫的凌刃寒,心下松了口气。这杯酒下肚,他就慢慢等死吧。 可九千岁喝完酒之后,毫无反应,甚至还颇为挑衅的看了太后一眼,“咱家答应过先帝,容你忍你,这些年,咱家也自诩做到了。今日这一杯毒酒,咱家也喝下了,从此之后,恩恩怨怨就此了断,你若继续纠,缠为难,咱家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做以下犯上。” “你,你怎么没反应?这毒酒……” 太后盯了半天,发现凌刃寒竟是丝毫反应都没有,一时间不禁有些不解。 凌刃寒轻哼一声,“咱家要去瞧瞧陛下,娘娘可要同行?” “放肆!你一个罪臣,难道你还以为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吗?谁给你的底气!” 太后话音沉了沉,咬着牙死死地瞪着他。 毒酒怎么会毫无反应?这不对啊…… 可不等凌刃寒开口,宫门外,一道稚嫩却威严十足的声音传了进来:“是朕给的底气。” 逆着光,殿门外,小皇帝身穿明黄色的锦袍,手上握着一只鞭子,款款走了进来。 他踏入殿门的瞬间,太后霎时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怎么醒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还请母后自行幽禁冷宫 “劳动母后特意给我下了一场毒,朕甚是感念。”小皇帝双手背在身后,宛若一个小大人一般,一步步的逼近太后。 他每前进一步,太后就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一步。 “皇上醒来,哀家也就放心了,但是这下毒恶人,决不能姑息,皇帝你说呢?” 她说话间,视线不住的扫向大殿之外,见外面的人还是自己安插的那些人,心底也就微微松了口气。 好在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小皇帝走到太后面前,目光复杂的扫了她一眼,然后径直的略过她,朝着凌刃寒走去。 “义父没事吧?”小皇帝神情关切,双眼微微泛红,目光扫过端着毒酒的太监时,忽的凌厉万分,像是要将那太监凌迟一般,吓得太监连忙垂下脑袋,恨不得直接躲到太后身后去。 凌刃寒微微摇头,语气恭敬道:“咱家无碍。” “那就好。”小皇帝的一颗心安放下来,这才转过头看向自己的亲生母亲,当今太后娘娘。 要说小皇帝对太后当真毫无感情,那也不可能。只是在权势面前,太后的选择一次次的伤了他。 先是早些年夺权之争,若不是凌刃寒,他这个皇帝就是个傀儡。 再到今日,亲生母亲给自己下毒,这种事,闻所未闻! 小皇帝红着眼,面容虽稚嫩,可语气却已满是君王的威严,他沉声道:“母后说的是,下毒之人,朕绝不姑息!” 太后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的望着小皇帝,这虽然是她的儿子,可此刻她只觉得好像自己跟小皇帝之间隔了一道鸿沟一般。 深吸了口气,太后淡定的摆摆手,吩咐道:“既然如此,来人,除去罪臣凌刃寒的蟒袍,摘去他的礼帽。” 不等她说完,小皇帝忽的冷声道:“谁敢!” “皇帝!”太后也厉喝出声,攥紧了帕子怒道:“这阉贼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连是非都不分了吗?” 小皇帝抬起手拦在凌刃寒身前,小身板挺的笔直。 “陛下,自古太监乱政的例子还少吗?你要宠着这个阉贼,将来必定受其反乱啊!” 太后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见了凌刃寒带人谋乱了一样。 “皇帝,母后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若是执意护着这个阉人,那就别怪母后心狠了。” 说到这儿,殿外一阵整肃的脚步声忽的逼近一步。地面微微颤动,小皇帝紧紧地咬着唇,却不让分毫。 “陛下,哀家也不怕告诉你,西厂如今也在哀家的掌控之中,那些不愿臣服西厂的王公贵族,如今也都愿意站在哀家这边,这个皇帝,你若是听话,哀家还让你当,若是你不听话,哀家只当没生过你罢了!” 此话一出,小皇帝仿佛被人卸去大半的力气一般,小身板摇晃两下。身后,凌刃寒不动声色的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一笑,道:“这天下,只能有一个皇帝。太后娘娘,恐怕要失望了!” “失望?宁世海早已奉哀家的命令与寒清王联手,如今寒清王的军队就在城外,只等哀家一声令下,本宫知道九千岁手眼通天,可再怎么手眼通天,还能抵的住千军万马?让哀家想想,谢泽芳,谢大将军,如今远在禹州,而你的那些党羽,如今不是被困皇宫,就是远在边境,还有谁能来解围?九千岁,哀家说的对不对?” 她故意要种了九千岁三个字,似是在讥讽什么。 凌刃寒微不可查的掀起嘴角,云淡风轻道:“谁知道呢,万一娘娘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真忘了什么呢。” 年纪大?这阉贼居然敢说她年纪大了? 霎时间,太后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似的,瞳孔猛地一震,伸出那只保养得当的手,指向凌刃寒:“放肆!来人,将这阉贼给本宫拖出去乱棍打死!哀家要剥了他的皮,将他做成人彘以儆效尤!” 殿门外,忽的涌入无数将士,手持长矛,对准凌刃寒。 见凌刃寒喝了毒酒却始终没有反应,太后心里也跟打鼓似的,忐忑不安。 可毒酒是她亲自准备,不可能有问题才是,到底是哪里不对…… 很快,凌刃寒就给出了答案。 “太后,做事情,这么着急可不好。” 他说话间,朝着吴刚点点头,后者缓缓从腰间拔出甚少出鞘的长剑,银光一闪,太后晃了晃眼,咬紧牙关,死死地瞪着殿内的人。 凌刃寒说着,淡定自若的抬手挡在小皇帝眼前,微微颔首。 刹那间,太后几乎还没看清吴刚是怎么动手的,只听见她身后一阵长矛折断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吴刚一掌劈下,顿时那群将士们便成排的飞了出去,殿门应声砸落在地。 小皇帝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拳头,再怎么九五之尊,他也只是个孩子。 变故陡然间发生,太后还没反应过来,待她看清身后所剩不多的将士后,脸色铁青,冷声道:“好!好!阉党谋逆,罪加一等!阉贼挟持陛下,罪无可恕!来人,传令下去,绞杀阉贼,不惜代价!” 她说话间,自己往后退去,瞬间便又有将士补了进来,而殿外,黑压压的一大片,整肃的脚步声不绝于耳,可见太后为了今日,准备的何其充分。 凌刃寒恍然失笑,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反观小皇帝,轻轻地扒开小义父的手,轻声道:“母后这是要逼宫吗?” 太后眉头紧锁,“哀家是在帮你做决定。” “母后给我下毒,借机扣下朝臣和义父,是为了控制宫城吧?” “哀家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此时污蔑义父给我下毒,是想斩杀义父斩杀的名正言顺,若朕今日不巧死在这儿,也是阉党作乱所为,跟母后没有半点关系?”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陛下年幼不懂人心险恶,哀家只能替你做出抉择。” “母后一心扶持宁世海,不过是因为宁世海这些年经营,虽然无功无过,却与不少朝中大臣关系密切,能够为母后所用,比如,寒清王。” “天下臣子,皆是皇家的奴才,何来利用一说。” “母后,你可曾想过,今日若你失败,神情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哀家——绝不会输!” 随着太后话音落下,宫殿外,厮杀声响起,有些将士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边的同伴抹了脖子。 更有甚者,还没过上两招,便被身后的同伴袭晕了。 闷声声和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外面沉闷闷的,仿佛要下雨似的。 太后脸色猛然大变,却僵着脑袋不曾回头去看。 可若是此时太后扭头去看,就会看见长阶之上,满是鲜血。 而天际,一片黑蒙蒙的,乌云压顶,不是个好天气。 小皇帝缓缓走上前,眼神怜悯的看着太后,“凌青是很听话,只可惜,母后不知道吧,他是禹州尊王世子,入宫伺候母后身侧,如履薄冰,才走到今天。可是母后你说,禹州之事他跟您势不两立,又怎会为您所用?” 太后身子猛地摇晃一下,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着小皇帝,“凌青……” “还有,今日皇宫之中当值的人的确都被母后换上了您自以为能够操控的皇家侍卫,可母后,皇家侍卫能效忠于你,也能效忠于朕,这是父皇留下来保你我性命的军队,却被你拿来逼宫?” 小皇帝一字一句,像是刀子似的扎在太后心口,她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从前不曾注意,可时至今日,太后才发现,这个儿子,她居然从未了解过。 “母后,弑母的罪名太重,朕背负不起,所以,还请母后自行幽禁冷宫。” “陛下,你说什么?” 太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的望着小皇帝。 小皇帝缓缓走到宫殿门前,看着殿外厮杀在一起的将士,朗声道:“今日谋逆犯上者,杀无赦。弃械投降,及时悔悟者,朕不予追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小皇帝声音不轻不重,若非凌刃寒不动声色的内力加持,恐怕还遮不住外面的厮杀声。 可这话一出,瞬间,场面安静下来,一群厮杀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看了眼宫殿内的护在凌刃寒身前的吴刚,以及面色灰白的太后,当即还有什么不明白! 瞬间功夫,不少将士都丢下手中刀剑长矛,恭敬的跪了下来。 这一次,没有西厂插手,小皇帝凭着自己的力量,第一次收服臣子之心。 当皇帝,的确是很累的事儿。 可小皇帝回头看向身后那位身穿绯色蟒袍的年轻男子,突然觉得当皇帝,也不是一件很差的事儿。 再难的局,再困难的事儿,他一回头,就能看见自己的小义父。 凌刃寒微微扬起嘴角,随后便要往外走去。 身后,太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忽的扯起嗓子道:“哦,对了,那个惹得你魂牵梦绕的女人,哀家专程让魔宗的人来处置她了!今日哀家若死,她也绝无活路!” 脚步,猛然一顿,凌刃寒转过头看向太后,“你确定?” 第一百八十九章:听候少宗主差遣 这一问,太后心下莫名一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今日,她这是一败再败,最后一张王牌,就看宁世海和寒清王了。 然而,此时皇宫门外,朱红色的大门气势威严,守卫们严阵以待,似乎是在等待谁一般。 再往外,京城城外,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的朝着京城进发,为首那人,身穿红色官袍,身侧之人铠甲长枪,络腮胡子衬的此人格外凶悍威武。 宁世海看了身侧之人一眼,心中不免鄙夷。他身为百官之首,如今若不是用的上寒清王,断没有亲自出城百里迎接的道理,更何况,他唯一的女儿寒清郡主,当日可是被九千岁亲自从千岁府里撵出去的。 虽然宁世海对宁婉已然没有半分父女之情,可说起来,只论这件事,面子上,他已经赢了。 这大概就是宁世海仅剩的一点底气吧。 似乎是看出宁世海心中所想,寒清王鄙夷出声:“听闻丞相的嫡女自荐枕席,还颇得阉贼喜爱?那丞相可是要小心了,今日之后,当心阉贼和令爱牵连你丞相府啊。” 这话算是无形之间提醒了宁世海,不过他转念一想,今日自己进宫勤王有功,太后又允诺过他好处,想来不会受宁婉牵连! “丞相大人心也真宽,好歹也是你的嫡女,蒙氏外孙,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令爱误入歧途?” 寒清王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又像是一记拳头似的,狠狠地砸在宁世海心尖。 没了宁婉,他跟琅琊蒙氏之间的纽带就此彻底消失。 不过宁婉这等逆女,死了也就死了,终归是留不得了! 想到这儿,宁世海讥笑道:“老夫自然比不上寒清王,听闻寒清郡主为了今日之事,已经绝食了?” 霎时间,寒清王脸色难看至极。 之前寒清郡主入千岁府,本来是借机替她传递情报,却没想到这丫头动了真格,居然恋上一个太监! 简直有辱门风! 一想到这儿,寒清王脸色霎时间难看起来,冷哼一声,打马加快步伐,抬起头看向紧闭的京城大门,皱眉道:“大白天为何关了城门?” 不得宁世海回话,寒清王便一声狞笑,大喝道:“撞开!” 今日谁若是拦他富贵荣华之路,死路一条! 身后将士连忙找来木桩便要撞门。 可惜,不等他们撞上去,沧桑城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 城门甬道内,懒懒散散的挤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位女子,锦衣华服,只是头发似是被狗啃了似的,乱糟糟的,可她眉眼清明,周身散发着一股泼皮无赖的气息。 在往后看去,老老少少,就连乞丐都搀和其中。 寒清王顿时乐了,指着为首的女子,扭头问追上来的宁世海,“这就是你家那位自荐枕席的千金?哈哈哈,阉贼的趣味,果真是难以捉摸啊!” 宁婉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废话这么多,待会儿求饶的时候一定很麻烦。” 她尚未开口,只见蒙澈忽的飞身而起,直接朝着寒清王便攻了过去。 蒙澈本就是天下第一的杀手,近身搏斗,乃是他所擅长的。寒清王也不是寻常莽夫,好歹在沙场往来这么多年,也不至于一招都接不上。 可恨就恨在,蒙澈似是故意逗弄他一般,左右上下的捶打,惹得寒清王不住的去挡,结果到最后,蒙澈都停手了,他还在格挡。 众人一言难尽的看着寒清王,心道:这么傻的寒清王,这些年到底是怎么在沙场上活下来的。 宁婉实在是看不下去,挠了挠耳朵,不耐烦道:“哎,够了没有?” 声音不咸不淡,充满了不耐烦。 寒清王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一看,发现蒙澈就站在他马前,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霎时间,寒清王只觉得自己仿佛被羞辱了一般,他举起剑,便朝着蒙澈刺了过去。 谁知蒙澈小盆友朝着他咧嘴一笑,不知从何处忽的抽搐一柄软件,缠上寒清王手中的剑,然后一脚将人蹬飞了。 寒清王带来的人无不懵逼,对眼前这年纪不大的少年惊恐不易。 蒙澈打完人,还十分意犹未尽,扭头朝着宁婉瘪瘪嘴,委屈道:“姐姐,他太差了!不够打!” 众人险些喷死。 小伙子,你知道你揍的是谁不?这可是寒清王,手握八万大军的寒清王啊! 只是蒙澈不懂这些,只觉得这个最厉害的没能让自己打过瘾,于是心情十分不悦。 宁婉朝着蒙澈招招手,笑道:“乖,先回来,你挡着人家的路了。” 见宁婉招呼自己,蒙澈立马返回到宁婉身边,小脸上满是委屈,不过宁婉顺手递了一包肉脯过来,蒙澈便顾不上生气了,连忙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塞肉吃。 一直没吱声的宁世海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中仿佛有怒火疯狂燃烧,他恶狠狠的瞪了宁婉一眼,怒道:“女子当自爱,你与这群乌合之众混在一块算是怎么回事?我丞相府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宁婉耸耸肩,“乌合之众?” 她仰起头大笑起来,笑这些年她在丞相府里所有的伪装,和所有被欺凌时,宁世海视若无睹的冷漠。 待笑够了,宁婉这才冷冷的看向宁世海,鄙夷道:“年幼时,我忧心牵连身边之人,所以才窝在丞相府那个鸟窝里这么多年,虽然人是怂包了些,可你们欺凌起我来,也不曾见你们手软半分。” 她抱着胳膊,往前走了一步,继续道:“后来你为了掩盖宁凰失贞的事,逼的失忆的我给九千岁自荐枕席,其实是盼着我死,宁凰这事就无人知晓了。” “我叫你一声爹,可你有种应我吗?” 宁婉每走近一步,宁世海都只觉得心往下沉几分,脸色更是一言难尽的难看。 “你说我身后这群人,都是乌合之众,的确,比你你这种伪君子,他们确实相差甚远。” 伪君子这三个字,瞬间将宁世海面上的伪装戳了个粉碎。 忍无可忍,宁世海当即怒斥出声:“混账!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听不懂?”宁婉眨眨眼,无语道:“那正好,我重新给你们介绍一下。” 她说着,抬起手,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知为何,宁世海触及宁婉这副神情,竟是心下越发的慌乱起来。可他身后有五千精锐,后续还有一万驻军驻扎城外,今日之事,势在必行! 随着宁婉手一挥,他身后,众人纷纷出列。 “在下魔宗护法,裴卿,敬候少宗主吩咐!” “小爷紫康,四海之内皆兄弟,老大有事儿尽管吩咐!” “户部冥紫衣,听候差遣。” “我蒙家,自是追随,少宗主!” 蒙缙云神色复杂,可话一出口,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这位不必介绍了吧?天下第一的杀手,如今名叫蒙澈。”紫康拍拍蒙澈的肩膀,仗着宁婉在这儿,这人不敢对自己动手,于是赶忙占蒙澈便宜。 “荀徽虽是文坛大家,却也是魔宗长老,老头年纪大了,就不来凑热闹了。” 宁婉随口一句,宁世海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魔宗少宗主……你,你是……”宁世海彻底的震惊了,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宁婉,这怎么可能! 魔宗少宗主不是死了吗?太后不是与魔宗宗主关系匪浅么? 可那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宗少宗主,怎么可能会是他府上不起眼的一个废物! 宁婉一扫宁世海的神色,就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她抬起头,对上宁世海的视线,然后目光缓缓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额将士,笑了声,道:“你若是自己走,今日说不定还能保全名节。否则待会儿跟着这群乌合之众下跪求饶,丢的可就不只是丞相府的颜面了!” “黄口小儿!口气不小!” 好不容易缓过气儿来的寒清王从地上爬起来,听见宁婉这话,顿时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他扭头凶巴巴的瞪了宁世海一眼,怒道:“没用的东西!自己女儿都管教不了!今日你别坏我好事,否则我连你一并杀!” “什么魔宗少主!一个早就死了的人,怎么可能会站在这儿!你以为找些乱七八糟的人来滥竽充数,本王就怕了你了!” 说罢,寒清王冷哼一声,打马就要朝着宁婉冲过去,可惜刚冲一半,只听‘嗖’的一声,一枚暗器狠狠的刺入寒清王肩头,他还没反应过来,便‘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寒清王,魔宗的人,脾气都不大好,我劝你,此刻缴械投降,否则——” 不等她话说完,寒清王便再度从地上爬起来,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就算是魔宗的人,可你们也不过区区几人,而本王,精锐五千,还杀不得你们!” 话落,他一声令下:“杀无赦!” 身后,五千精锐策马举刀,朝着成门内杀了过来。 气势如虹,不可阻挡! 宁婉摇摇头,叹了口气,无奈的将自己后半句话补充完整:“忘了告诉你们了,我义兄谢泽芳,这会儿正在你们后头呢。” 这话不轻不重,仿佛呢喃自语。却还是被摔在地上的寒清王听了个清清楚楚,他皱起眉,不可置信道:“你,你说谁?” 身后,突然一阵惨叫声传来,紧接着,地面剧烈颤动起来,战马倒下,尘土飞扬,灰蒙蒙的城门外,一骑身影渐行渐近,宁婉朝着那人指了指,一本正经道:“喏,我义兄,谢泽芳。” 第一百九十章:想杀我,你不得排个队啊 来人一袭银色战袍,手握长枪,人还没靠近,便面目狰狞的瞪向寒清王,厉声道:“老屠夫!你敢欺负我家妹子!找死!” 话落,手上长枪已然朝着寒清王砸了过去。 可怜寒清王,还没从地上爬起来,那柄长枪便狠狠的朝着他下身刺了过来。吓得寒清王当即顺势往后退了好几步,这一退,那支长枪就正好刺入他的裙摆,将人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谢泽芳的威名,早已威震四海,此刻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谢将军!” 顿时,寒清王所带来的精锐立马气势弱了三分。 无数精锐围成圈,朝着谢泽芳杀了过去,可惜谢泽芳手上没了长枪,赤手空拳的将围上来的人砸了出去,紧接着又夺了一把剑,皱起眉头杀出包围圈,朝着寒清王冲了过去。 寒清王虽是猛将,可几时被人逼入过如此绝境,一时间整个人都懵住了,待反应过来后,立马扭头愤愤的瞪向宁婉,嘶吼一声,“本王杀了你个无耻之徒!” 说着,他几乎是拼尽最后的力气从地上捡起剑,猛地起身就要朝宁婉杀去。 宁小姐摇摇头,无语道:老娘时常因自己不够无耻而感到与世俗格格不入,今日也算是一雪前耻了。 这么想着,她也不惦记着如何拦住寒清王。 蒙澈气呼呼的盯着那个手下败将,正准备上前迎战,只觉肩上忽的一沉,一双手似是缓缓的落在他肩头,抬起头,便看见宁婉满是笑意的道:“不用管他,他自己会放弃的。” 这话刚说完,寒清王突然觉得下身一凉,一抬头,顿时‘啊’的一声惨叫起来。 寒清王的腿上光溜溜的,而脚脖子上,正挂着一条外裤和一条亵,裤,且是大红色的。 一时间,寒清王一张老脸险些红成了猴子屁股。 他咬着牙,忙从地上捡起裤子,哪里还顾得上去拿剑,恨不得当场遁地才好。 蒙澈捂着脸,吐吐舌头,嘲笑道:“羞羞,光屁股羞羞!” 好歹也是叱咤一方的王爷,被一个毛头小孩当众如此羞辱,寒清王顿时面色铁青,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只是该丢的颜面和底气都丢的差不多了,只愤愤的瞪着蒙澈,却不敢再上去与他厮杀。 宁婉身后,众人护在宁婉身侧,纵使不断的有人冲上来,却也无人能够伤到宁婉半分。 见寒清王垂着头,牙齿都要给他磨碎了的模样,宁婉深吸了口气,无奈的揉了揉蒙澈的脑袋,然后缓缓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看向这位地位崇高的王爷。 “王爷位高权重,本已是万人之上的尊崇地位,何必要参与进这些权谋之中呢?” 她一上前,围在寒清王身侧的那些人不由自主的退开,将战场主动与这两人区分开来。 寒清王苦笑一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啊呸!”宁婉混不在意的啐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的拆台道:“分明是你想借着机会,杀入京城,若是时机不错,你说不定还能顺势逼小皇帝退位,自己登基为帝!再不济,你也有个勤王的功劳,太后会念着你的好,日后朝堂之上,没了凌刃寒压制你,你便是万万人之上了,对吧?” 寒清王:“……胡言乱语!” “只可惜,你没想到,你的人居然连京城都进不去。啧啧,真惨。” 宁婉说着,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梨子,然后递给寒清王,冷静道:“吃个梨子压压惊。” 寒清王此刻脸上神情古怪,若说是愤怒吧,可那眼神里似乎又带了几分无语。若说是无语吧,那神情又太过凶恶。 一时间,谁也摸不准这位寒清王的心思。 少顷,寒清王缓缓接过梨子,抬起头,眼眶通红的望着宁婉,“知道的越多,死的往往就越惨。你知道这么多,可曾想过会怎么死?” 他接过梨子的瞬间,蒙澈瘪瘪嘴,顿时觉得嘴里的肉干不香了,那是他的梨子! 可就在这时,寒光一闪,寒清王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把短刃,朝着宁婉的脖子划了过去。 他神情得意,嘴角笑意猥琐,仿佛已经看到宁婉血流满地的场景了。 然而,宁小姐无语望了眼天,一副见鬼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嫌弃道:“想杀我,你不得排个队啊?” 话落,宁小姐抬起脚,二话不说,朝着寒清王的脸便踩了过去。 ‘噗’的一声,一口老血真的吐了出来,可怜寒清王,本就不算牢固的牙齿随着满嘴的血喷了出来,他整个人也被宁婉一脚踹到了人群中,凭借他硕大的身躯砸死了好几个精锐。 宁婉摇摇头,双手负在身后,宛若一个小老头似的,往前一步,“还要打啊……”她语气甚是感慨,然后看了眼寒清王杀红了眼的精锐,以及跟他们纠缠在一起的谢泽芳的将士。 宁婉扭头,看了裴卿一眼,“我记得我做过一个宝贝玩意儿,你随身带了吗?” 裴卿一听,嘿嘿一笑,了然道:“少宗主放心,属下随身携带,只要一点火,诈死个千八百不成问题!” 宁婉点点头,“哦,那还等什么,点火吧。” 说完,她朝着谢泽芳招招手,大声道:“大哥退开点,小心被波及!” 话落,裴卿便从身后扔出一个点了火的东西,朝着城门外还在往里面挤的精锐。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我认得这东西,这是辛炮!这是鬼见愁的辛炮!” 在场众人多是军中之人,辛炮这东西在军中都属于高级机密,不算常见,可却无人不知,此刻这些人一看传说中的物件朝着他们砸了过来,哪里还顾得给寒清王复仇?赶紧呈鸟兽装逃离,那一个个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待逃离城门口上百米,众人这才发现,那辛炮压根没爆炸。 谢泽芳淡定的骑着马朝着宁婉走去,马蹄子一脚踩在那只所谓的辛炮上,只听‘吧唧’一声,裹着破布的辛炮里面淌出汁液。 谢泽芳嘴角猛地一抽,哭笑不得道:“也就只有你,用萝卜冒充辛炮忽悠人。” 宁婉咧开嘴,嘿嘿一笑,虽然依旧是当初谢泽芳离开时的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可似乎哪里又不太一样。 他视线掠过宁婉身后众人,这些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此刻却甘愿恭敬的候在宁婉身后。 思及此,谢泽芳深吸了口气,眼底反倒是欣慰不已,“也好,你兄长也能放心了。” 宁婉挠挠脑袋,扭头看了眼身后众人,笑道:“马马虎虎吧。大哥怎么突然回京了?” 她刚才看见谢泽芳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原本她只想用谢泽芳拖延片刻,没成想一抬头,谢泽芳竟真的来了。 所谓的心想事成,大概就是如此吧。 谢将军点点头,摇头失笑,“寒清郡主入主九千岁府的事我也听说了,想必那阉贼没让人把她扔出去,就是打定了注意利用寒清郡主给寒清王传递消息,我便对寒清王的动向稍微关注了一些,察觉他兵马异动,这就赶紧回来,没想到,还真赶上了。” 宁婉点点头,视线落在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寒清王,冷哼一声,道:“带上人,进宫。” 魔宗众人许久没有见到自家少宗主出手,今日这一战,虽然有点欺负人,可好歹他们的少宗主回来了啊! 于是众人立马托着寒清王的两条腿儿,将人拖着跟上宁婉的步伐。 皇宫大内,小皇帝端坐在龙椅上,身侧西厂的人正在给他汇报今日皇宫内外的动静,正听到寒清王进京勤王,便听见殿门外有人突然惊呼:“天上有人在飞!” “蠢货!人怎么会飞!那一定是不知名的大鸟!” 随着老太监话落,宁小姐随着一只巨大的风筝缓缓落地,这只风筝经过改良,能容得下两个人,就连宁婉今日看见的时候,都愣住了。 不过得知是那日街头那个小乞丐所制,宁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此等乞丐居然这么能耐,一定把他忽悠到西厂当太监去! 宁婉从天而降,身后还跟着小尾巴蒙澈,皇宫里的人虽说对这两人都不算陌生,可毕竟——从天而降啊! 和不是仙女是什么! 于是,宁小姐顶着无数人敬仰的目光,走进了正殿。 殿内,小皇帝眼眶通红的坐在龙椅后,地面一片狼藉,还有一只未曾收拾的酒盏。 宁婉眉心一跳,下意识的问道:“凌刃寒呢?” 小皇帝先是一怔,随后垂下眼帘,眸光微微闪烁,摇了摇头。 该不会出事了吧? 宁婉立马皱起眉,上前一步,“你们家老妖婆把他怎么了?” 听到老妖婆三个字,小皇帝先是生出一阵不悦,可转念一想,虽是生母,可却是,她的心比起妖怪还不如。 想到这儿,小皇帝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朕来的时候,母后已经给义父服下毒酒一杯……” “毒酒?” 宁婉眉心一跳,双手攥成拳头,‘砰’的一声,一拳头砸碎了身侧的桌子,“凌刃寒的尸体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准备跑路吧 “尸,尸体?”小皇帝稍微结巴了一下,一言难尽的指了指外面,结巴道:“也许,在偏殿……” 不等他说完,宁婉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那速度快的,要不是小皇帝亲眼所见,只怕是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偏殿内,静悄悄的,殿内空荡荡的,也没个伺候的宫人。 不过对此,宁婉心里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毕竟如果九千岁有个三长两短,还要人伺候个什么劲儿? 她探头探脑的往偏殿内张望,发现帷幔内的床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虽然看不清楚里面那人的模样,可知瞧着那若隐若现的侧脸,宁婉就猜得到,这人必定是她家九千岁啊! 四下一看,再度确认没有人,宁婉松了口气,挺直了腰板走了进去,“凌刃寒,听说你服了毒药?感觉怎么样啊?”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宁婉想了想,忽的换上一副悲戚的神情,一边往殿内走去,一边哽咽道:“想我宁婉,奉旨追求九千岁,旨意未曾达成,千岁却离我远去,当真是天不遂人愿,世事难两全啊!” “千岁,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宁婉此刻已然掀开帷幔走了进去,顶着脑门上的一缕糊焦味儿的头发,宁婉揉了揉鼻子,一屁,股在华丽整洁的床上坐下,“你呢孤家寡人,独自奔赴黄泉,我怕你遭人嘲笑,不如这样,我勉为其难的与你行一场冥,婚,从此以后,你千岁府归我管,在冥界,你也大可报上我的大名,说不定还能吓死他们!” “况且你一个太监,后继无人的,千岁府的家当与其充入国库便宜了那些蛀虫,不如遗留给我,我必定好生利用,势必不留一分。” “你要是觉得自己占了我便宜呢,也无妨,那就地底下多念念经,保佑保佑我吧。” “哦,对了,你别念着念着,把你自己超度了就成。” “要是实在,你觉得不甘心的话,你托梦告诉我啊!反正我不会当回事儿的。” 说到这儿,宁婉干脆双手抱着脑袋靠在床边,有些疲倦道:“凌刃寒,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你我冥,婚,从此千岁府就是我说了算,没问题吧?” 宁小姐说着,就要闭上眼睛,正准备放松一二,谁知耳旁,突然传来一道极低的声音:“好。” “好什么好啊!老娘又没问你。” 宁小姐不耐烦的扰了扰手,突然,她浑身一僵,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身上一阵恶寒袭来,宁婉猛然睁开眼,却忽的撞进一双满是笑意的眸子。 宁婉眨眨眼,咽了口口水。 那人笑着看她。 宁婉又揉了揉眼睛瞪大了眼珠子,然后忽的反应过来:“啊!鬼啊!” 一嗓子喊出来,宁婉抬起手就要一拳头砸过去,谁知那拳头还没碰到那人分毫,她就被抓住了手腕。 宁婉咽了口口水,试探道:“你要是诈尸呢,咱们好商好量的啊,我回头就给你多烧些纸钱,让你安息。你要是还魂儿,那咱们也可以商量商量,你先松开我的手,行吗?” 谁知凌刃寒轻嗤一声,不动声色的拆穿宁婉的算计,笑道:“松开你,然后你好逃之夭夭?” “灼灼其华?” 宁婉故作不懂,插科打诨。 结果说完,凌刃寒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忽的贴上前,配合着那阴柔的嗓音,声音有股说不出的娇柔,却并不显得娘气的道:“你若是这么理解,咱家也可以满足你。” “我……”宁婉一口气提了起来,忽的咧开嘴,‘哇’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起来,“九千岁!你定是被那老妖婆陷害的死不瞑目,这才诈尸还魂!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报仇!” “宁婉……” “九千岁!”宁婉打断凌刃寒的话,一把抓住他的手,神色深情款款,眼神儿瑟瑟发抖道:“别这么叫我,我害怕。” “知道怕,你还打算跟咱家冥,婚?” 凌刃寒瞥了身前女子一眼,无奈的松开手坐起身,正准备扶着宁婉爬起来,谁知宁小姐不知从哪儿抄起一根棍,子,‘哐’的一声,一棍,子砸在九千岁的脑门上。 凌刃寒做梦都没想到,有生之年,他竟还有此一劫。 思及此,凌刃寒眼前一黑,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宁婉立马跟抽了风似的,一把推开凌刃寒,转身风一般的往外卷去,险些撞到了门外听墙角的小皇帝。 眼瞅着宁婉的身影越来越远,小皇帝放下抬起在额头上的手,摇摇头,叹息道:“哎,可怜的义父,这是床上栽跟头了啊!” 宫门外,一群人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宫门方向,就等着要是天黑里面的人还不出来的话,他们就冲进去。 可惜,就在他们摩拳擦掌,时刻准备为少宗主献身的时候,宫门忽的打开,宁婉一阵风似的从里面冲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道:“见鬼了见鬼了,救命啊!” 说着,宁婉抱着脑袋直接钻进了他们准备好的马车,正准备离开,突然意识到这群人堵在宫门口阵仗有点骇人,于是深深地看了众人一眼,“明日午时,我若是没出现在裴卿那里,你们就——散了吧,各回各家。” “少宗主!” 宁婉摆摆手,放下车帘,驾车离开。 她离开后,马车后面的那群人面面相觑,怎么都摸不清宁婉的心思。 “少宗主才回来,为何又要让咱们散了?” “以我的分析,我觉得少主应该是中了美人计。” “什么美人计?你胡说八道!” “你们忘了,皇宫里头,有人比天下第一美人还要好看的太监。咱们少宗主的脾性,你们还不清楚么?” 说完,众人若有所思,不约而同的认定了这人的说法。 而这边,宁婉受惊不小,飞快的重回千岁府时,整座千岁府里跟遭了贼似的。 院子里,凌青双手负在身后,听到动静,忽的转过头看向宁婉。 “宁小姐。” 许久不曾出现在人前的尊王府小世子,如今早已没有当初那股子愣劲儿,他优秀却内敛,他总是浅笑却满是算计。太后此番都中了招,可见他这么久以来,颇得太后的喜爱的。 宁婉不自觉的顿了顿脚步,“永福公主是个有福气的人,你此番——嗯,别辜负她。” 说完,宁婉风风火火的冲进了院子。 今日的千岁府,格外冷清。 软软倒是守在千岁府里,等着自家小姐回来。 大老远的,看见宁婉冲进来,软软正准备问自家小姐要不要用膳,谁知宁婉四下一看,直接道:“赶紧卷铺盖,走人!” 说完,她率先冲进屋子,一通收拾起来,左右她来千岁府的东西也不多,只需要装些衣裳即可。 软软走进来,欲言又止的望着自家小姐,“小姐,咱们为什么要走啊!” 小姐不是说,抱住九千岁的大腿,就相当于骑在了螃蟹背上,横着走且大腿多么! 小姐还说,天下男人,好看的本来就不多,比九千岁更好看的就更是找不出第二个了,如此美人,必定要每日欣赏,有助于提高自己的审美。 最最重要的是,她家小姐还说了,天下都在西厂的监视之下,与其费劲儿奔波,最终被抓住,还不如一开始就顺其自然,自己洗白了躺好。 结果,宁婉一句话,直接断了软软的念想。 “再不跑,我怕是要横着出去了。” “小姐若是要横着出去,九千岁一定会让人把大门砸宽敞一点的。” 宁婉嘴角一抽,抬起头,欲言又止的看向软软,过了半晌,心一横,道:“我刚才,哐当一下,把那太监砸蒙了。” ‘轰隆’一声,就连软软都被宁婉这话吓的差点当场去世。 “小姐,您说什么呢?” “没错,是我干的!我本来想继承他的遗产,谁知道这厮居然诈尸还魂框我,现场被他抓住,你说我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宁婉说完,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差点忘了,厨房里还有窝窝头吗?拿上几个,咱们赶路吃。” 软软抿着唇,小脸瞬间苍白,身子像是钉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宁婉没听到动静,无奈道:“抓紧时间,待会儿那大太监醒了,咱们可跑不掉了。” 她话音刚落,院子外,忽的响起一阵整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绯红色的身影已然走了进来。 那人衣衫整洁,头上戴着抹额,抹额下,有一块红肿,显然就是刚才被宁婉敲的。 凌刃寒踏入屋内的瞬间,宁婉像是弹簧一层‘蹭’的一下子弹了起来,她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望着从外面进来的九千岁,“你,你……” “别紧张,还想收拾点什么,咱家安排人去,帮你一起收拾。” 凌刃寒的眼中满是笑意,说话时,也并未咄咄逼人府,反倒像是阳春三月的春风,温暖动人,说完,他又扯起嘴角笑了下,柔声道:“哦,窝窝头千岁府没有,换成糟糕馒头吧?另外炖熊掌一只,还有鸽子羹一例,你若是想带些别的,咱家再吩咐人去做。” 宁婉一颗心‘咔嚓’一声,砸在地上,她浑身紧绷,起身瞪向凌刃寒,疑惑道:“你该不会是被夺舍了吧?还是被我砸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