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旺媳》 第1章 抢媳妇 花椒抱膝坐在冰凉阴冷的地上,整个人还是懵的。 她现在的身份是裴家用三两银子买来冲喜的小媳妇,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蓝色粗布棉袄棉裤,小手冻得通红,脚上的棉鞋也破了洞,干干瘦瘦的一个小丫头。 更让她愤怒的是她刚刚差点被光棍二伯哥裴满堵在柴房非礼了,要不是她奋力反抗抄起镰刀砍伤了那个畜生,怕是刚穿越过来就连清白也没了,老天爷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吧? 冷风从破旧的窗棂里灌了进来,西墙上挂着两串紫皮大蒜和几串红尖椒来回摇摆,房梁上悬着的黑乎乎的干菜摇摇欲坠,花椒忍不住扶额,她一个农大毕业生好端端地走在相亲的路上,就这样,穿了? 正想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门缝里往里看,稚声稚气地问道:“三嫂,你是在里面躲猫猫吗?” 三嫂? 花椒这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对着那个小身影从善如流道:“我是被你二哥关在里面的,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裴满那个畜生往外跑的时候,还不忘把柴房的门给锁了。 他若再敢进来,信不信她砍死他! “怪不得二哥说等咱奶回来收拾你呢!”裴安擦了把鼻涕,跳了几下,也没够到门锁,索性蹲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鸡蛋,使劲从门缝里探进大半个身子,把鸡蛋递给她,“这是娘给我的,三嫂,你快吃,咱奶在姑姑家推磨,娘在屋后剁鸡食,我不告诉她们。” “三嫂……不,我不要。”花椒勉强笑笑,冲他摆摆手,“你自己吃去吧!” 这孩子虎头虎脑的,蛮可爱的。 是原主的小叔子…… “好,那我吃了。”裴安倒也爽快,从门缝里缩回身子,蹲在门口剥了蛋皮,三下两下塞嘴里,用力咽下,蹦跳着往外跑,“二哥流血了,快死了,他欺负三嫂,大嫂告状去了,她是个告状鬼!” 花椒:“……” 给力啊小叔子! 片刻,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咔嚓一声,门被猛地推开。 一行人鱼贯而入。 身穿黑色粗葛布衣衫的袁老太太走在最前面,硬生生地挡住了迎面而来的亮光,指着花椒的鼻子骂道:“不要脸的小娼妇,你竟然敢砍伤满哥儿,我告诉你,要是满哥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你得给他偿命!” “你们裴家到底还讲不讲道理?是他欺负我在先,我反抗在后,我有什么错?”花椒倚在柴堆边上,抱胸冷讽道,“我还以为你们裴家真的是书香门第呢,原来跟土匪窝差不多。” 裴家一向以书香门第自居。 实际上酸迂刻薄,打肿脸充胖子,呸! “我们裴家是不是书香门第,你回去问问你爷爷就是,当年我们家老太爷玩鹰的时候,你爷爷还是他的跑腿小厮呢!”说话的是袁老太太的闺女裴春花,她嫁在本村,跟娘家只隔了一个胡同,听大侄媳妇柳氏说二侄子被花椒在柴房砍伤,急赤白脸地跟拉着袁老太太就往回跑,她斜睨了一眼闻讯赶回来的后嫂子王氏,撇嘴道,“大嫂,花椒可是咱们裴家买来冲喜的媳妇,这都好几年了,也没见她把泽哥儿冲回来,可见她也没有多大的能耐,反正养着也是养着,还不如把她嫁给满哥儿吧!” 裴家当然是书香门第。 早些年,十里八乡地人们提起桐花村裴家,没有个不知道的。 自从裴老爷子去世后,裴家的日子就越发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一般庄稼人的家境还是殷实一些的,要不然,裴家也不可能花银子买媳妇冲喜不是? 花椒父亲去世,母亲改嫁,花家老太太一听裴家出价三两银子买媳妇,喜不自胜,连夜把花椒卖到了裴家。 一个被卖到他们家的小丫头片子,跟着裴满也是便宜她了。 花家可是穷得都掀不开锅了。 王氏听裴春花这么说,冷哼一声,依着门框愤愤道:“小姑,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当初我们买花椒的时候,说好了是我泽哥儿冲喜的,满哥儿是花椒的二大伯子,他对花椒动手动脚的,就是禽兽不如,今儿就是说破了天,也是满哥儿理亏,难道你们还要包庇满哥儿不成?” 裴春花动不动就回来掺和娘家的事,让王氏很是讨厌。 还有那个天杀的裴满,这些年他跟邻村小寡妇你侬我侬成天鬼混在一起,扬言要把那小寡妇娶回家,袁老太太嫌晦气,硬是没松这个口,直到两个月前那小寡妇攀了高枝把他给踹了,他才灰溜溜地回了家。 如今他趁着老三不在家,竟然对花椒动手动脚的,他怎么不去死! “大山媳妇,你也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这件事情横竖是满哥儿吃了亏,你当后娘的不心疼也就算了,杵在这里跟我们耍嘴皮子算什么本事?”袁老太太最是了解王氏的为人,知道她肯定不会轻易答应把花椒给裴满,索性拿出婆婆的架势,黑着脸道,“你先去你表姐家找七大爷过来给老二瞧瞧伤,他的伤一天不好,咱们都没消停日子过,你有多少嫁妆给他请大夫的。” 提到嫁妆,王氏脸一沉,转身就走。 死老婆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初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裴春山这个死了老婆的光棍,就是没有嫁妆也算便宜他们裴家了,还好意思要王家的嫁妆?呸! 待王氏出了门,裴春花的语气也随之缓了下来。 黑瘦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丝笑容,往下拽了拽自己露着旧棉花的花布棉袄,刻意压低声音,循循善诱道:“花椒,满哥儿那么对你,是过分了点,但他也是真心喜欢你,你想,泽哥儿都八年没有音讯了,说不定早就没了,与其苦等着他,还不如嫁给满哥儿,他岁数是大了些,但他肯定会好好疼你的,咱们裴家是书香门第,跟寻常粗野之家不一样,你看看你大嫂就知道了,自从她过门以后,你大哥对她说话都不敢大声,他们兄弟俩是一样的。 “对对对,你姑说得对,满哥儿要是对你不好,我也饶不了他,咱们裴家可没有对媳妇不好的说法。”袁老太太鸡啄米般使劲点头,“只要你愿意嫁给满哥儿,你公公婆婆那边我跟你姑就能做了主,你放心,他们不敢为难你的。” 花椒是裴泽失踪的第三个年头上才买回来的,到现在已经在裴家住了五年了,一向唯唯诺诺地没有主见。 况且裴泽一直没有音讯,死活也不知道,还不如把她嫁给裴满,这样大家都省心。 “哼,你们书香门第就培养出裴满那等货色?”花椒见这母女俩软硬兼施齐上阵,顿觉好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我也把话撂这里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裴满那个畜生的。” 裴泽是黑是白她没见过,也不想知道。 但裴满那个老光棍却是个十足的禽兽,她怎么可能答应?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怕谁啊! “你,你骂谁畜生呢?”袁老太太一下子火了,唾沫纷飞道,“你们花家穷得卖儿卖女了都,还敢在我们家嘴硬?你进我们家的门,就得听我们家的安排,我让你嫁给谁你就嫁给谁,还反了你了!” 说着,她一把推开裴春花,扬起拐杖朝花椒打了过去,“你个小贱人,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跟我们顶嘴,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我是小贱人,你就是老贱人,你们一家都是贱人!”花椒见袁老太太要打她,侧身往裴春花身后一躲,枣木拐杖啪地打在了裴春花的头上,裴春花没有防备,额头重重挨了一下,疼得她嚎嚎大哭起来,“娘啊,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花椒你个丧门星,我们裴家不欠你的啊!” 袁老太太见花椒竟然敢躲,气得发疯,继续举着拐杖追着打,骂骂咧咧道:“我今天就是赔了买你的那三两银子,我也要清理门户打死你……我们裴家没有你这样的媳妇。” 反正打死了也不偿命。 她就当那三两银子打水漂了。 花椒撒腿就往外跑。 当年她可是八百米短跑冠军,这老太婆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第2章 看热闹 “大家快来看,我奶打我三嫂了。”裴安见袁老太太追着花椒打,站在大门口兴奋地直拍手,大喊道:“我奶追不上三嫂,我们家可热闹了。” 他这一嗓子,喊来不少人。 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一脸八卦地跑过来看,议论纷纷: “老婆子又在欺负花椒了,花椒的性子我可是知道的,走路连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 “就是,花椒到裴家这几年可是吃了不少苦,天不亮就得起来做饭,上山砍柴,下地干活,样样落不下,老婆子还不知足。” “哎呀,花椒要是我女儿,我可舍不得送到裴家当媳妇。” “哪里是送的,是买来的,现在的裴家可是没有当年那么风光了,他们穷得就剩下这串院子了,日子过得还不如我们家呢!” “哎呀,你们都不要说了,人家好歹还有那么一串气派的院子,这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呸,我看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 众人说着说着,一阵哄笑。 饶有兴趣地继续看热闹。 两圈下来,袁老太太就跑不动了。 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见众人幸灾乐祸地站在门口看,索性坐在地上干嚎:“花椒啊,我们裴家没有亏待你,你个没良心的,成心想气死我啊!” 裴春花听见袁老太太的哭喊声,这才捂着额头地从柴房里跑出来:“娘,您快起来,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 “闺女,娘的命苦啊!”袁老太太眼角斜睨着围观的人群,拍着大腿嚎道,“那个小蹄子哪里是来冲喜的,分明是来克咱们的,咱们裴家没有对不起她啊!” 老婆子的哭声抑扬顿挫,很有节奏感。 听起来哀哀欲绝,凄惨悲凉。 显然哭得很有经验。 “娘,您消消气,别哭了。”知母莫若女,裴春花被袁老太太敲得头还嗡嗡响,但她又不能对她娘发脾气,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好说别的,只得抱住袁老太太小声劝着,“好多人看着呢,可别让人家笑话,咱们裴家可是书香门第……” 袁老太太一听,知趣地住了声,掏出皱巴巴的手帕拭了拭眼角,抽噎道:“你给娘揉揉腿,我一把年纪了,哪能跑过那个小蹄子。” “娘,哪条腿啊,我给您揉揉。”裴春花伸手给袁老太太揉腿,嗔怪道,“这事有我大哥呢,您就不要生气了。” 花椒见母女俩装腔作势地唱着双簧,暗骂一声不要脸,转身进了柴房隔壁的西厢房,一推门就见临窗土炕上坐着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小姑娘是裴安的姐姐裴莺,裴莺正津津有味地趴在窗户上看热闹,见花椒进来,转过身子对花椒认真说道:“花椒,你不能嫁给二哥,你是我三哥的媳妇,以后我对你好。” 虽然她平日里也欺负花椒。 但不管怎么说裴泽是她亲哥,裴满算什么东西,又不是一个娘生的! 更重要的是,花椒在他们这边,她就不用干活了。 “当真?”花椒对她的心思瞧得一清二楚,一本正经道,“那好,你把你藏在炕底下的白面饼分我一半,我就答应嫁给你三哥。” “你休想!”裴莺腾地红了脸,急赤白脸道,“我哪里藏白面饼了,你不要乱说,我,我没有。” 死花椒,她是怎么知道的。 明明她都是夜里才开始偷吃的…… 花椒耸耸肩,掀开旧布帘,进了自己的小隔间。 没有炕,就一张木板床,床上放着一卷铺盖,也是补满了补丁,看不出被子原来的样子,北墙根放着一个破旧的木箱,箱子上放着半截梳子和一面镜子,西墙上倒是有个小窗子,斑斑点点的天光从破旧的黄麻纸糊着的窗棂里挤了进来,整个小隔间也算有了些许的亮光。 地面坑坑洼洼的,高低不平。 甚至墙角还有个老鼠洞…… 花椒捏捏眉头。 看来穿越也是个技术活,她人品是有多差,竟然抓了这么一手烂牌,再不济,穿成人家女儿也好啊! 偏偏还是人家买来的媳妇…… 裴莺梆梆地敲墙,警告道:“花椒,你别乱说哈,我没有偷吃白面饼,若是让咱奶知道了,我就,我就说你诬陷我,你是我们家买来的,咱奶不会向着你的。” 花椒冷笑。 小姑娘这么凶,她好怕怕。 裴春山和老大裴润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冷不丁见门口站了一圈人,父子俩吓了一跳,忙扒拉开人群进了院子,见袁老太太坐在地上抹眼泪,裴春山忙放下锄头,上前扶起袁老太太,问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你个没良心的,你老娘都快被你儿媳妇欺负死了,你们怎么才回来啊!”袁老太太见裴春山回来,拍着大腿拖着长腔道,“大山,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裴润皱眉。 又来这套…… “大哥,花椒那个小蹄子仗着大嫂护着她,砍伤了满哥儿,还顶撞咱娘,你得管管你这个儿媳妇,你们家再缺媳妇,也不能惯成这个样子啊!”裴春花见她哥回来,趁机下眼药水,愤愤道,“要我说,就花椒那样的暴脾气,就应该绑起来打上三天三夜再说,还有大嫂,后娘就是后娘,她……” “好了好了,娘,这事咱们回屋说。”裴春山不耐烦地打算了裴春花的话,搀着袁老太太就往屋里走,皱眉道,“您消消气,可不敢气坏了身子,这事咱们慢慢商量。” 花椒什么性情他是知道的。 当然,袁老太太跟裴春花什么性情他也心知肚明…… 众人见没热闹看了,才如鸟散去。 哎呀呀,可怜的花椒! “哎,你们都别走啊,我们家可热闹了。”裴安见众人要走,忙跑上前拉起一个年轻人的手就往家拽,急声道,“贤哥贤哥,你来我们家,你不是最喜欢跟我三嫂说话的嘛!” 人群中有个穿蓝色葛布棉袄的女人打趣道:“苏贤,听说腊八那天你还让花椒去你家喝腊八粥了,你说,你是不是对人家花椒有想法啊!” 苏贤红着脸,转身回了隔壁院子,砰地关了门。 众人哄笑。 趁裴春山搀着袁老太太进了屋,裴春花一溜烟去了东厢房找裴满,裴满见他姑进来,立刻哎吆哎吆地喊疼:“姑,我快疼死了,你们给评评理,明明是花椒先勾引我的……” 他没想到小姑娘的力气还挺大的,胳膊上的伤口钻心得疼。 哼,等他好了,他饶不了那个小丫头片子! “满哥儿,你别叫唤了,你爹回来了,正在正房跟你奶说你的事,你快过去说几句好话,给你爹赔个不是,这事这就过去了。”裴春花当然不信花椒会主动勾引裴满,小声劝道,“你放心,这事有我跟你奶,绝对不会让你后娘欺负你的。” “姑,你要真疼我,就去请七爷来给我瞧瞧。”裴满扯过被子蒙着头,哀嚎道,“哎呀呀,疼死了,我要死了,有后娘就有后爹,保不齐也会有后奶呢!”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了,裴春山黑着脸拎着棍子走进来,二话不说,扬起棍子冲裴满打了过去:“你个畜生,我让你欺负花椒,看我不打死你!” “奶,大哥,救命啊,爹要打死我!”裴满边喊边往裴春花身后躲,王氏站在灶房门口,听见西厢房传来裴满杀猪般的嚎叫声,冷哼一声回了屋,裴满那样的畜生,打死才好呢! 第3章 裴家那些事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啊!”裴春花张开双臂老母鸡护崽一样把裴满护在身后,脸红脖子粗地冲他喊道,“满哥儿怎么说也是你儿子,为了一个外人,你是要打死自己的儿子吗?” 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娘家,她都快被拖累死了。 一个个脾气还挺大,要死哦! “什么外人,那是老三的媳妇!”裴春山打不到裴满,用力敲了一下炕沿,怒吼道,“老二你给我听好了,你若是再敢对花椒起那种心思,信不信我就打断你的腿,扔到后山去喂野狗,咱们家怎么说也是正经人家,不允许有这样的龌龊事发生,你给我听明白了没有!” 算卦的说了,只要媳妇在,老三就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他得留着这个念想。 “爹,我再也不敢了……”裴满自知理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我听爹的,等我伤好以后去镇上码头扛包,我,我听爹的还不行嘛!”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可不想让他爹真的揍了。 “大哥,满哥儿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裴春花继续劝道,“都是自己孩子,你也别太较真了,花椒这不是没事嘛!” 就是有事,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话说老二真够没用的,竟斗不过一个小姑娘……要是成了事,还好呢! “没事就不用管了吗?”裴春山越听越生气,上前扒拉开裴春花要揍裴满,厉声道:“这幸好是没事,要是真的有事,你对得起泽哥儿吗?当初要不是因为你,他能跟咱们走散了吗?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八年前他带着裴满裴泽跟村里人一起出海捕鱼,归航的时候起了风浪,裴满不顾裴春山的阻止,非要再下一网再回,结果被渔网拽到了海里,是裴泽不顾一切地跳下去把他推到了船上,自己却没上来…… 事后村里人在海上打捞了一个月也不见人,有人说当时海上有大船路过,说不定被人救走了,还有人说,说不定被鱼吃了……五年前,他姨家表姐的公公汪七去西北收药材,说是在西北见过一个人跟裴泽长得一模一样,但又不确定是。 为此,袁老太太还特意找人算了卦,说他应该还活着,得买个媳妇拴住他才行。 出于对儿子的愧疚,裴春山才把家里的积蓄全都拿出来,买了花椒回来,如今裴满竟然敢打花椒的主意,当爹的,真的快被气死了。 “大山,你要打就打死我吧!”袁老太太黑着脸拄着拐杖走进来,裴润讪讪地跟在身后,虚扶着袁老太太,裴春山一见他娘进来,只得收了棍子,皱眉道,“娘,不是说这事我来解决,不用您操心了嘛!” 刚刚王氏告诉他,花椒说死也不嫁给裴满。 他听了都感动,恨不得打死裴满这个畜生。 “作孽啊我让你解决,你就要打死你儿子吗?”袁老太太气得拿拐杖直捣地,指着裴春山骂道,“泽哥儿是你儿子,满哥儿就不是了吗?我看你被你那个后老婆一挑唆,你就要动棍动棒的,是不是打死了满哥儿,你后老婆就痛快了,来来来,润哥儿也来了,你一起打死吧,打死了就没人碍你们的眼了。” 说着,转身拽过裴润,就往裴春山身边推:“一起打死吧,打死了干净!” 肯定是王氏那个死婆娘在裴春山面前点眼药水了,要不然裴春山也不会过来打裴满。 她就知道后老婆没个好东西。 “娘,您这是干什么呀!”裴春山索性扔了棍子,黑着脸道,“老三是怎么失踪的,您比谁都清楚,我若是不教训一下这个逆子,他就不长记性!” 裴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挠挠头,倚着炕沿,很是不知所措。 裴春花咳嗽一声,冲裴润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给裴满求个情,裴润生性老实,干活肯下力气,又跟裴春山整天在一起干活,父子俩一向亲近,裴春山不会不给他面子的,哪知裴润愣是不知道啥意思,期期艾艾道:“姑,你,你病了吗?” 裴春花气了个倒仰。 你他娘的才病了呢,你们全家都病了! “那你就打,往死里打吧!”袁老太太抓起棍子硬塞他手里,哭嚎道,“你连我也一起打死吧,打死了这个家就干净了,我们都是碍眼的,老头子,你为什么走那么早啊,把我一个人扔下,让儿子媳妇嫌弃啊,我老婆子说句话跟放屁一样,没人听啊!” “娘,您别哭了,不打了还不行嘛!”裴春山皱皱眉,上前扶住袁老太太,“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吃饭吧!” “我不用你扶,我自己还能走!”袁老太太猛地甩开他的手,骂骂咧咧地回了屋,“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们拉扯大,如今你们一个个地翅膀硬了,没人听老娘的了,没心肝的,还吃饭,吃个屁吧!” 裴春山任由袁老太太骂,一声不吭地跟着回了正房。 裴春花很是殷勤地点了灯,扶着袁老太太上炕,裴润不声不响地端了茶盘上来,取了热水,给袁老太太倒水,裴春山面无表情地坐在暗影里,再没吭声。 花椒安静地坐在灶房里烧火。 事到如今,怨天尤人是没有用的。 得好好想想,怎么在裴家立足活下去,她自嘲地端详着自己粗糙的小手,不但要活下去,还得好好活着,既来之则安之,没得选了。 一抬头,正对上王氏那种阴晴不定的脸,花椒不动声色地问道:“娘,要是他们非要我嫁给裴满怎么办?” “他们敢,你是泽哥儿的媳妇!”王氏很是激动,重重地把手里的铁盆放在锅台上,唾沫横飞道,“你奶和你姑都是黑了心肝了,她们打什么主意,我心里清楚着呢,你放心,你爹是明事理的人,只要你咬死说不愿意嫁给裴满,他是不会为难你的。” 她的男人她了解。 虽然脾气大些,也孝顺他娘,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不糊涂的。 “娘,刚刚您出去的时候,姑说,二哥年纪大,会好好疼我的。”花椒望着灶火里红腾腾的火焰,一脸无辜道,“她还说,我若跟了二哥,二哥肯定不会让我做一家人的饭,洗一家人的衣裳,说看看大嫂就知道了,大嫂既不做饭,也不下地,但如果在您这边当媳妇,活该一辈子受累受穷……” 裴泽回来不回来的,跟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她又不认识他。 她关心的,是她目前的处境。 “她放屁!”王氏一听小姑子竟然敢落井下石,挑拨她跟花椒的关系,气得牙根疼,咬牙切齿道:“你别听你姑瞎说,你大嫂是因为孩子还小,需要人照看,你奶才不让她干活的,你放心,只要你一心一意等着泽哥儿,我拿你当亲闺女疼。”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去撕了裴春花那个不要脸的。 都出嫁了还动不动就插手娘家的事,真是黑了心肝,肠子都烂透了的东西! “娘,只要您说话算话,我绝对不会多看二哥一眼,我这辈子就等着泽哥了。”花椒立刻顺杆爬,拉着王氏的衣角继续刷好感,认真道,“我知道大哥二哥不是您生的,您这后娘难当,但只要咱们心齐,谅他们也不敢明抢明夺,从此以后我只听您一个人的话。” 她看明白了,王氏虽然不是什么善茬。 但眼下,她能指望的,也只有王氏了。 等她站稳了脚跟,再做长远打算。 “花椒啊,这些年,娘没白疼你。”王氏很是感动,二话不说掀起锅拿了个玉米饼塞她手里,悄声道,“你放心,这事你爹要是处理得不公,娘就不答应,我若护不住自己的儿媳妇,我白在这个家混了!” 花椒心安理得地坐在小板凳上吃玉米饼,继续跟王氏胡侃:“真的,我昨晚梦见泽哥儿了,他说他知道我等他,很快就回来了。” “花椒,你要是有这个福气,我保证以后泽哥儿会对你好。”王氏大喜,憧憬道,“我们泽哥儿长得好,脾气也好,又孝顺,天上地上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物来,等他回来,我就给你们圆房。” 花椒嘴角扯了扯,继续吃手里的玉米饼。 王氏的手艺的确不怎样,好好的玉米饼做的又硬又柴,一尝就知道她是用冷水和的面,若是用温水和面,再加上点酵母粉,发起来的时候再做会更松软些,当然,如果再加上点牛奶和糖就好吃了,咬一口甜糯绵软的,好吃极了。 可惜,牛奶和糖她只能凭空想想。 这个家穷成这样,就别指望这些了。 这时,大门响了一下,一个身影匆匆走了进来,王氏从灶房里探出头,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了出去,语气欢快:“七大爷来了,刚刚我去你们家找你给我家老二看伤,七婶子说,您去镇上了,这是刚回来吗?” “刚到家就过来了。”汪七虽然上了年纪,但声音很是洪亮,掩饰不住喜色,冲王氏招手道,“来,快进屋,我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第4章 好消息 汪七的确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裴泽捎信说,他很快就回来了! 一家人瞬间沸腾了。 尤其是王氏,喜极而泣,一个劲地拽着汪七问:“七爷,你快说给我们听,我家泽哥儿是怎么跟你联系上的,这些年他到底在哪里啊!” 汪七在梧桐镇济仁堂药铺柜上当差,经常替东家去外地收药材,来回不空手,每次都会带回来一些各地的新鲜玩意放在自家镇上的杂货铺里卖,因跟裴家沾亲,偶尔也会送些过来,加上他多少懂点药理,平日里裴家人有谁头痛脑热的,也都会找他看。 在裴家,汪七是座上宾。 袁老太太也很惊喜,连声招呼汪七:“七爷,快,快上炕喝口水,你慢慢说。” “快去给七爷倒水。”裴春花推了一把裴润,裴润这才缓过神来,取了茶碗给汪七倒水,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都八年了,老三说回来就回来了? 裴春山也起身靠了前,目光炯炯地盯着汪七,生怕错过一个字。 “你们不要着急,这事我知道得也不多。”汪七盘腿坐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娓娓道来,“前几年我不是跟你们说过我在西北蕲州药材市场看见过一个跟你家老三一模一样的人嘛,当时人多,也没追上去细问,就把这事随口跟药行涂老板说了一嘴,这不,今儿西北那边刚送到药铺一批药材,一起送来的还有涂老板给我的一封书信,说有个梧桐镇桐花村叫裴泽的年轻人托他捎个信,说他一切都好,让你们不要担心他,还说他会回来过年呢!” “那既然一切都好,他怎么不马上回来呢?”王氏眼泪汪汪道,“他知道不知道我们都快担心死了,他怎么就不着急往回走呢!” “七爷,不会弄错吧?”裴春山有些难以置信,迟疑道,“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的?” 既然裴泽无恙,那应该早就回来了。 怎么会隔了怎么久才给家里来信? “你们放心,绝对不会弄错的。”汪七摇摇头,郑重道,“我跟涂老板认识多年,他为人特别稳重,绝对不会捕风捉影地送个不属实的消息来的。” 桐花村就一个叫裴泽的。 不是他们家老三是谁? 待汪七走后,王氏还有些云里雾里的,她推推裴春山:“当家的,你快告诉我,刚刚七爷说的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泽哥儿真的要回来了。” “你没做梦,泽哥儿是真的要回来了。”裴春山难得好脾气,咧嘴笑道,“好了好了,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再好好商议商议,先给泽哥儿腾出间屋子来,这离过年满打满算还有二十天,得赶紧准备了。” “对对对,先吃饭。”王氏抹了把眼泪,去厨房张罗着饭菜,喜不自胜地把这个消息说给花椒听,“花椒,快上炕吃饭,你男人要回来了,以后你二哥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花椒吃完一个玉米饼,正坐在灶火前烤火,听王氏这么一说,昏昏欲睡地点头:“回来好啊!” 片刻,又愣了一下,什么她男人要回来了? 天哪,是裴泽要回来了? 她不会刚脱离虎口,又掉进火坑里了吧? 晚饭很简单。 一人一个玉米饼,一碗菜粥,还有一碟小萝卜。 还有两碗鸡蛋羹。 袁老太太和裴安一碗,裴润的两个孩子一碗。 裴润和柳氏膝下一儿一女,女娃五岁,男娃三岁,两个小家伙一上炕就盯着鸡蛋羹,规规矩矩地坐在饭桌前等着吃饭。 柳氏肤色黝黑,看上去有些面老,但身材极好,不像是生了两个孩子的妇人,她一边喂孩子,一边自己飞快地吃饭,裴莺刚刚坐下吃饭,柳氏一碗菜粥就见了底,又自顾自地舀了一碗端起来吸溜吸溜地喝起来。 裴莺白了她一眼,赌气般抓起玉米饼就啃。 顺便把自己碗里的菜粥舀得满满的。 王氏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顾不上吃饭,把自己的玉米饼给了裴安,还给花椒舀了满满一碗菜粥和几筷子萝卜头咸菜,叮嘱道:“花椒你快吃,看你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虐待你呢!” 裴莺:“……” 怎么个情况? 她娘什么时候对花椒这么好了? 袁老太太和裴春山还很是激动,母子俩饭也顾不上吃,还在讨论怎么安顿裴泽,裴春山心情大好道:“把柴房收拾出来给老三住吧,那边宽敞点,将来也好做婚房,赶明儿我就跟润哥儿盘个炕,做个灶台,等他回来,一准收拾好。” “也行。”袁老太太表示同意,瞄了花椒一眼,皱眉道,“那就在院子里搭个棚子放柴,赶明儿让花椒跟莺姐儿多去后山捡点柴回来,要是再下雪,就进不了山了。” 裴春山欣然答应。 裴春花去了一趟茅厕,洗了手就坐在炕上,刚要吃饭就见盘里一个玉米饼也没有了,不悦道:“大嫂,在你家忙活了半天连顿饭都不给吃吗?” “小姑说哪里话,我家原本就人多,也不差你这一口,你将就着吃点呗!”王氏冷声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家里的粮食都是娘保管着,她给我多少粮,我就做多少饭,这怨不得我吧?” 谁让她回娘家的? 是她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呸! 裴润和柳氏一声不吭,低头继续喝菜粥。 “你回你自己家吃就是了,干嘛非得在我家吃饭?”嘴里吃着鸡蛋羹的裴安冷不丁开口道,“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人。” “安哥儿,胡说什么?”袁老太太训斥道,“她是你们的亲姑,怎么就不是咱们家的人?小小年纪不学好,没良心的东西!” “我稀得在你家吃饭!”裴春花摔了筷子就走。 “你个大人了,跟孩子计较……”裴春山闷闷地说了一句,袁老太太趴在窗上冲裴春花喊道,“春花你回来,这个家我说了算,不差你这口吃的。” “吃个屁啊!”裴春花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夜里,花椒睡在自己冰冷的小床上静静地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她不喜欢这个家,一点都不喜欢,她得想办法赚点银子,尽快离开这里…… 第5章 去后山捡柴 第二天一大早,花椒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地环顾四周,依然是这间简陋的小隔间,心里仅存的那点希翼也随之破灭了,她还在裴家,并没有因为过了一晚就有任何的改变。 没有炉子,也没有炕,木板床触手冰凉。 她动都不想动,无法想象原主是怎么在这个狭窄的小隔间里度过五个寒暑的,真是太冷了…… 花椒迅速穿好衣裳,把打着补丁的被子叠起来,稍稍收拾了一下屋子,从窗台上取了一个黑漆漆的瓷杯,端着墙根下的泥盆,掀帘走了出去,裴莺还睡着,听见脚步声,迷迷糊糊地问道:“花椒,饭做好了吗?你给我端过来,我在炕上吃,不去正房那边了。” 花椒没有搭理她,推门走了出去。 以为自己是谁,大小姐吗? 裴润和裴春山早就起来了,父子俩把柴房里的柴火搬出来放在了南墙根,商量着得赶紧把柴房清理出来做个炕和灶台,裴春山蹲在地上,拿了树枝在地上比划道:“南墙根搭个棚子就行,放柴火和锄头铁锨什么的也方便,咱们先把炕和灶台盘起来,然后再好好把墙刷刷,反正地里的活也不多了,老二老三都回来了,明年开春耽误不了种地。” 人多力量大。 只要大家一条心,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裴润点点头,憨笑道:“我听爹的。” 裴满推门一露头,见花椒在院子里打水洗漱,许是觉得尴尬,忙又缩了回去,花椒装没看见他,要是裴满敢对她再动手动脚的,她就跟他拼命,王氏见状冷笑一声,从锅里舀了一票热水出来给花椒,故意高声道:“老三媳妇,这么冷的天,洗脸漱口要用热水,小心冻坏了。” 花椒会意,很是配合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娘。” 牙刷是杨柳枝做的,牙粉稍稍高级一点,用的是青盐,用温热的水刷了牙,洗了脸,花椒才觉得整个人清爽起来,端着泥盆回屋的时候,裴莺还没有醒,花椒也不搭理她,放下泥盆就去了灶房帮忙……灶房比她屋暖和。 柳氏掀起门帘一角往外看了看,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里屋给两个孩子穿衣擦脸,不就是老三要回来了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婆婆敢偏袒老三和花椒,她可是不答应的! 早饭跟晚饭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菜粥稠了一些。 昨晚烛光昏暗,花椒也没看清菜粥是什么做的,只觉得入口还可以,味道有一丢丢地咸,现在她才看清里面掺杂的是些腌制过的野苋菜,黑乎乎地,勉强能果腹罢了。 而且那粥也不是大米熬的,而是用一种油面跟野苋菜一起熬成的,煮熟的油面有香味,再配上咸味,按理说味道应该还可以,可不知道为什么,吃到嘴里总觉得舌尖有些发涩。 吃饭的时候,袁老太太哼哼着说不舒服,说头有点疼,裴春山嘱咐她吃完饭好好躺着睡一觉,柳氏趁机道:“奶,昨晚七爷说让他二叔好好补补,不如我拿两个鸡蛋给他,让他自己煮煮,顺便把炕也烧烧吧!” 除了花椒那屋,其他人都睡炕。 有炕就有暖炕的灶台,冬天的时候各自屋里都会烧点水,顺便暖暖炕。 “等会儿我去给他打个蛋汤就行。”袁老太太摸了摸她腰间的钥匙,感慨道,“也就是他嫂子给他求个情,那个不知道深浅的玩意!” 王氏冷笑。 死老婆子就知道指桑骂槐,她对裴满再好有啥用,那个白眼狼也不会感激她的。 花椒低头吃饭。 裴莺和裴安都没起来,王氏给他们热在锅里。 吃完饭收拾了,王氏才去屋里喊裴莺:“你快起来,快起来吃点饭,跟你三嫂去后山捡点柴回来,家里好多事都要做呢!” “娘,我再睡会儿嘛!”裴莺不肯起,蒙头道,“让花椒先去,我一会儿就去。” 气得王氏过去掀她被子:“你赶紧起来,小心你奶和你爹骂你。” 裴莺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花椒不想等她,也不想跟她一起,背起竹筐就出了门。 裴莺气得直跺脚:“娘,你看花椒不等我!” “你慢得要死,她怎么等你?”王氏骂道,“以后不准叫她花椒,她是你三嫂!” 裴莺还想说什么,冷不丁见裴春山目光严厉地冲她看过来,索性知趣地闭了嘴,花椒你给我等着,我要你好看! 天气晴朗,阳光还算明媚。 花椒一个人背着竹筐,沿着房后的小路慢慢地上了不远处的小山坡,这才看清这个村子的全貌,这村子地理位置很是偏僻,东边靠海,南面是村里的地,再往南依稀能看见别的村子,西边也是一片地,地的尽头是别的村子,北边靠山,就是花椒现在站的这个山,这山不是很高,有数条山路从山脚一路蜿蜒到了山顶,应该是有人为了走近路翻山越岭去山那头的镇上。 记忆中,山的那边是梧桐镇。 村子大概住着一百多户人家,房屋七高八低的,并不平整,裴家住在村后头最后一排,而且这排就住着两户人家,裴家住在东头,院子相比别人家宽敞些,西边隔壁那家的房子,相对要低矮一些,看上去倒像是裴家的一个小别院。 前世花椒是在乡下长大的,上学的时候还曾经参加过野外拓展活动,对这样的环境倒是不觉得陌生,反而觉得这里虽然偏僻,却也依山傍水,只要留意观察,商机肯定是有的。 山坡上散落的干树枝不少,花椒很快捡了大半筐,她背不动,索性把竹筐放在山坡上,拿着镰刀继续往里走,记忆中原主的活动范围也就在山坡周围活动,许是原主太胆小,大山里面并没有去过。 半山腰有好多松树。 山风吹过,松涛阵阵,四下里弥漫着淡淡的松香。 一般有松树的地方,会有松茸。 只是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松茸采摘的旺季。 但松树下有好多枯草,能起到防风保温的作用,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碰到几个,果然花椒扒了扒草丛,欣喜地发现了零零散散地几个松茸,小巧地,刚刚露出了头,走了没几步,又找到了一小撮,大大小小约莫十几个,花椒索性把这些松茸都采下来,用野草杆串起来,找了一棵不起眼的松树挂起来,打算等晒干了再来取走。 望着眼前这片齐腰的枯草,想到自己那硬硬的床板,她索性取出镰刀割了一大片枯草,抱到山坡上坐下来,准备给自己编一个草席铺子床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是很有必要滴! “花椒,你,你没事吧?”冷不丁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花椒吓了一跳,忙抬起头循声望去,认出是隔壁小哥苏贤,她动作顿了顿,继续编草席:“没事,你怎么来了?吓我一跳。” 苏贤的外祖家和花椒原来那个家是邻居。 苏贤小时候曾经在外祖家住过一阵子,跟花椒一起玩耍过,虽然算不上青梅竹马,也是旧相识,后来苏贤去镇上读书,就很少跟花椒见面了。 直到花椒被卖到了苏贤的隔壁裴家,两人才又见面。 只是故人相见,物是人非,花椒成了裴家的媳妇…… “花椒,我知道你在裴家过得不好……”苏贤咬咬唇,鼓起勇气道,“这些年我也暗中积攒了一些银子,你,你跟我走吧,咱俩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过日子……” 花椒:“……” 这小哥要带她私奔? 第6章 拒绝私奔 花椒这才细细地打量苏贤。 五官端正,肤色白皙,高高瘦瘦的,很像韩剧当中的那个长腿欧巴。 这样的大帅哥冷不丁从天而降,要救她于水火当中,花椒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但她又不是花椒,对苏贤并没有好感,当然不会跟他走的。 她是不想留在裴家。 但她离开的话,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地离开,而不是被扣上私奔的名声。 整日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是她不能接受的。 苏贤是好看,看上去也是温文尔雅,但她并不想跟他冒这个险。 见花椒不语,苏贤急切道:“花椒,你不要怕,我都安排好了,我在桐城有个老姑母,她无儿无女,一直写信让我跟我娘去,村里人谁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个老姑母,他们不会找到咱们的。” “贤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不想跟你走。”花椒想也不想地拒绝道,“实不相瞒,裴泽有消息了,他说他会回来过年,他一回来,裴满肯定不敢再欺负我了。” 看起来,苏贤暗恋花椒是肯定的。 可惜,花椒永远都不知道他这份情意了。 “花椒,正是因为我听说裴三哥要回来了,我才决定马上带你走的。”苏贤扶着竹筐蹲下来,目光切切地看着她,“你从来没见过裴三哥,更不知道他为人如何,你怎么知道他会对你好?万一他不如裴满呢?” “那你说,裴泽是个什么样的人?”花椒不动声色地问道,继续编着手里的草席,她是没见过裴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裴泽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跟裴满那个畜生一样下作,更不会见了女人就拔不动腿了的。 这么多年了,说不定裴泽在外面已经娶妻生子了。 到时候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裴家了。 “裴三哥走的时候,我才十岁,记不大清他的样子了。”苏贤目光柔和地瞧着花椒的侧颜,温声道,“我只知道他今年二十三岁了,比你足足大了九岁,你跟他是过不到一块去的……” 说到这里,苏贤轻咳道:“你之前不是说让我带你走吗?怎么一听说裴三哥要回来了,就变卦了呢?” 花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那个,原主胆子还真大,这样的话也敢说……这不是给她找麻烦嘛! 想了想,花椒放下手里编了一半的草席,郑重道:“贤哥,之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反正我是不会跟你走的,等裴泽回来,我会跟他好好过日子,你好好读书,争取早日金榜题名,不要因为我,而误了大好前程,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让人看见不好。” 苏贤看上去挺稳重的一个青年,怎么脑袋一热,连前程都不要了? 她不是花椒,该说的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长痛不如短痛,拖泥带水的最麻烦。 苏贤见她这样说,顿觉尴尬,呆呆地站了片刻,不死心地问道:“花椒,这可是你的心里话?” 花椒刚想说什么,却见裴莺背着竹筐已经到了面前,笑着跟苏贤打招呼:“贤哥,你这几天在家啊,我以为你们还没有放年假呢!” 苏贤在镇上的麒麟书院读书,不经常回桐花村。 他娘苏婶在镇上租了个房子,靠在码头上卖包子来供养苏贤读书。 苏贤父亲去世早,是苏婶一手把他拉扯大,苏婶手脚勤快,为人爽朗,母子俩的日子过得并不艰难,有时候村里人去镇上买油买盐,手头不宽裕的时候,苏婶也会慷慨解囊,借给他们十文八文的。 苏婶在桐花村的人缘特别好。 每次春耕农忙的时候回村,都会有媒人上门给苏贤提亲,却都被苏婶一一婉拒,说苏贤的亲事不着急,等考取了功名了再说,一来二去,众人便都知道了苏婶的心思,苏贤考中后再娶,娶的也许就不是乡下姑娘了。 一传十,十传百。 苏贤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听说好多小姑娘都偷偷喜欢他……裴莺就是其中的一个。 “已经放了年假了。”苏贤见是裴莺,愈发尴尬,敛了表情,沉声道,“你们忙,我也该回去了。” “贤哥,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啊!”裴莺放下背上的竹筐,绞着衣角,娇滴滴道,“上次我借苏婶的鞋样子已经画完了,不知苏婶那里有没有新的鞋样子,刚才路过你家的时候,你家锁着门,苏婶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花椒斜睨了一眼裴莺。 见她面带春色,含情脉脉地看着苏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拜托,好歹她这个当嫂子的还在场好吧! “我娘一早就去赶海了,兴许还没有回来。”苏贤皱眉道,“你后晌再去找她吧!” “好,那就说定了。”裴莺眼前一亮,兴奋道,“那我后晌去你家找苏婶。” 苏贤点点头,转身下了山。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裴莺才回过身来,立刻变了脸,没好气地对花椒道:“刚刚你跟贤哥说什么了?你知道不知道,你们孤男寡女的站在一起说话很是不妥,若是让别人看见,会说闲话的。” “这山又不是你家的,还不许别人来吗?”花椒已经编完了草席,不可思议地看了裴莺一眼,面无表情道,“我爱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你管不着。” 裴莺很是生气,跺脚道:“反正以后你少跟贤哥说话,你,你是我三哥的媳妇,不能跟别的男人说话。” “你知道我是你三哥的媳妇就好,以后对我说话客气点,我可是你三嫂。”花椒抖了抖编好的草席,放在大石头上铺开,找了跟树枝轻轻敲打了一番,不以为然道,“有道是长嫂如母,我也算是你长辈,不准对我如此无礼,否则,小心我揍你。” “你少胡说八道,你还没有我大呢还如母……”裴莺从未被花椒如此顶撞过,气得腾地红了脸,“你是我家买来的,你得听我的。” 花椒一向温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了? 她是不是被二哥吓疯了? 花椒不再搭理她,背起竹筐,抱起草席就下了山。 谁也别想欺负她! 不服来战! “哎,你等等我,我的筐还没满呢!”裴莺在她背后大声喊道,“你敢把我一个人扔在山上,我回家告我娘。” 花椒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还告你娘,告你爹我都不怕! 下山的路上,她在路边草丛里发现了一些野葱和荠菜,索性蹲下来一并采下来,用野葱和荠菜熬菜粥,比用野苋菜也好吃得多,冬天了,菜园里没什么菜,地头上的铜钱菜倒是长得郁郁葱葱,这种野菜焯水凉拌,再加点辣椒油,很好吃,花椒也采了一大把,暗自庆幸这里幸好有辣椒,要不然,好多菜都会没有了灵魂般黯淡无光。 裴春山和裴润已经在院子里和好了泥,准备在柴房打炕和灶台。 花椒把柴倒在南墙根处,抱着草席回屋铺在床板上,这床虽然比之前松软了不少,却并不能御寒,不行,她得让裴春山和裴润也给她打个炕才行,从后山的植被来看,这里的春天应该来得晚,天气要是热起来,至少还得等三四个月。 袁老太太不在家,王氏也不见了踪迹。 柳氏窝在炕上绣花,两个孩子趴在窗上从小卷帘处饶有兴趣地看父子俩忙活。 花椒很是勤快上前帮裴润和泥,这种盘炕的方法她在乡下的时候见过,用稻草和泥,然后再把和好泥做成长方形的泥饼,晒干后就可以做炕,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裴润有些不好意思,憨笑道:“弟妹,这是男人的活,你歇着吧!” “花椒,这里不用你,你奶和你娘都不在家,你准备准备做饭吧!”裴春山擦了把汗,见花椒挖回来不少野菜,问道,“这些野葱和荠菜我倒是吃过,只是这铜钱菜能吃吗?” 铜钱菜不稀罕,到处都是。 只是冬天长得矮小些,颜色也深一些。 之前都是挖了回来喂猪喂鸡的,从来没想到人也能吃。 “能的,我这就做给你们尝尝。”花椒挽挽袖子开始准备做饭,就冲王氏做那个菜粥那个手艺,她绝对有信心秒杀婆婆……至少,用油泼铜钱菜给自己换个炕,应该没问题的。 第7章 油泼铜钱菜 花椒抱柴在锅里烧了热水。 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前边烧火边择菜。 择完菜把热水舀到大瓷盆里,兑了点冷水,把野葱和荠菜铜钱菜清洗干净,又用锅里的热水把荠菜和铜钱菜焯水,原本黑绿的荠菜和铜钱菜在热水里翻了几个滚立刻变成了翠绿的颜色,很是赏心悦目,捞出来分别放在冷水里浸泡着备用。 袁老太太不在家,粗粮细粮都被锁在里屋。 王氏早上做饭的时候,还剩了一把油面在面瓢里,油盐酱什么的,也还有一些在罐子里,花椒想起柴房里悬挂着的大蒜和辣椒,便起身去柴房让裴润帮她从房梁上把大蒜和辣椒取下来,裴润表情微讶,小声道:“弟妹,这些番椒是过年的时候做肉才能吃的……” “为什么,是因为很贵吗?”花椒不解。 “这是七爷上次从西北带回来的,说是过年煮肉的时候调味用的。”裴春山走进来解释道,“我们也没吃过,不知道啥味,听说有些辣,反正这么多,你想做就用几个就是。” 花椒恍悟,取了一头大蒜和三四个干辣椒进了厨房。 把干辣椒里面的籽掏出来,用铜钱菜叶子包了,放在她小隔间的窗台上,这个好说,等天气暖和了,她找地方把种子种下,以后不愁有辣椒吃。 放好辣椒种子,她回来继续做饭,铜钱菜捞出来淋干水分放在瓷盘里,大蒜捣碎,干辣椒切成末,撒在焯好水的铜钱菜上,往锅里倒了点油炸开,用勺子把热油淋在了蒜末和辣椒末上,嗤啦一声,辣椒和着蒜末的香气,迎面扑来,白的蒜,红的辣椒配上翠绿色的铜钱菜,色香味俱全。 裴春山和裴润在院子里就闻到了这股浓烈的香味,不约而同地进了灶房,裴春山吸吸鼻子问道:“花椒,这是番椒的味道吗?” “嗯,我把辣椒用油榨了,拌了个凉菜,爹,大哥,你们快尝尝,好吃不?”花椒把油泼铜钱菜端到了父子俩面前,又往锅里放了点油,用野葱爆了锅添水,水开后下入油面,滚起来再把荠菜放进去,油面荠菜汤就烧好了。油泼铜钱菜味道很是诱人。 父子俩好奇地拿过筷子,尝了尝,越尝越爱吃,一盘铜钱菜很快见了底。 裴润还有些意犹未尽,差点舔了盘子,裴春山点点头,赞道:“想不到这个番椒还能这么吃,老大,你再去屋后菜园子多拔点铜钱菜,让花椒再给咱们做一盘,大家都尝尝!” 裴润应声道是,抬腿去了屋后。 这时,袁老太太和王氏先后进了门,婆媳俩一进院子就不停地打喷嚏,袁老太太摸了摸腰间的钥匙,才放了心,站在灶房门口问道:“花椒,你做了什么这么呛人?你是不是要把我们家的房子点了?” 说罢,接二连三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王氏赶海只捡了几条小鱼,也疑惑地看着花椒,难怪老太婆不喜欢这个味道,她也闻不惯的。 花椒平静道:“我凉拌了个铜钱菜。” “铜钱菜哪里能吃,我们都是喂猪的。”袁老太太一脸不屑,转身就回了正房,嘴里嘟哝道,“也就是你们花家岭那个穷地方的人才吃铜钱菜。” 花家岭是花椒娘家的村子。 不靠山,也不靠海,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穷村。 花椒耸耸肩。 裴春山挑挑眉,说道:“娘,铜钱菜挺好吃的,待会儿让花椒做给您尝尝。” “我不吃我不吃。”袁老太太摆摆手,解下钥匙给王氏,“大山媳妇,做饭吧,都快晌天了。” 裴春山尝着花椒做的荠菜汤也好喝,一口气喝了两碗,浑身热乎乎地,又去了院子里干活,在他印象里,花椒是个烧火丫头,从来没掌过勺,想不到花椒做饭竟然这么好吃。 裴润去屋后菜园子采了一大把铜钱菜回来,主动择干净,在井边洗干净,送进了灶房,他从来不知道,这个番椒的味道这么好,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菜! 裴家早晚两顿吃菜粥,中午是吃菜的。 王氏拿了袁老太太的钥匙,从地窖里取了两个大萝卜,用赶海的几个小鱼做了一锅萝卜菜,等她做完后,花椒才用锅又做了一盘油泼铜钱菜端了上去,让她意外的是,除了她跟裴春山裴润,其他人都不吃惯这个味道,嫌辣,尤其是袁老太太,对这个味道深恶痛绝,冷着脸道:“以后不准再家里用这个番椒做菜了,呛死了,要做去院子里做。” “娘,我尝着这个番椒很好吃的。”裴春山夹了一筷子,放在袁老太太碗里,殷勤道,“您再尝尝,不用非得炖肉才能吃。” “拿走拿走。”袁老太太吃不惯,连连摇头,“我闻不得这个味道。” 裴春山只得夹回自己的碗里。 除了裴润和裴春山,花椒见其他人也露出难吃的表情,并不在意,自顾自地低头吃饭,其实这道油泼铜钱菜味道的确不错,辣椒和大蒜的味道很浓,跟铜钱菜的香气迎合在一起,香辣适中,吃起来很是爽口,味道还是不错滴! 王氏和柳氏裴莺却不喜欢这个味道,三人异口同声地附和袁老太太:“这个味道呛鼻子,的确不好吃。” “就是,弄得连荠菜汤也有辣味。”柳氏皱眉道,“以后做番椒,得单独用一个锅。”她见公公和自家男人爱吃这个味道,也不好说别的。 “这个好说,在我屋里也盘个炕和灶台。”花椒趁机道,“以后就在我屋里做就是。” “你的屋那么小,还用着盘炕了?”袁老太太板着脸道,“再说家里也没那么多锅。” “你奶说得对,你屋不用盘炕,泽哥儿屋里有炕有灶台,等他回来,你搬到他屋里去住就行。”王氏也反对在花椒屋里盘炕,理由也很充分,“过了年三月你就十五了,也能圆房了,回头让七爷给找个日子搬过去就是。” “娘,你怎么知道我三哥喜欢番椒?”裴莺突然问道,“万一他也不喜欢这个味道呢?” 她一个人在山上捡了半筐柴,就去苏家找苏婶。 哪知苏家依然锁着门,让她很是郁闷。 王氏被亲闺女问得没话了,狠狠地瞪了裴莺一眼,半晌才道:“也不是每天都做,偶尔做一次能咋?” 死妮子,不会说话就闭嘴。 “爹,离天热还有好几个月,我也想睡炕。”花椒不看别人,就看裴春山,裴春山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油泼铜钱菜,被花椒冷不丁点了名,下意识地点点头:“不就是多盘个炕嘛,也没什么难的,无非是多和点泥而已,一起盘了就是,以后就是不住了,放点东西也比放在地上强。” “嗯,不难。”裴润也附和道,“有个炕住着也舒适……” 柳氏一记冷眼看过来,裴润知趣地闭了嘴。 当家的发了话,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花椒心里乐开了花。 只要有炕有灶,不愁没锅没盆。 第8章 他回来了 一连忙了十天,裴春山和裴润父子俩才把两个屋的炕盘好。 到了小年那天,裴泽的屋子就收拾好了。 墙面粉刷过了,房梁打扫干净,窗户也换了新麻纸,破门上也钉了新木板,挂了厚厚的门帘,袁老太太还剪了窗花贴在窗户上,地面用石头滚子压得很是平整,原先破烂不堪的柴房,瞬间变成了一间新屋子,仅次于正房袁老太太的屋子。 王氏心疼儿子,不但做了门帘,还用旧棉花做了一个厚厚的棉褥子铺在炕上,又用之前做被子剩下的新棉花做了床被子,裴春山去镇上买了一口新锅按在灶台上,试了试火,屋里很是暖和,王氏嘱咐花椒:“你那屋不如这屋暖和,你就先搬进来住着,等泽哥儿回来,你再搬回去,等明年三月,你满了十五岁,再搬回来。” 裴家是正经人家。 不会让裴泽跟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姑娘圆房的。 花椒欣然答应。 这些日子她一直跟裴莺在后山捡柴,身上灰扑扑的,加上天气太冷,也一直没有好好洗漱洗漱,眼下这屋里这么暖和,炕也宽敞,她当然愿意。 何况她屋里有灶台,暂时没锅。 裴家不给她买锅的理由很充分,一是没银子,二是没必要,但花椒还是想在自己那屋按上个锅,以后取暖和洗漱什么的也方便,至少在她满十五岁之前的这两个多月里,她在裴家还是相对安全的。 没有铁锅不要紧。 她打算自己做个泥锅用。 但她瞧着裴春山和裴润盘炕用的土太粗,而且粘性也不够大,里面还得夹杂着麦秸才能成型,要做泥锅,她得先找到黏土才行。 吃了午饭,后晌王氏便张罗着包饺子过小年,袁老太太和柳氏也上前帮忙,三个女人坐在正房炕上和面,剁馅,外面天冷,五岁的娴姐儿和三岁福娃在袁老太太的炕上跑来跑去的疯玩,因是过小年,又有好吃的,袁老太太心情不错,倒也没责备两个小娃儿,由着他们折腾。 花椒和裴莺则背起竹筐去后山捡柴。 这些日子下来,花椒已经把后山几乎走了个遍,甚至还爬上了后山那道最高的山梁,把山那面的梧桐镇尽收眼底,梧桐镇地势异常宽旷,房屋楼宇店铺密密集集,看上去很是繁华,镇子西边是大片的土地,镇子东边是个大码头,依稀能看见停泊在那里大大小小的船只和来来往往的人群。 花椒急于找黏土,专挑山谷低洼的地方走。 山坡这边的土她看过了,并不适合她做泥锅,一般有水流过的地方会有黏土,她觉得山谷附近的希望比较大。 裴莺不肯跟着花椒四处乱走,一个劲地埋怨花椒:“娘说了,咱们捡点细柴就可以了,你不要再往里走了,我不是吓唬你,这山上可是有狼有野猪的。” 她并非危言耸听,而是这山上真的狼和野猪。 村里的羊每隔一阵子都会丢上一两只,那些放羊娃都不敢往山里走。 他们家有块地在山脚下,经常被野猪糟蹋,她爹跟大哥抓了好几次也没抓着,快过年了,她可不想跟着花椒冒这个险。 万一刚好被她们碰到了呢? “我没有让你跟着我啊!”花椒跟裴莺在一起捡柴这么多天,对这个小姑娘实在是没有好感,动不动就睡懒觉也就罢了,而且每次捡的柴都不满筐,不是回家喝水,就是去茅厕,还经常吩咐她做这做那的,被花椒教训了几次,虽然有些收敛了,但还是时不时跟她较劲,实在是让人讨厌,裴莺气呼呼地说:“娘让我看着你的,你以为我愿意啊!” 她娘说了,出门一定要跟紧花椒。 不能让她跟别的男人说话,更不能让她跟裴满单独在一起。 花椒不搭理她,背着筐就去了谷底。 气得裴莺干跺脚:“我才不管你呢!” 谷底地势相对平坦些,依稀能看见一条小路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枯草丛里。 不远处有羊群在草丛里穿梭,山谷比山坡温度相对高一些,枯草下面已经有不少绿油油的青草野菜冒了出来,花椒还意外地发现了一小片野姜,她挖出来一棵把一大串野姜扔进了筐里,这种野姜跟家里吃的姜味道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野姜有不少须根,她虽然不喜欢吃姜,但挖回去调个味什么的,剩下的用来泡脚什么的,还是很实用的。 谷底草丛湿漉漉地没有结冰。 花椒顺着小路往上走,在一道山崖下发现了一条小溪,水不大,潺潺地往下流,应该是山上的雨水从岩缝里渗透下来的,她用镰刀扒拉一下溪边的枯草,果然发现了一层薄薄的灰白色黏土层,黏土很细很干净,粘性也好,很适合她做泥锅。 花椒很是兴奋,挽挽袖子小心翼翼地把那层黏土取了下来,搬到一边的岩石上,这黏土比之前她参加野外活动时用的黏土质量要好得多,用来做泥锅,成功率应该还是很大的。 “三嫂,你在干嘛?”裴安从头顶上方的岩石上露出小脑袋问道,花椒冲他招招手:“快下来,咱们一起做泥锅。” 裴安高高兴兴地下了谷底。 花椒拽了一块黏土给他,让他自己玩,裴安是玩泥巴长大的,但从来没玩过这种黏手的泥巴,一接过来,就爱不释手地捏来捏去,裴莺站在高处石头上喊道:“花椒你不捡柴,反而带着安哥儿玩泥巴,我回家告诉娘去。” “你个告状鬼。”裴安捡起一颗小石头就扔她,“你回家告啊!” 裴莺气得转身就走。 “三嫂,你要做什么呢?”裴安好奇地问道,花椒一边揉着泥巴,一边笑道:“我要做个泥锅,等做成了,我就给你煮好吃的好不好?” “好!”裴安一蹦三丈高,“我也要做个大马车,等去镇上的时候,我就能坐大马车了,等我有了大马车我就拉着三嫂一起去镇上。” 花椒只是笑。 裴家这么多人,她最喜欢裴安。 这孩子心地善良,重要的是,裴安还对她好。 考虑到黏土比较少,锅灶也不是很大,她决定做个稍微浅一点的泥锅,够她一个人烧水用就行,剩下的黏土做两个小罐子玩,待捏好了胚锅胚罐,花椒就地做了个简易的露天窑,找了几根粗木头推在一起,周围摆上石头,裴安自己捏了个小马车,很是勤快地到处搬石头帮她垒窑。 花椒对烧窑并不陌生,安顿好以后,很快点了火。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露天窑里面的火渐渐熄灭,除了烧碎了一个小罐子以外,泥锅泥罐还有裴安的小马车完好无损,裴安一脸崇拜,摇着花椒的手央求道:“三嫂,今晚咱们就用这个泥锅做好吃的吧!” “行啊,你想吃什么?”花椒小心翼翼地用木棍把泥锅和泥罐挑进竹筐里,这可是她一后晌的劳动成果,看似顺利,实际上却是来之不易的,不管怎么说,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滴! 裴安头一仰,立刻道:“我想吃肉。” 花椒失笑:“行,你能找来肉,我就做给你吃。” “三嫂,我知道哪里有野猪,咱们明天抓野猪去。”裴安很是认真地对花椒道,“等抓到了野猪,咱们就用这个泥锅煮肉吃!” “野猪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抓到的。”花椒笑笑,背起竹筐拉起他往回走,一进胡同口,就门口围了一圈人,院子里传来王氏带着哭腔的大嗓门:“……你总算回来了,你知道娘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啊!” 花椒心头一紧。 幸好她把泥锅做好了,要不然,她还得继续挨冻。 第9章 团聚 裴泽回来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桐花村。 胡同里,院子里都站满了人。 正房那边更是挤得满满当当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三嫂,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裴安有些不安,不会是他们家的人又打起来了吧,花椒弯下腰,在他耳边悄声道:“是你三哥回来了,他走的时候你还没出生,他一定想见你,你快进去看看吧!” 裴安一脸懵懂,仰头看了看花椒,花椒冲他笑笑:“去吧!” 裴安点点头,很是听话地从人群里挤进了正房。 有眼尖的瞧见花椒,唏嘘道:“快看,那就是裴家买来冲喜的小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哦!” “可不是嘛,刘麻子那一卦算的还挺准的。” “现在看来,小姑娘还真是有旺夫相的。” 瞬间,四下里烁烁目光看了过来。 花椒一脸平静地背着竹筐,不声不响地进了自己屋。 人家一家团圆,她就不过去碍眼了。 天还没有黑,影影绰绰的天光斑斑点点地从窗户上洒了进来,花椒从竹筐里取出泥锅,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锅灶上,其实她并不担心泥锅能不能放进去的问题,反正是锅灶还没有干透,都是可有调整的。 不过目测应该是差不多的。 好在泥锅很是顺利地放进了锅灶里。 院子里盘炕还剩下一些泥,花椒挖了些回去,去井边打了水,顺便抓了把柴,用泥锅热了点水,待水热了以后,又把挖来的泥和稀了点,沿着锅边贴了一层泥巴,把泥锅固定在灶台上,这样烧火的时候,就不会有烟冒出来,不得不说,裴春山和裴润盘炕的技术相当可以,锅里的水刚刚烧开,那边炕上就感受到了一点温热,热得的确挺快的。 想到晚上能热乎乎地睡在炕上,花椒很是开心,索性把泥锅里填满水,又去南墙根处拖了个大树根塞进锅灶里,让它慢慢燃着,燃烧后的木炭余热也能撑到天亮,原先她睡过的那个小床被她摆在了墙根下,等过了年天暖和了,她就再去找点苇草,编个草席和蒲团放在上面,当个沙发摆在屋里也是不错的。 正房那边不时传来又哭又笑的嘈杂声。 跟唱大戏一样。 汪七也在,很是理解裴家人的心情,稍坐了坐,便起身告辞:“你们慢慢叙旧,我先回去了,咱们来日方长,过几天我再过来。” “七爷慢走。”王氏擦了一把鼻涕,哭了几声,又笑道,“明天都来家里吃饭,咱们热闹热闹。” 裴春山也是一个劲地抹眼泪。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一家四口坐在炕头上,眼睛不眨地盯着裴泽看,这么多年了,可算是回来了,跟做梦一样,柳氏正哄着福娃睡觉,裴安和娴姐儿也好奇地望着裴泽,当年裴泽出事的时候,裴润还没有成亲,裴安也还没有出生…… 裴满心虚,知趣地没有露头。 他担心裴泽知道花椒的事情会揍他。 汪七拍了拍裴泽的肩膀:“好好陪陪你爹娘,这些年他们的日子的确不好过。” “七爷放心,我会的。”裴泽微微颌首,他声音低沉,表情异常淡定,看上去并不像是离家八年,就像是刚出去一天就回来了的样子,见汪七要走,他刚要起身去送,汪七连连摆手,“你刚回来,好好歇着,都是自己人,没这么多礼数的。” 裴春山和裴润不约而同地起身相送。 院子里乌压压地都是人,甚至有的都坐到了墙头上,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裴春山皱皱眉,抱拳道:“各位乡亲,我家泽哥儿刚回来,一路奔波,等过几天咱们再聚吧!” “咱们桐花村的人就是热心哈,大家都散了吧,让他们一家好好说说话。”汪七哈哈笑道,“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不愁见不到。” 众人这才如鸟散去。 王氏瞧着熟悉又陌生的儿子,又哭成了泪人。 明明才二十多岁的模样,却是一脸风尘,举止投足比裴春山还要老成沉稳,这是在外面受了多少罪啊,裴春花一个劲地劝王氏:“大嫂,你快别哭了,泽哥儿好不容易回来了,是喜事啊!” 王氏这才止住哭,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睛:“我这不是高兴的嘛!” “泽哥儿,这八年多你到底去哪里了啊!”袁老太太眼睛红红地看着裴泽,小时候的模样还在,就是眉眼瞧着有些陌生,他身上穿的衣裳瞧着不像是庄稼人穿的,样式也不像,但他回来的时候是汪七送回来的,她实在看不出裴泽是发达了呢,还是跟满哥儿一样更加穷困潦倒了。 “泽哥儿,是谁救的你,你快说,咱们好去上门道谢。”王氏扯着裴泽的袖子问道。 “娘,大嫂,你们不要着急,让泽哥儿慢慢说。”关六斤坐在一边插嘴道,裴春花瞪了一眼自家男人,冷着脸道,“好不容易回来了,能不着急嘛,你知道个屁啊!” 关六斤笑笑,再没吱声。 “三哥,快说快说,就从你被人救起开始说。”关茂挤在袁老太太身边,笑道,“我跟关盛那时候虽然还小,但我们也去海边找过你呢!” 关盛一个劲地点头:“记得记得,白天找了,晚上继续找,全村人都在找你。” 关茂和关盛兄弟俩是双胞胎。 十八岁了,样貌胖瘦高矮一样。 外人几乎分不出谁是谁。 “八年前我落水的时候被路过的大船就救起来,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西北,当时落水的时候头碰到了礁石上,又耽误了医治,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就留下帮着恩人做事。”裴泽看了众人一眼,淡淡道,“直到半年前我才慢慢想起一些事情,想起了我是谁,就交接了手头上的事情回来了,以后我就留在家里,不会再走了。” “泽哥儿,你那恩人是做什么的?”裴春花见裴泽说得轻描淡写,狐疑道,“是当官的?还是大户人家,这么多年,你说回来就回来了?” “他,是生意人……”裴泽挑挑眉,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对众人道,“你们先聊,我先回屋歇着了。” “等等,泽哥儿,这是你兄弟。”王氏这才想起裴安,上前一把抓过他,往裴泽跟前推,“他是安哥儿,八岁了,你走那年,他还没有出生呢,我和你爹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就给他取名安哥儿,安哥儿,快叫三哥。” “三哥。”裴安笑着喊道。 “三叔,我是娴姐儿。”娴姐儿上前奶声奶气地指着柳氏和睡熟的福娃,“这是我俺娘和俺弟福娃。” 裴泽眸底浮起一丝笑意,冲柳氏点头示意:“见过大嫂。” 柳氏微微有些脸热,勉强笑道:“三叔客气。” 裴泽伸手摸了摸裴安的头,抬腿往外走。 “你先回屋歇息,待会儿咱们就吃饭。”王氏忙颠颠地跟了出去,讨好般笑道,“你爹一接到信就把原来的柴房给你收拾出来了,娘这就带你过去,你原来的东西都在的,前晌刚试了灶台,可巧你就回来了,娘先去做饭,我让花椒再给你烧点火。” 说到花椒,王氏这才想起裴泽还没见过她,高声喊了一嗓子:“花椒,快出来,你男人回来了!” 第10章 过小年 裴泽蹙眉,扭头看王氏。 他什么时候有媳妇了? 王氏忙解释道:“花椒是我和你爹给你买的媳妇,算卦的说……” “我不要!”裴泽脸色一沉,掀开门帘就进了屋,王氏微愣,颠颠地跟了进去,继续道,“泽哥儿你听我说,你八年多没有消息,我跟你爹急得不行,就去找刘麻子算了一卦,刘麻子说得买个媳妇放在家里给你冲冲喜,你就能平安回来,我跟你爹凑了整个家当才把花椒买了回来,你不要怎么行?等明年她及笄了,娘就给你们圆房。” “娘,我说不要就不要,这事不要再提了。”裴泽脱鞋上炕,面无表情道,“您先出去,我休息一会儿,别让人进来打扰我。” “好,娘出去。”王氏见裴泽态度很是坚决,不好再说别的,只得顺从地退了出来,心里暗忖他刚回来,这事以后再慢慢跟他商量就是,她朝灶房走了几步,又抬腿去了花椒那屋,见花椒还在灰头土脸地忙活她那个灶,便拉着脸道,“花椒,刚刚我喊你,你怎么不吱声呢,泽哥儿回来了,正在屋里歇息,你赶紧收拾收拾去见见他,他是你男人啊!” “既然他刚回来,就让他好好歇息歇息呗!”花椒拿起抹布,仔仔细细地把灶台擦拭了一番,不以为然道,“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的。” 奇怪她为什么要收拾收拾去见他? 对她来说,这个人一点都不重要。 “你这孩子……”王氏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又道,“那啥,你也别收拾了,快帮我去下饺子,今天过节,得赶紧的。” 说着,急匆匆地去了灶房准备晚饭。 刚坐下就想起她闺女裴莺还没回来,暗骂了一声不省心的,又起身去正房让裴安出去找找裴莺,裴安一溜烟下了炕,站在院子里对隔壁苏家大门扯着嗓子喊:“姐,姐,回来吃饭了。” “知道了。”裴莺在隔壁应道。 王氏脸色一沉。 不知深浅的小蹄子她去人家苏家干嘛…… 因是小年,裴春花一家自然不好留下吃饭,闲聊了几句也赶紧回家下饺子过节,裴满不肯露面,被裴春山训斥了一顿,才从东厢房出来去了正房那边,这些日子他的饭一直是在自己屋里吃的,袁老太太知道裴满的心结,不冷不热道:“过去的事了,都不要再提了,你姑这两天给你物色了邻村的一个姑娘,说是正月里就领家里来相看,你也争气点,早点把伤养好了,不要总想着那些歪门邪道的。” 裴满讪讪道是。 裴春山还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里,笑容满面道:“赶明儿我再去镇上买点肉,请七爷和姐姐姐夫他们来家聚聚,咱们也热闹热闹。” 袁老太太沉默片刻,勉强道:“也不用买太多肉,过几天还要置办年货,差不多就行,你姐姐那边,也不是外人,添几个菜就行。”她怕花钱。 “娘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裴春山连连点头,袁老太太看了看柳氏,又嘱咐道,“你回娘家送节礼的时候跟你娘家人说,让他们正月里来看泽哥儿吧,年前都挺忙的,就不要来了。” “知道了奶。”柳氏放下手里的孩子,穿鞋下炕,去了灶房帮忙,王氏见柳氏过来,把手里的蒜递给她,“快把这些蒜捣了,你爹他们吃饺子就好蘸这一口。” 柳氏拿了蒜,站在灶台上扒蒜,见花椒在烧火,不冷不热地道:“娘,姑给老二在你们杨柳村物色了一个媳妇,就是后山水库边上的杨家,您觉得他们家怎么样啊!” “是他们家啊!”王氏嘴一撇,冷笑道,“你姑给老二说是他们家的几闺女?” 老杨家七个闺女。 是远近闻名的七仙女,没有个不认识的。 好吃懒做也是出了名的。 “是他们家老六。”柳氏梆梆地捣蒜,“听说长得挺好看的。” 王氏撇撇嘴,再没吱声。 长得好看有个屁用! 庄户人家过日子,就图个勤快。 裴润手里拿了一大把铜钱菜进了灶房,问花椒:“弟妹,这些铜钱菜要几个番椒,爹让多拌点凉菜吃。” “七八个番椒就够了。”花椒起身接过来,“大哥你烧火,我回我屋做这个油泼菜。” “花椒,你屋的灶要是不好用,你就去泽哥儿屋里,他那边的灶口大,锅也大。”王氏嘱咐道,花椒抬腿就走:“不用,我屋那灶好用得很。” 柳氏嘴角扯了扯,没吱声。 心里感叹,花椒还真是好命,老三那样的人物,别说桐花村了,十里八乡也找不出如此展扬的男人来,奇怪都是一个爹,裴润和裴满怎么就长偏了呢?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团团而坐。 裴莺似乎有心事,闷闷地喊了裴泽一声三哥,便坐在炕上不动了,气得王氏指着她的脑袋骂:“你个没良心的,你知道你三哥回来,还不赶紧回来,你去苏家干嘛?” 裴莺腾地红了脸:“我去借鞋样子,就坐了坐嘛,我哪知道三哥今天回来。” “好了,快吃饭吧!”袁老太太白了王氏一眼,“这些话你们娘俩回屋说去。” 王氏这才闭了嘴,张罗着往炕上端饭。 饺子是一人一碗,男人用大碗,女人和孩子用小碗,菜也比往日丰盛,小虾炖萝卜,熘干鱼,油泼铜钱菜,还有一碗炖肉,都是大肥肉片,一共切了十二片,应该是一人一片,花椒嫌腻,把自己那片给了裴安,裴安吃得满嘴流油,笑道:“三嫂,明天咱们抓野猪去吧,我把瘦肉都给你吃。” 裴泽慢斯里条地吃饭,没吱声。 家里的饭还是那个味道,除了那盘油泼铜钱菜,剩下的都很寡淡,他娘还是不舍得放盐。 嗯,铜钱菜做得很好吃。 “快吃你的饭吧,哪能抓到野猪。”裴春山笑笑,扭头对裴泽道,“咱们家上次吃野猪肉还是十年前你打到的那次,这些年村里人也没少上山抓,就是抓不到,你姑父前两年远远看见过一次,硬是没撵上,倒是杨柳村的老猎头打到过一头,还跑到咱村里来卖过呢!” “可不是,到咱们村的时候,就剩下瘦肉了。”袁老太太不满道,“瘦肉虽说比肥肉便宜,但瘦肉一点油水都没有,炒菜还得另费油,老猎头把肥肉都在他们村卖完了才到咱们村来卖。” “就是,在咱们村也没卖掉,最后还是送到镇上便宜卖了。”王氏附和道,“镇上饭馆里都喜欢用野猪肉当招牌,就是给的价钱低罢了。” 花椒不喜欢吃肥肉,硬着头皮把碗里的饺子吃完。 香是香,就是挺淡的。 怪不得得蘸着酱油吃,好在她拌的那盘铜钱菜味道重一点,她给自己用铜钱菜调了一碗饺子汤,才算吃了一顿饱饭。 听明白了,这里的肥肉比瘦肉贵。 太好了,她就喜欢吃瘦肉! “三哥,明天咱们去抓野猪吧!”裴安扯了扯裴泽的衣袖,鼓起勇气道,“野猪肉可香可香了,我想吃野猪肉。” “好,那就去吧!”裴泽微微颔首。 他见裴满用布巾吊着胳膊,关切地问道:“二哥的胳膊怎么了?” 第11章 好尴尬 裴满一脸尴尬。 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众目睽睽之下,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众人也是讪讪地笑。 谁也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大过年的,要是兄弟俩因为此事打起来,多不好。 花椒一声不吭地低头吃饭。 如果裴满对她还有那个心思,她不介意再给他一镰刀。 裴春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抬手摸着裴安的头笑道:“你三哥一路辛苦,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不要缠着他了。” “爹,我三哥问话,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呢?”裴安仰头看看裴春山,又看看裴泽,认真道,“三哥我来告诉你,二哥的胳膊是被我三嫂砍伤的,因为他欺负三嫂!” 裴满满脸通红。 穿鞋下炕,不声不响地回了自己屋。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袁老太太白了裴安一眼,摆手道,“吃饭吃饭,今儿过小年呢!” 裴泽的目光这才在花椒身上落了落,小姑娘干干瘦瘦的,看上去很是淡定,丝毫没有砍伤了人的惊慌和不安,想到这是他爹娘给他买的小媳妇,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感受到对面的强大气场,花椒一抬头……四目相对。 花椒这才看清他的脸,一张极其俊朗而又气势凌人的脸,乌黑的眸子,犹如暗夜般深不可测,他看过来的目光有探究,有冷漠,还有那么一丝丝疑惑,他就像一个局外人,在看一场局外戏。 花椒微微扬了扬下巴,率先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喝汤,眼角瞥了瞥他身上的深灰色袍子,质地应该不错,也就说这些年他在外应该过得不错,只是这样两手空空地从西北回来,的确太抠门了,她见他一个人就吃了半盘铜钱菜,至少带点辣椒回来啊! 虽然面色比他实际年龄要老成一些,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个大帅哥! 只是前世她总被老妈逼着相亲,帅哥什么的她见多了。 如今,帅哥在她眼里,还不如一斤辣椒来得实惠呢! 夜里,花椒睡在自己温热的炕上,仔细盘算着眼下的处境,现在看来,裴泽回来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这个家,再没有人敢欺负她了,现在是冬天,天气又冷,又快过年了,出门什么的显然不方便。 等过了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她再想办法去镇上逛逛,做个小生意什么的攒点钱才是正事,她不是裴莺,她不能长久地呆在这个家里,要想离开,她首先得有银子。 后山她都逛得差不多了。 这里的植被很丰富,却并不复杂,都是很常见的乔木灌木林,野菜野果遍地,药草虽然不多,但也只能支撑日常所需,桐花村虽然也靠海,但她一个旱鸭子想靠海赚钱,貌似也不太可能,她的目标也只能是后山。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连梦里,都是在后山上来回奔走着挖野菜,找药草…… 第二天,花椒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望着整洁简陋的小屋,伸了伸懒腰,起身穿衣,用昨晚闷在锅里的水洗漱了一番,才一身清爽地出了屋,裴莺照例在蒙头大睡,院子里也静悄悄地,没有人走动,灶房里热气腾腾,锅灶里还燃着火,王氏却不知去向,裴泽那屋也是没什么动静。 天气还算晴朗,太阳已经慢慢爬上墙头,没有风,不算冷。 大门虚掩着,花椒信步走了出去。 沿着门前的路朝后山慢慢溜达,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空气清新,尤其是早上,碎金般阳光洒满田野,四下里弥漫着青草树木的气息,海在视野的尽头,金灿灿地闪成一片,画一样静谧美好。 花椒前世的家在内陆,对大海虽然向往,却并不熟悉,之前旅游的时候,去海边玩耍过,不小心呛了一口水,那股咸咸的带着腥味的味道至今让她记忆犹新。 对大海,她始终有一种敬畏之心,只可远观,不能近瞻。 屋后菜园子边上有棵歪脖子枣树。 树上的叶子早就掉光了,只有树梢上还挑着几颗零散的枣子,几只小麻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的,叽叽喳喳地叫,这棵枣树看上去有年头了,树干枝条什么都很粗壮,花椒拉着树干抻了抻腰,顺手扒了几块枣树皮下来,大多数人只知道枣子好吃,殊不知枣树皮也是一味中药,腹泻肠炎刀伤什么的,都能治,而且疗效不错。 有时候,未雨绸缪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 照现在这个处境来看,她要是病了,应该没人照顾。 “花椒,你怎么在这里?”苏贤手里拿着书从后山那边走过来,面露欣喜,快走几步,关切地问道,“吃过饭了没?” 他穿一身竹青色的长袍,看上去清瘦了些。 书卷气也更浓了,愈发温尔儒雅,风度翩翩。 怪不得裴莺喜欢…… 当然,花椒对这样的书呆子更没兴趣,还不如裴泽呢! 至少,裴泽人高马大的,下地干活肯定是没问题的。 “还没。”花椒若无其事地冲他笑笑,扬了扬手里的枣树皮,“你忙你的,我回家了。” “花椒,你等等。”苏贤喊住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塞给她,低声道,“我在桐城的老姑母捎信让我和我娘去她家过年,我们收拾收拾后天早上就走,得过了元宵节才能回来,这些钱是我攒下的,你拿着给自己买点东西。” “贤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我不能要。”花椒麻利地推给他,转身就走,苏贤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急声道,“花椒,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我等你……”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阵脚步声。 裴泽背着手,面无表情地跟两人擦肩而过。 花椒:“……” 天哪,还能再尴尬点吗? 苏贤更是尴尬,脸涨得通红,悄声道:“若,若裴三哥为难你,你就来找我……我先走了,你快回去吧!” “苏贤,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花椒脸一沉,甩开他的手,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待回了家,院子里才热闹起来,娴姐儿和福娃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裴莺在井边洗漱,裴安站在裴泽门口掀着门帘问道:“三哥,咱们今天真的去打野猪吗?” “吃了饭就去。”裴泽语气平静。 裴安雀跃起来,见了花椒,喜笑颜开地上前拉着她的手道:“三嫂三嫂,三哥要带我去打野猪,咱们一起去吧!”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花椒讪讪笑。 她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跟裴泽解释一下刚才的事。 反正,一点都不想面对他。 “去嘛去嘛!”裴安一个劲地晃着她的手,“咱们再挖点泥,你给我烧个小老虎,给娴姐儿和福娃也烧点好玩的。” “我也去,我也去!”裴莺也跟着兴奋起来,王氏从灶房里探出头来道:“莺子,你在家里跟娘干活,让你三嫂跟安哥儿去就行,去那么多人把野猪吓跑了。” “敢情就多了一个我呗!”裴莺不乐意道。 她娘的意思是,她去就把野猪吓跑了? 是亲娘不? “花椒你跟着他们去吧,今天不用砍柴了。”裴春山知道王氏有意撮合裴泽和花椒,笑着附和道,“再去找点能吃的野菜回来就行。” 昨晚王氏把裴泽说不要媳妇的话告诉了裴春山,还哭了半宿鼻子。 花椒不好再推辞。 吃了饭,四人浩浩荡荡地上了后山。 裴安拉着花椒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裴莺次之。 裴泽一声不吭地跟在三人身后。 第12章 一起巡山 裴安拉着花椒一个劲地往谷底走。 他知道谷底小溪那边有黏土,上次花椒给他烧的那个小马车,村里的小伙伴见了,甭提有多羡慕了,他还想再多烧点这样的小玩意,再出一把风头。 花椒知道裴安的心思,欣然答应:“安哥儿,咱们这次不在这里烧了,挖点泥回去烧,刚好也能烤烤火。” 天寒地冻的,她可不想在这里再弄那个露天窑了。 小泥玩意比泥锅好烧一些,不必再费周折。 “我听三嫂的。”裴安一蹦三丈高,又上前拉裴泽的手,央求道,“三哥,咱们一起下去吧!” 裴泽正背着手在林子里来回溜达,见裴安喊他,蹙眉道:“你们下去吧,我这里等你们,快去快回。” “三嫂,咱们下去吧!”裴安抓起花椒的手,两人相互搀扶着下了谷底,溪边的黏土其实并不多,上次被花椒挖了大半,还剩下一点点,两人弯着腰,四处找黏土。 “三哥,咱们不是来抓野猪的吗?”裴莺站在石头上,望着有说有笑地花椒和裴安,嘟哝道,“他们就知道玩泥巴,大冷天的,我可不想下去。” 裴泽没吱声,依然在四下里来来回回地溜达。 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 八年多了,他终于又回来了,还好,他还能回来…… 溪边的黏土不多。 花椒和裴安挖了两个馒头大小的泥块,就爬了上来,裴安很是高兴,兴奋地对裴泽道:“三哥,我三嫂说了,还可以在上面写字画画,比上次的还要好看。” 裴泽微微颔首。 转身往前走。 裴莺白了裴安一眼,提着衣摆跟着裴泽往里走,走了一气,裴莺惊觉已经偏离了山路,忙喊住裴泽:“三哥,那边是虎啸岗,这两年一直闹鬼,可不敢去。” 虎啸岗多松木,虽然在半山腰,离村子不是很远,却无人敢去。 好多人都说,虎啸岗晚上有鬼市,经常灯火通明的,吓死人。 “什么时候开始闹鬼的?”裴泽脚步不停,裴莺忙跟了上去,急声道:“就是,就是你走的第二年,现在村里人白天也不敢去了,你知道的,那边之前是乱坟岗……” “无妨,我过去转转。”裴泽快步往里走,走了几步道,“你们要是害怕,就回去吧!” 裴莺转身就走。 她可不敢去。 “三嫂,咱们跟着去看看吧!”裴安晃着花椒的手,悄声道,“姑父说虎啸岗附近有好多果树,那次他跟他家里的两个哥哥捡了好多野梨,可甜了呢,说不定野猪也会过去吃。” 裴安到底年纪小。 不知道野猪的凶猛,他以为见了野猪就能轻易抓住。 “好,那咱们就过去看看。”花椒也是好奇心十足,这里的山是一个山头连一个山头,她把山路附近的山坡逛了个遍,却没来过这里,更没听说过什么虎啸岗,再说了,只要有好吃的,闹鬼都可以忽略不计的。 越往里走,树木越高。 时值腊月,草木凋零,但好多松木柏木依然郁郁葱葱,亭亭如盖,阳光被遮去了大半,林子里阴森森地,脚下的枯枝落叶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有风从树梢盘旋呜咽而过,裴安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地抓紧了花椒的手,但一瞧见走在前面裴泽魁梧高大的身影,他还是鼓起勇气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野梨甘甜的味道最终战胜了他对这片林子的恐惧。 花椒倒是没有这些顾虑。 她拉着裴安从容地跟在裴泽身后,越过一道窄窄的山沟,爬上了虎啸岗,边走边打量这里的地势和植被,这里离山间的小路隔了一道小山沟,被路边的灌木丛遮掩着,怪不得她之前没看到,许是因为村里人很少过来,枯树落叶格外多,没有人为的破坏,一切都是很原始的模样。 花椒很是兴奋。 她就喜欢这种人迹罕至的树林,没有人来过,意味着柴火多,野果草药也多,很理想的自家园子,让那个闹鬼的传言更猛烈些吧! 走了几步,裴泽停下脚步,看着两人,问道:“你们不害怕?” 裴安摇摇头。 他想吃野梨。 裴泽又看花椒。 花椒随口道:“有你在,我们怕什么?”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怎么听,都像跟她在拍马屁一样。 她发誓,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的。 裴泽没吱声,继续往前走。 虎啸岗边上的确有几棵野梨树,树底下散落着好多已经腐烂了的果实,枝头上有几个没有掉落的,已经被冻成了黑球,花椒掂着脚摘了几个给裴安:“这几个可以吃,你尝尝。” 很天然的冻梨。 好了,这几棵梨树以后就是她的了。 裴安用力咬了一口,脸皱成了一团:“三嫂,这梨都被冻了,咬不动……” 花椒笑笑:“那就待会儿再吃。” 裴泽七拐八拐地不知去向。 花椒乐得自在,拉着裴安走到两棵板栗树下捡板栗,野生的板栗虽然小,但吃起来还是很香的,糖炒栗子,味道不要太诱人哦! 两人捡得很起劲。 不一会儿,就捡了满满一筐,地上还有好多,太阳越升越高,幽暗的松林里有了些许的亮光,四下里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裴安啃着冻梨道:“三嫂,我三哥去哪里了?这里不会有野猪吧?” “放心,野猪不会到这里来的。”花椒拉着他走到山岗的边缘,指着两个山头之间的长满齐腰山草的山谷,“野猪喜欢在有小溪的山谷里活动,这里离山路太近,它们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她观察过了,掉在树底下的野梨,大都被小鸟野鸡什么的啄过。 并没有被猪拱过的痕迹。 而且这里地势比周围高一些,野猪上来并不容易,最多偶尔路过,但不会在这里觅食。 除了梨树和板栗树,还有野山楂树,枣树和山葡萄,零零散散地掺杂在松林当中,更让花椒意外的是,北边坡上的灌木丛里还有个山洞,洞口很大且边缘规则,里面也不深,应该是人工凿成又被废弃的山洞,裴安站在洞口,好奇道:“三嫂,这里是野猪洞吗?” “不是,野猪洞很隐蔽,它们不会住在这里的。”花椒在山洞里走了两圈,还不错,举起手能触到洞顶,目测能放两三张单人床,以后要是上山下雨的话,也能有个避雨的地方。 裴泽冷不丁地出现在洞外,背起放在地上的装满栗子的竹筐,面无表情道:“回去吧!” “三哥,找到野猪了吗?”裴安仰脸问道,裴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什么也没说,抬腿就往前走,花椒领着裴安也跟着他往外走,裴安不死心,拽着花椒的衣角问道:“三嫂,你问问我三哥,他发现野猪了没有?” “应该是没有。”花椒望了望走在前面那个背着竹筐健步如飞的男人,嘴角扯了扯,“回家我给做糖栗子吃,比野猪肉还香呢!” 裴安很是兴奋。 一上了山路,就跑得没影了。 竹筐里的栗子捡得太多,裴泽走得又快,几乎每走一段路,就颠下来几个,花椒只得跟在后面捡,快到村口的时候,裴泽许是想起了早上的事,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看花椒,淡淡道:“我不会娶你,你随时都可以走。” “你放心,我也不想嫁给你,我被卖到你家也是没办法的事。”花椒心里暗自窃喜,从容道,“等过了年我会想办法离开你们家,但我并不是要跟着苏贤走,我跟他不过是旧相识,还没有到跟着他走的程度。” 裴泽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第13章 跟小姑子吵架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家。 院子里放着六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 汪七和裴春山站在院子里笑呵呵地说话:“原本昨天就送过来了,伙计们给一起放到药材库里去了,这不现在才给你们送回来。” “真是麻烦七爷了。”裴春山没想到裴泽带回来这么多麻袋,惊喜道,“这老三也不说一声,早知道我们就去镇上拉回来了,还得你跑这一趟。” “嗨,这就见外了。”汪七笑容满面道,“他们顺路给送过来,也没什么麻烦的。” 见裴泽背着竹筐走进来,汪七笑道:“老三回来得正好,你快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 “没错的,就是这些。”裴泽放下竹筐,去井边洗了手,瞄了一眼麻袋,展颜道,“七爷快屋里坐,咱们好多年没在一起说说话了。” “对对对,七爷,咱们进屋。”裴春山热情地招呼汪七。 汪七笑着问裴泽:“你爹说你去后山抓野猪去了,怎么样,看见野猪的踪迹了吗?” “看到脚印了,大概三百斤左右。”裴泽从容道,“我做了个陷阱,等晚上咱们多找几个人去瞅瞅,说不定能套住。” “春山,瞧瞧你这儿子,有本事就是有本事。”汪七哈哈笑,裴春山更是兴奋:“要是真能套住,那今年可就能过个肥年了。” 三人边说边进了屋。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趴在窗户上看见汪七送来这么多麻袋,得知是裴泽带回来的,也是一脸震惊地从屋里跑出来看,乖乖,这么多东西,老三这些年也没白在外面混嘛! 柳氏也领着孩子从西厢房出来,上前就去解麻袋的封口,干瘦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奶,姑,快看,这里面全是布料,真好看。” “哇,这三个麻袋里也是布料。”裴春花麻利地解着麻袋,兴奋道,“娘,这块青色布料真好看,我刚好做个上衣。” 王氏和裴莺见她们在围观麻袋,顾不得做饭了,也从灶房里跑过来,王氏一看裴泽带回来这么多东西,又喜又心疼,喜得是家里添了这么多东西,心疼的是这些东西就这么抖在了众人面前,她想私藏点,都不能……老三真是的,也不知道给她这个当娘的拿出来一点。 花椒昨天还腹诽裴泽抠,实在是冤枉了人家,人家带回来的东西还是不少的。 六个麻袋,光布料就是装了四麻袋。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王氏柳氏欣喜若狂地翻看着那些料子,恨不得立刻瓜分了做衣裳,都是上好的棉布料子,颜色也好,发财了哈哈! 这要是做了衣裳穿在身上,得把桐花村那些小娘子馋死! 剩下两个麻袋,一个里面装了好多小袋子,裴莺嚷嚷着说是些菜种子和粮食种子,一个麻袋还没打开,花椒顺手打开封口,心里一阵雀跃,全是辣椒! 满满一麻袋晒干的辣椒! 裴泽不愧是从西北回来的,威武! 袁老太太稀罕那些布料和种子,对辣椒不感兴趣,当即就做了安排:“那麻袋辣椒就放在花椒屋里,剩下的这五个麻袋搬到我屋里,今天先好好招待待客,等晚上咱们再取出来慢慢看,先每人做身衣裳穿。” “娘,那麻袋种子就放在我那间吧!”王氏一瞧见裴春花那贪婪样,气不打一出来,“反正明年开春就种地了,难道我还能吃了那些种子不成?” 放在婆婆那里,她才不放心呢! 谁知道小姑子会不会偷偷拿那些种子。 “大嫂,这个家可是咱娘当家。”裴春花嘴一撇,不乐意道,“难道放在娘屋里,你不放心?” “这是我家泽哥儿带回来的,我当娘的,收着怎么了?”王氏立刻变了脸,不客气道,“小姑,娘家的事,你还是少掺和吧!” 裴春花还想说什么,就见关六斤和关茂关盛父子三人走进来,关六斤见这么多麻袋,惊呼道:“哎呀呀,发财了啊,是老三带回来的吧,这些年还真没白在外面混哪!” “那当然,起码没两手空空的回来,也没给家里添乱。”王氏扭头看了看西厢房,得意道,“他姑父你来得刚好,老三带了些种子回来,你说句公道话,放在我屋里,妥不妥?” “妥,太妥了!”关六斤一瞧袁老太太和裴春花的脸色,立刻明白了,笑着打圆场,“都是一家人,放在谁那里都一样,大嫂,我们帮着抬进去吧,这样我们父子三人坐在炕上吃饭,也能心安理得不是?” 王氏噗嗤一笑:“我就喜欢听他姑父说话。” 裴春花瞪了关六斤一眼。 多管闲事,装好人! 袁老太太见女婿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拉着裴春花就进了屋。 父子三人挽挽袖子,开始往屋里抬麻袋。 花椒进屋把放在墙根处的床收拾了一下,指挥着关茂和关盛把那麻袋辣椒放在了小床上,心里美滋滋地,这么多辣椒能吃到来年辣椒再丰收的时候,她刚刚看过了,都是上好的二荆条,香而不辣,裴泽还是识货滴! 关茂眼尖,瞧着花椒放在灶台上的泥锅,好奇道:“花椒,我听安哥儿说,你会烧窑,这个锅是你烧的吗?” “嗯,会一点点。”花椒谦虚道,“这个锅也是侥幸烧成的。” 关茂和关盛虽然长得一样,但实际上还是有区别的,关茂比关盛要矮一些,胖一些,脸上的酒窝更深一点,也比较爱笑,双胞胎的性情也不是完全一样的。 印象中,关家父子为人还是比较和善的。 关盛仔细看了看泥锅,惊讶道:“看不出你还会烧这玩意,你跟谁学的?” “之前看别人烧过,就试了试。”花椒含糊道,裴莺一步跨了进来,沉着脸道:“大表哥二表哥,我爹让你们去正房喝茶,花椒,娘让你把你捡回来的栗子放在你屋炒炒,端到炕上去给七爷他们吃!” 花椒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竟然在自己屋里跟两个大男人说话…… “好,我们这就过去。”关茂和关盛乐呵呵地去了正房。 裴安一步闯了进来:“三嫂三嫂,咱们和泥吧!” “玩什么泥巴?今天忙着呢!”裴莺瞪了他一眼,裴安挺着小胸脯,不服气道,“要你管,我又没让你做,这是我跟三嫂的事。” “你……”裴莺气得揪过裴安,扬手要打他,“你敢跟我顶嘴,看我不打你!” “你怎么打人呢?”花椒上前一把推开裴莺,把裴安护在身后,冷着脸道,“我们玩不玩泥巴,跟你有什么关系?” 裴莺是小姐身子丫鬟命,脾气还不好。 花椒早就想找机会教训她了。 “我打我弟,管你屁事。”裴莺恼羞成怒,从花椒背后去揪裴安,气急败坏道,“花椒我告诉你,你是我家买来的,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花椒一手护住裴安,一手捡起一根柴火,抵在裴莺胸前,冷声道:“买来的我也是你三嫂,你再敢动手试试,看我敢不敢打你!” 裴莺哇地一声哭了:“娘,花椒欺负我!” “不许哭!”花椒喝道,“再哭我就把你藏的糖饼翻出来。” 王氏给娴姐儿和福娃做的糖饼,有一半在裴莺这里。 一到夜里,裴莺就开始偷吃,咔嚓咔嚓的,她早就听见了。 话音刚落,就见裴泽掀帘走了进来。 第14章 偏心 “怎么回事?”裴泽皱眉问道。 “三哥,花椒欺负我。”裴莺带着哭腔道,“你看,她要拿棍子打我,你快管管她,要不然,以后她连你也敢打的。” “你恶人先告状吧,明明是你先动手的。”花椒依然拿着柴火棍指着裴莺,也不看裴泽,冷声道,“我是你们家买来的不假,但并不代表我就是你们的出气筒,你要是再敢对我指手画脚的,我也是不答应的。” 她是答应裴泽尽快离开裴家。 但只要她在裴家一天,就不会让他们家的人欺负,就是裴泽也不行。 大不了她去那个虎啸岗住山洞,反正饿不死! “是姐姐要先打我的。”裴安见裴泽进来,从花椒身后探出身子来,壮着胆子上前踢了裴莺一脚,挑衅道,“你打我呀,打我呀!”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裴莺彻底火了,抬起脚就踹裴安,裴泽一把捏住裴莺的手腕,训斥道,“够了,不要闹了,小姑娘家家的,成何体统?” 裴莺被裴泽捏住了手腕,一脚踢了个空,差点滑倒,待她站直了身子,用力挣脱开裴泽的手,坐在地上哭腔喊道:“娘,娘,你快来啊,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安哥儿,你给我出来。”裴泽黑着脸上前从花椒身后抓起裴安就往外走,裴安以为裴泽要打他,吓得他紧紧抱住花椒不肯松手:“三嫂救我!” “你不要吓唬他。”花椒一把推开裴泽,正色道,“你要管就去管你妹妹,安哥儿还是个孩子。” 没错,她就是打算拉偏架了咋地? 再说他一个大男人掺和这些,真的好吗? 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花椒,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王氏在灶房里听到裴莺的哭声,忙跑过来看,见裴泽从屋里出来,忙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裴泽沉着脸道,“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 “一个个地不省心。”王氏嘀咕了一句,又冲屋里喊道,“莺子,你别哭了,快过来烧火,没见我忙着吗?” 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喊道:“花椒啊,你快把栗子炒炒,干活了。” 花椒应了一声,领着裴安出来把那筐栗子抬进了屋里,生了火,坐在灶边边烤火边扒栗子,裴安则兴奋地把娴姐儿和福娃也领了进来,三人坐在花椒身边和泥巴,裴安兴奋道:“三嫂,我这次要给娴姐儿和福娃多做几个小鸡小鸭子,你看好不好?” “好,等你们做好了,我去给你们烧。”花椒欣然答应。 裴莺见没人搭理她,顿觉没趣,自顾自地从地上爬起来,去了灶房那边烧火,柳氏见裴莺沉着脸,幸灾乐祸地问道:“小姑这是怎么了?跟小叔吵架了吗?” “哼,我三哥偏心,帮着花椒欺负我。”裴莺愤愤道,“花椒这还没过门呢,要是过了门,我还不得被他们欺负死。” 柳氏捂嘴笑:“真的假的,你三哥喜欢花椒?” 这才两天不到,就喜欢上了? 谁信呢,她可是瞧着裴泽都不怎么搭理花椒的。 王氏也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欣喜道:“真的吗?” 昨天裴泽说不要这个媳妇,她心里还失落半宿呢! 如今,她巴不得裴泽看上花椒,让他们早点成亲圆房。 想到花椒那个小身板,王氏暗暗决定,给她好好补补,让她快点给裴泽生个孩子。 裴莺自然不知道她娘心里的弯弯绕绕,添油加醋道:“我三哥本来想打我弟的,可是花椒不让,我三哥就不吱声了,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你也是,以后不准跟你弟吵架。”王氏瞪了一眼裴莺,心里却乐开了花,偏心好啊,小两口心齐才能过好日子嘛! 正房那边,袁老太太和裴春花坐在后炕头喜滋滋地看布料,男人们则坐在前炕头边喝茶边聊天,汪七抿了一口茶,笑着对裴春山道:“春山,如今儿子们都回来了,等老二老三都成了亲,你的日子就好过了,熬出头了。” 之前家里的地就裴春山跟裴润父子俩早起贪黑地忙碌。 现在一下子添了两个大劳力,可不是轻松多了。 “是啊,的确轻松了。”裴春山笑得合不拢嘴,扭头看了看坐在边上埋头喝茶的裴泽,“尤其是老三回来了,我多年的心病也放下来了,做什么都有劲,等过了年,我们再多开垦点荒地,不愁日子过不好。” 关六斤哈哈笑:“是啊,之前我这舅哥一到过年就哭鼻子想老二也想老三,现在老二老三都回来了,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用不了几年,咱桐花村,可就数你们家的日子好了,我看老三带回来那么多种子……” 说着,又扭头看裴泽,问道,“老三,你从西北带回来那么多种子,在咱们这里能行?两地天气不一样呢,听说那边冷。” “能行。”裴泽放下茶碗,不紧不慢道,“我带回来的大多是药材种子,所以我打算把后山包下来种药材,今天我去看过了,虎啸岗那一带的山头地势正合适。” 虎啸岗? 众人愣了片刻,异口同声道:“不行,虎啸岗那边闹鬼!” 关茂更是唾沫纷飞道:“三哥,我们亲眼见过,虎啸岗开鬼市的时候,整个山头都是亮的,吓死人。” “对对对,去年我跟我哥从镇上回来晚了,刚好遇见虎啸岗开鬼市,林子里都闪闪发光呢!”关盛心有余悸道,“就连邻村的老猎头也碰见过一回,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到虎啸岗去打也野猪了。” 正在喜滋滋看布料的袁老太太也扭过头来,插话道:“泽哥儿,虎啸岗那边是真的闹鬼,可不敢去,村里人好多人都看见了,老辈人说,那里之前是乱坟岗,枉死的人太多,可不敢去冒那个险。” “爹,等空了,你跟我去里长家走一趟,跟他说说这事,明年开春就能种了。裴泽不以为然地对裴春山道,“什么闹鬼不闹鬼的,也不是整天守在那里,不怕的。” 说着,又对汪七道,“再说了,药材本来就是要种在山上的。” “这倒也是。”汪七毕竟是行家,点头道,“老三说的也对,反正药材不是庄稼,也不用成天守着,何况,明年种下去,怎么也得过个两三年才能见收成的,不是所有的药材都能当年收的。” “七爷说得对。”裴泽微微颔首,“我带回来的那些药材,都是三年以上才有收成的。” “那要是没收成,岂不是白交租子?”裴春山还有些不放心,他对药材什么的,虽然一窍不通,但他知道药材不好侍弄,觉得还不如种庄稼,起码,庄稼能填饱肚子不是? “对的,虎啸岗闹鬼,哪能种药材……”一直闷不做声的裴润开口道,“老三,你得听劝。” 众人又看裴泽。 “虎啸岗到底有没有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裴泽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眼炕上的人,淡淡道,“今晚我就去虎啸岗抓野猪,去者有份,你们谁去?” 第15章 好媳妇 众人面面相觑。 野猪虽然诱人,但虎啸岗的鬼更吓人…… 关六斤看了看两个儿子,不过,要是跟老三一起的话,应该没啥的吧? 别忘了,八年前裴泽就领着全村人一起打过野猪,那时候他才十五岁,当年那气势,那胆识,至今村里人还津津乐道呢! “算我一个,我信得过老三。”汪七是个直性子,哈哈笑道,“要是真的打着野猪,那今年可就是个肥年了。” “既然老三决定了,那我跟老大也去。”裴春山咧嘴笑道,“能打着最好,打不着就当练练腿了。” 裴润嘿嘿笑:“那就去吧!” “那真要去的话,我们父子三人也去。”关六斤见他们这么说,立刻一本正经道,“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多个人多个帮手,我们都去。” “老二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要不然他也能去。”袁老太太插话道,“不管能不能打着野猪,你们都要注意自个儿,都快过年了,可不敢有个什么磕磕碰碰的。” 众人道是。 又开始闲聊镇子上的事,关六斤笑着对裴春山道:“等过了年让你家老二去码头跟我家关茂关盛扛包去吧,好好做几个月的工,也好尽快说个媳妇。” 裴满原本就好吃懒做的,如今有了伤,更是连动都不动。 整天在屋里睡觉,就连吃饭,也是给他送屋里去的。 “对的呢,杨柳村的那个六闺女听说咱们家老儿子家里闲着,很不乐意,她说想找个愿意去镇上做工的男人,将来也去镇上去呢!”裴春花终于放下手里的料子,抬头道,“大哥,老二的事,你可得好好考虑考虑,可不能让他这么消沉下去,得有个媳妇管着才行,等过了年我再跑一趟杨柳村,好好说说那家的六闺女,让她来家里相看相看。” 裴春山点点头,跟着叹了一声。 要是老二有老三一半的活泛就好了,再不济跟老大一样老实能干也行。 偏偏是个又懒又没用的。 碍于快过年了,当爹的也不愿意再去教训他,家里鸡飞狗跳的,都不顺心不是。 “杨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挑挑剔剔地想找个去镇上的男人,做梦还没醒吧?”袁老太太冷笑,“花儿你再去问她一次,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拉倒,咱们家老二也不是非她不可。” 众人讪讪地笑。 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就裴满那样的,能找着媳妇就不错了…… 花椒用剪刀把栗子上面剪了十字,放在水里浸泡的工夫,去屋后取了点粗沙子,待栗子沥干水分后,又去灶房跟王氏要了一点糖,端了栗子去了裴泽那屋,把栗子和沙子倒进铁锅里一起炒,他这屋是铁锅,比较好用,她那边的小泥锅最多烧个水洗漱什么的,她发现了,这个家最不缺的就是柴和水。 裴春山和裴润父子俩很是勤奋。 闲暇之余,在屋后剁了好多粗柴,烧一年应该够了,前些日子她跟裴莺去后山捡的是用来引火的小树枝之类的,裴家并不缺柴。 至于水,院子里可是有水井的。 而且还是山泉水。 栗子炒得很成功。 加了糖的野生栗子吃起来粉粉地,绵绵地,甜糯生甘,满口香甜,而且外观色泽也好看,就像一个个张开了口的小石榴。 花椒决定等空了再去虎啸岗那边转转,多捡点栗子回来,炒熟以后去镇上那个码头卖,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绝对有商机,越想越兴奋,恨不得明天就去镇上踩点,不,考察市场。 果然,栗子一端到炕上去,众人都说好吃。 汪七连连称赞道:“老三媳妇这个栗子炒得真好吃,一看就知道是个会做饭的,我家你婶子就知道放在锅里煮,扒起来还贼费尽,还是老三媳妇会做,回头我问问她,是怎么做的,咱们后山可是不缺栗子。” “真好吃!”关茂连连点头,边吃边道,“花椒越来越有本事了,还会烧窑呢,她屋里那个泥锅就是自己做的,还给安哥儿烧了个小马车呢!” “是嘛,那可真是厉害。”汪七笑着对裴泽道,“老三也是个有福气的,你看你一回来就有这么好的媳妇等着你,又会做饭,还会烧窑的,你可得好好待人家,人家等你这么多年,可是不容易的。” 裴春山意味深长地看着裴泽:“是啊,花椒这些年也跟着我们吃了不少苦,是个好媳妇。” “哼,她能来咱们家当媳妇,是她的福气。”裴春花听不下去了,冷笑道,“他们花家有什么呀,爹死娘改嫁,爷奶大伯不待见,还不如在咱们家呢!” 裴泽一声不吭。 关于花椒,他该说的都说了,不想再多说什么。 当然,如果花椒愿意继续在这个家住下去,他也不会赶她走。 毕竟,小姑娘被家里卖到他们家来,也无处可去。 他只是不想娶她而已。 家里吃饭的人多,王氏炒了好几盆子菜,里面零星掺了点肉,锅边转圈贴了一圈玉米饼子,因为是招待客人,玉米饼子上面难得没有太深的指印,靠近锅的那边也是焦黄酥脆的,卖相还可以。 “家里不是有铜钱菜吗?”裴春山心情很好,眉开眼笑地吩咐王氏,“快让花椒再拌上两盘,让她多放番椒。” 现在他每每外出,一见铜钱菜,就赶紧采回来。 吃了好几次了,他还没有吃够。 王氏应声去灶房择铜钱菜,大声吆喝花椒准备点番椒。 花椒知道王氏闻不惯辣椒的味道,索性去灶房把那罐子菜籽油搬了过来。 在她的小泥锅里炸了满满一罐子辣椒油,这样再吃的时候,直接拌上点辣椒油就行,不用每次这么麻烦。 因为裴泽带回来一麻袋番椒,不用担心种子的问题,花椒舀了满满一勺子辣椒油放进了铜钱菜里,红的辣椒,绿的菜叶,白的大蒜,三种颜色交织在一起,色香味俱全,满室生香。 花椒留了一些凉拌菜给自己,这些辣椒比之前的辣椒要好得多,用油这么一呛,简直不要太香哦,好吧,为了这些辣椒,她宁愿在裴家多呆些日子。 众人也是吃得满嘴流油。 尤其是关六斤父子三人,吃得满头大汗,赞不绝口,这番椒也太香了。 酒饱饭足后,男人们有说有笑地拿了绳子跟着裴泽去了后山抓野猪。 女人们则围在炕上看料子。 花椒原本不想过来的,她对那些料子并不感兴趣,她还是想琢磨一下拿什么装那些糖炒栗子去码头上卖合适,王氏硬是拽着她过来,低声道:“你傻啊,你男人带回来的料子,你还不赶紧挑几块压箱底,将来给孩子当尿布也不要便宜了你姑一家子。” 花椒顿觉无语。 谁男人啊! 什么尿布啊! 他们可是说好了,一个不娶一个不嫁的……算了,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 第16章 婆媳 花椒只得跟着王氏盘腿上了炕,煞有其事地看料子。 虽然王氏脾气不怎么好,为人也不咋地,对她好是因为想撮合她跟裴泽,但她以后要是想做点什么,还是得仰仗王氏的,袁老太太和裴春花虽然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但并不足为惧,只要王氏支持她,就够了。 裴泽带回来的这些料子还是不错的,质地厚实,颜色也很正,穿个三五年绝对没有问题的,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等日常颜色都有,这四麻袋衣料可得不少钱。 现在她严重怀疑裴泽应该有不少私房钱。 刚刚她在他屋里炒栗子的时候,看见他炕头上还放着一个包袱,大概是睡觉的时候也抱着,她不信能买起这么多布料种子和辣椒的男人,手头上会没有钱? 当然,人家有钱也是人家的事……跟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娘,这个橙色的特别软和,做里衣特别好,我要匹这样的。”裴春花越看越喜欢,恨不得把炕上的衣料都抱回家去,“还有这个青色,做条裤子穿着好看,上衣就用橙色来搭配。” “那不就成了唱戏的了。”袁老太太咧嘴笑道,“你看好那块就拿那块,泽哥儿孝敬你也是应该。” “娘,他姑喜欢归喜欢,拿一块就得了,等过了年,花椒三月里过了生辰,我就张罗着老三跟她成亲圆房,还得指着这些料子做婚服呢!”王氏见袁老太太这样说,当下就拉了脸,不悦道,“咱家人这么多,还有老二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你们也不替他想想?” 凭啥她儿子带回来的东西,便宜了别人? 想想就来气。 “大嫂放心,这么多料子足够你娶儿媳妇的了呀。”裴春花睁大眼睛,一脸无辜道,“这是我侄儿千里迢迢带回来的,我当姑的挑几块怎么了?不要那么抠嘛!” 花椒最看不惯裴春花这种人,忍不住开口道:“当娘当奶的还没挑呢,当姑的倒是先理直气壮来了,难不成姑比娘和奶还要亲近?” 还能再极品一些吗? 王氏见花椒这样说,愈发得意,还是自己的媳妇跟自己亲哪! 裴春花一时语塞。 心里却恨得牙痒痒,小蹄子,骂人不带脏字,跟她这个婆婆一样一样的。 “好了,你们都不要争了,每人先挑一身做新衣裳,剩下的再说。”袁老太太不耐烦道,“横竖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花椒不喜大红大绿的,随手拿了紫色和蓝色两块布料回了屋,紫色做衣裳穿着耐脏,蓝色做被面床单……也比较耐脏,她很满意。 柳氏见花椒挑了两块,皱眉道:“不是说每人做一套衣裳嘛,怎么花椒还拿两块呢?” 一块布料差不多能做一套衣裳。 凭什么花椒要做两套? “她男人带回来的布料,还不兴她多拿一块了?”王氏冷笑,“要是老大能带回来这么多布料,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分一身呢!” “娘,你要这么说,那可就是抬杠了。”柳氏不悦道,“我家老大是没有本事带这么多布料回来,但他这些年也不是吃白食的,地里的庄稼他可是出力气的,难道这也要比吗?怎么吃饭的时候,不说让我们多吃点呢?” “老大媳妇,你可别怪我当婆婆的不给你留面子。”王氏冷笑道,“难道你屋里私藏的东西还少吗?敢不敢现在就让你奶和你姑去你屋看看,八成是香油果子什么的,也能翻出一斤半斤的吧?” 裴润是常年在地里干活不假,但每次去镇上带回来的吃食多半是放在自己屋里的。 当她不知道吗? “娘的意思是怪我奶偏心吗?”柳氏毫不示弱,理直气壮道,“是我奶说,我孩子小,让老大买点吃食放在屋里的,难道这也是我们的错了吗?如果你连这点都容不下的话,那干脆分家好了,各过各的日子,谁也不要说谁。” 她男人一年四季累死累活的养活一家人。 到头来,还要受这样的埋怨,她越想越憋屈。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块料子嘛,什么分家不分家的。”袁老太太见婆媳俩越说越激动,又要吵起来,忙抓了四块布料往柳氏手里塞,“你多给孩子做几身衣裳,快过年了,都高高兴兴的。” 说着,又把剩下的布料推给王氏,“这些你收着,如果不够的话,再跟我要,一家人过日子,不要计较这么多。” 只要她活着,这个家就不能分。 也分不起。 别的不说,家里也盖不起三串院子。 王氏黑着脸把布料都收了起来。 袁老太太一直偏心老大老二,她又不是不知道,分家就分家,谁怕谁啊! 柳氏也很生气,领着孩子就回了东厢房,去找裴满大倒苦水:“老二你得听嫂嫂的话,等你好了以后,得赶紧去镇上上工,早点把杨柳村的那个六闺女娶回来,等你成了亲,咱们就跟他们分家,再不分家,咱们都没好日子过。” 裴满要是不成家,她闹腾着分家也说不过去。 一旦裴满有了媳妇,分家就有希望了。 “嫂嫂你放心,等过了年我去镇上码头扛包。”裴满知道柳氏要给他说亲,忙信誓旦旦道,“只要六姑娘愿意跟我,我就跟她好好过,咱们跟他们分家,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他是经历过女人的男人,一个人睡在炕上,总觉得心里跟猫挠了一样。 要不然,他也不会对花椒下手不是? 说实在的,花椒还小,身子都没有长开……如果他有媳妇,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有你这句话嫂子就放心了。”柳氏冲东厢房那边努努嘴,压低声音道,“只要你跟你哥齐心,这个家就不愁分。” 裴满不吱声。 其实他只想要媳妇,不想分家…… 花椒并不知道王氏跟柳氏之间的口角,拿了布料回屋就睡了,她虽然不会绣花啥的,但基本裁剪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闲着也是闲着,她决定自己做自己的衣裳,谁让她有个会裁剪的老妈呢! 想到老妈,花椒心里很是难过。 其实前世她年龄不大,之所以被老妈催婚,是因为老妈始终坚信好男人就得提前下手才行,女人最重要的是就是年龄优势……现在好了,现在她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就已经住在婆家五年了。 她希望这是一场梦。 梦醒了以后,她就能回家,跟爸妈还有妹妹一起去看电影,吃百家宴,她不想在这里,一点都不想,想着想着,拥着被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花椒就被梆梆地敲门声给敲醒了。 门外传来裴安兴奋的喊声:“三嫂三嫂,你快起来,爹跟三哥打着野猪了!” 第17章 分猪肉 院子里闹哄哄地,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裴家父子在后山打着野猪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桐花村。 光是看热闹的就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年后山的野猪越发肆无忌惮,经常结伴下山糟蹋庄稼,村里人打了好几次也没打到,裴家老三真是牛啊,一回来就打了一头野猪,比上次邻村老猎头打的那只要大很多。 裴泽似乎并没有多少兴奋,神色平静地洗手换了衣裳,嘱咐了裴春山几句,就掩了房门,回屋睡觉去了,花椒被裴安拽着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他魁梧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其他人则兴奋得毫无睡意,唾沫横飞地谈论着夜里惊险的一幕,汪七心有余悸道:“幸好老三陷阱做得精巧,要不然这野猪咱们可是无论如何也抓不到的。” “是啊,太吓人了,差点就冲出来了。”关六斤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咧嘴道,“这下好了,能过个肥年了,三百多斤呢!” 关茂和关盛则坐在门口,至今没缓过神来。 那野猪发起疯来,太吓人了,再也不敢嚷嚷着要进山抓野猪了,要是没有三哥,就凭他们这些人,是绝对打不到这头野猪的,说不定还得被野猪伤了。 裴满也出来凑热闹,悄声问裴润:“没说怎么分?大家都有份吗?” “老三的意思是都有份。”裴润道,“看爹怎么分吧!”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就是跟着抬了抬野猪。 要说功劳,都是老三一个人。 裴满再没吱声。 “老三的意思是,咱们三家每家五十斤,剩下的给村里人分了,大家一起过个肥年。”裴春山跟汪七关六斤商量,汪七连连摆手,“我家就去了我一个人,分五十斤太不好意思了,这样,我拿十斤就行,剩下的,你们随便分。” “看七爷说的,这么多年,您一直照顾我们家,也不见您跟着我们家沾什么光。”裴春山执意不肯,“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您可千万不要推辞。” “春山,你们家老三是头功,跟我们平分不合适。”汪七毕竟是在外面混过的,沉吟道,“这样吧,我拿二十斤,关家父子五十斤,剩下的都是你们的,你们愿意咋分就咋分,这个人情是你们裴家的,我们不跟着掺和了。” “行,怎么都行。”关六斤笑得合不拢嘴。 那是五十斤肉啊! “好,那就这样吧!”裴春山不好再推辞。 桐花村一共有一百二十户人家。 每户一斤也要分掉一百二十斤……但老三发话了,当爹的也不好说什么。 王氏一听裴泽要把野猪分掉,心疼得直吸冷气,梆梆地去敲裴泽的门,裴泽刚刚躺下,就听见他娘在门外一个劲地喊他,只得披衣下炕给她开了门,王氏急得直冒汗,埋怨道:“好不容易打的野猪,你怎么说分都分掉了,咱们家也好久没有吃肉了,咱们家也不宽裕啊,明年你要成亲,你二哥说不定也成亲,这些肉是有用处的……” 天哪,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那是一百多斤猪肉啊! “娘,我八年没回来,算是给乡亲们一点见面礼。”裴泽静静地听王氏说完,面无表情道,“再说了,我明年要包后山,也得村里人支持才行,您放心,只要我在家,咱们家就有肉吃,听我的话,分了吧!” “那是一百二十斤啊!”王氏并不觉得包山头跟分猪肉有什么关系,嗔怪道,“咱们不欠谁的,也不该谁的,一码归一码,这么多猪肉,咱们自己留着吃不好吗?” “哎呀你快出来张罗这些肉,还有心思聊天。”裴春山一步跨了进来,埋怨王氏,“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都已经分开了,赶紧出来。” 王氏一跺脚,黑着脸道:“就你们父子俩大方……” 桐花村的人听说裴泽要分猪肉给他们,兴高采烈地涌到裴家门前来拿猪肉。 大多数人也没空手来,有的拿了块豆腐,有的端了一碗玉米面,还有的拿着蒸熟的米糕,野猪肉是好吃,但他们也不好意思白吃白拿的,毕竟大家都不宽裕。 汪七和关六斤在裴家大门口摆了张桌子给众人分猪肉,关茂和关盛负责记账,吵吵闹闹了一上午才把猪肉分完,众人送来的东西也杂七杂八地摆满了灶房,喜得王氏喊花椒来帮忙,悄声嘱咐道:“你屋里不是有个小泥罐吗?一会儿你拿过来,等我炼了猪油,把剩下的脂渣给你装满放在你屋里吃。” “谢谢娘。”花椒眼前一亮。 “你太瘦了,得赶紧补补。”王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摇头道,“你这样的身板就是圆了房也不好坐胎,胖一点才好生养。” 花椒:“……” 呵,这世上啊,除了亲爹亲娘,果然没有人会对你无缘无故地好……谁要给他们家生孩子了? 家里有好吃的,每个人心情都好。 就连袁老太太,说话也比往日低了几个分贝。 野猪肉尽管被分掉了大半,但实际上剩下的猪肉也不少,差不多也有一百斤左右,猪头猪下水就煮了满满一大锅,肥肉大部分被炼了油,装了满满两大罐子猪油,剩下的一半做了腊肉,一半用破铁锅扣了压在院子里,吃的时候就割一块,很天然的一个小冰箱。 过年那天,头天晚上下了一场厚雪。 院子里铺了厚厚地一层,裴安和娴姐儿福娃在院子里打雪仗,花椒和裴莺还有裴润裴满柳氏,都在院子里扫雪,偶尔跟裴满碰面,花椒一个眼神杀看过去,裴满立刻低头躲着她走,裴泽回来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欺负花椒了。 裴春山和裴泽吃过早饭后,便拎着两斤肉去了里长家。 里长黄金树见裴春山父子来,很是热情地招呼两人进屋:“来就来呗,还带了肉,年前已经分给我们了,怪不好意思。” 黄金树个子矮小,人很精明。 村里人给他起了绰号,黄鼠狼。 黄金树媳妇白氏忙上前接了猪肉,喜得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村里人都传开了,说老三在外面练了一身好武艺,还说野猪见了你,都得绕道走呢!” 白氏前两年说后山的狐狸缠上了她,让她做香头,自己便在家里摆了供桌,当起来狐大仙给人看邪病,是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的狐大仙白牡丹。 裴泽笑而不语。 跟裴春山进了屋,倚着炕边坐下。 得知父子俩的来意,黄金树很是痛快道:“虎啸岗闹鬼的传言你们也知道,附近那三四个山头原本就没人去,只要你们不怕鬼,就尽管用便是。” “黄叔,我种药材,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而是要长期包的。”裴泽郑重道,“我打算包三十年,不知道村里能不能做主?” 三十年? 就连裴春山也吃了一惊,这么多年的租金,他们家可是拿不出啊! “三十年的话,村里做不了主。”黄金树直接了当地告诉裴泽,“这个得去县衙签文书才行,你知道咱们村的里长是十年一轮,可是做不了三十年的主。” “多谢黄叔提醒,我知道了。”裴泽微微颌首,裴春山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咱们先包三五年?好的话,咱们再接着包就是。” 其实他并不想包山头。 庄稼人就得老老实实地种地,种那些药材什么的,太不靠谱,但裴泽把药材种子什么的都带回来了,当爹的也不好说别的。 “不行,要包的话,就得三十年。”裴泽挑眉道,“十年太短,好多药材才刚刚长起来,是看不到收益的。” “那就等过了年,我跟你一起去县衙问问便是。”黄金树笑笑,爽快道,“吴知县跟我有过几面之缘,这事也不难,就是跑趟腿而已。” “好,那就过了年再说吧!”裴泽欣然答应。 路上,裴春山突然停下脚步,一头雾水地问道:“老三,自从你回来以后,你从来就没提起过你在外面这八年多的事,眼下这里没外人,你跟爹说实话,这些年,你在外面是做什么的?” 第18章 怀疑 “爹,您怎么突然这么问?”裴泽看了裴春山一眼,从容道,“我不是跟您说了嘛,我跟着恩人走南闯北地做生意,前两个月想起自己是谁,就回来了。” 他觉得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眼下怎么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你那恩人姓甚名谁,他怎么不跟着你一起来?”裴春山看裴泽,就像在看陌生人,疑惑道,“他不光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咱们全家的恩人,你应该请他来家里看看的,你不会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吧?” 老三跟八年前的确不一样了。 先不说六麻袋布料种子和番椒,就说这包山头,三十年的租金就是一大笔银子,他明明知道家里没有银子,却还是执意要包三十年,这说明他手头上是有银子的…… 有银子是好事。 可他从来没提银子的来历,如果是光明正大来的,他怎么不提呢? “爹,我启程的时候,都快过年了了,您让人家来咱们家干嘛?”裴泽蹙眉道,“您放心,我在外面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至于恩人,他救了我,这么多年我也报答了他们,也算是两清了,包山头的事,您不用操心,租金我自有办法解决。” 那些腥风血雨的往事,他不想再提。 他如今向往的,正是这样平淡琐碎而又带着烟火气的日子。 “老三你记住,咱们是庄稼人,现在是,以后也会是。”裴春山还有些不放心,嘱咐道,“咱们裴家是走正道的,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可得心里有数。” “爹,我知道该怎么做。”裴泽微微颌首,沉声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能尽快让您和娘过上安稳的日子,您安心,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裴春山叹了一声,也没再问。 父子俩一路无言。 家里肉多,又是过年,王氏破例炖了一锅肉,又在灶上忙碌着炒菜,袁老太太和柳氏裴莺在炕上包饺子,花椒跟王氏要了几块猪皮,打算做猪皮冻,王氏索性把猪皮全都给了她,花椒一边烧火一边收拾猪皮上的毛,王氏探头望了望大门口,叹道:“泽哥儿回来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也不怎么跟我们说话,我都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想的了,好不容易打了一头猪就这么分给了别人,虎啸岗那么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他竟然要包下来……唉,偏偏我这个当娘的劝不住。” 花椒一声不吭。 收拾好猪皮放在水里浸泡着,这些猪皮差不多能有四五斤,能做一大盘猪皮冻,满满的胶原蛋白哦! 至于裴泽分猪肉和包山头的事。 她并不想发表意见。 见花椒不吱声,王氏恨铁不成钢道:“花椒,你是他媳妇,我当娘的不能说的事,你得劝着点,虎啸岗附近真的闹鬼,可不能让他去包山头,包了也是白搭上租金,咱们这个家,真的不能再折腾了。” “男人的事情,咱们女人还是不要跟着掺和了吧?”花椒坐在灶前烧着火,心不在焉道,“再说了你都劝不动他,我算什么呀?” 她在他眼里,连家人都不是。 她还去劝他? 别逗了,她没那么无聊。 “你算什么,你当然算他媳妇了。”王氏把切好的萝卜放在锅里,拿起铲子铲了一番,盖上锅盖,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很是认真道,“他不搭理你,是因为跟你不熟,等成亲后就好了,男人嘛,就是这样,他知道你是他媳妇,总得在你面前立立规矩,等你有了孩子,他肯定会对你好的,当初买你的时候,我就找白牡丹给你们算过了,你八字旺夫,泽哥儿只有娶了你,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这不是灵验了嘛!” 花椒:“……” 她八字旺夫? 怎么没人告诉过她呢? 想到这里,花椒理直气壮道:“娘,虎啸岗那边的栗子挺多的,家里也吃不完,我打算过了年去镇上码头试试,您觉得怎么样?” 她可是有旺夫命的。 发财肯定妥妥地。 “你想去就去吧,能卖几个钱也是好的。”王氏很是痛快地答应下来,顿了顿,又道,“到时候让莺子跟你一起去就是。” “不用了,让安哥儿跟我一起吧!”花椒从善如流道,“安哥儿喜欢跟我在一起。” 她跟裴莺不对付。 不能在一起共事的。 “也行。”王氏点点头,起身朝炕上看了看,压低声音神秘道,“到时候你卖的钱不要给你奶,要是她问的话,你就说我让你买盐巴了,你奶那个人,死抠死抠的,要是入了她的手,可是半点吐不出来的,你得长个心眼才行,连你大哥那样的老实人去镇上卖东西,也是交一半留一半的。” “行,我知道了。”花椒会意。 既然大家都这样做,那她以后就方便多了。 原本她就没打算把卖的钱上交给袁老太太。 花椒之前做过猪皮冻,这次也没有失手,放凉后切成长条装了两盘,一盘放了辣椒油,一盘没放,清爽可口,众人吃得很过瘾,尤其是裴春山,吃完又下去切了一盘,舀上满满一大勺辣椒油端了上来,咧嘴笑道:“花椒做的这猪皮冻真好吃,早知道咱们把猪皮都留下来,我尝着比肉都好吃呢!” “味道的确不错。”袁老太太牙口不好,就喜欢这样软糯的饭食,吃完很是心满意足,嘱咐王氏,“以后让花椒多帮你做饭,我就喜欢吃这样的饭菜。” “弟妹这是跟苏婶学的吧?”柳氏看了裴泽一眼,不怀好意道,“听说苏婶在镇上码头的生意老红火了,除了包子还有各种小咸菜啥的,在咱们桐花村,苏婶可是个能人,没有她不会做的菜。” 就苏贤对花椒的那点花花肠子,当她不知道吗? 她就是得让裴泽知道知道,这个花椒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提苏婶,裴莺警惕地看了看花椒,问道:“真的是苏婶教你的?” 苏贤一回来,她就天天往隔壁跑。 奇怪她怎么没看见花椒去苏家呢? “当然不是真的,是我自己会的。”花椒最烦柳氏和裴莺幸灾乐祸的样子,大言不惭道,“别说是猪皮冻了,我还会做佛跳墙呢,你们去问问苏婶,她听说过佛跳墙吗?” 柳氏和裴莺面面相觑。 佛跳墙是什么? “你会做佛跳墙?”裴泽突然开口问道。 佛跳墙是宫廷御菜。 她一个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第19章 吃过佛跳墙的男人 “当然,只要有食材,我就能做出来。”花椒坦然看着他,问道,“你吃过佛跳墙?” 其实她会不会做不重要。 重要的是佛跳墙用料繁琐昂贵。 寻常人家根本就凑不齐这些食材。 “吃过一次。”裴泽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小姑娘眸光灵动,小狐狸般仰头看着他,并无农家女子的忸怩和羞涩,反而像个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他移开目光,从容道,“当时足足等了三个时辰才吃上这道菜,味道非寻常菜可以比拟,的确是人间美味。” “你等了三个时辰能吃上佛跳墙已经很不错了。”花椒低头挑了一根菜,放在嘴里嚼着,淡淡道,“若是饭馆酒楼也就罢了,如果是自己家要准备这些食材,怕是得提前准备一个月才行。” 吃过佛跳墙的男人,手头肯定有钱。 鉴定完毕。 “这倒也是。”裴泽微微颔首,又抬头疑惑地看着她,“你是在哪里看到的食谱?” 就凭她知道佛跳墙这道菜就足够让他吃惊的了。 更别说会做了。 “前些日子我在后山捡到一本书,那本书上写的。”花椒一本正经地胡扯,“现在那本书还在的,我每次过去,都会过去翻翻看,也就记住了一些菜的做法。” “我怎么没看见呢?”裴莺不相信。 “你没看见是你的问题。”花椒不以为然道,“我觉得失主肯定会回来找,所以就放在原来的地方没拿回来。” “是苏贤故意放在那里给你看的吧?”柳氏捂嘴笑,“这后山荒无人烟的,谁会把书丢在那里。” “如果你非要说是他的,那我就把书拿回来,你给他送去就是!”花椒毫不客气道,“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我跟苏贤往一块凑,唯恐天下不乱吗?” “好了,据我所知,邻村也有人在后山看书,花椒给人放在原处是对的。”裴春山轻咳了一声,“大过年的,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快吃饭吧!” 柳氏知趣地闭了嘴。 “三哥,佛跳墙是什么?”裴安吃得满嘴流油,小猫般凑过来问,“是用石头做的吗?” 众人哄笑。 “你这孩子,石头做的哪能咬动?”王氏笑道,“快吃饭吧,咱们家的这些肉不比那个佛跳墙差。” 裴润和裴满一声不吭,只顾埋头吃饭。 说什么佛跳墙,野猪肉这么香,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吃完饭,裴春山领着一家人毕恭毕敬地给袁老太太磕头拜年问好。 袁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 每人分了一个铜板的压岁钱。 柳氏见袁老太太高兴,趁机道:“奶,他二叔的事也得赶紧操办起来,趁正月里,得赶紧让他们相看相看,把亲事定下来再说。” 只要老二成了亲,那分家就有希望了。 这么一大家子混在一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尤其是裴泽,说什么要包三十年的山头,肯定得赔死! “行,那就让他们初六来吧!”袁老太太掐指算了算,“如果相看成了,趁着家里有猪肉,二月里就能娶,先看看他们家什么条件吧!” 柳氏道是。 初四裴润和柳氏带着两个孩子回门。 王氏也极力怂恿花椒跟裴泽回花家岭一趟,虽说花椒是他们家买来的媳妇,不回去也没什么,但王氏还是想借此机会撮合裴泽和花椒,如果老二的事成了,她就立马安排裴泽和花椒成亲,她担心裴泽在家住不惯,哪天心血来潮又跑去西北了。 花椒一口拒绝。 说不想回花家去。 人家都把她卖了,她还回去干吗? 何况,她就是回去,也不会跟裴泽一起回去的。 裴泽也说不去。 他不想娶她,更不想陪她回娘家。 王氏不敢数落儿子,就去花椒屋里劝花椒:“你让老三陪你回娘家,是想让你家里人看看女婿,他不去你得劝他,怎么你也不回去?你放心,我给你带斤猪肉,让你家里人看看,我们家没有亏待你。” “得,您还是省了那一斤猪肉吧,我不回去。”花椒坐在炕上,埋头编背篓,她问过裴润了,裴润说码头那边过了正月十五就开市了,人挺多的,她打算这几天去后山多捡点板栗,回来炒熟去卖,反正虎啸岗那边的板栗挺多的,货源她不担心。 “那你就多去你男人屋里坐坐啊!”王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花椒,倚着床边坐下,望着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小房间,继续道,“我问过他了,他在外面没有女人,他说不想成亲,不是看不上你,而是一个人习惯了,不想身边有人管束着,花椒,如果他在外面有媳妇了,那我也就不用替你们操这个心了,但他现在没有,所以你得主动点。” “他跟我说了,说是不会娶我。”花椒直言道,“娘,以后您就拿我当女儿养吧,等我赚了钱,我孝顺您。” “那怎么行,媳妇就是媳妇,哪有当女儿养的?”王氏嗔怪道,“自古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得听我和你爹的,我们让他娶你,他就得娶你,改天我给你拿过布料来,你把你自己的嫁衣给做了,等过了三月,我就张罗着给你们成亲圆房,我瞧着他愿意跟你谈论什么佛跳墙,下次你就给他做佛跳墙,他肯定喜欢你……” 花椒哭笑不得,刚想说什么,就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老三在家吗?” “黄叔,您来了,快请进。”裴泽应声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把黄金树请进了自己屋,王氏起身往外走,“是里长来了,我出去看看。” 花椒继续编织背篓。 裴泽有没有女人,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吃饱了撑的,主动跟他套近乎,她又不喜欢他。 黄金树唾沫横飞地坐在炕边道:“昨儿我去镇上看我姑,路上可巧碰到了吴知县,我便把你要包虎啸岗的事跟他提了提,吴知县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有人要种药材衙门也不反对,三十年的话,租金给九十两就行。” 九十两? 王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多谢黄叔帮忙。”裴泽欣然答应,展颜道,“那我正月十六那天就去衙门签文书如何?” “行。”黄金树点点头,笑道,“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这事保准能成,就是这银子,你得提前准备好……” 说着,他又狐疑地看着裴泽,问道,“老三,你有这么多银子吗?” 那是九十两啊! “他哪有那么多银子啊!”王氏嘴角扯了扯,讪讪道,“我们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这些年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老三,别说九十两了,就是九两银子,家里也拿不出来啊!” 黄金树又看裴泽。 “黄叔放心,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裴泽淡淡道,“银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待黄金树走后,王氏又低声问裴泽:“老三,你跟娘说实话,你手里到底有多少银子?” 第20章 相看 “娘,我回来的时候,身上的银子都换成了布料跟种子,我现在手里没有银子。”裴泽坦然道,“您放心,银子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不会让家里跟着受累的。” 他所做的一切不方便跟家里人说。 也不想说。 “你两手空空的,怎么解决啊!”王氏急得直跺脚,“那是九十两啊,而且你在后山搞那些药材,一年半载的也看不到收成,咱们这个家,经不起折腾了的。” 黄金树说让他尽快准备好银子。 这么短的时间,他是要去偷还是要去抢? “这是我的事,您不要操心了。”裴泽面无表情地看着王氏,蹙眉道,“明天我要出一趟远门,约莫着七八天才能回来,您跟爹不要担心。” “你去哪里?”王氏警惕地看着他,“你不会是又要离开我们吧?” 她就说,在外面闯荡惯了的人,在家里是呆不住的。 “娘,您想哪里去了,我要包山头啊,我能去哪里?”裴泽哭笑不得,起身道,“好了,我出去串串门,找七爷说说话。” “三哥我也去。”裴安从门外探进头,裴泽上前牵过他的手,展颜道:“好,一起去。” “三哥你的手好硬,全是老茧!”裴安捏了捏他的手,认真端详道,“咦,这里还有个刀疤,是怎么弄上的?” 裴泽笑而不语。 拉着他出了门,去了汪七家。 汪七家在村东头。 家里的房子很是气派,正房侧房一共八间,在桐花村是数一数二的。 兄弟俩还没到门口,就见一条大黄狗从院子里冲了出来狂叫,裴安吓得直往裴泽身后躲,裴泽一把抱起他,安慰道:“不怕,它不会咬你的。” 汪七笑着迎出来:“老三来了,快请进。” 说着,又训斥黄狗:“大黄,这是自己人,边上呆着去。” 大黄灰溜溜地去了墙根趴下。 “老三来了!”汪七老妻杨氏见是裴泽兄弟来了,很是高兴地把两人迎了进来,用袖子擦着眼角道,“你可算回来了,这些年你爹娘盼你盼的,心都碎了!” 裴泽领着裴安进了屋,冲两人作揖:“七爷七婶,过年好。” “好好好。”杨氏又是泡茶又是准备栗子,笑道,“快炕上坐,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婶子给你们包饺子吃。” 她家老头子不过是帮忙抬了抬猪,就分了二十斤猪肉。 见了裴泽,杨氏心里很高兴。 “那就有劳婶子了。”裴泽也不推辞,撩袍上炕坐下。 裴安规规矩矩地坐在他身边,一声不吭地从盘子里抓着栗子啃,低声道:“三哥,七婶家的栗子不如三嫂做的好吃。” “一点没错,的确不如你三嫂做得好吃。”汪七哈哈笑。 茶过三巡。 两人就聊到了包山头的事,汪七拍拍胸脯道:“如果手头紧,就尽管开口,多了没有,二三十两银子还是能拿出来的。” “我有办法的。”裴泽淡淡道,“不劳七爷了。” 汪七点点头,又问道:“老三,听说西北那边的战事停了以后,秦王殿下回京继了帝位,是真的吗?” 他知道这几年西北那边一直有战事,并不太平。 山匪强盗也跟着起哄,各占山头鱼肉百姓,每每去西北进货,他都是提心吊胆,唯恐被人拦了路,以至于每次去,都不得不雇镖局的人随行保护。 “是真的。”裴泽微微颔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沉声道,“新帝英勇,二十年内西北边境应该是太平无虞的。” “那敢情好。”汪七眼前一亮,“以后我去西北进货,就不用再跟镖局的人打交道了,能省一大笔银子呢!” 说着,又叹道:“我虽然不经常去西北,但我听涂老板说,这一仗足足打了十年,这些年要不是李全胜大将军英勇无双,谋略过人,这仗还得打下去。” 裴泽点点头,沉默不语。 “对了老三,你在西北多年,可曾见过李全胜大将军?”汪七问道。 这些年,他只要一入西北,就能听到李大将军的威名。 人人都说,李大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常常让敌军闻风丧胆,不战而退。 “没有。”裴泽淡淡道,“这些年我跟着恩公到处做生意,也不是常年呆在西北,有次还来到咱们桐州,只是,那时候我记忆全无,也不记得自己就是桐州人。” “唉,这些年你也是不容易啊!”汪七拿起茶壶给裴泽倒茶,又抓了一把香油果子给裴安,笑道,“你瞧瞧,你走的时候,安哥儿还没有出生,现在他都这么大了呢!” 裴泽笑笑,没吱声。 裴安偎依在裴安身边津津有味地吃着香油果子。 初五一大早,裴泽就出了门,连早饭都没有吃。 王氏一直送到村口,再三嘱咐他早点回来,不要让家里担心,回到家还不放心,又打发裴春山去追裴泽:“你跟他一起去,看他到底去做什么了。” “你放心,他会回来的。”裴春山哭笑不得,“他跟我说了,是去拜访桐州的一个老朋友,你瞎操什么心。” “唉,他什么都不跟我说。”王氏叹气。 裴安听说裴泽出了院门,干脆哭了起来:“我要跟着三哥一起去,你们怎么不叫醒我,三哥走了,是不是不回来了!” “回来,他回来的。”王氏指着花椒那屋道,“你看,你三嫂还在的,你三哥肯定回来的。” 裴安一想也是,擦了擦眼泪,进了花椒那屋,见花椒正在编背篓,便问道:“三嫂,你编背篓干嘛?” “去卖栗子呀!”花椒手里的动作不停,随口问道,“过了十五我就去,你去不去?” “去,我去!”裴安破涕为笑,“我带你去码头那边卖,卖了钱,咱们买肉包子吃。” “好,那就这么定了。”花椒莞尔。 第二天,裴春花按照约定就带着杨柳村的杨六姑娘来家里相看裴满。 杨六姑娘长得不高,但肤色白净,单眼皮,樱桃口,模样还算耐看,腰肢纤纤,走起路莲步盈盈,第一次来婆家相看,她似乎并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涩害羞,反而很是大胆地环顾左右,见了裴满,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坐在炕边,不停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袁老太太喜得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夸道:“瞧瞧,这姑娘长得真不错,腰是腰,胯是胯,哎呀呀,年轻就是好啊,看这小手白的。” 主要是臀圆,是个好生养的。 不像那个花椒,瘦得跟竹竿一样。 王氏也坐在炕边打量杨六姑娘。 她一看这姑娘,就不喜欢,哪有一进婆家就到处乱看的,肯定不是个省油的灯。 “娘,您可算看对了。”裴春花是媒人,又是姑姑,心安理得地坐在炕头上,唾沫横飞道,“杨家有七个闺女,可村里都说,最好看的就是咱们六姑娘,六姑娘,你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说,俺们能应了你的,一准应。” “听说,你们家买了一个媳妇花了三两银子?”杨六姑娘也不含糊,理直气壮道,“俺娘说了,俺的聘礼,不能低于这个数,其他的,都好说。” 王氏一听就火了。 第21章 四个女人一台戏 “杨六姑娘,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咱们也好好论道论道,我们家买了一个媳妇的确是花了三两银子,但我们买媳妇是为了冲喜,眼下我家老三也回来了,我们这个媳妇也买得值。”王氏瞧着杨六姑娘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来气,不冷不热道,“只是这些事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要是进门的话,就是明媒正娶,不用扯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聘礼也没多没少,主要是看婆家的实力。 依裴家如今的情况来看,是不可能出三两银子聘礼的。 想得美! 柳氏没吱声,不动声色地坐山观虎斗。 要是杨六姑娘的聘礼是三两银子,那她也得开口跟公婆要聘礼,当初裴家去她家下聘的聘礼,最多值一两银子,如果杨六姑娘也是三两,那她也得让裴家把那二两聘礼补回来。 “买的是媳妇,娶的也是媳妇,怎么你们裴家的媳妇还有个三六九等?”杨六姑娘眸光流转地看了看裴满,盈盈起身道,“既然你们不待见我,那我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说着,又冲裴满笑笑,“看来,你我是注定没有缘分了。” 裴满被杨六姑娘这一笑,笑得整个身子都酥了,忙伸手拦住她,急声道:“你别走,我不让你走,咱们都商量商量,他们不应,我应,你说什么我都应,我去码头扛包也得把聘礼给你凑齐。” 说完,裴满又冲王氏甩脸子道:“老三的媳妇能花三两银子,为什么我的就不能?难道就因为我不是你养的吗?这事你说了不算,我等我爹回来商议。” 好不容易有人愿意跟他。 他可不想错过这个杨六姑娘。 后娘就是后娘。 “就是,咱们好好商量商量再说。”裴春花当然不会让杨六姑娘这样走了,笑盈盈地拉住她,硬是让她上炕坐下,又拉着脸对王氏道,“大嫂,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大家第一次见面,不要闹得这么僵,咱娘还没说话呢!” “怎么?难道我在这个家里就没资格说话了吗?”王氏白了裴春花一眼,又扭头看袁老太太,“娘,当初老三是怎么失踪的,您比谁都清楚,也是您去找人算卦才说要买媳妇冲喜的,难道说这些事也要跟老二的亲事扯一起吗?” 当初要不是为了救老二,老三能出事? 一个个的,一点良心都没有。 “大山媳妇,这事我跟大山商量再说。”袁老太太冷着脸道,“当家的还没露面呢,你一开口就把人家给撵了?哪有这么当后娘的?老二老三都是我孙子,我可是要一碗水端平的。” 要她说,三两就三两呗! 只要老二能娶上媳妇就行。 反正家里就是欠债,她儿子也不会亏待了她一个老婆子。 “行,那你们慢慢商量吧!”王氏抬脚就走,走了几步,又冷声道,“反正我丑话说在前面,有多少家底就下多少聘礼,如果非得攀老三媳妇的话,那也不要紧,就照买的媳妇来娶就是,娶过来以后就不要跟娘家来往了。”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杨六姑娘咬唇道,“明明是你们要我提条件的,我提了条件,你们又说我扯有的没的,我才不稀得嫁过来呢!” “六姑娘你不要担心这些,我大嫂一个人也说了不算。”裴春花一把拉住她,大言不惭道,“这个家是我娘和我大哥做主,再不济还有我这个当姑的。” 王氏呵呵两声。 摔门走了出去。 裴春花脑袋被驴踢了说这样的话,好啊,那她这个当姑的来当这个家好了。 “六姑娘你放心,我老婆子还在呢!”袁老太太不搭理王氏,往杨六姑娘身边靠了靠,语重心长道,“你说的这些是后话,我现在就问你,你对我这孙子,中意不?” 裴满下意识地理了理衣衫,目光灼热地盯着杨六姑娘看。 他觉得他是他们三兄弟当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要不是家境不好,肯定会有好多姑娘喜欢他的。 “我都问到聘礼了,你们说呢?”杨六姑娘眼睛忽闪忽闪地问道。 “奶,她中意俺呢!”裴满大喜,信誓旦旦道,“六姑娘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我相信你。”杨六姑娘甩着小帕子,捂嘴咯咯笑。 她都听说了,裴家过年的时候到处分猪肉给村里人。 家境殷实着呢! 至少比她之前相看的那几家都要好,听说至今裴家还有好多猪肉呢! “哎呀呀,这就是缘分哪!”裴春花也很高兴,拍手道,“之前啊,六姑娘也相看过几家,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的,就是没相看成,现在看来,可不就是咱们满哥儿的媳妇嘛!” 正说着,裴春山一步跨了进来,见了杨六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道:“娘,你们聊,我去把猪肉切了,好好招待六姑娘吃饭。” “六姑娘,瞧你这个公公,要亲自给你准备肉呢!”袁老太太咧嘴笑道,“快去吧,咱们吃了饭再慢慢商议。” 裴春山应声去了灶房。 灶房里冷冷清清的,王氏不知去向,裴春山最是了解王氏,叹了一声,抬脚进了里屋,见王氏正躺着炕上装睡,便上前晃了晃她:“他娘,人都来了,咱们得招待啊!” “哼,你妹妹说了,这个家是你娘跟你妹做主,要招待,找你妹去啊!”王氏一骨碌爬起来,气急败坏道,“姓裴的我告诉你,六姑娘要三两银子的聘礼,这事绝对不能答应,买的是买的,娶的是娶的,不一样的。” “消消气,这事以后再商量。”裴春山会意,陪着笑脸道,“一切都是后话,咱们先把眼前这顿饭应付过去再说,我都听你的。” “当真?”王氏有点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了。”裴春山上前揽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低语道,“我知道你又当婆婆,又当媳妇的,过得不容易,可老二年纪也不小了,咱们总得给他张罗个媳妇不是?等他有了媳妇,咱们才好给老三张罗着圆房啥的不是?” 男人炙热的鼻息喷在她耳边,王氏微微有些脸热,嗔怪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你听你娘跟你妹的,我饶不了你。” “哪能呢,你是我的媳妇,我听你的。”裴春山拍拍胸脯。 “这还差不多。”王氏这才从炕上爬起来去灶房准备饭菜,高声喊柳氏和花椒过来帮忙做饭,没法子,人都来了,她总不能真的把这个六姑娘给撵了不是。 第22章 她有旺夫命 裴春山足足割了三四斤肉让王氏招待杨六姑娘。 王氏心疼地直吸凉气。 万一成不了,岂不是让杨六姑娘占了大便宜? 如果成了,她就更闹心,那是个什么玩意啊! “套个麻雀还得撒几颗谷子呢,何况是娶媳妇。”裴春山亲自动手洗完肉交给王氏,嘱咐道,“成不成的先不说,咱们可不能让乡亲们说咱们小气,你得多替老三老四想想。” 王氏这才不情不愿地动手做饭。 其实她知道裴春山说得也没错,裴家还得在桐花村做人呢! 许是碍于裴春山在家,柳氏显得格外勤快,爹娘的叫个不停,就连裴春花也有说有笑地下来帮忙端饭,不时夸张地大笑几声,听起来家里也是其乐融融的样子。 因为是女客,除了裴满,裴春山和裴润都自觉地端了饭去了裴泽屋里吃,花椒原本也想端了饭去自己屋吃的,却不想裴春花出奇地热情,硬是拉着她上炕,笑道:“你是弟媳妇,怎么也得见见新二嫂,你们妯娌好好相处,咱们家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的。” 花椒只得上了炕。 也行吧,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先看看这个杨六姑娘是啥人吧! “这是三弟妹啊!”杨六姑娘迅速地打量了一眼花椒,笑道,“我早就听我们村的人说,你是裴家买来的冲喜的,八字旺夫,现在看来,还真是的,老三一回来就打到了野猪,刚刚听姑姑说家里还要包山头,看来是赚了不少银子了。” 也就是说,后山也是他们裴家的了。 嗯,这家的家底还挺殷实的。 “哪有你说得那么好,野猪打到了不假,但包山头的银子还没有着落呢!”王氏夹了一筷子肉给裴莺,又夹了一筷子给花椒,冷声道,“这不,我家老三出去张罗银子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张罗到呢!” “敢赊才能赚嘛!”裴春花吃得满嘴流油,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对王氏道,“大嫂,你就不要担心了,人家老三外出闯荡这么多年,心里肯定是有数的,亏不了的。” 说着,又冲花椒笑笑:“算卦的说花椒八字旺夫,既然旺夫,那老三做什么事都能成的。” “姑说得对,三弟妹的确是有旺夫命的。”柳氏掩嘴笑道,“要不然,咱家哪肯出三两银子呢?” 呵呵,什么旺夫命……她就等着看裴泽亏死。 然后,就分家。 “那我倒要看看,值三两银子的媳妇,能把这个家旺成什么样!”杨六姑娘咯咯笑,对她来说,花椒旺夫不旺夫的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家里能吃上猪肉,包个山头,就足够她娘家人长脸的了。 “你也旺夫,你也值三两银子。”裴满嘿嘿笑,一个劲地往杨六姑娘碗里夹肉,他还没见过哪个姑娘跟杨六姑娘一样风情万种,他想过了,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娶到手。 “算命的话你们也信啊!”裴莺冷笑,“我三哥打野猪的时候,花椒又不在,包山头她也帮不上忙,算哪门子旺夫。” 花椒脾气不好,跟她不对付。 她听不得别人夸花椒。 “那也是因为我来你们家,你哥才回来的。”花椒气死人不偿命地笑道,“所以你能吃上猪肉,首先得感谢我,因为我旺夫。” “花椒说的没错,就是因为她进了咱家门,你三哥才回来嘛!”袁老太太吃了满满一碗肉,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难得附和道,“如果你三哥不回来,咱们也没有这野猪肉吃,小姑娘家家的,嫂子们聊天,你不要插嘴。” “吃饭堵不上你的嘴。”王氏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肉。 裴莺这才闭了嘴。 花椒笑笑,继续吃饭。 谁怕谁啊! 待送走杨六姑娘,袁老太太便跟裴春山裴春花商量裴满跟杨六姑娘的事,王氏也在,不动声色道:“娘,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哪有三两银子当聘礼?” “大嫂,老三包山头的九十两银子都敢答应,还不能挤出来点给老二娶媳妇?”裴春花冷笑,“你没看到老二很中意杨六姑娘吗?错过了这家,可就不好找下家了。” 就冲裴满这个名声,谁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 也就杨家不嫌弃。 “他姑,我们家的事情你能不能不插嘴?”王氏恼火道,“我们都在呢,有你插话的份吗?” “就算我当姑的不插话,那作为媒人还不兴我说句话吗?”裴春花也毫不客气道,“人家姑娘都说出条件了,你们家应不应的,总得给人家个回话吧?”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袁老太太吃饱喝足,有些犯困,不耐烦道,“这不是在商量嘛,大山,你说,杨六姑娘要三两银子的聘礼,你应还是不应?” “娘,不能跟花椒比,花椒是买的……”裴春山轻咳道,“我打听过了,杨柳村下聘还是老规矩,一两银子就够了,咱们还是按照规矩来吧!” “可人家说了,得三两才行。”裴满急声道,“爹,我都答应人家了。” “那还商量什么?”王氏冷笑,“谁答应的,谁出银子就是。” “老三能出去借银子包山头,那我为什么不能借银子娶媳妇?”裴满不服气道,“反正到头来也不是我一个人还债打饥荒,你们等着,我这就出去借银子。” 说着,抬腿就往外走。 “你给我回来。”裴春山厉声道,“老三借银子包山头是为了赚钱,跟你能一样吗?” “都是借钱怎么就不一样了?”裴满一心想娶杨六姑娘,脸红脖子粗道,“反正杨六姑娘我是娶定了,你们看着办吧!” “我们还没商量好呢,你倒是答应了,看我不打死你!”裴春山气得要打裴满,裴满不躲不闪,径自往裴春山身边站,“你打吧,打死我就省了三两银子了。” “哥,你这是干什么?”裴春花一把拉住裴春山,推开裴满,“有事好商量,不要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这是喜事啊!” 裴满气得摔门而去。 “你们看看他这个态度!”裴春山气了个倒仰,裴春花硬是拉着他坐下,劝道,“都是自己孩子,就不要生气了,还是好好想想这事吧!” “老三出门是不是借银子去了?”袁老太太问王氏。 “应该是吧!”王氏没好气道,“要不然,他大正月的,出去干嘛?” “那就等老三回来再说吧!”袁老太太冲众人摆摆手,不耐烦道,“如果老三愿意给他二哥出这三两银子,那咱们也没话说。” 虱子多了不咬人。 债多了不压身,反正都借了九十两了,也不差这三两吧! 一直到正月十五,裴泽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第23章 去镇上卖糖炒栗子 一进门就听王氏说起此事。 裴泽一口答应下来:“行,那就给二哥张罗婚事吧,这三两银子我出了。” “老三,你先听娘说,这事你不能答应。”王氏当即黑了脸,低声道,“你说你没借到银子,连山头也不包了。” 凭啥她儿子借的银子,给老二娶媳妇? 她越想越生气。 “娘,二哥这个年纪了,也该成亲了。”裴泽自然不会听王氏的,淡淡道,“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您不要气了,银子咱们慢慢赚。” 王氏见裴泽说得轻松。 当即掉了眼泪:“你也看到了,这么一大家子挤在一起,迟早得把你娘累死,你说分家吧,你奶不肯,你爹怕是也不同意,一时半会儿的也分不了,你包山头又是一大笔银子,再加上你二哥这事,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裴春山和裴润就知道在地里干活,一年下来也就是挣个温饱。 裴满这几年不在家,在外面晃荡的穷困潦倒,回来又是两手空空,屁也没带回来。 裴泽要是包山头再赔了,那这日子是真的没法过了。 “我知道娘的难处。”裴泽点点头,沉吟道,“要不这样,等我二哥成亲后,咱们商量分家的事,如果大家愿意分,那就分,如果不愿意的话,那大家就劲往一处使,家务活也不能让您一个人做的,您放心,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知道他娘辛苦。 但他也不愿意因为银子耽误了他二哥的亲事。 “这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王氏擦擦眼泪道,“你在外面的事情我们不知道,家里给你找的媳妇,你也不要,你知道不知道,娘为这事天天睡不着,就怕一觉醒来,你不在娘身边了……” 这几天,她天天做噩梦。 梦见裴泽回不来了…… “娘,您放心,我不会走的。”裴泽笑笑,起身从锅里舀了热水,倒进木盆里洗了脸,又把布巾搭在木架上,脱鞋上了炕,倚在被褥上道,“我都包了三十年山头了,您怎么还担心我走呢?” 王氏一想也是。 也不哭了,才言归正传:“那你答应娘,等你二哥成亲后,你就跟花椒圆房。” 花椒之前是唯唯诺诺的,自从那次砍伤了裴满,不知道怎的就变得厉害起来了,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挺勤快的,又是花钱买的,裴家不能说不要就不要的。 裴泽一听圆房,微微蹙眉:“这事以后再说吧!” 那么小的丫头,他成什么人了…… “那你借到银子了吗?跟谁借的?”王氏继续追问。 “我没出去借银子,而是把随身带的一个小玩意拿去桐州当铺当了。”裴泽哭笑不得道,“除去包山头的租金,手头上刚好还剩下一些,等我明天去县衙把这事办妥了,剩下的全都交给娘保管就是。” “不用交给娘,你自己拿着就好。”王氏警惕地打开门,往外看了看,又退回来悄声道,“家里的银子都是你奶拿着,你留着当私房钱就行,娘要买什么就去跟你奶要。” “好。”裴泽淡淡应道。 裴满得知裴泽愿意出三两银子给他娶亲,一蹦三丈高,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裴春花。 裴春花喜出望外。 颠颠地回来跟袁老太太商量此事:“这事赶早不赶迟,趁着家里还有猪肉,把这事给办了吧!” “行,那我明天就去找刘麻子算算,让他帮忙给找个好日子。”袁老太太也觉得趁着有肉,得赶紧操办,裴春山自然没什么意见,王氏想到他之前说过的话,顿觉被这个男人糊弄了,整整一天都没有搭理他。 裴春山自知理亏。 为了息事宁人,吃完饭就扛着锄头去了地里干活。 裴家为了裴满的事,沸沸扬扬了好几天。 花椒对这些事充耳不闻,也一点都没有闲着,领着裴安去后山捡回来好几筐栗子,全都堆在她的小床上,就连元宵节这天也没闲着,用自己屋里的小泥锅炒了小半袋子栗子,找了些宽叶蒲草把栗子分别包起来,打算明天领着裴安去镇上码头卖,因为用了一些糖,袁老太太很是不高兴,做生意哪有这么好做的,别再卖不了赔了。 王氏自然站在花椒这边:“卖不了拿回来自己吃了就是,怎么会赔了?” 袁老太太想到糖炒栗子的确好吃,也没再说什么,裴泽都愿意出三两银子给裴满娶媳妇,她再计较一些糖,也没什么意思,要是让老三误会了就不好了。 裴安最是高兴,当即表示:“三嫂放心,那些地方我熟,咱们早点去,保准能找个好地脚。” “等卖了钱,我带你吃好吃的。”花椒并不理会袁老太太的态度,等卖了钱,再给她买些糖回来就是,这世上就没有无本生意,在这个家里,她只要跟王氏处理好关系就行,其他人,爱咋咋地。 裴安雀跃。 第二天,花椒早早起床,从灶房里拿了两个玉米饼揣在怀里,叫上裴安就出了门,刚出村口,就见裴泽从后面赶了上来,不声不响地跟在两人身后。 “三哥,你怎么来了?”裴安脸都没有洗,仰着花猫一样的脸问道,“你要跟我们一起去码头卖货吗?” “我去办点事,刚好跟你们一起。”裴泽摸着他的头,见花椒背着一筐栗子,伸手道,“我来吧,我送你们去码头那边。” “那就谢谢你了。”花椒知道他要去县衙签包山头的文书,很是爽快地解下背篓递给他,裴泽背上背篓,脚步稳健地往前走,转眼不见了身影,裴安撇嘴道:“三哥走得太快了。” “不着急,咱们慢慢跟着,他不会走远的。”花椒掏出一个玉米饼给裴安,两人边吃边顺着山路往山上爬,不紧不慢地到了山顶,裴泽似乎已经在那里等了多时了,见两人赶上来,才背起背篓自顾自地往前走,花椒无货一身轻,又是下坡,拉着裴安紧跟着裴泽的步伐往前走。 通往码头的长街上,两边都是林林总总的店铺,商家们早就把各自的货物搬到了店外堆在一起,各家小二在高声兜卖生意,操着外地口音身穿绸缎在随意漫步的外乡人,被海风吹得面色潮红的渔民,衣衫褴褛的乞丐,挎着竹篮叫卖的小生意人,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嬉笑叫骂声,交织成一副盛世景象。 四下里弥漫着浓烈的鱼腥味,海的气息包裹着潮湿冷冽的海风,就这样一下子扑到了跟前。 长街的尽头挨着码头的土路上更是挤满了摆摊的人,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 热气腾腾,繁华锦簇。 花椒一时看花了眼,就像是回到了前世乡下热闹非凡的集市一样。 相比之下,她背的这点栗子有些不够看的。 裴泽似乎对这些都司空见惯了,不费吹灰之力地给两人找了个空地,放下背篓对花椒道:“我约莫着得过了晌午才能回来,你要是卖完栗子就先领着安哥儿回去,不要到处乱走。” 说着,又从兜里取出一些铜板给花椒,“饿了就买点吃的,卖不完想回去就回去。” 她这小打小闹的,能挣几个钱。 他就当她领着裴安出来玩了。 “知道了,谢谢你。”花椒接过铜板数了数,冲他笑笑,“算我借你的,等卖了钱,我还你。” 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花椒从背篓里拿出一包栗子扯开,摆在背篓上面当样品供众人品尝,裴安人小鬼大,站在背篓面前吆喝:“看一看,尝一尝,深山糖炒栗子,不香不甜不要钱。” 花椒忍俊不禁,也开始吆喝:“糖炒栗子,一个铜板一包,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两人卖力喊了一气,却无人驻足。 裴安有些泄气,跑到对面跟一家卖包子的跟那家小孩子玩耍。 花椒也很困惑,见临摊卖煎饼果子的老妇人生意很是红火,便主动送给老妇人一包栗子跟她求教,老妇人很是爽快地接了,笑道:“姑娘,这里是南市,大都是当地人过来逛,你在这里卖栗子怕是卖不动,你这栗子得去北市那边卖,那边饭馆多,外地人逛得多,他们对咱们这些当地吃食特别感兴趣呢!” 花椒恍悟,喊上裴安,背起背篓去了北市。 不知道怎地,她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当她回头寻找那双眼睛的时候,却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第24章 吃肉包子 相比南市,北市那边相对要整洁空旷许多。 路边的饭馆酒楼精致奢华,很上档次。 虽然还不到饭点,但码头的船刚刚靠岸,船上的商家们陆续下船到镇上补给,北市的酒楼伙计们已经在门口操着不同的口音吆喝客人:“大盘鸡二十文,羊肉汤十文一碗,麻婆豆腐只要五文喽!” 挎着竹篮叫卖的小摊贩也在人群里来回穿梭着推销茶叶蛋,蝈蝈笼,小竹篮之类的当地特产: “茶叶蛋一文两个喽。” “蝈蝈笼一文四个,小竹篮两文一个喽!” 花椒仔细观察了一番,才在靠近码头的第一个路口处找了块空地继续卖货,果然不多时,就有下船的客商上前问价,花椒忙答道:“一文钱一包,都是在家里提前秤好的,您尽管放心,深山栗子,又甜又绵。” 那客商是个胖胖的中年人,他尝了尝觉得很好吃,一口气买了十包栗子,胖客商告诉花椒,说他们在这里上船后,得走半个多月才能下船,这些栗子刚好在船上吃。 花椒不禁心头微动。 也就是说,码头这边容易存放的吃食会更有销路。 后面的人见胖客商买得多,也陆续过来品尝,尝过的都说很好吃,不到半个时辰,一筐栗子竟然都卖完了,甚至有人尝过却没买到,连声问她什么时候再过来,花椒很是激动,忙道:“明天我还继续来,以后也会每天都在的。” 天哪,竟然都卖完了……好激动! 要不是路程远,她真想再回去再炒一锅过来卖,这也太有市场了。 原本花椒以为能卖一半就不错了,失策失策,早知道多带点来啊! 裴安很是高兴,一蹦三丈高:“三嫂,我要吃肉包子,咱们去买肉包子吃吧!” “走,咱们去吃肉包子。”花椒很是爽快地应下来,艾玛,来这里这么天了,头一次手头上有这么多钱,现在她是看天天也蓝,看树树也绿,看海更是心情舒爽,果然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爽! “三嫂,咱们去南市买肉包子,南市那边的肉包子便宜。”裴安拽着花椒去了南市。 北市的肉包子是两文钱一个,南市那边是五文钱三个,而且个大。 裴安熟门熟路地领着花椒穿过众多摊位去了一家卖包子的摊位前。 这家包子摊前立着一块招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苏记包子。 空地上支了一口大锅,上面放了三层蒸笼,正热气腾腾地冒着热气,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头上包着蓝色布巾正在忙着添柴,给客人端包子,路边放着一排小桌子小凳子,几乎坐满了人。 花椒数出十个铜板让裴安过去买六个包子,裴安高高兴兴地跑过去,喊道:“苏婶,买六个包子。” 苏婶? 花椒这才反应过来。 这是苏贤他娘的包子铺。 虽然,她跟苏贤没什么,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算了,已经坐下来,再走也不合适。 很快,裴安端了六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过来,兴奋道:“三嫂,你快尝尝,苏婶的包子做得可好吃了。” “嗯,快吃吧!”花椒拿筷子夹起来咬了一口,汤汁鲜香,咸淡适中,味道果然很好吃,更重要的是几乎都是瘦肉,一想到这里瘦肉比肥肉便宜,花椒顿觉欣慰。 裴安吃得满嘴流油,更是顾不上说话 吃着吃着,花椒又感觉到了那种锋芒在背的感觉,她悄然斜睨了一眼旁边的桌上,那边有一个戴斗笠的男人正在一声不吭地吃着包子,他斗笠压得很低,花椒看不见他的面容,但凭直觉,这个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花椒当下决定,留在这里等裴泽回来。 其壁无罪,怀璧有罪,她可不想因为几十个铜板枉送了性命,尤其是身边还带了个裴安。 正胡思乱想着,苏婶端了两碗粥放在两人面前,笑盈盈道:“这不是花椒嘛,刚刚看见你,还有谁跟你们一起来了?” “就我们两个,我是来卖栗子的。”花椒冲她笑笑,“苏婶的生意真好啊!” “嗨,也就勉强糊口而已。”苏婶容貌不差,身材也好,就是整天风吹日晒的,肤色有些黝黑,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整个人显得异常干练,她环顾了一眼四下里,索性扯了个板凳坐下来,笑道,“苏贤今年乡试明年会试还要去京城,开销大着呢!” 花椒笑而不语。 都说苏婶是个爽快人,果然爽快! “早就听说裴泽回来了,也没顾上去你家看看,年前我桐州那边的姑母又催得紧,我们母子连年都没在家过。”苏婶见花椒不语,语重心长道,“花椒,我知道你是个可怜的孩子,自从进了裴家的门,吃了不少苦,但如今裴泽回来了,你的日子也熬出头了,你得跟他好好过日子,你终究是裴家的人。” 其实,苏贤的心思,她这个当娘的都懂。 要不是她差点给苏贤下了跪,怕是苏贤真的要带花椒走,唉,那孩子着魔了,他也不想想,等考上举人,什么女人找不到,何必把心思放在一个乡下小丫头身上……还是别人家的媳妇。 “多谢苏婶嘱咐,我自然知道我是裴家的人。”花椒抬头看着她,不动声色道,“我现在过得很好,裴泽也对我好,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到时候,你们别忘了来家里吃喜酒。” 她自然知道苏婶的意思。 不就是想敲打她,让她远离苏贤嘛,她又不是不知道。 当她稀罕苏贤吗? “真的啊,那太好了。”苏婶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如释重负地点头,“到时候我们一定去。” 说着,摸摸裴安的头,起身道,“好好对你三嫂,你三嫂是个勤快人,你们慢慢吃,我去忙去了。” 裴安不明就里,用力点点头:“我跟三嫂关系最好了。” 花椒笑笑,掏出一个铜板给裴安:“去把粥钱付了,咱们不占这个小便宜。” 裴安应声起身把铜板塞给苏婶。 苏婶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哎呀,乡里乡亲的,你们这是干什么,这粥是送给你们的。” “苏婶,亲兄弟明算账,咱们都是做生意的,谁都不容易的。”花椒笑道,“您的包子和粥都好吃,下次我们还来。” 说完,拉着裴安就走。 苏婶不好再去追,只得收了。 还别说,这丫头真的跟之前不一样了呢! 刚刚晌午,裴泽还不见人影。 花椒决定带着裴安好好逛逛,最好把身上的铜板都花光了,省得有人惦记。 果然,身后那个戴斗笠的男人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了上来。 第25章 等他 花椒带着裴安去糖饼铺子里买了两包糖块。 这里的糖块并不是现代那种小糖块,而是像半块砖头那么大的块状麦芽糖,而且糖块的价钱也分了三六九等,颜色越深的越贵,颜色越浅越便宜,花椒挑来挑去,挑了两块质地颜色一般的糖块,花三十文钱买了四块,刚好三斤。 算起来,还是挺贵的。 先前她做糖炒栗子用的糖块,颜色挺深的,就是比鸡蛋还小,是她用水化开,炒栗子的时候,一点一点地洒在栗子上,吃的时候才能尝出一点甜味来,袁老太太之所以舍得拿出来让她炒栗子,是因为那块糖块放得挺久了,听说还是汪七从西北带回来送给袁老太太,让她泡水喝的。 买完糖块,花椒又杂七杂八地买了一些碎花布头,剩下两个铜板买了两串糖葫芦,跟裴安一人一串边吃边在路口等裴泽回来。 都过了晌午了,这人还不回来,真是的。 “三嫂,我三哥是不是以为咱们回家了,自己先走了?”裴安踮着脚望了望路口,津津有味地吃着糖葫芦,“要不,咱们先走吧?” “不用,咱们在这里等着他就行。”花椒眼睛斜睨了一下那个戴斗笠的人,见他依然远远地跟着他们,顿觉连手里的糖葫芦也没那么好吃了,这个人到底想干嘛…… 镇上的人来来往往地,有钱人多得是,干嘛总是盯着她啊! 正想着,就听裴安大声喊道:“三嫂,快看快看,我三哥回来了。” 待裴泽走近,花椒忙迎上去,低声道:“今天有人一直跟踪我们,你快看,就是后面那个戴斗笠的……” 说着,花椒悄然回头看了一眼,惊觉戴斗笠的人已经不见了,见裴泽蹙眉,忙道,“真的有人跟踪我们,刚才还在呢?” “可能是你看错了吧!”裴泽环顾了一眼四下里,不以为然道,“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得晚点才能回去。” “包山头的事情处理好了吗?”花椒问道。 裴泽看了看她,微微颌首道:“已经签了文书了。” “哦。”花椒点点头,疑惑道,“那,你不回去,在这里干嘛?” 她觉得那个戴斗笠的人见了裴泽躲起来了。 而且她断定他肯定没走远。 “我有个朋友在这里开茶楼,多年未见,我去看看他。”裴泽淡淡道,“你们若是不想回去,就跟我一起去,等我跟他说会儿话再跟你们一起回去。” 花椒刚要说好,就见关茂关盛两兄弟笑嘻嘻地从码头那边走过来,关茂挤眉弄眼道:“三哥,花椒,逛街吗?” 两人挺亲密的嘛! 关盛讪讪笑。 “是你们啊!”花椒笑着跟两人打招呼,这才想起兄弟俩是在码头上扛包的,裴春花是挺讨厌的,但关茂关盛两兄弟给她的印象挺好的,起码不那么让人讨厌。 “你们这是要回村吗?”裴泽面无表情地问兄弟俩。 “是的,今天收工早,现在就回去,一起吗?”关茂擦了把汗,摸了摸裴安的头,笑着问道,“玩得高兴吧?” “嗯,吃了肉包子,三嫂可好了。”裴安兴冲冲地答道。 “那你们一起回去吧!”裴泽对花椒道,“跟家里说,我晚点回去,不用等我吃饭了。” “好。”花椒欣然答应。 有关茂关盛兄弟俩在,她就不害怕了。 裴泽转身就走。 关盛上前接过花椒背上的背篓:“我来吧。” “那就谢谢你了。”花椒顺从地把背篓给了关盛。 四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镇子外走去,关茂很是健谈,又问:“不是说二哥要来跟我们一起扛包吗?怎么不见他来呢?” “我也不知道的。”花椒神色冷淡。 她一点都不想提裴满那个畜生。 关茂似乎也想起了这点,知趣地闭了嘴,沉默片刻,又指了指十字路口那边的茶楼,随口道:“看见那家茗香阁了吗?两个月前新开的,听说东家是外地人,奇怪三哥怎么会认识茗香阁东家的。” 花椒笑笑,没吱声。 扭头看了看那家茶楼,他们都不知道,她更不知道啦!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天哪,她惊讶地发现那个戴斗笠的人又出现了,他似乎知道裴泽在茗香阁里面,正不紧不慢地在茶楼附近的路口闲逛,要不是之前花椒早就发现他跟踪她,此时倒也看不出那人有什么异样来,毕竟在镇子上闲逛的人很多也很杂。 怎么办? 要不要去通知裴泽? 想了想,花椒停下脚步道:“你们先带安哥儿回去吧,我有点事要跟,跟你们三哥说。” 那个,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裴泽…… 要不,她跟着喊三哥? 关茂嘿嘿道:“去吧去吧,你跟三哥一起回去就是。” “三嫂我跟你一起去找三哥。”裴安去牵花椒的手,关盛一把拉住他,“你就不要跟着凑热闹了,回家了。” “安哥儿,你跟哥哥们回去,我是有事找你三哥。”花椒冲他摆摆手,转身朝茗香阁走去,茗香阁是个三层茶楼,茶楼门口两侧还栽了一片郁郁层层的翠竹,看上去很是精致典雅。 花椒抬脚走了进去。 立刻有店小二迎上来:“姑娘,里面请,喝什么茶?” “我找人。”花椒直接了当道,“刚刚是不是有个叫裴泽的找你们掌柜的?” “请问你是哪位?”店小二上下打量着她,花椒从善如流道:“我是他的妹妹。” “哦!”店小二恍悟,忙道,“你先里面坐,我去跟裴大哥说一声。” “谢谢你。”花椒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来,一楼约莫着有二三十张茶桌,显然是招待散客用的,桌椅都是统一的红木色,就连楼梯也是红木色的,很上档次。 店小二蹬蹬地上了二楼。 刚走几步,就见裴泽和东家盛明衍从雅间走了出来,店小二忙道:“裴大哥,您妹妹来了,在楼下等您呢!” “哈哈,你妹妹够关心你的。”盛明衍扭头看裴泽,意味深长道,“快去吧,不要让人家等急了。” 刚刚两人在二楼就看见了急匆匆走进来的小姑娘。 一问才知道,小姑娘竟然是裴家给裴泽找的小媳妇,有意思。 “那我就先回去了。”裴泽淡淡道,“你离码头近,这事你多打听,有消息就去村里找我。” “放心,我一准办好。”盛明衍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兄弟我是跟你混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裴泽信步下了楼。 花椒忙起身走到他面前,轻声道:“三,三哥,那个戴斗笠的人就在茶楼外面……” “我知道的。”裴泽看了看她,轻声道,“走吧!” 花椒这才舒了口气。 原来他知道啊,早知道他知道,那她还跑过来报什么信,真是的! “妹子,以后来镇上记得来喝茶。”盛明衍笑眯眯道,“我跟你三哥是兄弟,都是自己人。” “好,谢谢您。”花椒莞尔。 其实她很想知道那个戴斗笠的人是谁。 但裴泽没说,她也不好意思问 两人不声不响地出了镇子,沿着来时的山间的小路,慢慢地爬上那道山梁,四下里树木颇多,山风瑟瑟,从树梢盘旋而过,路上没有一个人,阴森森地,花椒不由地加快步子,一路小跑着跟在裴泽身后,走着走着,裴泽突然停下脚步,花椒一头撞在他身上,顿觉尴尬,忙道:“对不起,我……” “看前面。”裴泽轻咳道。 花椒循声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个戴斗笠的黑衣人无声地出现在前面的山路上,正表情漠然地看着他们…… 第26章 山间遇险 两个黑衣人戴着斗笠,蒙着脸,只露出凶神恶煞般的眼睛。 花椒看不清他们的脸。 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安静,安静得让人窒息惊悚,她下意识地抬手攥住裴泽的衣角,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难以想象,如果是她跟裴安遇到这样的两个人,该怎么办? “不要怕,他们只有四个人。”裴泽知道花椒害怕,扭头看着她,淡淡道,“你往后靠一点,躲到树后去,我不会让他们伤到你的。” 花椒闻言,迅速跑到两人身后的一棵粗树后面,大声道:“我不怕,你小心点。” 等等,明明是两个人,他却说是四个人? 瞬间,又有两个戴斗笠的黑衣人无声无息地落在裴泽面前,其中一人冷声道:“阁下果然是好耳力,你放心,我们从不伤无辜之人,出招吧!” 话音刚落,四人齐齐地扑了上来。 两三个来回后,就见裴泽纵身一跳,跳进了左侧的树林之中,四个黑衣人也紧跟着追了上去,转眼不见了踪迹。 花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二话不说,提着裙摆循声跟了过去。 树影草丛中,五人正在激战。 花椒不敢靠得太近,不声不响地躲在树后偷看。 很快,那四个黑衣人便败下阵来。 其中两个还受了伤,四人交换了眼色,很快退出战斗,朝花椒这边的方向奔来,花椒下意识地缩到树后,却不想还是被他们发现了,花椒一看大事不妙,撒腿朝裴泽奔去,突然一个黑衣人闪电般跑到她面前,扛起她就跑,花椒奋力挣扎,用力捶打着他的后背:“你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不是说,不伤无辜之人吗?” 那黑衣人自然不会听她的,也不说话,发疯般往前跑。 “三哥救我!”花椒大声呼救。 话音刚落,扛她的黑衣人身子晃了晃,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扔下她就跑,裴泽瞬间到了眼前,一把扶住她,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你呢?”花椒拍拍身上的尘土问道。 他除了衣衫下摆被利器划破了一道,其他的倒也没啥。 这人身手还真是了得,太厉害了! “我也没事。”裴泽抬头望了望那四个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蹙眉道,“回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树林。 天色已经不早了,四下里灰蒙蒙,静悄悄地,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走了几步,裴泽主动开口道:“记住,不要跟家里人说起此事,免得他们担心。” “好,你放心,我不会说的。”花椒点点头,一脸崇拜地看着他,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之前做生意的时候,可能得罪了一些人。”裴泽沉吟道,“你放心,他们虽然是道上的,却极其讲规矩,不会对无辜之人动手。” “可刚才……”花椒轻咳道,“刚才他们差点劫持了我呢!” “他们是为了要挟我。”裴泽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面无表情道,“为了以防万一,以后你还是不要去镇上了吧,在家里绣个花什么也不错。” “可是我不会绣花!”花椒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直言道,“反正我迟早会离开你家,我总得给自己寻条出路不是?何况我的糖炒栗子卖得不错,我得每天都去的。” “我虽然不会娶你,但也不会赶你走。”裴泽坦言道,“以后如果你有意中人,尽管告诉我,我会成全的。” “谢谢!”花椒冲他笑笑,随手采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手里把玩着,脚步轻松地走在他身边道,“既然你这么坦诚,那我也就直说了,如果你有了意中人,该带回家的时候,就尽管带回家就是,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的。” 裴泽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没吱声,大踏步往前走。 这人,真是的,走那么快! 花椒揉揉被摔痛了的胳膊,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进门王氏就迎上来问道:“哎呀,安哥儿早就回来了,你们这是去哪里了?” “见了一个朋友,回来晚了。”裴泽率先走到井边洗手,“饿了,吃饭吧!” 王氏又看花椒。 花椒点点头,岔开话题道:“娘,您看见我买的糖块了吗?” “看到了,够你炒好多栗子的了,快吃饭吧!”王氏没有再问,催促道,“我们都吃过了,饭菜我端到泽哥儿屋里热着了,你们去那屋吃吧!” 花椒只得跟着裴泽进了他那屋。 王氏点了油灯,取了饭桌,把饭菜摆了上来,絮絮叨叨道:“以后可不能回来晚了,那后山不但有野猪,还有狼,万一碰上了咋办,怪吓人的。” 饭菜很丰盛。 一盘白菜炖肉,一盘油泼铜钱菜,两个鸡蛋,还有两个白面馒头和两碗菜粥。 花椒心里感叹。 人家裴泽在家里的待遇真好啊! 裴春山紧跟着走进来,笑道:“哪有狼啊,别听你娘瞎说。” “怎么就没狼了?”王氏不悦道,“老猎头都碰见好几回了,还我瞎说,你知道个什么呀!” 裴春山笑笑,不再跟王氏斗嘴,倚在炕边问裴泽:“老三,包山头的事谈妥了吗?” “谈妥了,已经签了文书了。”裴泽挑了一筷子铜钱菜,边吃边道,“后山的事,不用你们操心,等天气暖和了,我就去种药材,不耽误种地。” “你忙你的,地里的活有我跟你大哥呢!”裴春山看了看花椒,又道,“今天你奶去找刘麻子算过了,也给看了日子,说二月十六成亲的日子极好,杨家也同意了呢!” 裴泽点点头,没吱声。 “他爹,咱们可说好了,老二那三两银子的聘礼,可不能算在老三头上。”王氏见裴春山说起裴满的亲事,冷声道,“这事咱娘得拿出点银子来。” “不是说了嘛,家里没那么多银子。”裴春山皱眉道,“如果咱娘有的话,她能不往外拿吗?” “有多少拿多少就是。”王氏冷笑道,“家里一文钱不拿算怎么回事?哪有哥哥成亲,让弟弟出聘礼的,还是你们以为老三的银子是从天上掉的?” 第27章 出事了 花椒昨晚忙到半夜才把栗子炒好。 早上又早起一包包地装好,整齐地码在背篓里,她之前捡回来的栗子约莫着还能卖个十天八天的,而且卖栗子赚个小钱还行,要想赚大钱,还得另想办法才行。 裴莺在隔壁听见动静,倚在门口不冷不热道:“听安哥儿说,你们去苏婶那里吃包子了?她没说苏贤什么时候回来?” “我哪知他什么时候回来?”花椒顿觉可笑,不可思议道,“你自己去问他就是。” “别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好吗?”裴莺冷笑道,“可惜,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等二哥成亲后,你就要跟我三哥圆房了。” 说到圆房的时候,裴莺微微红了脸。 她跟花椒同岁,过了年都十五岁了……可她的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你知道我是你三嫂,就不应该跟我打听苏贤的事,有本事自己去问苏婶就是。”花椒见她脸红,只当是她说起苏贤害羞,正色道,“看在咱俩室友的份上,我劝你对苏贤死心吧,他并不适合你。” 苏贤他娘防她跟防贼一样。 摆明了就是担心她拖苏贤的后腿嘛! 也许在苏婶眼里,十里八乡的女子都会拖她儿子的后腿,都得防着。 裴莺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显然那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你不要乱说好不好,谁说我喜欢苏贤了?”裴莺被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警告道,“以后不准说这样的话。” “你要是不提,我保准不提。”花椒神色淡定。 裴莺放下门帘,愤愤走了出去。 花椒听王氏说裴泽也要去镇上,也就没急着走,把那筐栗子拖出来放在裴泽门口,就去灶房帮王氏把饭菜端到炕上,反正都要去镇上,那就一起喽! 至少裴泽帮她背着栗子,她也省点力气,别的不说,光是翻那道山梁,就够她累的了。 裴春山和裴润裴泽也紧跟着走了进来,袁老太太说裴满去了裴春花家,不在家里吃了。 王氏嘴一撇。 不用说,裴满肯定是去裴春花家里商量他跟杨六姑娘的事,不回来吃拉倒。 吃饭的时候,王氏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又跟袁老太太提起裴满聘礼的事:“娘,今儿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得把聘礼这事说清楚,这三两银子不能让老三出,老三为了包山头,可是把身上最值钱的玉佩都当了的,能不能赚回来还不好说,而且这药材种子极其不好活,春山说那些种子根本不够,以后还得买苗补种呢!” “吃饭呢,不要提这些好不好?”裴春山不耐烦道,“横竖都是家里的银子,再慢慢攒就是。” “现在不提,什么时候提?”王氏白了裴春山一眼,“这事必须说清楚。” “大山媳妇,咱们又没分家,老三的银子可不就是家里的银子嘛!”袁老太太这几天因为裴满的亲事,心情不错,听王氏这样说,当即就沉了脸,“他花那么多银子包山头我都没说什么,怎么你当娘的还计较这区区三两银子呢?” “娘,话不能这么说,老二娶亲是家里的大事,聘礼就应该是家里拿的吧?”王氏自然是向着自己儿子的,冷声道,“如果你们非得说老三的银子也是家里的银子,那咱们可说了,过些日子后山买药苗的银子,您给想办法解决吧!” 裴泽挑挑眉,没吱声。 一声不吭地吃饭。 “家里哪有银子给药苗?”袁老太太不可思议地看着王氏,又扭头看裴泽,叹道,“老三,奶不懂药材的事,既然你都包了山头了,奶也不好说什么,奶觉得种药材不如种庄稼,种庄稼好歹赔不了不是?” 其实她没想到裴泽包山头的事这么顺利。 她以为他不过是说说而已,谁成想,真的包成了。 听说光租金就九十两,她心疼得一晚上没睡着觉,那是九十两啊,她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奶,爹,娘,既然你们提聘礼的事,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柳氏看了看裴润,见他一声不吭屁也不放,心里很是恼火,“都是裴家的媳妇,老二老三的媳妇都花了三两,凭啥我就一两?我娘说了,你们也得把我的聘礼给补上才行。” “补什么补?孩子都这么大了。”裴润吃惊地看着柳氏,“别添乱了成不?” “我那是添乱吗?”柳氏一下子火了,“你个窝囊废,我跟了你算是瞎眼了,我就那么不值钱吗?” “够了,都不要吵了。”裴春山怒喝道,“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吃顿饭?” 柳氏哭着跑了。 “造孽啊!”袁老太太拍着炕泣道,“都跟我伸手要银子,我哪来的银子啊,你们把我老婆子卖了吧!” 花椒嘴角扯了扯。 谁要啊! “娘,您不要哭了。”裴春山手忙脚乱地劝道,“他们不懂事,咱们不跟他们计较。” “你们都逼我,这个家我不当了。”袁老太太嚎道,“我是个罪人啊!” 裴泽挑挑眉,一声不吭地起身下炕。 花椒也放下筷子跟了出去。 这个家动不动就吵架,真是受不了。 裴泽一出门就看见那筐栗子,什么也没说,背起栗子,大踏步往外走。 花椒回屋取了一件外套,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两人一声不吭地往前走,花椒快走几步,跟上他的步伐,随口问道:“三哥,你今天去镇上干嘛?什么时候回来?” “我大概后晌回来。”裴泽扭头看了看她,淡淡道,“如果你害怕走这段山路,就等着我,等我完事去码头那边找你。” 昨天小姑娘受了惊吓。 今天还能鼓起勇气去镇上,倒是让他蛮惊讶的。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花椒等得就是这句话,眉眼弯弯道,“我就在北市那边等你,不见不散。” 裴泽微微颔首。 走了几步,花椒又问道:“昨天那些人不会再来了吧?” “不会了。”裴泽面无表情道。 花椒见他神色冷漠,知趣地没再问。 两人去得早。 船还没有靠岸,好多人都聚集在北市那边翘首等待,冷不丁见来了一个卖栗子的,哗啦一声围了上来,很快卖了半筐,花椒心花怒放,这生意也太好做了吧? 哪知,不一会儿就来了船。 众人纷纷朝码头奔去。 下船的人不多,而且一下船就奔着酒楼客栈去了。 北市也随着冷清下来,来来往往的大都是挑行李的脚夫和闲逛的本地人,老半天的工夫才卖出了四五包,眼看快晌午了,花椒只得背着栗子去了南市碰运气。 时值晌午,正是南市最热闹的时候。 好多人在小摊位上吃饭。 不一会儿,关茂兄弟俩跟裴满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见了花椒,关茂顿感意外:“花椒,你到底捡了多少栗子,怎么天天来呢?” “捡了好多呢!”花椒不看裴满,勉强笑道,“后晌还上工吗?” 裴满扭头看别处。 许是关盛瞧出裴满的尴尬,拽着他去了旁边看捏糖人。 “上,咱梧桐镇这个码头,可是个大码头,听说一会儿还有船来呢!”关茂嘿嘿笑,索性坐在花椒身边,跟她继续闲聊,“三哥跟你一起来的吗?” “嗯,他一会儿过来接我。”花椒从善如流道。 不远处匆匆跑过一小队官兵,朝码头那边的防风林跑去,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紧接着,一个身穿蓝色粗布的小伙计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对关茂道:“茂哥,防风林死了四个人,戴着斗笠,穿着黑衣裳,吓死人了。” “走,咱们去看看。”关茂顿时来了兴趣,撒腿就跑。 众人也跟着他往防风林那边跑。 戴着斗笠的黑衣人? 花椒心里一沉。 难道是裴泽…… 第28章 他的秘密 昨天那四个人逃走的时候,明明好好地,怎么会突然死在了防风林里? 如果裴泽要除掉他们,昨天在树林就解决了,不会这么麻烦吧? 想到这里,花椒也顾不得卖货了。 把背篓放在临摊一个卖菜的老妇人那里让她帮忙看着,也跟着人群去了防风林那边。 防风林栽了好多松树。 跟后山那边不同,这里的松林稀稀拉拉地,地上的落叶也不多,林子里很是空旷。 看热闹的人多,官兵们吆喝着众人不要靠近,说是要保护现场。 花椒挤在人群里好一阵子,才看清躺在地上那四个人的装束。 没错的,的确是昨天袭击她和裴泽的黑衣人。 当初扛她走的那个人斗笠正中多了一道黑线,而此时那个带黑线的斗笠刚好散落在她脚下不远处的草丛里…… 身边有人窃窃私语: “这四个人一看就是黑虎山的土匪,肯定是黑吃黑被人灭了。” “可我听说黑虎山的土匪劫富济贫,是好土匪啊!” “好土匪也有对手的,听说他们跟西北那边最大的匪帮青龙寨是死对头,这四个人十有**是青龙寨的人干的。” “嘘,可不敢提青龙寨,青龙寨的人杀人不眨眼,说不定这里就有他们的人……” 两人不约而同地捂了嘴,悄然退了出去。 花椒:“……” 难道裴泽是青龙寨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怪不得包山头的九十两银子他眼睛不眨地拿了出来,而且对裴满三两银子的聘礼,也是毫不在乎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他一个人能打得过这四个黑衣人……想到这两天她一直跟他同出同进的,花椒越发觉得郁闷,万一他哪天心血来潮,把她弄死…… 天哪,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见关茂关盛他们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花椒不声不响地挤出人群,心情复杂地回了南市。 给她看摊的老妇人见她回来,忙冲她招手道:“姑娘你怎么才回来?刚刚有人来找你呢!” “有人找我,他在哪里?”花椒下意识地觉得是裴泽。 卖菜的那个老妇人指了指前面十字路口道:“他说他是逍遥茶楼的伙计,让你不要卖了,把剩下的栗子送他们茶楼里去。” 花椒一听暗自窃喜,背起背篓就去了逍遥居茶楼。 相比昨天去的茗香阁,逍遥居更像茶楼,一进门就听见锣鼓喧天的嘈杂声,整个茶楼呈回字布局,一楼中间是个偌大的戏台,楼上楼下坐满了人,不时传来阵阵喝彩声,茶楼小伙计认识花椒,见她背着背篓进来,忙笑道:“姑娘你可算来了,刚刚我去买了你一包糖炒栗子,我家掌柜觉得很好吃,便想把你的栗子全都包圆了,我回头去找你,你却不在,是不是去防风林看热闹去了?” “去看了看。”花椒点点头,索性把背篓里的栗子都取出来,放在柜台上,掌柜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方脸宽额,看上去很是精明能干,他笑眯眯地对花椒道:“姑娘,你是梧桐山那边的吧?家里还有多少栗子?” “大概一百斤左右。”花椒如实答道。 花椒这才知道后山就是梧桐山。 其实梧桐山栗子树不少,就是很快被人采摘了,所剩无几。 她捡的这些栗子都是虎啸岗那边的,因为没人去,所以才捡了这么多。 “梧桐山的栗子虽然小,但是又绵又甜,镇上的人很喜欢吃,以后有多少你送多少,生的也行。”掌柜的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们自己炒就行,价钱嘛,跟熟的一样,给你一文钱一斤,但有个条件,你不能在码头那边卖了。” 他们在店里卖当然不会卖一文钱一斤。 但如果小姑娘在码头那边卖得便宜,肯定会影响他店里的生意的,今儿他就看见好几个客人拿着栗子走进来,边喝茶边听戏,所以他才让小伙计去买回来尝了以后,才决定茶楼也卖栗子。 “你们的意思是要买断我的栗子呗!”花椒一听全明白了,沉吟道,“但作为我来说,如果有人出的价格比你们高,我当然会卖给价钱高的,所以你们说的不能卖给别人,我是不能答应的,除非你们拿出足够诚意来,比如两文钱一斤生栗子,我倒是可以考虑。” 不用自己炒,还不用自己花钱买糖块,她当然是愿意的。 但他们不让她去码头上卖,那就管得太宽了。 “咳咳,算了……”掌柜的咬牙道,“你先把你家的栗子都送来再说吧!” 他当然不会傻到花两文钱去买值一文钱的东西。 “好,成交!”花椒爽快地应道,“我明天就把栗子给你们送来。” 到手的钱才是钱。 先小赚一笔再说。 卖完栗子,花椒脚步轻松地出了逍遥茶楼,去对面面馆花两个铜板要了一碗炸酱面,炸酱面做得很地道,酱香十足,各种小菜量大很实惠,花椒吃得很是满意,吃完见时辰还早,便随意在镇子上来回溜达,置身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她很想在这个码头镇子上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店铺,过上她想要的日子。 至少不必在裴家看谁的脸色。 其实这个镇子的人流量还是挺大的,操着各地口音的外地人随处可见,越靠近码头的商铺越豪华气派,她打听了一下,镇子西头这边小一点的店面一个月五十个铜板就行,而东边码头这边随便一间不起眼的小店铺,一个月的租金就是五百个铜板,稍微像样点的就得一两左右。 她就是把所有的栗子都卖了,也才能卖两百个铜板……目前看来,她要想在码头这边开店做生意,是不太现实的。 也许正因为房租贵,所以码头这边的固定小吃摊大多是露天的。 听说每月也就收十个铜钱保护费啥的,当然,十个铜板她还是能负担起的。 但问题来了,桐花村离镇上得翻一道山梁,她不可能每天把锅碗瓢盆带回村里去,说来说去,她还是需要一间屋子来放她的锅碗瓢盆,如果说在镇子西边租房子放那些炊具,来码头这边摆小吃摊,那么她又需要一辆小推车,她问了,一辆小推车需要一百铜钱。 她现在没有那么多钱。 权衡了一番,她决定先把手头的栗子出手,然后再去虎啸岗那边找点能卖的山货来镇上碰碰运气,不管做什么,手头上没有本钱是不行滴! 裴泽没有食言,不一会儿就来北市接她。 花椒本来想跟他说那四个黑衣人的事,但一想,事情闹得这么大,他肯定是知道的,既然他不提,那她也不必再问了。 是他也好,不是也罢。 都不是她能过问的。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跟谁说话。 一进胡同口,就见裴家门口又围了一圈人。 见两人回来,众人呼啦一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老三,你大哥丈母娘上门闹腾着要聘礼,你娘不同意,柳家已经带着你大嫂回娘家了,你快进去看看吧,刚刚都打起来了呢!” “哎呀呀,听说老二是三两银子的聘礼,现在老大媳妇也要补齐这个数,一下子五两银子,谁家能拿得出来……” 裴泽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进了门。 花椒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刚进院子,就听见王氏尖锐的声音从正房那边传出来:“裴春山,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跟你和离,你领着你两个儿子过去吧!” “大嫂,咱们就事论事,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还和离,你和离住哪里呀!” “都给我闭嘴!” …… 第29章 看不透他 裴泽大踏步地进了正房。 见他爹他娘剑张跋扈的样子,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老三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被他们欺负死了。”王氏见了裴泽就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扯住他的袖口,神色激动道,“当初你可是为了救你二哥才失踪这么多年的,为了保佑你回来,也是你奶和你爹同意给你花三两银子买个媳妇回来的,如今他们却拿这事说事,非要给他们也补齐了聘礼才行,你说,哪有这样欺负人的啊!” 裴润抱头蹲在地上。 沉默不语。 柳氏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了,他拦都拦不住,他丈母娘说了,补不齐聘礼就别想把媳妇领回来了,他是真的没辙了。 不等裴泽开口,袁老太太拍着炕席嚎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啊,都跟我老婆子伸手要银子,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这是遭了什么孽啊!” “娘,您别哭了,咱们这不是商量嘛!”裴春山手忙脚乱地劝道,“我们也没跟您要银子哪,咱们先忙老二的亲事,老大媳妇过门这么多年了,先缓一缓再说。” “就是啊娘,咱们这不是在商量嘛!”裴春花斜睨着王氏,上炕抚着袁老太太的后背道,“这些年家里有没有银子,大哥大嫂也不是不知道,这事跟您没关系,大家好商量,这么一大家子难道还挣不了个娶媳妇的钱?” “哼,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这银子不用你家出是不是?”王氏看着裴春花就烦,翻着白眼道,“你也不要在娘家管这个闲事,你家两个儿子也还没娶媳妇呢,管好自家的事得了!” 关茂关盛过了年都十八了,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了。 她也好意思干涉侄媳妇聘礼的事。 “我这怎么是闲事呢?”裴春花沉着脸道,“我侄子的事我还不能过问了,怎么说我也是媒人…… “够了,你们都不要说了,这五两银子我来出。”裴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低头看了看蹲在地上的裴润,不耐烦道,“大哥你跟我来一下,我这就给你二两银子,你去把他们母子接回来吧!” 说完,转身回了屋。 裴润迟疑着站起来。 他没听错吧……老三有银子? 袁老太太一听,瞬间不哭了。 擦擦眼泪,装聋作哑地问裴春花:“刚刚泽哥儿说啥?这五两银子他出?” “他是这么说的。”裴春花轻咳道,“娘,这下子您不用担心了吧,老三有银子的。” 王氏率先反应过来,迅速跟着裴泽走了出去,恨铁不成钢道:“老三,你不能当这个冤大头,你跟娘说,你哪来那么多银子?” 先是九十两,现在又是五两。 她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儿子了。 “娘,这事您甭管了。”裴泽走到木盆前洗了手,脱鞋上炕,蹙眉道,“先让大哥把大嫂和孩子接回来吧!” “老三,咱们这么一大家子人,扔多少银子也听不到一个响,你这是办得什么事啊!”王氏越说越生气,气得脸都红了,“信不信你以后用钱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靠前帮你忙的,你以为你大哥二哥真的拿你当兄弟吗?要我说,干脆分了家拉倒,分了家,娘也就不用操这么多心了。” “娘,我原本没指望他们还。”裴泽沉声道,“分家的事等我二哥成了亲再说吧!” 王氏知道她说服不了她这个儿子,长吁短叹了一番,又去了花椒屋里,见花椒正坐在小床上挑栗子,便坐过去把裴泽出了五两银子的事说给花椒听:“花椒,以后你得多长个心眼看住老三,他身上有多少钱你得有数,你不能不管不问的,你是他媳妇啊!” 这几天她瞧着两人相处得冷冷淡淡。 一点没有未婚夫妻的样子。 “娘,我还不是他媳妇,我怎么看住他?”花椒顿觉不可思议,心不在焉道,“再说了,他有多少钱怎么会告诉我?” 她跟裴泽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隔壁室友。 她吃饱了撑的去管他的钱。 “那你说,这两天他去镇上干嘛了?”王氏不依不饶地问道,“你跟他一起去的,你总知道他去见了哪些人吧?” “不知道。”花椒不假思索地摇头道,“我们一到镇上就分开了,我去卖栗子,真的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她可不敢跟王氏说黑衣人的事。 她还想多活两天呢! “真是服了你了。”王氏见花椒一问三不知,脸一沉,起身就回了自己屋,砰地关了门。 没有一个省心的,爱咋咋地吧! 裴春山知道王氏生了气,站在门口好言劝了一番,王氏就不开门,反而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裴春山只得悻悻地去喊花椒裴莺出来做饭,裴春花难得好心情:“大哥,不用让她们做饭了,都去我家吃饭吧,六斤正好还有事跟你商量呢!” 上次打野猪的事,关六斤说他们父子三人就是帮忙抬了抬野猪,就分了五十斤野猪肉,怪不好意思的。 一直说要请娘家人吃顿饭来着。 袁老太太一听去裴春花家吃饭,立刻下炕穿鞋。 裴春山扭头看了看裴润:“我去村口找找裴安,你跟老三先去你姑家,今天也不早了,明天再去接福娃他们回来,也不差这一晚上。” 裴润点点头,不声不响地去了裴泽屋里。 裴泽见裴润进来,二话不说,立刻包了二两银子给他,裴润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接,讪讪道:“倒是让你破费了。” “大哥,都是一家人,不要这么见外。”裴泽和颜悦色道,“这些年你也不容易,不能再跟大嫂因为这点事闹得不愉快。” 他知道,这些年都是裴润跟他爹风里来雨里去地种地,养活一家人。 就是冬天也没闲着,砍柴,割草的,一年四季地忙。 “说哪里话,总得讨生活。”裴润憨笑。 兄弟俩寒暄了几句,起身去了裴春花家。 裴莺也起来精心洗漱了一番,站在王氏窗下喊道:“娘,去姑姑家吃饭,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了。”王氏一骨碌爬起来,“不吃白不吃,叫上花椒,咱们都去。” 花椒原本不想去。 但家里人都去了,她一个人在家有些害怕,便也跟着王氏和裴莺去了裴春花家。 两家只隔着一个胡同。 几步路就到了。 裴春花家的房子比裴家要气派一些。 东西厢房是去年新盖的,听说是准备给关茂关盛娶媳妇用的,看上去也比较宽敞一些。 裴春花在灶房里忙碌,关六斤父子则陪着袁老太太和裴润三兄弟在炕上闲聊,王氏领着裴莺和花椒进去的时候,裴春花从灶房里探出头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大嫂,快过来帮我做饭,肉食都是现成的,我再炒两盆大白菜猪肉炖粉条就行。” 王氏脸一沉,但还是进了灶房帮忙。 裴莺则大大方方地去了正房,脱鞋上了炕,偎依在袁老太太身边,娇滴滴的小女儿模样。 花椒跟裴莺不对付,也不好跟着过去,便也跟着王氏去了灶房,她其实挺佩服王氏和裴春花的,两人说话都刻薄无理,却还能来往这么多年。 裴春花见花椒进来,忙把铲子给了她,笑道:“早就听说你会炒菜,那啥,这个大白菜炖粉条就交给你了,我去切盘猪头肉去。” “行,我炒就我炒。”花椒很是爽快地接过铲子。 大白菜猪肉炖粉条可是她的最爱。 尤其是用大铁锅炒的,特别好吃。 吃饭的时候,炕上分了男女两桌。 每桌都满满一盆大白菜猪肉炖粉条,众人吃得连声叫好,一个劲地夸花椒手艺好。 关茂吃了一气,便开始绘声绘色地说起防风林的事,唾沫横飞道:“镇上都传开了,那四个黑衣人是黑虎山的杀手,这次来咱们梧桐镇是受人指使来寻仇的,却不想杀人不成反被杀,也是罪有应得,听仵作说,这四个黑衣人死于一剑封喉,对手武功极高,十有**是青龙寨的人。” 听到这里,花椒悄然抬头看了看坐在邻桌的裴泽,却不想裴泽刚好也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 花椒忙移开目光。 第30章 闲话家常 “青龙寨是做什么的?”关六斤吃得满嘴流油。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大白菜猪肉粉条。 没想到番椒还可以炒白菜吃。 “青龙寨是西北最大的江湖帮派,听说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吓人得很。”关茂放了筷子,拍了拍吃饱喝足的肚子,神色激动道,“青龙寨的人在各地都有眼线,听说还跟朝廷起过冲突,前几年西北大将李全胜将军率军剿过青龙寨,还跟青龙寨打了个平手呢!” “那后来呢?”裴春山听得入迷。 “后来青龙寨大当家的率部归顺朝廷,带走了大部分兄弟,现在青龙寨当家做主的是二当家的,听说两人反目成仇,水火不相容!”关茂煞有其事道,“仵作还说,这种一剑封喉的杀人手法正是青龙寨惯用的招数,所以,咱们镇子上应该有青龙寨的人。” 裴泽挑了几根粉条放在碗里,冷不丁问道:“你听谁说的?” “逍遥茶楼说书的童先生说的。”关茂继续说道,“童先生从去年冬天就开始讲西北青龙寨的事,讲得可好了,都是真人真事,你们有空都去听听,就是一壶茶钱的事,童先生还说,当时跟李全胜大将军一起剿匪的还有一名女将,那女将的身份可不一般,听说是王爷的女儿,生得是花容月貌,英姿飒爽,跟李大将军很是般配,两人出入成双,是实打实的神仙眷侣呢!” “这些说书的就这么回事,无论开头如何如何惨烈,说着说着就说到才子佳人那里去了。”关六斤笑笑,继续埋头吃饭,“接下来该不会是李大将军跟那个王爷的女儿如何如何恩爱了吧?” 逍遥茶楼他去过。 说书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套路也都是那样。 裴泽继续吃饭,再没吱声。 大白菜猪肉炖粉条的味道很合他胃口。 他吃了满满两大碗。 关茂嘿嘿笑:“俺爹就是俺爹,什么都能猜到。” “还真是啊!”裴春山失笑道,“改天我也去听听童先生的书,挺有意思的。” “爹,明天去吧,我陪你。”裴满插话道,“码头上没来船的时候,我跟关茂关盛都在逍遥茶楼听书,童先生说得不错。” “有空再去吧!”裴春山挑眉道,“家里一堆事呢!” “娘,您吃,快吃。”裴春花一个劲地往袁老太太碗里夹肉。 王氏也不停地给裴莺裴安还有花椒碗里夹肉,故意说道:“都多吃点,你姑姑家肉多着呢!” 花椒不吃肥肉。 又都夹给了裴安,心里却想着关茂说的那个青龙寨。 不用猜了,裴泽就是青龙寨的人。 那四个黑衣人的死也跟他逃脱不了关系,即便不是他做的,也是他的同伙做的,只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为什么要回到村里来呢? 难道他是混不下去了,逃回来的?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炕上闲聊。 王氏和裴春花在灶房里洗锅刷碗,花椒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兴趣盎然地跟裴莺坐在炕上听他们继续侃大山,关六斤这才说起要跟裴春山商量的事:“码头上扛包一天下来也赚不了几个铜板,而且还都是力气活,满哥儿和关茂关盛还年轻,总不能扛一辈子包,我就寻思着给他们找点别的活干,寻思了半天,我还是觉得让他们跟着我姐夫在镇上收粪比较赚钱。” “怎么个收法?”裴春山好奇地问道。 每年春耕的时候,都有人来村里卖农家肥。 就是他们家,也得去买些回来种地的。 一车农家肥二十个铜板,说贵也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 “当然是最好去有钱人家收粪了,有钱人吃的好,粪也有劲。”关六斤这几天一直打听过这事,胸有成竹道,“反正咱们庄稼人都是要买肥料的,收粪又不花钱,回来做成农家肥也能卖个好价钱。” 他姐夫从前年开始在镇上收粪,才收了一年,家里都盖起新房子了呢! 虽然辛苦,却是很赚钱的。 说着,他又冲裴泽笑笑:“就是每天身上臭烘烘的,但是却真的赚钱,老三你怎么看?” “姑父这个主意不错。”裴泽点头道,“这个生意可以做的,最好跟酒楼那边打好交道,酒楼里的粪水才是最好的。” 关六斤扭头对关茂关盛道:“听见了吗?你们三哥也说可以做的。” 关茂嘿嘿笑:“俺听爹的。” 关六斤又看关盛,关盛挠挠头:“爹说干啥就干啥。” “俺也跟着姑父干。”裴满爽快地答应下来。 码头上的活太累,他早就不想做了。 “老三,你那虎啸岗还要买粪吗?”裴春山关切问道。 “不用,我那是药材,不需要农家肥。”裴泽答道,“我明天就去虎啸岗那边把能种的药材先种上,过些日子再去浇点水就行。” 王氏这才放了心,不用就好。 如果虎啸岗那边也要买肥的话,那得花老鼻子钱了。 “还是老三有主意,要是关茂关盛兄弟俩像你家老三就好了。”关六斤对裴泽包山头种药材的事,一直很是佩服,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魄力的。 “就是不知道赔赚呢!”裴春山叹了一声。 “大哥,你得相信老三。”关六斤拍拍裴春山的肩膀,“怎么说他之前做过药材生意,心里有数呢!” 想到明天还要去茶楼送栗子,花椒小声问关茂:“明天你们还去码头扛包吗?” “去,先干完这个月,拿到工钱再说。”关茂问道,“你明天还去卖栗子?” “逍遥居把我的栗子都要了,明天你们帮我背过去。”花椒眼角斜睨了一下裴泽,“三哥明天不去镇上,我一个人背不动,只能劳烦你们了。” 至于裴满,他虽然也每天去镇上。 但她并不想让他帮忙。 “行,没问题,明天我们帮你背过去。”关茂很是痛快地答应,打趣道,“花椒你发财了哈,捡了那么多栗子,而且还是跟逍遥居做生意,我跟你说,逍遥居掌柜的人称笑面虎,从来不做吃亏的事,你跟他打交道,可得小心点。” “我知道了。”花椒欣然答应。 第二天一大早,关茂关盛如约来家里帮花椒把两袋栗子背到了逍遥居茶楼。 笑面虎还算爽快,当即清算了货款。 一再嘱咐花椒,以后如果再有栗子就尽管送到这里来,只要是梧桐山上的栗子,有多少要多少。 花椒应着,拿了铜板心情愉快地去胭脂铺给自己买了些胭脂水粉牙刷牙粉之类的日用品,山间风大,来回走几趟,她的脸都被吹得起皮了,她得好好保养保养自己,不想把自己弄得土头土脸的。 至于攒钱,任重道远,也不差这几个铜板。 哪知,一进门袁老太太从正房里迎出来,伸出枯枝般的老手就跟她要钱:“花椒,卖栗子的钱你得给奶,家里花销大着呢!” “奶,我卖的钱都买了盐巴糖块和胭脂水粉了,没剩下钱。”花椒扬了扬手里的纸包,有没有搞错,她辛辛苦苦捡的栗子买了钱要交公? 袁老太太很生气,沉着脸道:“家里都吃不上饭了,你还有脸买胭脂水粉,你个败家小蹄子,谁让你买的?” “我赚的钱我还不能给自己买点东西了?”花椒不服气地怼道,“我买什么我自己愿意。” “你是不是觉得老三回来了,你翅膀就硬了?”袁老太太气了个倒仰,唾沫横飞道,“你还没过门就不算老三的媳妇,信不信我再把你卖了。” “你有本事就把我卖了,以为我愿意地呆在你们家吗?”花椒冷笑,头也不回地进了屋,王氏倚在灶房门口冷笑:“娘,您还是少说两句吧,您要是真的把花椒卖了,我可是不答应的。” “稀得搭理你们。”袁老太太骂骂咧咧地回了正房。 婆媳俩没有一个好东西。 王氏得意地笑笑,转身从灶房里拿出一个竹篮,站在院子里高声喊道:“花椒,快出来,去虎啸岗给老三把饭送去,他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知道了。”花椒在屋里把胭脂水粉和剩下的铜板放好,挎上篮子就去了虎啸岗。 第31章 给他送饭 时值晌午,阳光正盛。 虽然还是正月,但山间草木已经开始泛青,枝条上早已抽出了新绿的嫩芽,虎啸岗地势比周围山头要高一些,更是一番郁郁葱葱,山风猎猎,迎面袭来的是阵阵松木草叶混合在一起的清香。 花椒挎着竹篮不紧不慢地上了虎啸岗。 一眼就看见在山洞附近拿铁锨弯腰松土的裴泽,他衣摆下端打了个结,看上去很是精干利索,全然是一副山里人的打扮。 花椒走过去把竹篮挂在他旁边的树枝上:“给你送的午饭。” “放那里吧!”裴泽停下手里的动作,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一眼花椒,“过来帮我这些药材种子洒在沟里,每处四五颗种子,间距一尺左右就行。” “我?”花椒环视左右。 “怎么?不想做?”裴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花椒嘴角扯了扯,去树下拿药材种子:“那倒不是,我以为你跟别人说话呢!” 花椒悄然打量了他一眼。 好吧,就算他是青龙寨的人,他跟她无怨无仇的,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跟她动手吧? 她又不会把黑衣人的事说出去。 裴泽挑挑眉,没吱声,放下铁锨,拿起锄头,在他适才翻过的土地上,划出一道浅沟,新翻出来的泥土黑黝湿润,就像是施过肥一样,这里的土质还是很肥沃的。 这些药材种子也黑乎乎的,跟瓜子那么大,花椒抓了一把种子,把四五颗种子撒在沟里,每隔两个脚印,再撒四五颗种子,一米是三尺,两个脚印大概就是一尺左右。 裴泽看在眼里,不冷不热地问道:“你,读过书?” 她知道一尺是多宽。 也知道他说的意思,若是目不识丁的,不会领悟这么快。 “当然……略识几个字而已。”花椒很是谦虚地冲他笑笑,心里腹诽道,当然了,岂止是读过书,而且读了好多好多年,虽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专业,但一米是三尺这个概念她还是知道的。 裴泽一言不发地继续干活。 花椒紧随其后地把种子撒了进去。 两人配合得还算默契。 山洞前的空地很快种完了。 “饭快凉了。”花椒提醒道。 “我已经吃过了。”裴泽看了看山洞那边,花椒这才发现山洞旁边有一堆烧过的火堆,火堆上面还放着一个木头架子,旁边还放着好几块鸡骨头……真是服了,吃过了不早说,她还没吃呢! “你要是没吃,就先吃饭。”裴泽指了指她带过来的竹篮,扛着铁锨和锄头去了另一边,吩咐道,“吃完就过来继续帮我种药材,好多种子呢!” 花椒取下竹篮,走到坐在山洞旁的大石头打开,从里面拿了一个包子出来,随口问道:“三哥,你这里要全种上白术吗?” 包子还算温热,王氏做的白菜素大包,里面还放了一个鸡蛋,几块小萝卜头,花椒敢保证,这个鸡蛋绝对是王氏偷偷放进去的…… “你还认识白术种子?”裴泽颇感意外。 “白术又不是珍稀之物,只是一种补气类的普通药材,我认识白术也不奇怪吧?”花椒咬了一口包子,不以为然道,“其实这个季节种白术,出苗率不是很高,应该再等一个月左右,等天气回暖了也不迟。” 别说白术了,这山上的植物她应该没有不认识的。 她虽然不是学霸,好歹也是农大毕业的。 “这是从西北带回来的种子,耐寒性高,适合慢慢养冬,我认为这个季节种,刚刚好。”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花椒,狐疑道,“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认识白术,还了解白术的习性? 他觉得这不应该是她这样一个小丫头应该知道的。 “小时候,我家里有好多这样的书。”花椒一本正经地扯谎,“看得多了,慢慢就记住了。” 说着,又随手指了指另外一个布袋:“我刚刚看过了,那里面是黄芪种子,虽然黄芪的播种季节比较灵活,春夏冬三个季节都行,但根据现在这个季节和山上的温度来看,你应该把它们种在向阳坡上,因为黄芪的出苗率很受温度的影响。” 反正裴泽又不可能去花家打听这些事。 随便她怎么扯。 果然,裴泽也没再问。 不声不响地在拿铁锨翻土。 花椒吃完包子和鸡蛋,起身伸伸懒腰,见裴泽还没有翻完地,也不急着过去帮忙,随手抓了把干草碎柴,放在他吃过烤鸡的火堆上,小心翼翼地把火生起来,烤了一会儿火,身上也渐渐暖和起来,天蓝山青草绿,风光一派大好。 虎啸岗下面有一条小溪哗啦啦地流淌在谷底,溪水清澈见底,欢快地在谷底蜿蜒前行。 花椒一时兴起,从地上捡了些裴泽弃之不用的鸡肝,用草杆串了,提着裙摆去了溪边。 根据她的判断,她觉得这条小溪里应该有螃蟹和鱼。 鱼她可能抓不到,但螃蟹还是可以试试的。 裴泽见她去了溪边,也没阻止,自己提了布袋撒种子,终究还是小姑娘,玩心重了些。 花椒把鸡肝固定在水里的石头上,蹲在溪边静静地等着螃蟹出动,溪水清澈见底,蝌蚪大小的鱼来来回回游动着,她捧了一小撮水尝了尝,水质清冽,清甜可口,很天然的弱碱性山泉水。 不一会儿,陆续有螃蟹从石头底下爬出来,花椒很是兴奋,顾不得溪水冰凉,挽挽袖子开始抓螃蟹,转眼工夫便抓了十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这可是纯天然无污染的螃蟹。 “三哥,你看我抓到螃蟹了。”花椒提着螃蟹,兴奋地跑到裴泽面前让他看,裴泽看了看她手里的螃蟹,点头道,“我筐里有调料。” “什么调料?”花椒一头雾水。 “你是要生吃吗?”裴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没有啊,是要煮熟了吃的呀?”花椒眨眨眼睛看着他,瞬间回过神来,眉眼弯弯道,“明白了,我这就烤螃蟹去!” 原来他的意思是要她现在就烤着吃了的啊! 哼哼,果然心够大的。 一个人在山上偷吃野鸡也就罢了,连她抓的螃蟹也不放过。 花椒看到裴泽筐里的那些调料,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盐有糖也就罢了,竟然连番椒大料也有……看不出来啊,这人也是个妥妥的吃货哪! 十只螃蟹,用草叶捆了。 撒上盐巴,再用野芋头叶子包好,去溪边取水和了泥,层层涂在野芋头叶子外面,做成了十个小泥团扔进火堆里,待裴泽把药材种撒完,香喷喷的盐螃蟹就烤好了。 裴泽去溪边洗了手,饶有兴趣地坐过来吃螃蟹。 花椒没想到这个季节的螃蟹还挺肥的,肉嫩膏红,就连蟹爪里也全都是肉。 “要不要再抓几个回去给安哥儿吃?”花椒边吃边提议。 “不用,这里没外人来,等过些日子天暖和了,再过来多抓些回去吃也不迟。”裴泽吃蟹吃得干净,也很熟练,扯下蟹脚当工具剔肉,壳是壳,肉是肉,一看就是经常吃螃蟹的。 见他吃得津津有味,花椒趁机顺杆爬,一本正经道:“三哥,你看你种了这么多药材,肯定需要人打理的,不如我帮你打理药材好不好?” “好,那就辛苦你了。”裴泽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展颜道,“也不用每天过来,隔两三天过来一次就行,如果需要做什么,我会教你的。” 她认识药材,也了解药材的习性,很合适过来帮忙。 “只是,我有个条件……”花椒仰脸望着他。 其实这男人颜值还是很在线的。 不过如果他是青龙寨的土匪,那就有些违和了。 毕竟这么帅的土匪她还是第一次见,电视上的土匪可都是尖嘴猴腮或者蒙着一只眼睛的……脑海里浮现出蒙着一只眼睛的裴泽,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裴泽转过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第32章 极品小舅子 “你的药材我只管打理,绝不会私自动一棵一苗。”花椒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转过身子继续道,“但这山上其他的作物啥的,比如栗子啦,螃蟹啦,野菜什么的,我可以自由采摘,如果我卖了钱,我八你二,就当你给我的报酬了,行不行?” 这么一大片山头,他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刚好她也需要找点事做,顺便赚点小钱钱。 如此一来,他跟她有了利益捆绑,他是不是土匪的,对她也没有多大的威胁。 裴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小姑娘倒是挺会算计…… 见他不语,花椒以为他不同意,忙道:“你放心,我不会在你地盘上大肆破坏的,我就是找点时令野菜野果什么的,顺便卖个零花钱,你知道,我迟早要离开你们家的,按理说,咱们应该五五分的,之所以你二我八,是因为那多出来的三分是我的报酬,亲兄弟明算账嘛,这个道理你懂的。” 她觉得这样分配很合理。 反正像裴泽这样傲娇的男人,也不会摘栗子抓螃蟹去镇上卖,她这是合理利用资源嘛! “行,我答应你。”裴泽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点头道,“你卖的钱,都是你的,我一成都不要,你只要帮我打理好药材就行。”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的确不能天天守着这片山头。 原本他想让他爹他娘过来帮忙照料的,但现在看来花椒要比他爹他娘更适合照料药材,他当然不会拒绝。 花椒心花怒放。 见他脸色尚好,决定继续得寸进尺:“可如果奶知道我卖山货,跟我要钱怎么办?” 她是不怕袁老太太,可万一她不在家的时候,袁老太太再翻她的屋怎么办? 这种人,得防着! “你就说我让你卖的,有什么事让她找我。”裴泽会意,沉声道,“我家里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因为她们习惯用争吵和互相攻击来解决问题,这是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轻易改变不了,也不能强行让她们改变,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 哇塞,大兄弟真是豁达啊! 花椒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连声答应:“三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说完,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俩现在是合作关系,你的亲事跟我是没有关系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裴泽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用解释,我并没有误会你,我还是那句话,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们家。” 他没有成家的打算。 也不想束缚她的自由。 “那就好。”花椒松了口气,信誓旦旦道,“这里的药材交给我,你尽管放心,我会打理好的。” 没有误会就好。 跟裴泽这样的人合作,她还是很乐意的。 种完药材,裴泽扛着铁锨和锄头走在前面,花椒拿着空布袋不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裴泽突然停下脚步,开口道:“那四个黑衣人不是我杀的,我也不是青龙寨的人,你不要胡思乱想。” 看得出,她已经认定了那四个人是他杀的。 虽然他懒得跟她解释,但既然要在一起打理虎啸岗的药材,他还是觉得应该告诉她为好。 花椒愣了一下,口是心非道:“哪有……我没觉得是你!” 裴泽微微颌首,转身继续往前走。 花椒也没再问。 其实她现在也怀疑是他……要说那四个黑衣人的死跟他没关系,骗谁呢! 两人各怀心思地回了家。 裴润拿了银子也没能把柳氏母子三人从娘家接了回来,反而把小舅子柳五给领了回来。 柳五是镇上的小混混,在码头上给人跑腿充当打手,他仗着自己是娘家人,唾沫横飞地站在院子里跟裴春山叫板:“我姐给你们家生了两个孩子,是你们一家的大功臣,功劳苦劳她都有,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她的吗?二两银子就想打发了我们,门都没有!” “我说世侄,我们没有亏待你姐,该补的聘礼都补了,你们还想怎么着?”裴春山看了看裴润,皱眉道,“今儿我家老大不是拿了银子给你们送去了吗?” “是送去了,但远远不够。”柳五冷笑,大言不惭道,“我姐可是生了两个孩子的,又是长嫂,凭什么跟你们家那两个没过门的媳妇相提并论?难道就看着我们柳家好欺负吗?我娘说了,一个孩子再补贴一两银子,就让我姐他们回来,要不然,她们就在娘家住下了。” 他们家可是听说了。 过年的时候,全村分猪肉,这么阔气还在乎这一两二两的银子? 裴润蹲在地上,只是叹气。 他颠颠地拿着银子去丈母娘家接媳妇和孩子,却不想进门就被丈母娘骂了狗血喷头,说他这个当老大的太怂,害得柳氏和孩子在家里受欺负。 柳五更是火冒三丈,也觉得他姐受了委屈,二话不说就来找裴家算账。 凭什么裴家别的媳妇聘礼涨价,他姐才跟着涨? 这不是欺负人吗? 袁老太太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一个劲地叹气。 反正她没银子。 王氏抱胸站在灶房门口,冷眼旁观,裴莺和裴安吓得躲在王氏身后探出头来往外看。 花椒跟在裴泽身后进了院子,不声不响地进了屋。 这个柳五一看就是嚣张惯了的。 可惜,他今天肯定要倒霉了……裴泽岂是好惹的。 有好戏看了。 “世侄,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们不能拿孩子说事不是?”裴春山忍着怒气,继续好言相劝,“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你们要是不让他们母子回来,我们就要上门去要人了。” “哼,有本事你去啊,你去啊!”柳五指着裴春山的鼻子骂道,“我告诉你们,再拿二两银子我就让我姐他们回来,否则,没门。 裴泽大踏步上前。 一把握住柳五的手腕,厉声道:“你这是干什么?给我放规矩点。” 柳五惨叫一声,当即坐在了地上:“你,你是谁,敢对我动手……” 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呢! 哎呀呀,这个男人手劲真大,他的手腕要断了…… “什么东西,敢在我家撒野,滚!”裴泽抓起他的前襟就往外拖,柳五冲裴润大叫:“姐夫,姐夫救我!” 裴润忙上前劝道:“老三,他,他是我小舅子……” “还小舅子,什么玩意!”裴泽一只手提起他,一直把他拖到大门口,用力往门口一扔,冷声道,“再敢到我家来闹,信不信我揍死你!” 柳五被摔了个狗啃泥。 许是担心裴泽再揍他,挣扎着爬起来,撒腿就跑,跑到胡同口才恶狠狠地回头道:“姓裴的,你给我等着,咱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哎呀呀,他的手腕真的断了。 裴泽一脸嫌弃地拍拍身上的尘土,若无其事地回了屋,裴春山紧跟着进了屋,皱眉道:“老三你太冲动了,都是亲戚,以后咋见面啊!” “这样的亲戚,见什么面?”裴泽走到木盆前洗了手,淡淡道,“已经给他们家补齐了聘礼,咱们家不理亏,如果再得寸进尺,那就住在娘家好了。” “敢情不是你媳妇……”裴润蹲在门口埋怨道,“老三,你怎么能打我小舅子呢!这下糟了,你大嫂和两个娃肯定不会回来了。” 他想他媳妇,也想他孩子了。 如今老三把他小舅子打跑了,他怎么再去丈母娘家? 裴泽:“……” 以前他怎么从来没发现他大哥这么怂呢? 第33章 馊主意 吃完晚饭,裴泽喝了一碗菜粥提着镰刀就出了门。 他并非是内疚,而是不饿。 中午吃了一只野鸡,后晌又吃了五只大螃蟹,惬意得很。 花椒也觉得不饿,也喝了一碗菜粥就放了筷子,她本来想回屋睡觉的,硬是被王氏留下做针线,说是让她学着给裴泽做件里衣,她男人的衣裳她不做谁做? 花椒推辞不过,只得接了过来。 怎么说,裴泽现在也算是她的生意伙伴,做就做吧! 裴莺飞针走线地在绣棚上绣花,瞧着花椒笨手笨脚地拿针的样子,很是得意,连花都不会绣,笨死了,整天就知道往外跑,这样的媳妇,就得一天打三遍…… 裴春山和袁老太太则商量着,看怎么再去柳家一次,把柳氏母子接回来,王氏冷笑:“你们还看不出来吗?最近家里忙着老二的婚事,老大媳妇这是带着孩子躲清闲去了,回来还得干活不是?” 她跟柳氏相处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谁不知道谁啊! “老大媳妇不是那样的人,她肯定是被她那个贪财的娘给挑拨的才不回来的。”袁老太太白了王氏一眼,对裴春山道,“但这样的事情,咱们也不能太惯着,要是老二媳妇再跟着学,那家里的日子也没法过了,先让他们娘几个在柳家洼住几天好好寻思,说不定自己就回来了。” 不回来拉倒。 正好省了粮食了。 不一会儿,裴泽便扛着好几捆红茅草回来,花椒刚好在井边洗手,问道:“三哥,你是要编草席吗?要不要我帮你编?” 现在天气还冷。 有些药材种子会出苗缓慢。 红茅草细长柔韧,刚好做草席。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裴泽扛着红茅草就进了屋。 花椒耸耸肩。 不用最好。 裴莺并不知道两人的约定,只当她三哥不搭理花椒,幸灾乐祸地站在门口捂嘴笑。 王氏也看在眼里,她越看裴莺越觉得碍眼,得想办法让裴莺搬出来,这样裴泽跟花椒孤男寡女地在一起,就不愁看不上眼…… 不得不说,柳氏的确是个沉住气的。 眨眼过了大半个月,还没有回来的意思。 期间,裴润去了两次,都被丈母娘骂了回来。 说裴泽打了柳五,得亲自上门赔罪才行。 偏偏裴泽比柳氏更能沉住气,当然不会低这个头。 眼看着裴满跟杨六姑娘成亲在即,裴春山虽然着急却无计可施。 按照风俗,新媳妇进门,长嫂得亲自出面迎亲的。 王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更不会劝裴泽去柳家赔罪。 那个柳五就该揍,她觉得她儿子没做错。 裴泽跟花椒早出晚归去虎啸岗种药材,回来见他爹长吁短叹的,也绝口不提此事,他并不想干涉他大哥大嫂的事情,但如果柳家人到他家里来闹,他还是得管的。 眼看离裴满娶亲还有五天了,袁老太太实在沉不住气了,一大早就去找裴春花和关六斤商量此事,裴春花最是热衷管闲事,埋怨道:“娘,这事都怪老三太冲动了,我早跟您说了,这事得让老三去解决。” “他要是肯去,我还用来找你们吗?”袁老太太只是叹气。 老二成亲,她娘家亲戚也会来。 她不想被人看笑话。 裴春花眼珠转了转,很快计上心头:“软的不行,来硬的,咱们先去柳家把两个孩子偷回来再说。” 孩子回来了,当娘的自然就回来了嘛! “两个孩子小,肯定不会放在街上的,咱们怎么偷?”关六斤表示怀疑,“再说了,这样的招数柳家一眼就看穿了,到时候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那,你有办法吗?”裴春花反问。 关六斤知趣地闭了嘴。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信两个孩子不出门玩,放心,咱们又不是真的偷孩子,这不是为了让老大媳妇早点回来嘛!”裴春花振振有词道,“老大去了两次,都被骂了出来,咱们这不是没办法了嘛!” “还是花儿有办法,就这么办吧!”袁老太太也觉得可行。 当天上午,关茂关盛和裴满就做贼般猫进了柳家洼。 哪知,三人一进村就被柳五瞧见了。 柳五见他们鬼鬼祟祟地,一路尾随,很快猜出了他们的来意,立刻绕道喊了他的狐朋狗友过来,才回家把娴姐儿和福娃放了出来。 关茂关盛裴满已经在柳家绕了好几个大圈了,冷不丁见娴姐儿和福娃突然出现在路边玩耍,大喜过望地抱起娴姐儿和福娃就跑。 柳五早有准备,领着众人冲上去把三人抓起来,狠狠地揍了一顿:“光天化日之下,敢偷孩子,活得不耐烦了吧!” 柳五见过裴满,知道他是裴家老二,上前就拳打脚踢地揍裴满,他打不过裴泽,就打他二哥,反正都是裴家人,都一样,裴家人就该揍! 打得裴满倒地连连求饶:“救命啊,出人命了,别打了,打死人了!” 柳五手下那几个小喽啰也追着关茂关盛兄弟俩打,老大的事就是他们的事,打死也不管他们的事。 兄弟俩被揍得抱头鼠窜,自然顾不上裴满。 柳氏在家里听到动静,忙跑出来,见她弟在揍小叔子,忙上前拦住他:“五子,你不要动粗,把人打死了,你要偿命的,别打了。” “大嫂,救我……”裴满抱着头躺在地上,哀嚎道,“我们不是要偷孩子,我们只是想让你和孩子回家啊大嫂。” “别打了,别打了。”柳氏推了柳五一把,愤然道,“你成心让我难做人是不是?” 这一闹腾,让她怎么回裴家? 她又不是不回去了。 “姐,你胳膊肘子往外拐是不?”柳五一听火了,“裴家对不起你,我去讨公道,他们家打了我,你怎么不吱声呢,如今我揍了你小叔子,你心疼了?我跟你说,这事你少管,我跟裴家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好了,你们姐弟俩就不要吵了。”柳氏她娘秦氏踮着小脚从家里走出来,硬是拉着柳氏回了家,“这事你不管,裴家人就是欠揍,以后啊,我看谁敢欺负你,你弟也是为你好。” 娴姐儿和福娃双双跑过来,晃着柳氏的胳膊道:“娘,不要让舅舅打二叔,二叔流血了。” 秦氏听了,脸一沉:“两个小白眼狼,我跟你舅舅白疼你们了。” 柳氏气得直哭。 柳五揍了裴满,出了口恶气,才把三人五花大绑地送到了县衙,哼哼,谁让裴泽跟他过不去的,这次看他们怎么求他……他在衙门里可是有熟人的。 消息很快传回桐花村。 关六斤在外面收粪不在家,裴春花虽然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但真正遇到事也没了主意,只得抹着眼泪回娘家把这事说给袁老太太听。 袁老太太也慌了神,忙让裴莺去地里把正在干活的裴春山和裴润叫回来。 裴春山并不知道关茂关盛和裴满去柳家洼偷孩子的事,得知三人被抓到了县衙,裴春山黑着脸埋怨袁老太太和裴春花:“你们怎么能出这样的馊主意呢?这都是闹的什么事啊!” 自从进了二月,裴满便跟着关六斤父子三人收粪,天天早出晚归。 他并不知道裴满竟然跟着他们去偷孩子。 “大哥,我这不是为了老大着想嘛!”裴春花一听不乐意了,擦着眼泪道,“你当我愿意管你们这些破事吗?你的儿子是儿子,我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吗?再说了,娴姐儿和福娃都是咱们裴家的孩子,这能叫偷吗?” 裴春山黑着脸往外走:“我这就去山上找老三商量这事。” 第34章 她很有自知之明 裴泽带回来的这些药材种子,足足种了半个多月才全部种完。 药田上都盖了红茅草草席。 等过些日子出了苗,再把草席揭开,那些药苗就能自由生长了。 前晌两人来山上的主要任务是在那个山洞里搭个锅灶,然后再在锅灶里面搭了个大炕。 这铺大炕不是用来睡觉的,裴泽说以后用来存放药材用的,放在地上难免会受潮,有个锅灶一烧火,山洞里也会很干燥。 裴泽拿着一根木棍在山洞里来回比量了一番,就开始在山间四处找石头。 花椒负责在溪边帮他和泥。 不到两个时辰,锅灶和大炕就盘好了。 洞口的石壁上凿出了好几个小洞,再塞上粗细刚好的木条,用来挂衣裳或者放镰刀锄头。 这一番操作下来,花椒才真正认识到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觉得这个山洞很像窑洞,甚至比她现在睡的那个小隔间还要好。 就连这铺大炕里面也全是用石头垒的,外面糊了厚厚的夹杂着草杆的泥巴,很结实,很宽敞。 即便是裴泽这样的大个子站在炕上,伸手也够不到山洞顶部,的确能存放好多药材。 她现在愈发断定,裴泽就是青龙寨的人。 这么强的动手能力,绝对不是一般人。 新垒的锅灶是用石头砌成的,灶口大大方方的,上面能放一口八人大锅。 现在就缺一个锅就能烧水了。 “听说你会烧窑?”裴泽用手比量那个锅灶问道。 “这边的黏土太少,做不了。”花椒会意,如实道,“而且这么大锅,我没有把握能烧成。” 就她那手艺,烧个小玩意还行。 这么大的锅,还是算了,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裴泽嘴角微翘:“你倒是实诚。” 他观察过了,溪边那点黏土的确不够烧泥锅的。 就算是有足够的黏土,连他也没有把握用薄壳窑烧成这么大一个锅。 “做人还是实诚点好,要不然,会打脸的。”花椒一脸坦然,看着焕然一新的山洞,平坦宽敞的超级大炕,越看越喜欢,她好想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里,没有人打扰,也没有那么多纷争…… 打脸? 裴泽打量了她一眼,刚想说什么,就见裴春山神色匆匆地到了跟前,把关茂兄弟和裴满被抓的事情告诉了裴泽,忧心忡忡道:“老三,这事你得想办法,你二哥这几天就要成亲了,可不能被关在衙门里。” 这事要是闹大了。 被杨家知道了,这亲事再黄了咋办…… “爹,您先回去,我这就去衙门走一趟就是。”裴泽很是淡定,不紧不慢地洗了手,起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吩咐花椒道,“你多捡些木柴过来,把这个炕烧干,走的时候记得把你晒的那些松菇收进来,明后天有雨。” 明后天有雨? 花椒望了望晴朗无比的天。 裴春山显然没心情参观这个山洞,一听裴泽说有雨就连声催促裴泽尽快动身去衙门,自己也是小跑着下了虎啸岗,这几天正是农忙的时候,裴满和裴泽又都各忙各的,地里还是靠他和裴润忙活。 待父子俩走后,花椒便去捡了好多干柴,抱回山洞开始烧火烘炕,她小的时候是在乡下外婆家长大的,知道这炕得慢慢烘干才不会有裂痕,炕干了以后,上面再铺个草席,的确是个很好的药材小仓库。 其实虎啸岗这边的植被挺丰富的。 加上之前没有外人过来,是很原始的山林状态。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这里明明是温带季风气候,她却在山谷那边发现了好几棵渍糖树,渍糖树是热带植物,开花以后里面会有很多花蜜,许是因为现在天气还冷,渍糖树刚刚冒出叶子,并未开花。 如果开了花,她就可以采蜜熬成糖块。 也能省下买糖的钱。 至于传言中的鬼火,花椒虽然还没有见过,但她觉得应该是某种含有荧光剂的叶子或者动物粪便啥的,不足为惧。 为了烧炕,晌午的时候花椒没回家吃饭。 当然,也没人来找她。 她也不会让自己饿肚子,去溪边抓了几只螃蟹,又在山坡上挖了几块山药根,想到溪边还有些黏土,她忍不住去挖回来一些,捏了一个小罐子和两个小茶碗,扔进火堆里慢慢烧制,所幸这次烧得很成功,一点裂痕都没有。 吃着香喷喷的烧螃蟹和山药,喝着烧开的山泉水。 花椒很满足,都不想回裴家了。 但想到连这虎啸岗都是裴泽的,她又觉得任重道远,只有慢慢攒钱,才能彻底离开裴家。 把炕烧干后,想到裴泽的嘱咐,她背着竹筐去把晒在大石头上的松菇收了进来。 这些松菇是她前几天在溪边松树下发现的,加上她刻意去浇了点水,一晚上就疯长起来,她采了好多放在石头上晒着,昨天拿回家去一些做了汤,味道挺不错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好不容易都晒干了。 要是被雨淋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她晒这些松菇可是要卖钱的。 上次笑面虎说了,梧桐山的山货他都要。 快天黑的时候,花椒才慢腾腾地回了家。 刚进胡同口,就见裴莺急匆匆地从家里走出来,见了她,脸一沉:“你家里来人了,娘正让我找你呢,你说你在山上呆这么大半天都干什么了?是不是又在山上偷懒了?” 花椒没搭理她。 径自进了家门,去井边洗了手,回了自己屋换衣裳。 气得裴莺站在大门口大喊:“娘,花椒回来了,她不搭理我。” 陈老太太正坐在炕头上跟袁老太太裴春花王氏寒暄:“……花椒在你家没受委屈,我们就放心了。” 她身边还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小姑娘个子高挑,皮肤白净,模样挺耐看的。 窗台上放着两个纸包,有油渍渗出来。 裴春花显然无心跟陈老太太说话,一个劲地往窗外瞧。 她儿子还在衙门,谁有心思跟花家的人闲聊。 袁老太太勉强笑着,也没吱声。 花家穷得都揭不开锅了。 也好意思上门。 要不然看在她们提了点心来看她,她早就把人撵出去了。 “她是我们家的媳妇,我们当然心疼她。”王氏倒是不嫌弃陈老太太,和颜悦色道,“等我家老二成了亲,我就张罗着让我家老三跟花椒圆房,到时候,我们再请你们来家里吃席。” 在她眼里,老三能平安回来。 就是花椒的功劳。 花椒回屋换了衣裳,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 王氏忙冲花椒招招手:“花椒,你快看谁来了?” 花椒一头雾水。 不认识。 “阿椒,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奶呀!”陈老太太用袖子擦擦眼睛,冲她伸出手,“快过来,让奶看看,奶都五年没见你了。”说着,又指指身边的小姑娘:“这是你大伯家你姐姐花朵,小时候你们一起玩的。” 五年不来往,今天怎么突然来了……花椒对这两个人一点好感都没有,直接了当地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第35章 看上他了 陈老太太和花朵愣住了。 她们可是娘家人,好不容易见一回,难道花椒不应该高兴得哭鼻子吗? 尴尬了片刻,陈老太太硬是挤出一丝笑意:“阿椒,我们是来看你的。” 裴泽过年的时候,给全村分了猪肉的消息也传到了花家岭。 原本陈老太太还觉得,怎么着裴家也会给她们送些猪肉过年,哪知左等右等,都出了正月了,连个人影都没等到,她就有些沉不住气了,跟花椒大伯花大旺商量了一下,主动上门来探探裴家的口风。 虽说她们家把花椒卖给了他们,但花家终究是花椒的娘家不是? “那你们现在看过了,我走了。”花椒转身就走。 既然把人都卖了,还找来干嘛? 她不是花椒,也不是圣母。 不想跟花家人有任何的牵扯。 “这孩子,还在怪我们呢!”陈老太太老脸微红,擦着眼睛道,“当年要不是不得已,我们那里舍得卖她……” 当初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 花椒爹死娘改嫁,不卖她卖谁? 花朵望着花椒的背影,有些愣神。 这个堂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记得之前在家的时候,她揍她,她都不敢哭的……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不约而同地扯扯嘴角。 哼哼,什么万不得已,不就是看中了那三两银子嘛! 她们听说了,当年花家把花椒卖了以后,娶了孙媳妇,还置办了几亩土地,日子比之前宽裕多了。 “亲家母,也不怪花椒这样,你们都把她卖了,她也就不是你们家的人了。”王氏是个直脾气,更不怕得罪陈老太太,不以为然道,“你们不用惦记她,我们是不会亏待她的。” “还是亲家母通情达理。”陈老太太讪讪笑。 大门响了一下。 一行人脚步杂乱地走了进来。 裴春花趴在窗上看了一眼,惊喜道:“老三他们回来了。” 裴泽走在前面,率先进了屋。 见了陈老太太和花朵,挑眉道:“有客人啊!” “这是花椒的奶奶和堂姐。”王氏介绍道,“她们是来看花椒的。” 裴泽冲陈老太太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这就是我家老三,花椒的男人。”王氏瞧着丰神俊朗的儿子,很是得意,“最近两人一直在山上种药材,相处得好着呢!” “好,真好啊!”陈老太太眼前一亮,这么展扬的男人,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花朵更是看直了眼。 天哪,这个男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早知道裴家老三是这样的人物,她愿意嫁过来啊! 裴满和关茂关盛两兄弟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紧随其后地跟了进来。 屋里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狼狈不堪的三人往裴泽身边一站,更是显得裴泽鹤立鸡群,卓尔不凡,花朵一时看呆了。 裴泽倒是没留意花朵的目光。 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 “老三,你吃过饭没有,我给你把饭留在锅里呢!”王氏跟着裴泽走了出去,裴泽边走边道:“不饿。” 待到了院子里,王氏才扯着裴泽的衣角,小声道:“花家人是来看花椒的,论起来,也是亲家,咱们总不能让她们空着手回去,是不是给她们割点猪肉回礼?” 家里还有一些腌肉和腊肉。 是准备给裴满成亲用的,割个一斤两斤的给花家,也没什么。 “娘,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就是,不用问我。”裴泽抬腿就走,王氏叹了一声,又去跟花椒商量,花椒抱柴生了火,倚在炕头上缝枕头,直接了当道:“不用给。” 如果她们是来打秋风的。 那就打错地方了。 她又不是裴家的媳妇。 “不给不是那么回事……”王氏想了想,还是自作主张地掀开扣在院子里的破铁锅,割了两斤左右的肉,用绳子穿了,不管怎么说,人家也不是空手来的,得回礼。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见三人鼻青脸肿,很是心疼,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弄得陈老太太和花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尤其是裴春花,上上下下看她两个儿子:“县老爷有没有打你们?那个柳五抓起来了吗?” “这些伤都是柳五带人打的。”关茂指着自己的脸,愤愤道,“今儿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以后有他们好看的,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混。” “就是,这个仇早晚得报。”裴满捂着脸,呲牙咧嘴道,“看我揍不死那帮龟孙子。” 关盛低着头,没吱声。 他脸上被捣了一拳,现在还疼呢! “早就听说柳五那个小子不务正业,仗着秦五爷的势力在码头上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的,竟然连你们也动手打,真是黑了心肝的。”裴春花见儿子侄子吃了亏,更是生气,唾沫横飞道,“你们放心,这事完不了,我跟你爹迟早要给你们讨回公道的,大不了让你们姑父找人,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花儿,算了吧!”袁老太太平日里在家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一旦闹到外面去,她就是怂了,又是当着陈老太太的面,很是义正言辞道,“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跟柳家又是亲戚,大家互相体谅体谅吧!” “姥姥,您是不知道柳五有多嚣张。”关茂一点都不想体谅柳五,恨恨道,“仗着自己跟衙门里的师爷喝过几次酒,就拿衙门当自己家了,吆五喝六的,我恨不得揍死他。” “就是,要不是三哥去得及时,他还得揍我们。”关盛闷闷道,“是三哥找知县大人说了几句话,知县大人才下令把我们放出来的。” “知县大人认识你三哥?”裴春花有些吃惊。 “上次我三哥包山头的时候,去衙门签过文书,所以他们认识的。”关茂蹙眉道,“吴知县很给面子,还亲自把我们送了出来呢!” 其实吴知县的态度他也挺纳闷的。 裴泽不过是跟吴知县见了一面,怎么吴知县突然对他们这么好了? 裴春花恍悟。 猛地拍了一下炕面:“既然老三认识吴知县,那就好办了,让衙门出面把码头上那帮小混混抓了就是,关他个十年八年的,看他们敢不敢再嚣张了。” 关茂和关盛不约而同地扯了扯嘴角。 亲娘,衙门是您开的吗? “好了,都不要说了,这事既然是承了老三的人情,那就让老三去做好了。”袁老太太唯恐再生出事端来,苦口婆心地劝道,“怎么说柳五也是你们大哥的小舅子,你们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这事就算了吧!” 裴春花一想也是。 知趣地闭了嘴。 这也就是沾亲带故的看老大的面子,要不然这口气她还真的咽不下去。 陈老太太趁机领着花朵起身告辞。 王氏把准备好的两斤肉塞陈老太太手里,客套道:“后山的野猪肉,炖菜可香了,你们尝尝。” 陈老太太大喜,打听到裴满的喜日子,笑眯眯道:“好,那等十六那天我们再来吃席。” 花朵没见到裴泽,顿觉失落。 一路上闷闷不乐的。 回到家也不说话,她娘李氏见女儿从裴家回来就不高兴,忙问道:“怎么了?裴家给你脸色看了?” “不是。”花朵不好意思开口。 经不住李氏再三追问,才红着脸说出实情。 李氏戳着她的头骂道:“那是花椒的男人,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花朵羞愤难耐地哭着跑了。 李氏心疼女儿,拐弯抹角地去跟陈老太太打听裴泽的事。 如果裴泽真的像花朵说得那么好,她倒是愿意成全女儿。 第36章 花家那些事 陈老太太见李氏热衷打听裴泽,以为她是关心花椒。 添油加醋地把裴泽猛夸了一顿:“那裴家老三的确是个俊后生,听说在后山包了山头种药材,还跟吴知县认识,我们去的时候,刚好他们家出了点事,还是裴家老三出面解决的呢!” 李氏听了很动心:“那他对花椒好吗?” “亲家母说是挺好的。”陈老太太想起花椒对她们的态度,很是不悦,当下拉了脸,“就是花椒那丫头,对我们冷鼻子冷眼的,让我伤心。” 再怎么着,她也是花椒的奶奶。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她大概还记恨咱们把她卖了。”李氏嘴角扯了扯,叹道,“依我说,她要恨就应该恨她那个娘,谁让她说走就走,连孩子都不带的,我就知道,她的心从来都不在咱们家……” 花椒她娘顾氏不是本地人,而是桐城那边的。 听说家里早些年显赫过,只因顾氏她爹是个赌棍,败光了家底不说,还把女儿送到债主家当使唤丫头。 顾氏小有姿色,债主媳妇担心她被债主看上,便自作主张把顾氏许配给了家里的马夫花二旺,也就是花椒他爹,还很热心地把卖身契还给了顾氏。 花二旺平白无故地得了个媳妇,喜不自胜,当即辞了差事,带着顾氏回了家。 顾氏来到花家,虽然本分,但很少说话。 对花家发生的一切,都是冷冷淡淡地。 陈老太太觉得她看不上花二旺,很是生气,常常辱骂顾氏,花二旺为此还跟陈老太太吵过几次,而顾氏总是一声不吭。 花椒五岁那年,花二旺外出砍柴,不慎摔下悬崖,意外离世。 远在桐城的顾家人得到消息,便把顾氏接了回去,顾氏原本想带着花椒走的,但后来不知怎地又改了主意,自己收拾包袱走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唉,冤孽啊!”想到花椒爹娘,陈老太太叹了口气,擦擦眼睛道,“要不是因为那个狐媚子,我二旺说不定不会死,别看她平日里闷不吱声的,其实心里有个有主意的,有次我明明瞧见她跟一个陌生男人站在河边说话,她却死不承认,二旺又一直护着她……现在想想,二旺说不定是被人害死的……” 好端端地去山上砍柴,怎么就掉下悬崖了…… 二旺死得冤啊! “娘,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咱们不提了。”李氏一向跟顾氏不对付,也不想谈论她,顿了顿,又道,“反正不管怎么说,花椒是咱们花家的人,咱们跟她来往天经地义,等裴家老二成亲那天,咱们一起去吃席,顺便我问问花椒,她要是不愿意在裴家,那就跟咱们回来,让花朵去就是。” 李氏是陈老太太的外甥女,又是在花家长大的。 婆媳俩相处得还算融洽。 花朵的心思,李氏并不打算瞒着陈老太太。 让花朵去裴家?陈老太太这才醒悟过来,忙道:“你怎么舍得让花朵去?去人家家里当媳妇,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们家人多嘴杂,上有两个大伯子,下有小姑子小叔子,咱们朵儿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做不了他们家媳妇的。” 花朵除了绣花,什么都不会。 她跟李氏一直发愁花朵的婆家,高不成低不就的。 就算裴泽长得俊,有本事,陈老太太也不看好裴家,男人有本事固然是好,但女人还是要在家里跟公婆妯娌们相处的,就花朵这个性子,肯定不行。 “娘,可是花朵中意那个裴泽……”李氏说着,也叹了口气,“知女莫若母,花朵还从来没有对一个男人这么动心过,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那就看看再说吧!”陈老太太一向疼爱花朵,揉着眉头道,“咱们先探探裴家的口风再说,省得让人家说咱们家事多难来往。” 李氏一口答应。 到了裴满娶亲那天,陈老太太带着花朵早早来到了裴家,一起来的还有李氏,她们带了一篮子鸡蛋和一匹布当贺礼,袁老太太和裴春花见了贺礼,不约而同地撇了嘴,裴家最不缺的就是布。 花椒对三人的到来,依然是冷冷淡淡。 好在陈老太太和李氏她们早有心理准备,一进门就直奔袁老太太那里,她们不信大喜的日子,裴家还能把她们赶出去。 贺喜的人很多。 院子里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地,比赶集还热闹。 关六斤和裴春花王氏柳氏已经在灶房里忙了好几天了,柳氏是在关茂关盛裴满被抓到衙门里第二天回来的,许是她觉得事情闹大了对两家不好,不顾她娘的反对,带着孩子就回来了。 裴满亲事在即,其他人都不好说她什么。 这事就这样翻了篇。 男人们在炕上喝茶聊天,就连裴泽那屋里也坐满了人。 陈老太太到底是长辈,坐在袁老太太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李氏为了跟王氏套近乎,挽挽袖子就进了灶房帮忙。 王氏推辞不过,只得让她坐下烧火。 灶房太小,挤不下太多人。 王氏便让花椒和裴莺去裴泽屋里烧水,给客人们泡茶送水,花朵趁机过去帮忙,进屋瞧见裴泽,愈发脸红心跳,越看这个男人越觉得好看,花椒哪里能配上他。 裴莺跟花椒一向不对付,又见花椒不搭理花朵,赌气般跟花朵有说有笑,故意气花椒,花朵更是乐意跟裴莺套近乎,一个劲地夸裴莺女红好,绣功了得,把裴莺捧得云里雾里的,很是受用。 两人各怀心思,一拍即合,越说越热乎,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花椒对两人的小心思置若罔闻,压根就不在乎。 一边烧火,一边听炕上的人闲聊。 在裴泽屋里喝茶的是茗香阁东家盛明衍和汪七父子。 汪七的儿子汪荣原先跟着汪七在济仁堂药铺打工,后来因为不喜欢那个药味,自己买船当了船老大,在镇子上靠捕鱼为生,平日里不常回村。 得知前几天柳五因为聘礼的事跟裴家闹到了衙门,汪荣不屑道:“柳五这狗东西,仗着秦五爷的势,在码头上横行霸道的,我早就想揍他了,只是秦五爷这个人最是记仇,老三你打了柳五,就等于跟秦五爷翻了脸,以后去镇上可得小心了。” “你们放心,老三才不怕秦五爷呢!”盛明衍哈哈笑,调侃道,“要不等哪天我把秦五爷约出来,让他们打一架?” 花椒抿嘴笑。 她敢肯定,盛明衍之所以敢这样说,说明裴泽是绝对能打过那个秦五爷的。 “哎,你们可别大意,我说的是真事,有道是强龙难斗地头蛇,这个秦五爷惹不得。”汪荣觉得裴泽刚回来,不知道码头上的规矩,压低声音神秘道,“就是吴知县,也得给秦五爷几分薄面,听说,秦五爷的亲家在京城很厉害的……” “秦五爷的亲家是谁?”裴泽不动声色地问道。 第37章 小姑娘的心事 “听说是朝中重臣的管家……”汪荣挠挠头,轻咳道,“反正是大有来头就是了,我这两眼一抹黑的渔民,巴结不上秦五爷,也不知道人家的底细,只知道他京城里有人,后台很硬,咱们防着他就是。” 连吴知县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主。 不用猜就知道,后台肯定很厉害的。 “嗯,那的确得防着点。”裴泽低头喝茶,盛明衍会意,哈哈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他先别欺负咱们就行。” “对了老三,你上次不是说在大通船行里定的船吗?”汪七笑着问道,“做得怎么样了?你没去催催?” 年轻人就是有闯劲。 一回来又是包山头又是做船的,真是让人羡慕。 “没有,说是下个月交工,误不了事的。”裴泽淡淡道,“大通船行东家跟我是旧相识,信得过,误不了事的。” 花椒闻言,心头微动。 裴泽在船行定了船,是要出海? 他不是包了山头了吗? “老三你这又包山头,又做船的,这是准备发大财啊!”汪荣也知道裴泽在船行做船的事,嘿嘿笑道,“到时候别忘了捎上我,只要你的船一下水,我就跟定了你了。” 裴莺和花朵进进出出地舀热水,给客人们倒茶。 花朵一双眼睛都快粘在裴泽身上了,他穿一件深灰色直缀,腰板挺直地坐在炕上,整个人显得愈发俊朗无双,特别是他的声音浑厚低沉,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完美的男人,小姑娘越看越觉得心都要碎了……可惜裴泽看都没看她一眼。 盛明衍一眼就瞧出了花朵的心思,再看看一脸淡定的花椒,一脸有好戏看得架势,每每花朵进来,他便不停地暗示裴泽,哪知裴泽硬是不抬头。 “你出海十几年了,也算是老渔民了,又是长辈,也不说带带老三,反而还要跟着老三混,瞧你那点出息。”汪七倒是没注意这些小儿女的心思,笑骂道,“老三脑子活泛,肯定不像你一样的。” “所以我才要跟着老三嘛!”汪荣更是没注意进进出出的裴莺和花朵,大刺刺道,“凡事能者为王,在海上可是不讲究长辈不长辈的,谁能捕到鱼,谁就是有本事。” “我刚回来还是要跟着长辈学习的,只是我做船不是捕鱼的,而是用来养殖黄鱼的。”裴泽淡淡道,“我觉得咱们这里这片海域,很适合养殖,加上离码头近,销路应该也没问题。” “老三,你是说你要在海里养殖黄鱼?”汪荣吃了一惊,睁大眼睛道,“海里可不是池塘,万一你养的那些黄鱼跑了怎么办?” “你怎么不说万一外面的鱼跑进来咋办?”裴泽笑笑,不以为然道,“放心,我有办法的,只要衙门同意了就行。” 别说汪荣了,花椒也有些惊讶。 这男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原来是要在海上搞养殖业啊! 而且选的鱼种也不错,黄花鱼肉质鲜嫩,鱼胶更是上品,素有海洋八珍之一的说法,甚至营养价值还能跟海参媲美,见过世面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啊! “天老爷子,我出海十几年,都没敢想在海上养鱼的。”汪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端起茶碗道,“来来来,我敬你,以后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谢谢姑父。”裴泽也端起茶碗。 “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盛明衍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道,“对了,我差点忘了,我还给你带了几个肘子过来,刚才下车下得急,竟然忘在车上了,我去拿,咱们吃咱们的,今儿借着二哥的喜事,来个一醉方休。” “你坐着就行,我去拿。”裴泽下炕穿鞋,见花椒还在烧水,展颜道,“花椒,你把锅里的热水都舀出来,让莺子去大哥大嫂屋里烧水,一会儿咱们用这个锅顿肘子。” 他娘厨艺不行,他不想让她糟蹋了这几个肘子。 他还是想让花椒帮忙做做。 “行,我去屋里取点松菇和辣子过来。”一听有肘子,花椒欣然应道,正如裴泽所预料的,前两天果然下了雨,松菇幸好收得及时,没有淋湿,因为家里办喜事,她拿了好多回来席面上用。 “早就听说老三媳妇做饭好吃,今儿刚好尝尝。”汪七笑着对汪荣道,“春山都说了好几次了,说那个油泼铜钱菜做得香着呢!” “是嘛,那今儿可得好好尝尝了。”汪荣两眼放光,瞧着花椒的背影,调侃道,“老三,你二哥成亲后,就该你了,等你跟你媳妇成亲,可别忘了喊我们来喝喜酒哈!” 花椒毕竟是裴家买来的媳妇。 直接摆几个桌热闹一下就行,跟娶亲不一样。 裴泽笑而不语,大踏步去了胡同取肘子。 花朵趁机跟了出去,提着裙摆盈盈走到裴泽面前,心如鹿撞地喊了声:“三,三哥……” 她心里挺矛盾的。 既希望他知道她的心意,又不希望他知道,她担心他会碍于身份拒绝她……她希望他也像她一样,对自己一见钟情,然后主动开这个口,毕竟她比花椒要好看许多…… 裴泽扭头看了她一眼,从马车上取下盛着肘子的竹筐,面无表情道:“有事?” 花椒从自己屋里取了辣椒和松菇,蹲在井边洗了洗,一抬头见花朵和裴泽站在马车旁说话,瞧着花朵一脸娇羞,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其实她挺佩服花朵的,竟然敢如此直接地对裴泽表达爱意,还真是,真是无知者无畏! “没,没事。”感受着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花朵腾地红了脸,忙伸手抓住竹筐,温声细语道,“三哥,我来帮你吧!” 越靠近他,她就越觉得呼吸不畅。 她是真的喜欢他…… “不用。”裴泽不看她,提着竹筐就进了屋。 花朵咬咬唇,站在原地,快哭了。 他什么意思啊,看不上她吗? 裴莺看在眼里,笑着上前牵她的手:“哎呀,你怎么站在外面啊,快进来,我三哥啊,就是那样的性子,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你不要在意嘛!” “他对花椒也这样吗?”花朵极力忍着泪。 “花椒?”裴莺冷笑,“我三哥压根就不搭理她,还跟我娘说,不想娶她呢!” “当真?”花朵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 “我干嘛骗你呀!”裴莺不以为然道,“不信你等着瞧,我三哥是真的看不上花椒的。” “我信你。”花朵心思转了转,亲昵地挽起裴莺的手,也跟着诋毁花椒,“你也看见了,我都来大半天了,她都没跟我说一句话,就这样的性子,三哥怎么受得了?” “要是你是我三嫂就好了。”裴莺不傻,自然也瞧出了花朵的心思,悄声道,“你要是真的看上我三哥,我帮你想办法。” “哎呀,你胡说什么呀!”花朵捂脸。 裴泽提着一筐肘子回了屋,很是自觉地坐在灶前烧火。 花椒也有条不紊地准备好了炖肘子的大料,把肘子上划了花刀,焯水,洗干净,锅热放油,炒了糖色放入肘子翻炒,待肘子表面全都沾了漂亮的糖色,加水,放葱姜蒜各种调料,盖锅,一番翻炒下来,香味一**地传出来,众人都看呆了,老三这个媳妇真不是一般人啊! 灶房这边,李氏也在试探王氏,笑着问道:“亲家嫂子,这些年花椒在你们家,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第38章 红烧肘子 “添不添麻烦的,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早都习惯了。”王氏正切着菜,见李氏这样问,也没多想,随口道,“只要她以后好好跟我家老三过日子,我们家是亏待不了她的。” 桐花村的风俗,是后晌迎亲。 只要赶在太阳落山前把媳妇娶回来就行。 如果两家离得远,就得早上动身迎亲,离得近的,一般是吃了午饭再去。 而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大都留在主家吃了午饭,然后等新娘子过门,依次去新房看看新媳妇就走了。 现在王氏和袁老太太柳氏忙碌的是客人们的饭菜。 关六斤和裴春花做的则是新娘子过门后新郎新娘吃的八碗八碟。 两拨人各占一个锅,忙得热火朝天。 “那就好,你家老三这样的人物,可是十里八乡打着灯笼也难找。”李氏抓起一把柴塞到灶口里,酸酸道,“花椒跟了他,也是有福气的。” 她来得时候跟裴泽打了个照面,惊觉陈老太太和花朵说得一点不假,裴泽长得的确挺好看的。 汪荣媳妇冯氏也在灶房里帮忙,刚刚出去倒水的时候,就瞧见花朵在门口缠着裴泽说话,眼下又听李氏打听裴泽,心里明镜一样,不动声色地问李氏:“花家嫂子,我瞧着你家闺女也不小了,可是有婆家了?” 冯氏是袁老太太的亲外甥女,也是裴春山和裴春花的姨家表姐,平日里跟汪荣住在镇上,不常回村,两家虽然不经常走动,但汪家家境殷实,常常会接济一下裴家,裴春山兄妹对冯氏很是敬重,就连王氏也对她说不出半个不字。 袁老太太更不用说,见了冯氏,比见了裴春花还要亲。 “还没有呢……”李氏迅速打量了一眼冯氏,笑道,“她才十六岁,正相看着呢!” “十六岁了?”冯氏嘴角微翘,冷讽道,“比花椒还大一岁,这花椒都快圆房了,你家闺女还没有婆家,哎呀呀,有亲娘就是好啊!” 这么说,花家的人是仗着花椒没爹没娘的,就这么把她卖了? 她也是有女儿的人,一提起这茬子事就生气。 一家子什么玩意! 李氏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讪讪笑。 “哎呀,人家闺女长得像朵花儿一样,说不定能嫁个大财主。”裴春花虽然没看出冯氏的心思,但她也不愿意花家动不动就往娘家跑,幸灾乐祸道,“亲家嫂子,你不要着急,这叫好事多磨。” “她姑说笑了,庄稼人嫁什么大财主……”李氏听出裴春花在冷讽她,不悦道,“姑娘家嫁什么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得听长辈的。” 她是来做客的。 又不是来受气的。 “既然花家如此守规矩,怎么教养出来的女儿这般活泛?”冯氏冷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刚刚我瞧着她在门口缠着老三说话呢,莫不是看上老三了?” 王氏手里的动作停了停,疑惑地看着李氏。 难道花家频频来她们家是因为花朵看上了裴泽? 李氏顿觉老脸微红,忙道:“哪有,不过是说说话而已,老三可是花椒的男人,花朵的妹夫呢!” 心里对冯氏恨得牙痒痒。 什么东西,说话尖酸刻薄的,也不怕闪了舌头! “那就好。”冯氏白了李氏一眼,正色道,“花椒被你们家卖来五年了,如今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你们家可不要再打别的心思,作孽多了,会遭报应的。” “哎呀呀,大喜的日子,不要说这些。”袁老太太最是忌讳这些,忙上前打圆场,“都少说两句,赶紧做饭吧,时辰不早了,早点开席早点迎亲。” 众人这才知趣地闭了嘴。 纷纷把做好的饭菜端到炕上去,招待客人们吃饭。 裴春花则一溜烟跑到裴满屋里,再三嘱咐裴满:“一会儿等新娘进门的时候,记住一定要把咱们家的东西放在她们家的上面,这样以后你才能镇住新娘子,记住了?” 关茂关盛两兄弟也在。 见她娘这样说,哈哈大笑。 “小兔崽子们,笑什么笑?”裴春花笑骂道,“以后你们也是,都给我记明白了,省得以后老娘再给你们操心。” “记住了,姑,您都说了好几遍了。”裴满乐得合不上嘴,他早就换好衣裳,就等着吃完饭出门迎亲了,待裴春花走后,关茂关盛挤眉弄眼道:“二哥,你本来就应该在上面的……” “算你小子明白!”裴满咧嘴笑。 他脸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还是裴春花拿了裴莺的胭脂给他盖了盖,才勉强看得过去。 待吃过饭,裴泽才在关茂关盛的簇拥下,牵着驴浩浩荡荡地去了杨柳村迎新娘子。 花椒顿觉无语。 她以为古代成亲,新娘子都是做花轿的,他们这里怎么还骑驴呢? 炖了一个多时辰的红烧大肘子一个劲地往外冒着香气,把众人早就馋得心痒痒,一掀开锅,一股甜糯鲜辣的味道迎面扑来,锅里的大肘子色泽红亮,外焦里嫩,肥而不腻,鲜美无比,盛明衍猛地吸了两口,拍手道:“这肘子真是绝了,我今儿啥都不吃了,就啃肘子了。” “怎么?你还想吃回去?”裴泽一看肘子也是两眼放光,打趣道,“你不说事不过三嘛,只准你吃三口,多了一口也不行。” 盛明衍哈哈笑:“这个时候事不过三的意思,就是不能连吃三个肘子。” 汪七父子哈哈笑。 一共六个肘子,外面四桌一桌上了一个,还剩下两个肘子被盛在铺了白菜叶的大瓷盘里,放在了桌子正中,再配上灶房那边送过来的荤菜素菜,可谓色香味俱全。 花椒也觉得这次肘子做得格外好。 虽然配料不多,但胜在加了糖,她一直觉得做肘子不加糖不好吃。 “你忙了大半天了,上来一起吃吧!”裴泽见花椒还在忙着刷锅,温声道,“这里也没外人,不用讲究这么多。” “对对对,一起吃。”汪七连连点头,抬手指了指裴泽身边的空地,“花椒你只管上来坐,喜事无大小,咱们这桌肘子还多一个呢!” “不了,还是你们吃吧,我去外面吃就行。”花椒有些不好意思,她跟裴泽原本就关系尴尬,也不愿意跟他的朋友在一起,裴泽之所以邀请她,肯定是因为她做了这道肘子,对她来说,住在人家家里,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也是理所当然的。 汪荣瞧出花椒的不自在,二话不说,起身下炕去里面喊了冯氏过来,笑道:“怎么说我们也是客人,这里有女客,你当主人的,还不得陪着?” “老三媳妇,你快上来坐吧!”冯氏会意,笑着上了炕,冲她招招手,“咱们还是头一次见面呢!” 花椒不好再推辞,也跟着上了炕。 有冯氏在,她还不至于太尴尬。 盛明衍很是自觉地跟裴泽换了个位置,让花椒坐在冯氏和裴泽中间,他知道裴泽无意花椒,起初还没觉得什么,现在却觉得,能做这么一手好菜的媳妇的确太难得了,为了经常吃到肘子,他当即决定撮合一下两人,越看小姑娘也觉得顺眼。 冯氏原本就是自来熟,上上下下打量了花椒一番,笑着对裴泽说道:“老三,我跟你媳妇第一次见面,你也不引荐一下?” 第39章 娶媳妇 裴泽看了看花椒。 见小姑娘一脸平静地坐在那里,丝毫不拘谨,一本正经地介绍道:“这是咱奶的亲外甥女,也是爹的姨表姐,你得叫表姑。” 花椒冲冯氏笑笑,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表姑好。” 冯氏看上去四十多岁,慈眉善目地,跟裴家的女人不一样。 来这里这么多天了,她总算看到一个合眼缘的人了。 “真好,是个好姑娘。”冯氏眉眼含笑地看着花椒,拍拍她的手,打趣道,“老三,这姑娘勤快能干,又会做饭,以后你可得好好待人家,要是我听说,你对人家不好,我可饶不了你。” 裴泽笑而不语。 “既然人都齐了,那就喝起来呗!”盛明衍率先举起酒杯,笑道:“裴泽不爱说话,也不喜热闹,那我就喧宾夺主了,来来来,这大喜的日子,咱们来个一醉方休。” 众人纷纷举杯。 冯氏拿过酒壶给花椒也倒了一杯,笑道:“这酒是我自己酿的,甜的,你也喝点。” “多谢表姑。”花椒欣然接过酒杯,也跟着抿了一口,没有想象中的辛辣,而是一种淡淡的甜辣,要说口感,就想是掺了水的啤酒一样,不是很难喝,冯氏没想到花椒真的能喝,像是找到了知己,端起酒杯跟她碰了碰,笑道:“咱俩喝一个。” 盛明衍睁大眼睛看着两人。 女人还能喝酒? 裴泽表情淡然,一声不吭地吃着红烧肘子,不得不承认,小姑娘做饭真的很合他口味,甜咸适中,卖相也很好,他其实心里很是疑惑,她这一手厨艺是怎么来的? 还有,她怎么认识那么多药材……越想越觉得小姑娘挺神秘的。 心里想着,不由地抬头看她,许是刚才做饭热的,又许是沾了酒色,花椒的脸红扑扑地,眉眼也浸润着笑意,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妩媚的味道,刚好花椒一扭头,四目相对,触到男人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花椒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裴润也低头继续吃肉,冯氏看在眼里,笑道:“花椒你不用看老三的脸色,他现在还管不着你呢!” 花椒笑着端起酒杯,大大方方地对冯氏道,“表姑,咱们喝一个。” 她才不看他的脸色呢! 说好了互不干涉的。 “来来来,干了。”冯氏一饮而尽,又给花椒斟满,爽快道,“难得咱俩投缘,喝个痛快。” “好。”花椒笑着应道。 酒逢知己千杯少,她很愿意结识冯氏这样的朋友。 盛明衍看在眼里,低声对裴泽道:“你这小媳妇是个场面人,过日子也是一把好手,跟她不一样的,你好好考虑考虑,在一起过日子的话,这个花椒真的很不错。” “吃你的饭吧!”裴泽目光一沉。 盛明衍笑着摇摇头。 花椒离两人近,刚好听到盛明衍的话,心里全明白了,盛明衍说的那个她,应该是裴泽的心上人,因为某种原因,两人没在一起……其实这并不奇怪,裴泽在外面这么多年,长得也好,不可能没有女人的。 算了,他的事,跟她没关系。 “媳妇,你可不要把花椒灌醉了。”汪荣皱眉道,“人家还是小姑娘呢!” 他这个媳妇哪里都好,就是爱喝几杯。 虽然从来没有喝醉过,但他总是觉得女人喝酒挺奇怪的。 “这是在她家里,我怎么能灌醉了她。”冯氏知道自家男人的心结,不以为然道,“喜事嘛,大家都乐乐,我们女人的事,不要你管。” 当着汪七的面,汪荣也不好再说什么。 “嫂子说得对,喜事无大小,喝点就喝点。”盛明衍哈哈笑,“人家花椒敢接这个酒杯,就说明她能喝的,放心放心,老三不反对就行。” “就是,人家老三还没说什么呢!”冯氏嗔怪地看了汪荣一眼,冲裴泽努努嘴,“快尝尝花椒做的肘子,你要是喜欢我这就跟花椒讨个方子,回去做给你吃。” “好吃,真是好吃。”汪七并不理会儿子媳妇斗嘴,反而津津有味地吃着肘子,连声附和道,“我活这么大年纪,还从来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肘子呢,你们快尝尝。” 众人一个劲地夸肘子做得好。 “好吃就多吃点。”花椒莞尔。 盛明衍用胳膊肘捣捣裴泽,打趣道:“看人家多会招待客人,你只会自己吃喝。” “人家有一个出面招待就行了。”冯氏闻言,噗嗤笑。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鞭炮声。 “新娘子来了。”有人在外面高声喊道。 众人也纷纷放下筷子跑出去看新媳妇。 冯氏亲昵地挽着花椒的手挤在人群里看。 新娘子果然是骑着驴来的。 蒙着红盖头,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身量纤纤,风一吹,衣带飘飞,十几个小孩子跟在后面拍手唱着歌谣:小毛炉,快快走,娶媳妇迈火盆,来年生个胖娃娃。 裴泽笑容满面地牵着缰绳,在门口停下来,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新娘子扶了下来。 大门口发了一个燃烧的火盆。 裴泽笑容满面地牵着他的新娘子迈了火盆,柳氏这才上前搀起新娘子进了家门,外面又是一阵鞭炮齐响,一对新人被众人簇拥着进了正房拜了天地高堂,热热闹闹地送进了洞房。 众人一波一波地去新房看了新娘,才陆续离席回家。 陈老太太和杨氏花朵不好再留,也跟着起身告辞,见花椒和裴泽都没来送送她们,气得杨氏骂了一路子,说花椒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娘家人来了也不露面。 其实她真正气得是冯氏。 那个女人说话刻薄,竟然当众羞辱她,而那个王氏,貌似也对花朵没什么意思,害得她白费了心思。 花朵绞着帕子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 裴泽对她不冷不热,她有点难过,但好在裴莺跟她关系好,说会帮想办法,她才不至于失望,一想到花椒在裴泽屋里吃饭,她又很是生气,她觉得花椒肯定有意勾引裴泽。 陈老太太知道娘俩的心思,只是叹气。 裴春花把做好的八碗八碟送进了新房,再三确认裴家的被子的确是盖在杨家的被子上面,才如释重负地退了出来,王氏怎么说也是后娘,她是不会想到这些提醒裴泽的,裴满幸好有她这个姑,亲姑。 关六斤这才从灶房炸了一盘花生米,提了一瓶酒,去了裴泽那屋,找汪荣喝酒。 关六斤跟汪荣是发小,两人关系不错,见了面很是高兴,只是裴春花跟冯氏不合,汪荣回村也不好去关六斤家,每每回来两人都是在汪七家见面聊天。 汪荣见了关六斤也很高兴,重新倒了酒,继续喝。 盛明衍见天色不早了,起身告辞回了镇上,裴泽出去送了送他,又回了炕上继续陪着他们吃酒。 冯氏和花椒酒饱饭足,退到炕边聊天,两人越说越投缘,花椒这才知道冯氏有两个女儿,都已经成亲嫁人,汪荣出海后,家里就她一个人,日子还算过得去,说着说着,冯氏叹道:“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给汪家留个后,你知道,一个女人没有儿子傍身,是不行的。” “可我瞧着姑父对您挺好的……”花椒真诚道,她瞧着两人夫唱妇随,挺好的,尤其是汪荣看上去也不错,是个通情达理的。 冯氏笑着摇摇头,拍拍花椒的手:“你还是个姑娘,不懂这些的,记住姑的话,以后一定要把身子养好,给老三多生几个儿子。” 花椒:“……” 这还能愉快地聊天吗? 冯氏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新房那边传来新娘子愤怒的声音:“你们家是仗着我年轻什么也不懂,欺负人吗?” 第40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直到进了新房,杨氏才发现她带来的所有嫁妆,包括被子水盆啥的,都被裴家压在最底下。 偏偏出嫁前,她娘也是嘱咐过她的,说女人到了婆家能不能挺起腰板来,就看成亲当天物什的摆放,看能不能把婆家的压在底下,就算不能,至少得压一半。 如今,杨氏瞧着裴家这般作风,很是生气。 这才刚进门他们就这样,摆明了欺负人嘛! 裴满自知理亏,也不好承认,只得一个劲地赔不是:“没有的事,都是成双成对的放的,总得有个上下吧,你不要多心了。” “我多心?”杨氏指着炕上的被子和放在墙角的水盆道,冷笑道,“你敢说这些不是你家故意放成这样的?我这刚过门呢,你们家就想把我压制住是不是?” “哎呀,我说老二媳妇,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在哪里得跟着哪里的风俗走不是?”裴春花掀帘进来,不冷不热道,“大喜的日子,就不要太计较了吧?” 杨氏怎么说也是新媳妇,她不信她能好意思为这事撕破脸。 哪知杨氏并没有新娘子的拘谨和羞涩,直接了当地问道:“姑,到底是我计较还是你们计较?你们以为我不懂这些风俗吗?你们把你们家的东西都压在我们的上面,到底按的什么心?” 她娘说了,绝对不能在这事上掉了气势。 要不然,一辈子就得被裴家人捏在手里。 “你这孩子,这怎么能是计较呢?咱们女人本来就应该以夫家为天的不是?”裴春花见杨氏起了高腔,笑盈盈走过来道,“好了,今儿是你的好日子,不要生气了,好多人在看着,不要让人家笑话。” “哼,你们都不怕人家笑话,我还怕吗?”杨氏瞪了裴满一眼,绞着帕子道,“裴满,今儿你我成亲,我也不想找不痛快,这样,我给你个机会,你把我家的东西都翻到上面来,这事就过去了。” 裴满看裴春花。 裴春花挑挑眉,刚想说什么,杨氏咄咄逼人地看着裴满,粉脸一沉:“裴满,跟你过日子的人是我,你翻不翻?” “翻,我翻还不成嘛!”裴满咬咬牙,开始动手翻被子,他算是看明白了,如果他不听媳妇的,他今晚怕是连炕都上不去了,他可不想得罪了他的新娘子…… 裴春花见裴满这么不争气,也不好说什么,甩着脸子就出了新房。 没出息的男人,爱咋地咋地吧,她稀得管! 得知新房那边的缘由,冯氏笑着摇摇头,对花椒道:“哎呀,以后你们家可有的热闹了,你这个新二嫂,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哪!” “人多本来就热闹嘛!”花椒不以为然地笑笑,“热闹点好。” “要我说,如今老大老二都成了亲了,还不如分家的好。”冯氏抬头看了看裴泽,认真道,“分了家你跟花椒好好过日子,你们的日子孬不了。” “我也觉得他们家还是分了家好,但是老太太不想分家。”闷头喝酒的关六斤跟汪荣碰了碰杯,蹙眉道,“我这大舅子又是个大孝子,一时半会儿的这个家怕是也分不了。” “喝酒喝酒,不说这些了。”汪荣喷着酒气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 清官难断家务事。 分家的事,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关六斤和汪荣一直喝到深夜,两人都喝醉了,也不肯走,特别是汪荣,出门就蹲在鸡窝前跟里面两只老母鸡说话,谁都劝不住,他说他的心里话只有这两只老母鸡懂。 气得冯氏不管不顾地回了家。 汪荣就是这样,一喝醉就四处找鸡说话,这个臭毛病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汪七也拿他没办法,只得在裴泽屋里住下,陪着汪荣。 夜里,花椒听见他在鸡窝前又哭又笑的,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汪荣醒了酒。 汪七才拽着他回了家。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团团而坐。 裴满和杨氏新婚情热,卿卿我我地坐在一起腻歪,让人一看就知道两人昨晚过得很满意,杨氏打着哈欠道:“昨晚姑父喝醉了,在院子里说话,害得我都没睡好呢!” “待会儿吃了饭,再回去睡会儿。”裴满急于讨好杨氏,很是殷勤地给她夹肉,他们虽然过来跟众人一起吃饭,实际上两人的饭还是单独的,继续吃他们昨天剩的八碗八碟,寓意一顿饭一辈子。 “你姑父就那样。”袁老太太笑着摇头,“多少年的老毛病了。” “照我说,还是没碰到个厉害的对手。”杨氏偎依在裴满身边,娇滴滴道,“我们村有个老汉,一喝醉了就骂街,后来啊,被人灌了马尿,以后再也不骂了。” “二嫂的意思是,以后姑父再喝醉了酒,就给他灌马尿?”裴莺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不喜欢花椒,更不喜欢杨氏。 总觉得这个女人眼神飘忽不定的,不是什么好玩意。 “我只是说说,小姑不要当真。”杨氏目光在花椒身上落了落,见她低头不语地吃饭,环视了一圈,不见裴泽,问道,“三叔去哪里了?” 花椒没吱声。 倒是王氏不冷不热地开口道:“他一早就去山上看药苗了,你找他有事?” 柳氏低头笑。 其实杨氏这样的性情,她挺喜欢的。 以后有什么事,也不用她亲自出面了。 “看娘说的,我找老三还能有什么事啊!”杨氏津津有味地吃着碗里的肥肉片子,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好,那趁着家里人都在,我就说说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吧!”王氏自然听说了昨晚的闹剧,对杨氏的厌恶又多了几分,板着脸道,“家里这么多人吃饭,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做,从明天开始,咱们婆媳四人轮流做饭,一人一天,你们怎么说?” 其实她早就想轮着做饭了。 要不然,这么一大家子的饭让她一个人做,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娘,我孩子还小……”柳氏当然不乐意。 杨氏更委屈:“娘,我刚过门您就让我做饭?我连家里人什么口味都不知道呢!” 王氏又看花椒。 花椒不动声色道:“只要大嫂二嫂同意了就行,我无所谓。” “行,那就这么定了。”王氏不容置疑地吩咐道,“今天是我做,明天是老大媳妇,后天老二媳妇,大后天老三媳妇,咱们就这么轮吧!” 柳氏:“……” 杨氏:“……” 她们同意了吗? 第41章 你愿意分家吗 其实之前家里做饭劈柴什么的,大都是王氏和花椒做的。 但自从那次花椒砍伤了裴满,王氏对花椒的态度就变了许多,甚至连做饭也不喊她了。 加上裴泽回来后,花椒一直在山上帮忙,王氏一个人做这么多人的饭,的确吃不消,她就有让媳妇们轮流做饭的想法,裴春山知道王氏辛苦,也说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第二天一大早,柳氏不情不愿地起来做早饭。 裴润知道媳妇不痛快,也跟着起来帮她烧火。 两口子忙了一早上,熬了菜粥,做了玉米饼,给袁老太太和娴姐儿福娃做了鸡蛋羹,王氏又跟袁老太太要了个鸡蛋放在锅里,说是给安哥儿吃的。 菜粥淡,玉米饼有些硬。 王氏一度怀疑柳氏是故意的,但人家两口子好歹做熟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裴春花给裴满和杨氏做的八碟八碗量很大,裴满和杨氏足足吃了六顿才吃完,还真是亲姑。 裴满和杨氏今儿回门,王氏忍痛给小两口收拾了三日礼,还割了两斤肉放在里面,裴满牵了驴,两人腻腻歪歪地回了杨柳村。 花椒吃完早饭就跟着裴泽上了虎啸岗。 时值二月底,天气渐渐热了。 有的药草已经发了芽。 两人依次把草席揭了,放在石头上晾晒,等干了好放进了山洞里面的大炕上备用。 裴泽编得这些草席很细致也很结实,能用好长时间。 忙碌了一气,花椒出了一头汗。 裴泽去溪边取了水,捡了柴,烧了热水,用花椒烧制的小杯子给她倒了杯水,花椒道了声谢,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着,望着小姑娘红扑扑的脸,裴泽冷不丁问道:“你,愿意不愿意分家?” “分家?”花椒一头雾水,“分家是你们家的事,你问我?” 貌似她从来没在他面前说什么分家之类的吧? 一直以来,她都是把自己置身在裴家之外的。 “我只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裴泽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轻咳道,“如果你也愿意的话,我就跟爹娘商量商量分家的事。” 自从吃了她做的菜,他就觉得王氏和柳氏做的饭菜,实在是难以下咽。 但如果分了家,就能顿顿吃到她做的菜了…… “三哥,这事你真的不应该问我。”花椒不以为然道,“你们想分就分,不想分就不分,我说过了,我会尽快离开裴家的,现在都开春了,我会很快攒够银子搬出去的。” 前几天她在前面山坡上发现了好多粉葛根,粉葛根是味中药,可以入药,也可以泡水喝。 汪七说粉葛根不用晒干,直接送到药铺里就行。 价钱是五文钱一斤。 花椒对这个价格很满意。 裴泽挑挑眉,没吱声。 原来,她心里时刻想着的,是怎么离开裴家…… 那他的确不应该问她这个问题。 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有些烦躁,腾地起身下了山谷,七拐八拐地不见了踪影。 花椒耸耸肩,并没有在意。 这人问的真是莫名其妙……他们家分不分家,跟她有什么关系! 几天没来,溪边渍糖树上竟然抽出了好多粉色的花苞,甚至有的已经半开,长长的,尖尖的,很是好看,花椒端着杯子走了过去,掂起脚把杯子放在已经开了渍糖花下面,小心翼翼地磕了磕花蒂,黑紫的花蜜从里面流淌出来,很甜,带着花粉的味道,如果这些渍糖花都开了,估计能采不少花蜜出来,到时候再熬成糖块,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正美滋滋地想着,一抬头,冷不丁发现一头黑乎乎的野猪正朝她呼哧呼哧地奔来,花椒睁大眼睛瞧了瞧,没错,是野猪,天哪,这里怎么还有野猪……花椒顿时吓出了一头冷汗,转身撒腿就跑,野猪啊,可不是闹着玩的。 刚跑了几步,她就觉得身边一阵劲风掠过,随之她便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耳边传来裴泽熟悉的声音:“别怕,它只是受了惊吓。” 两人在草地上翻了几个滚,才停下来。 等花椒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正被裴泽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下,他温热的气息肆无忌惮地拂在她的脸上,四目相对,花椒尴尬地要死,慌忙推开他:“三哥,你压到我了。” 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 这么明显的姿势,还用她说吗? 裴泽迅速起身,顺势把她拉起来,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花椒摇摇头,不声不响地把掉在地上的杯子捡了起来,勉强冲他笑笑,问道,“上次你不是打了一头野猪吗?怎么这里还会有野猪?” “这里一共有两窝野猪,差不多有十几头,前几天我在山谷那边做了几个陷阱,刚刚去看的时候,有个陷阱坏了,没夹住它,它受了惊吓就跑出来了。”裴泽理了理衣衫,淡淡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不去。”花椒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万一再跑出头野猪咋办?” 刚刚太吓人了。 她可不想去冒险。 “有我在,你怕什么?”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禁不住嘴角微翘,转身就走,沉声道,“走吧,一起去看看,你知道野猪窝在什么地方,以后一个人来的时候,也能防范。” 花椒一想也是。 壮着胆子跟在他身后朝山谷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山谷的红茅草就越茂盛,也没有路,全靠裴泽拿着镰刀在前面开路,约莫走了百米左右,花椒这才发现裴泽在这里设下的铁丝套还有石板扣,和大大小小五六个陷阱,裴泽指了指前面灌木丛,低声道:“前面就有一个野猪窝,过些日子,我再过来栽些树,把它们围困在那个山包上,到时候捉起来就方便了。” “你要养野猪?”花椒顿觉不可思议。 虽然她知道野猪是可以驯养的。 但真正驯养野猪是需要家猪配合的,这样在山间驯养,她还是觉得不可行,因为野猪一旦受到惊吓,是不可能再回原来的窝里住的,而是会选择搬家,这么大的山,哪里能圈住它? “不是养,是围困。”裴泽倒是很有信心,指了指山谷道,“这里离水源最近,而且还有不少栗子树,它们是不会走的,如果要走,它们早走了,是不会等到现在的,你放心,能行的。” 花椒点点头,再没吱声。 他说行就行吧……反正是他的事。 晚上吃饭的时候,裴泽便跟裴春山裴润裴满聊到了分家的事。 第42章 分家 裴润见裴泽这样说,很是惊喜。 柳氏早就想分家了,在他面前闹腾了不止一回了。 每次他都说等裴满成了亲再说,哪知裴泽就冷不丁提出此事,刚好省了他开口了。 但裴春山不表态,裴润也不好说什么,搓着手道:“你们说怎样就怎样吧!” 裴满则不同意分家,蹙眉道:“一家人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吗?干嘛要分开?再说,分了家,咱们也没地方住啊!” 他做不惯地里的活。 分了家,他得自己种地啊! 裴春山看袁老太太。 袁老太太沉着脸道:“老三,怎么突然提出要分家了?” “树大分枝,人大分家,早点分开,对大家都好。”裴泽沉声道,“何况以后我不常在家,顾不上地里的活,虎啸岗那边的药材卖的钱暂时也不能交给家里,因为我还需要分期偿还做船的钱。” 其实他说的是实话。 前期海上那边的确投入挺大的,赔赚的,也不好说。 “老三,我正想问你呢,你什么时候在大通船行那边做的船?”裴春山突然想起裴满成亲那天,听汪七说起一嘴,当时想问裴泽来着,人多嘴杂地忘了问,刚好裴泽提起此事,他心里很是不悦,责怪道,“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你做船出海我不反对,但是养鱼的话,是万万行不通的,海里哪能养住鱼?” 他活了大半辈子了,还从未听说在海里养鱼的事。 老三还是太年轻。 “就是啊老三,这事根本行不通,就算官府同意,也没法养的。”裴润也觉得不可思议,极力劝道,“如果能养的话,镇上秦五爷早就养了,人家财大气粗的,势力也大得很。” 他觉得裴泽出去这几年,整个人都变了。 做什么事也不跟家里说,还不如裴满呢! 起码裴满跟着关六斤到处收粪,赚得都是辛苦钱。 “老三,这事真的不行。”裴满也摇头道,“不信你瞧着,指定赔钱,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柳氏和杨氏站在西厢房门口闲聊,听男人们说起分家的事,柳氏眼前一亮,悄然用胳膊肘子捣了捣杨氏,低声道:“你听见了吗?老三要在海上养鱼,这不是脑子不好使嘛,咱们可不能跟着他抽风,到时候赔个精光,咱们还得跟着他还债,要我说,这家分了好。” “可万一赚钱呢?”杨氏不太想分家。 分家她还得自己做饭。 更重要的是,裴满跟着关六斤收粪,成天不在家,到时候地里的活都她一个人做,她可不想下地干活。 “就算赚了钱,你以为他会分给咱们?”柳氏冷笑,“弟妹,咱们跟他终究隔着一层,安哥儿跟他才是亲兄弟,咱们算什么呀,就算是赚了,人家也不会说是赚了的,先别说咱们婆婆,花椒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去镇上卖栗子的钱,家里可是一文钱都没见,奶跟她要,她都不给,何况是咱们。” “如果没分家,他们赚的钱就是咱们的。”杨氏翻着白眼道,“凭什么爹跟大哥累死累活地在地里干活,他们在外面逍遥,到头来家里分不到一文钱……” “话是这样说,但人家老三说了,虎啸岗卖药材的钱是要投到海上去的,不可能拿回来的。”柳氏见杨氏还不开窍,顿觉无语,直接了当道,“反正迟早要分家,还不如趁着老三主动开口把这个家早点分开,他提的分家,就让他解决咱们的房子就是。” 杨氏恍悟,一脸敬佩地看着柳氏:“还是大嫂聪明,老三如果不解决住的问题,咱们就不跟他们分家,看他怎么办。” “就是这样的。”柳氏悄声道,“我是长嫂,不好说这些,你去说比较合适。” “行,我去。”杨氏也不推辞,扭着腰肢就进了正房,一进门目光就粘在了裴泽身上,她这才惊讶地发现,裴家三兄弟当中就数裴泽长得最好看,不,可以说十里八乡的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物来,天哪,她要是嫁的人是裴泽就好了……裴满见杨氏进来,忙陪着笑脸道:“你先回屋,我们说会儿话就回去。” “我们都听见了。”杨氏倚在门口,冲裴泽笑笑,“既然三叔想分家,那就分呗,只是我想问一句,分了家,我们住在哪里?” “就是啊老三,咱家就这么一处院子。”裴春山不是不想分,而是觉得如果分了家,还继续住在一起的话,也不是那么回事,袁老太太也跟着叹气:“反正家里没钱再盖新房,你们就是把我老婆子卖了,我也拿不出盖三处院子的钱。” 反正她的棺材本不能动。 只要她不死,就不能动。 “奶,你放心,房子的问题,我来解决。”裴泽似乎早就考虑了这事,不紧不慢道,“我问过黄叔了,他说咱们家这种情况早就应该跟村里要宅基地了,你们看好那里跟我说一声,刚好一起盖房子。” “老三,你哪来这么多钱?”裴春山惊讶道,“三处院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先盖大哥二哥的,我先住这里,等我手头宽裕了,再盖我的也不迟。”裴泽从容道,“反正大哥二哥一搬走,家里也能住开。” “老三,你这是做什么?”王氏一听不乐意了,沉着脸道,“凭啥你大哥二哥的房子,你出钱给他们盖?不行,我不同意。” “就这样吧!”裴泽并不理会王氏的话,穿鞋下炕,自顾自地回了屋。 他决定的事情,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 在他眼里,两处院子能解决的问题,是最简单不过的了。 柳氏得知裴泽答应先给他们两家盖房子,喜不自胜对裴润道,“我就说嘛,趁着老三提的分家,刚好把房子的问题解决了,多好的事,如果是咱爹出面盖房子,咱们还得一起还债,明天你就去看宅基地,早点把这事定下来,要不然,等老三反悔就不好了。” 裴润点点头:“知道了,我明天就跟老二一起去看宅基地。” 花椒知道裴泽提出分家的事,也没多想。 夜里早早睡了。 第二天轮到裴满和杨氏两口子做饭,相比柳氏,杨氏的厨艺实在是不敢恭维,菜粥烧糊了不说,玉米饼竟然不熟,鸡蛋羹也忘了放盐,折腾了一早上,一家人也没吃上早饭。 气得王氏一个劲地数落杨氏:“老二媳妇,你在娘家不做饭吗?哪有你这样的,连菜粥都能烧糊了。” “哎呀娘,我这初来乍到的,这些事也难免的。”杨氏很是不服气,“既然您看不上我,那我以后不做了,反正我也做不好。” “哼,做不好就不做了?好吃懒做谁不会?”王氏冷笑,“你嫁到谁家不用做饭?”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裴春山上前打圆场,不耐烦道,“她不会做饭就慢慢学吧,你赶紧做点饭我们吃,地里的活紧着呢!” “我欠你们的。”王氏摔门进了屋,冷声道,“今天又不是我做饭,爱谁谁。” 裴泽更是连正房也没进,直接出了门。 袁老太太见婆媳俩吵了起来,趴在窗上喊道:“你们都不要吵了,让花椒做就是了,花椒,你替你二嫂做顿饭不为过。” “奶,今天是二嫂做饭,明天才是我。”花椒背起竹筐,头也不回地就出了门,爱吃不吃,反正她不做,她去镇上吃肉包子…… 袁老太太气了个倒仰。 小蹄子,翅膀硬了啊这是! 花椒在虎啸岗挖了满满一竹筐粉葛根背到了济仁堂。 汪七很是热情,亲自给她过了秤,又领着她去账房支了货款,见她还带了松菇来,得知她要送到逍遥茶楼里去,笑道:“你不用去逍遥茶楼了,直接放在我们这里就行,我们也收松菇呢!” 花椒大喜,一并把晒干的松菇卖给了汪七。 这么快卖完山货,花椒心情大好,背着空竹筐就去了附近的大刀面馆,打算吃碗面再去码头那边逛逛,哪知刚坐下,就见苏贤不动声色地在她对面坐下,目光烁烁地看着她:“花椒,别来无恙。” 第43章 偶遇苏贤 “是你呀,这么巧!”花椒低头吃面。 面的味道很好。 浓郁的酱香汤汁里放了些许的肉丝,上面还点缀了一把碧绿的葱叶,葱香混合着肉香,入口顺滑鲜美,咸淡适中,美味极了。 “是呀,我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本来我还想去村里见见你呢!”苏贤给她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温声道,“这些日子还好吗?我听我娘说,你前些日子在码头上卖栗子,是他们家逼你出来卖的吗?” 他知道她在裴家的日子不好过。 之前也常常在他面前哭鼻子,只是自从她上次被裴满欺负,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一直以为她在怪他,没能保护好她。 “不是,是我自己愿意的。”花椒冲他勉强一笑,“听说你很快要春闱了,怎么有空出来?” 原主的确依赖过他。 但她不是原主啊,她对这样的小白脸也没什么兴趣,更没心思跟他纠缠。 “过来办点事,很快就回桐城了。”苏贤环顾左右,低声道,“花椒,我在桐城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你若觉得不该,大可不必开口。”花椒挑着肉丝吃得津津有味,身为读书人也太八卦了吧? 苏贤见花椒这样说,愣了片刻,想了想,还是开了口:“花椒,我知道你在裴家过得不易,尤其是裴泽回来后,你就更不得自由,但如果裴泽是个好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但裴泽这个人,你是真的不能嫁……他,他是西北青龙寨的三当家的,听说是因跟大当家的不合,才离开青龙寨,前些日子防护林的案子,十有**是他做的……你以后千万要离他远点,免得他伤害到你。” “不,不是他。”花椒迅速打断他的话,不悦道,“苏贤,没有证据的事,你不要乱说,我相信官府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虽然当时她也怀疑那四个黑衣人是裴泽杀的。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如果裴泽要杀他们,当时就杀了,不可能半夜再去镇上寻仇,所以那四个黑衣人的死,肯定是另有其人。 “花椒,你要相信我说的话,我并非空穴来风有意栽赃,而是有人亲眼所见……”苏贤压低声音道,“不信你等着瞧,官府很快就找上裴泽了。” “有人亲眼所见?”花椒狐疑地看着他,问道,“是谁?”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我有个远房表哥在衙门当差,我就是听他说的。”苏贤又一次环顾左右,再次压低声音道,“我表哥知道我跟裴泽是邻居,所以才特意找我问了几句,要不然,这件事情我还不知道呢!” “你告诉你表哥,裴泽没有杀人。”花椒吃完面,放了五个铜板,起身就出了面馆,顿觉心里乱糟糟地,虽然她跟裴泽没什么,但他们终究是合作伙伴,又在一起共事过两个多月,她当然不希望他出事的……他要是出了事,说不定她就不能顺利地离开裴家了。 正胡思乱想着,肩头猛地被人拍了一下,冯氏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问道:“想什么这么出神,喊你都听不见。” “表姑。”花椒很是惊喜,忙问道,“您怎么在这里?” “你姑父出海去了,我随便逛逛。”冯氏亲昵地挽起花椒的胳膊,“走,跟我去买个肘子,然后你去我家教我做红烧肘子,刚刚我看见他跟那个盛明衍在码头那边转悠来着,我跟他们说好了,晚上来家里吃饭,刚好你也一起过来就是。” “好。”花椒欣然答应。 她觉得有必要把苏贤的话转告给裴泽。 让他也有个思想准备。 买好肘子和调料,花椒便跟着冯氏去了她家。 冯氏家就在镇子上,离南市北市也不远。 地段很是不错。 只是房子不大,约莫着能有裴家的一半多一点,四间正房带着两间耳房,院子很小,家里收拾得很是整洁板正,依稀能听见码头上的嘈杂声。 做饭的工夫,花椒便对冯氏说了自己的打算。 说她想在北市那边租个铺子做生意。 冯氏很是惊讶:“你家老三那么能干,你一个女人出来抛头露面地做什么生意?我要是你,就赶紧跟他圆房,早点生孩子,我跟你说,女人越早生孩子,男人对你越好,尤其是老三那样的人,你就得用孩子拴住他。” 又来了…… 花椒顿觉无语。 顿了顿,轻咳道:“表姑,我不想住在村里……这也是三哥的意思。” “哦,是这样啊!”冯氏恍悟,“也是,你们那一大家人的确够吵的,你们搬出来也行。” “所以我想麻烦表姑帮我物色个铺子。”花椒坦然道,“你们不是说我做的红烧肘子好吃吗?那我就专门做些卤肉什么的卖,反正码头上的人来去匆匆的,进店就能吃个现成的,我觉得能行。” 前世她上高中的时候,她爸妈就在学校门口开过卤肉店,生意很是不错。 她暑假的时候,每天都在那里帮忙,大体流程什么的,还是知道的。 做生意嘛,肯定得从自己最熟悉最了解的行业下手。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冯氏眼前一亮,连连点头,“你放心,铺子的事我帮你物色着,反正我在家里闲着没事,刚好也能帮帮你。” “是嘛,那就太好了,谢谢表姑。”花椒心花怒放。 两人有说有笑地炖上了肘子,又炒了一盘鱿鱼丝,拌了一盘海蜇头凉菜,炸了花生米,做好后,扣在锅里搬了板凳坐在院子里,边喝茶边等着男人们回来。 一直等到太阳偏西,汪荣都从海上回来了,也不见裴泽和盛明衍过来。 眼看饭菜都凉了,冯氏便催促汪荣去找找两人。 不一会儿,就见汪荣领着盛明衍急匆匆地进了门,一见花椒,盛明衍脸一沉,劈头盖脸地问道:“花椒,晌午的时候你跟那个苏贤在大刀面馆说什么了?” 小姑娘在面馆里跟那个小白脸说话的时候,他跟裴泽都看见了。 但裴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问。 但如今出了事,他就不能不问了。 “没说什么呀?怎么了?”花椒一头雾水。 “刚刚裴泽被衙门的人带走了,说他跟防护林的命案有关。”盛明衍目光凌厉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且问你,在你心里,裴泽和苏贤,哪个更重要?” 第44章 误会 “裴泽是我的家人,苏贤是我邻居,你说哪个更重要?”花椒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抬脚就往外走,“我这就去问苏贤,看到底怎么回事!” “哎,吃了饭再去吧!”冯氏没心没肺地拽住花椒,白了盛明衍一眼,怼道,“你不要冤枉好人,花椒可不是那样的人,裴泽是她男人,她能帮着外人吗?” 冯氏认识苏贤,也知道苏贤跟花椒要好。 但她觉得花椒绝对不可能胳膊肘子往外拐的。 “对对对,这事肯定是个误会。”汪荣也帮腔道,“盛掌柜的,你不要吓唬花椒,她一个小姑娘家,哪里知道防风林的命案。” 防风林的命案他知道。 听说是青龙寨的人干的,跟裴泽压根没关系,是衙门瞎胡闹。 “表姑表姑父,谢谢你们相信我,但我还是要去问苏贤。”花椒冲两人勉强笑笑,大踏步出了门,刚走没几步,就见盛明衍不声不响地从后面追上来,沉声道,“你不用去找苏贤了,此事裴泽会处理好的,你还是回家等消息吧!” “我的事不用你管。”花椒不看他,径自去了南市。 盛明衍:“……” 小姑娘还挺倔。 苏婶的包子摊上还有好多人在吃包子。 苏贤在边上帮忙收账,花椒快走几步,上前直接了当地问道:“苏贤,你告诉我,是谁说裴泽跟防风林命案有关的?是你?” 苏贤微愣:“不是我,裴三哥怎么了?” “他被衙门的人带走了。”花椒毫不客气地问道,“苏贤,到底是谁告的裴泽?” “我不知道。”苏贤眼神闪烁。 “你知道。”花椒直视着他,“你前脚跟我说了此事,后脚裴泽就被带走了,你还敢说,此事你不知情?” 若此事不牵扯到她也就罢了。 偏偏一切看上去跟她有关,不管她跟裴泽以后如何,她都做不到置身事外。 “花椒,这件事情我不能告诉你。”苏贤轻咳道,“但你相信我,这事真的跟我无关,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裴泽的事,你帮不了他……” 裴泽就是青龙寨的人。 这个事实谁都改变不了。 苏婶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斜睨着两人,脸色很是不好看。 这个花椒也真是的,大庭广众之下缠着她儿子说话……她不是有男人吗? 花椒脸一沉,转身就走。 最烦苏贤这样的人了,说话吞吞吐吐,说一半留一半,还读书人,呸! “花椒,你等等。”苏贤神使鬼差地追了上来,环顾四下里,低声道,“你别生气,真的不是我,你好好想想,最近裴三哥得罪了什么人没有……” 除了上次裴泽揍了柳五,花椒想不到裴泽还得罪过谁:“难道是秦五爷?” “花椒,秦五爷睚眦必报,你们可得小心点。”苏贤没承认也没否认。 花椒全明白了,抬脚去了茗香楼找盛明衍。 把裴泽跟秦五爷之间的过节告诉了他:“是秦五爷去衙门告发的裴泽,但我想衙门没什么证据,应该不会立案的。” 盛明衍见她急出了一头汗,也不好再提她跟苏贤的事,蹙眉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家,跟你家里人说裴泽晚点回去,让他们不要担心,我这就去衙门看看再说。” 花椒见天色不早了,只得先回了桐花村。 裴家早就乱了套。 关茂关盛听人说裴泽被衙门带走了,赶紧告诉了裴春山和王氏,裴春山没了主意,跟裴润去了镇上找汪七,还没有回来,王氏急得直转圈,见花椒回来,忙问裴泽的事,花椒安慰道:“娘,你们先不要着急,盛掌柜的已经去衙门问了,三哥很快就回来的。” “哪个天杀的,说防风林的命案跟老三有关。”王氏愤愤道,“老三就是个做生意的,一点身手也没有,怎么可能杀了四个人,真是荒唐。” 花椒嘴角扯了扯,转身进了自己屋。 看来,当娘的,也不怎么了解自己的儿子嘛! 相比家里的慌乱,坐在衙门里的裴泽倒是异常冷静,几句话就把吴知县问得哑口无言,吴知县沉默半晌,才讪笑道:“此事兴许是个误会,你放心,本官绝对不会冤枉了好人的。” 因为裴泽包山头的事,两人还在一起吃过饭。 没几天,又把人家裴泽传讯到衙门问话,连吴知县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好,在下就等着。”裴泽表情淡然。 “早就听闻裴三爷是个爽快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个身穿深灰色长袍的中年男人哈哈笑着走进来,冲裴泽抱拳道,“惭愧惭愧,都是手下有眼无珠,认错了人,错抓了裴三爷,还望三爷见谅。” “这位是?”裴泽看吴知县。 “这位就是码头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秦五爷。”吴知县笑容满面地给两人引荐,裴泽恍悟,不冷不热道,“听闻秦五爷财大气粗,人脉颇广,在梧桐镇呼风唤雨,今日果然受教了。” “过奖过奖。”秦五爷不请自坐,翘着二郎腿,煞有其事道,“实不相瞒,在下虽然是做生意的人,但镇上不安,在下心中不宁,尤其是像防风林这样的大案,这案子一日不破,在下就寝食难安,故而这些日子一直让手下人帮衙门留意此案,却不想,误抓了三爷,三爷放心,在下回去后定会好好收拾那帮不长眼的东西。” “五爷客气了。”裴泽会意,起身道,“既然是误会,说开了也就没事了,无心者不怪,在下告辞。” “哈哈,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不要急着走嘛!”秦五爷笑道,“听说三爷在大通船行里做了船,准备在海上养鱼,秦某真是佩服得很,不知道三爷有没有兴趣跟秦某合作,秦某不才,这些年在海上跌打滚爬了多年,对海上的事不敢说精通,但自认比一般人强些,秦某相信,只要咱俩携手,定会在咱们这片海域上大展身手的,不知三爷意下如何?” “不知五爷想怎么合作,在下愿闻其详。”裴泽重新坐下。 “我出银子,你出力,赚了钱,咱们五五分。”秦五爷很是认真地看着裴泽,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你的身手和本事,不会亏待你的。” 青龙寨的人杀人放火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需要这样的人。 第45章 那些往事 “多谢五爷抬举,只是跟我合作,我只接受入股分红。”裴泽端起茶杯,慢腾腾地抿了一口,淡淡道,“而且怎么做都得是我说了算,您知道,合伙的买卖从来都不长久,尤其是海上这种高风险的行当。” 明白了,今日之事,是秦五爷给他下的套。 秦五爷这是摆明了想告诉他,他秦五爷就连官府也能随意拿捏的。 果然嚣张! 吴知县心头微动。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 如今,这两虎相斗可如何是好…… “裴三爷这是拒绝了?”秦五爷并不恼怒,反而笑盈盈道,“在这梧桐镇,敢拒绝秦某还敢跟秦某提条件的人,裴三爷还是第一个,怎么说呢,秦某并非强人所难之人,以后咱们走着瞧,我倒要看看,是你裴三爷的骨头硬,还是我秦某的拳头铁。” 不愧是青龙寨的人。 果然有骨气。 “好,那咱们就拭目以待。”裴泽再次起身,冲吴知县抱拳道,“吴大人,既然此事是个误会,那在下就告辞了,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还望大人查清楚为好,我在家里种地也是很忙的。” 吴知县讪讪笑。 心里却在哀嚎,唉,官大一级压死人,要不是秦五爷的后台硬,他岂能被拿捏在姓秦的手里…… 裴泽不看秦五爷,抬脚出了衙门。 走到半路,就见盛明衍匆匆迎上来问道:“姓秦的想怎样?他竟然敢难为你,活腻歪了吗?” “他想跟我合作。”裴泽停下脚步,面无表情道,“许是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想给我来个下马威,让我知道知道他的厉害而已。” “呵,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这次秦五爷可倒霉了,谁让他遇见你了呢?”盛明衍冷笑,抬脚把一颗小石头踢出老远,“这事你不用管了,交给我处理就行,我不揍他个半身不遂,我就不姓盛。” 裴泽是谁? 当年可是一人一剑力战群狼的孤胆英雄,野狼山的狼都被他灭了一大半,以至于后来他每次路过野狼山,都会有不怕死的狼出来挑衅他,想找他报仇…… 他连野狼都不怕,还怕个秦五爷? “明衍,你我手里的人命够多了,还是算了吧!”裴泽边走边道,“我这次回来,并不想跟谁争狠斗勇,我只想好好过日子,还有,你不用跟着我了,你还是回京城做你自己的事吧!” 盛明衍在家里的独子。 这次是从家里偷着跑出来的,他不想让盛家担心。 “你把所有的身家都留给了她,自己身无分文的回来,你让我怎么放心?”盛明衍背着手走在他身边,叹道,“我知道你迟早会过上你想要的日子,可是一文钱也能憋到英雄汉,你又不肯让我帮助你,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你这样对自己,我的命是你救下的,你想要多少银子我都能帮你弄到,可偏偏你……” 裴泽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他之前说想要白手起家,就肯定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包括他这个好友。 “如果我站在金山上赚银子,那还有什么乐趣?”裴泽知道盛明衍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我说了,你不要把我救过你的事一直放在心上,要不然,对我也是一种负担,我这样做,有我这样做的目的,你应该明白的。” 盛明衍点点头,下意识地环顾左右,极力压低声音:“是不是你察觉到了什么?他派人跟过来了吗?” 月色如水。 空旷的大道,虽然四下里空无一人,但他还是觉得仿若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如果他不派人过来,就不是他了。”裴泽放慢脚步,幽幽道,“你放心,他如果想杀我,就不会让我回来,我了解他,他只是对自己不自信而已。” “你们在一起出生入死了八年,他还是对你不放心……”盛明衍摇摇头,神色落寞道,“他明明知道湘湘郡主喜欢的人是你,可是他还是强娶了她……” “不,不是强娶,他们是两情相悦。”裴泽眸底暗了暗,扭头看着盛明衍,肃容道,“记住,以后不要再提这些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以郡主的身份,嫁给他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再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带她回来,她并不适合过这样的日子,也不合适跟我。” “你还说他不自信,我看你也不自信……”盛明衍耸耸肩,望着不远处黑黝黝的林子,摇头道,“你若留下,他其实也不会亏待你,以你的身份也能配上湘湘郡主的,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我若留下,只有死路一条。”裴泽目光沉沉道,“他或许会让我再活十年八年的,许我富贵,许我权势,但他绝对不会让我善终,他连他的亲手足都不放过,何况是我……” “唉,当年你们五虎军是何等的威风,到头来,却是落得如此下场。”盛明衍感慨道,“死的死,走的走,他的确是个薄情的人。” “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裴泽大踏步往前走,走了几步,又道,“明天你就动身回京城,记住你的身份,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只想过几天安宁的日子。” “可是你……”盛明衍欲言又止。 “这是命令,我命令你回京。”裴泽冷着脸道,“你若是为我好,就离我远点,否则,休怪我不念昔日情分。” “我走,我走还不成嘛!”盛明衍只得点头答应。 裴泽回家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花椒有心事睡不着,听见院子里的脚步声,知道是裴泽回来了,忙起身穿衣走了出去,刚巧王氏和裴春山也披着褂子迎出来,见了裴泽,王氏异常欣喜:“老三你可算是回来了,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爹娘,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裴泽走到井边洗手,冲他们摆摆手,“快回去睡吧,明天再跟你们说。” “你也早点睡啊!”王氏打着哈欠回了屋。 裴春山一抬头见花椒站在门口,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跟着王氏进了屋。 “这么晚了,你快回去睡吧!”裴泽见花椒站在门口,温声道,“是一场误会,我没事的。” 待他洗手进屋点了灯,花椒也跟了进去,倚在炕边问道:“三哥,秦五爷为什么要指证你?是因为柳五的事吗?” “不是,他想跟我合伙养鱼。”裴泽不看她,取出布巾擦了擦手,“不过我没答应他。” “合伙的买卖不好做,你幸好没有答应他。”花椒一听是因为这事,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又见裴泽表情很是轻松,担忧道,“那如果他以后再成心为难你怎么办?” “你是在担心我吗?”裴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第46章 新妯娌 昏黄的烛光下,他的面容有些朦胧。 花椒仰脸望着他,一时有些愣神。 她很难将眼前的这个人跟那天在后山跟那四个黑衣人打斗的男子融合在一起,只是……他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不说话,他也没吭声。 沉默片刻,花椒才意识到已经深夜了,开口道:“之前盛掌柜的怀疑是我跟苏贤说了你的事,所以衙门才找上你的,我跟苏贤什么都没说,反而是苏贤提醒我,说你可能跟防风林命案有关。” 这个黑锅太大。 她可不想背,万一哪天她被裴泽灭了口,那她岂不是很倒霉。 “我相信你,这事跟你没关系。”裴泽双手抱胸,倚在灶台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从这件事情上,那个苏贤并非良人,以后你不要再跟他来往了。” 她到现在没睡,肯定是因为此事。 甚至他还有一丝感动,毕竟除了他爹娘,还有一个人在替他担心。 花椒点点头,从善如流道:“我早就说过了,他对我而言,不过是旧相识罢了。” 也许花椒之前依赖过苏贤,但她不是花椒。 “那就好。”裴泽微微颔首,又抬头看她,“你还去山上挖粉葛根吗?” “是的。”花椒坦言道,“再不挖就过了季节了,七爷说这个季节的粉葛根质量最好,是上等货。” “那我跟你一起去。”裴泽温声道,“刚好我也要去镇上办点事,顺路帮你捎过去。” “好。”花椒欣然应道,转身往外走,“你早点休息!” 裴泽率先一步替她掀帘,送她出去,低声道:“都这个时候了,明天不用着急起。” 花椒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西厢房里冷不丁传出杨氏的娇缠声:“死鬼,你轻点……” 院子里静悄悄地。 她的声音格外地突兀,格外的扎耳…… 花椒顿觉尴尬,脚步匆匆地回了自己屋。 就这样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还真是太不方便了…… 裴泽皱皱眉,也迅速放下帘子。 哪知,过了一会儿,杨氏的声音再次魔性地传来:“啊啊,我要死了……” 花椒索性蒙着头。 天哪,他们这是在现场直播吗…… 第二天,轮到花椒做饭,裴泽早早起来去后山折了一把竹笋,还抱了柴回来,坐在灶口前一边剥竹笋一边传火,跟花椒闲聊:“这里原来没有竹子,还是我走之前在镇上买了两棵竹苗回来栽在那里,谁想到八年工夫就长了这么多了。” “我来回从那边走了好多天,还没留意有竹笋呢!”花椒熬了菜粥,用老面加糖和面做了玉米饼,还用猪油做了个松菇汤,给袁老太太和娴姐儿福娃做了鸡蛋羹,裴泽亲自动手用猪油番椒炒了个鲜笋,绿油油的笋干上点缀着几颗红色的辣椒,颜色搭配得很好看。 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杨氏整个身子几乎半躺在裴满的怀里,就差没亲口告诉众人,昨天他们的那啥啥活动很是尽兴,其他人显然也听见了,尤其是裴春山和王氏,脸黑得跟锅底一样,裴润和柳氏表情也很是不自然,裴莺十五岁了,也通晓了男女之间的事情,脸红红地没出声,低头吃饭,倒是裴安睁着大眼睛问裴满:“二哥,昨晚你们在屋里干嘛了?我听见我二嫂说她快死了……” “别胡说,吃饭!”王氏黑着脸训斥道,“赶紧吃饭,吃完了出去玩,都是些不要脸的玩意!” 她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听见怎么大的叫声……不要脸的东西,怎么不去死! “够了,不要说了。”裴春山黑着脸喝住王氏,“吃饭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娘,我要跟着三嫂去镇上卖粉葛根,三嫂卖了钱,还给我买糖葫芦呢!”裴安倒是没理会他爹跟他娘的异样,大刺刺道,“三嫂有好多铜板,我都看见了呢!” 花椒顿觉无语。 他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她怎么不知道? “这还没分家呢,就开始藏私房钱了。”杨氏似乎并不觉得丢人,反而撇着嘴,很是不服气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那我们岂不是很吃亏?” 柳氏笑而不语。 现在她越发觉得这个新弟妹是个脸皮极厚的主。 “既然二嫂这样说的话,那就让二哥把这些日子赚的钱拿出来记个账,以后也好平分。”花椒淡淡道,“还有大哥每次去镇上卖南瓜的钱也要上交,你们为大,我为小,你们交了再说。” “你男人赚的钱,我们不惦记,我们男人卖的钱也不用你惦记。”杨氏理直气壮道,“你管好你们自己就行,山上海里的事,赔了不找我们要就行……”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就得好好论道论道。”王氏急赤白脸地打断杨氏的话,冷声道,“你们盖房子的花费也是要记账,分家后平坦,亲兄弟嘛,这才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三叔,你别误会,我们妯娌三个说着玩的,既然你有言在先,我们也不会真的过问你们卖山货的钱的。”柳氏率先反应过来,笑着对裴泽道,“你们误会了,你大哥二哥赚的钱都是上交的,只不过是你们没看见而已,不信你们问奶,奶,您说我们是不是交了?” “交了,都交了。”袁老太太不耐烦道。 “三叔,我们看过宅基地,也问过里长了,里长说,就靠着咱们家东边的空地盖就行。”杨氏媚眼如丝地看了看裴泽,娇滴滴道,“我们同意分家,你也不要食言哦!” 花椒顿觉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裴泽脸一沉,放下筷子就走了出去。 “老二媳妇,坐有坐样,站有站样,你当媳妇的,这是干什么?”王氏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了当道,“等分了家,你们两口子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们管不着,但你们住在家里一天,就不能这样太放肆,也幸好苏家没人住,若是被别人听了去,岂不是要丢死人了?” 裴满脸一红,不声不响地下了炕,匆匆出了门。 杨氏这才反应过来王氏说的是昨晚的事,也知趣地闭了嘴。 “他们怎么了?”袁老太太一头雾水。 她夜里睡觉沉,什么也没听到。 “好了,不要说了。”裴春山瞪了一眼王氏,扭头对裴润道,“今儿咱们去镇上找你姑父拉点农家肥回来,先把地种上再说。” 裴润连连点头:“好。” 父子俩吃了早饭,相跟着去了镇上。 一直到天黑,还没有回来。 王氏和柳氏急得团团转。 不过是买个农家肥,用不着半天就回来了,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老三呢,快让他去找汪七,找几个人去镇上找找。”袁老太太也慌了神,要是她儿子出了什么事,那她还怎么活…… “老三去找六斤商量了。”王氏擦擦眼睛道,“两个大男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爹跟大哥去买肥的时候,我不在,姑父说,他们晌午的时候就说要赶回来吃饭的。”裴满皱眉道,“除非他们迷路了……” 想想又不可能。 从桐花村到梧桐镇,这条山路他们走了无数次,闭着眼睛也能回来。 “花椒,你今天不是去镇上卖粉葛根了吗?”王氏急得出了一头汗,这才想起花椒,抓住她的胳膊,急切道,“你有没有看见你爹跟你大哥?” “娘,我若是看见,我早说了。”花椒有些无语。 她卖了粉葛根又去冯氏家坐了一会儿,从码头那边捡了好多海螺,然后又把这些海螺在冯氏家做成了香辣海螺送进了逍遥茶楼,还在那里听了一段书,回来的时候,天也快黑了,她压根就不知道裴春山和裴润也去镇上了。 “娘,你们不要着急,我这就去镇上走一趟。”裴泽一步跨了进来,看了看花椒,温声道,“你跟我一起去,我去找表姑父帮忙,你跟表姑在家也能做个伴。” “好,我跟你一起去。”花椒不好推辞。 第47章 一起去镇上 月色如水。 路边树影幢幢,有风从树梢盘旋而过。 花椒冷不丁想起那四个黑衣人,心里有些发毛,亦步亦趋地跟在裴泽身边,尽量不去看周围黑黝黝的树林,她担心有人从里面冲出来拦住他们。 见她不吱声,裴泽主动开口问道:“怎么?害怕了?” “有点。”花椒如实道。 “不要怕,有我在呢!”裴泽低声道,“那些人不会再找过来了。” “那就好。”花椒勉强笑道。 “如果我真是青龙寨的人,你害怕吗?”裴泽扭头看着她,月色下,小姑娘神色很是平静,而且她身上有一种跟她年龄并不相符的豁达和从容,这一点,他倒是很欣赏。 至少,她跟他妹妹裴莺不一样。 “即便你是,我也不害怕。”花椒抬头看了看他,从善如流地拍着马屁,“你并非穷凶极恶之人,即便是做过青龙寨的人,也肯定是迫不得已,何况,你如今已经回来了,也就跟青龙寨没什么关系了。” “看样子,你的确认为我是青龙寨的人。”裴泽轻笑,郑重道,“实不相瞒,我跟青龙寨的人很熟悉,但我绝对不是青龙寨的人,再就是,青龙寨的人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凶残,他们也是人,只不过传言把他们神话了而已。” “是呀,传言不可信。”花椒只是笑。 她不仅对那个青龙寨不感兴趣,而且她对裴泽的过去也不怎么感兴趣。 冯氏已经在码头那边给她打听到一间铺子,原来是卖饼的,听说老家出了点事回了老家,走的时候租金还没到期,便把他转租给了几个在码头上扛包的老乡歇脚,冯氏认识那个店铺的房东,说下个月房租到期就帮她租下来,也就是说,她下个月就能离开裴家了。 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见她似乎没有跟他聊天的兴趣,也就没再说什么。 到了镇上,去了冯氏家里。 汪荣见两人这个时候来他家,吃了一惊,得知缘由,忙问道:“老三,猜到是谁做的了吗?” 冯氏拉了花椒坐下,给两人泡了茶,低声安慰道:“别担心,如果是在镇上,咱们就不怕。” 花椒点点头。 “应该是秦五爷。”裴泽似乎并不着急,反而撩袍坐下喝茶,蹙眉道,“我今儿来找表姑父,是想让表姑父出面帮这个忙。” “我?”汪荣一头雾水,“老三,我跟秦五爷并无交集,怎么帮忙?” “这个我知道。”裴泽放下茶碗,继续道,“我听说表姑父的舅舅无名师父至今健在,而且表姑父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观音寺探望他。” “这倒是。”汪荣狐疑道,“你是说我舅舅认识秦五爷?” “据我所知,秦五爷也经常去探望无名师父。”裴泽道,“这事我不想闹大,想请表姑父跟我一起去找找无名师父,让他给秦五爷传个话,先放我爹和我大哥出来,至于我跟秦五爷的恩怨,我自己会解决。” “行,我跟你一起去。”汪荣很是爽快地应道,“这里离观音庙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赶趟!” “老三,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秦五爷那样的人,可不敢惹。”冯氏也跟着嘱咐道,“一旦惹事,后患无穷,上次码头上有个人就因为得罪了秦五爷,差点被秦五爷的人折磨疯了,以至于后来,不得不带着一家老小远走他乡。” “表姑放心,我知道的。”裴泽看了看花椒,温声道,“你留下跟表姑作伴,等我办完了事,再来接你。” 花椒也大体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忙道:“好,你快去吧!” 待两人出了门,冯氏才打趣道,“行啊你,我看你家老三对你挺好的,你们是不是快要圆房了?” “哪有!”花椒尴尬道,“他喊我来,是让我跟表姑作伴的。” “哈哈,你别逗了,你表姑父经常出海,我也经常一个人在家,还用着你来跟我作伴了?”冯氏哈哈笑,“我看他就是想跟你在一起,才把你喊来的。” “表姑说是,就是吧!”花椒不好再跟她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表姑是过来人,愿意看着你们好呢!”冯氏笑笑,给花椒找出一条崭新的被褥铺在炕上,“你安心睡觉,明早你爹跟你大哥一准就回去了。” 花椒走了大半个时辰,也觉得累了,一挨炕就很快沉沉睡去。 醒来已经是早上了。 身边空荡荡地,冯氏也不再身边。 院子里依稀传来汪荣的声音:“别看老三这些年不在家,对镇上的事可比咱们清楚,我竟不知道我舅舅竟然是秦五爷的救命恩人,果不其然,我舅舅派人去给秦五爷递了个话,秦五爷立刻就把人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舅舅跟老三认识呢!” “老三是怎么知道舅舅的?”冯氏很是吃惊。 “我也奇怪着呢!”汪荣摇摇头,纳闷道,“不过我舅舅好像听说过老三,喊他进去单独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派人去找秦五爷,连我也不让在场呢!” “想不到你舅舅性情那么古怪的人,竟然还能给老三面子,真是稀罕。”冯氏不可思议道,“原本你们走得时候,我还替你们捏着一把汗,担心你舅舅不领情呢,对了,他们父子俩怎么样?” “他们倒是没事。”汪荣道,“他们父子俩压根就不知道是秦五爷捣的鬼,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说是遇到了鬼打墙,走了半天也没走出去,嗓子都喊哑了呢!” “天杀的。”冯氏啐道,“他们真是什么招数都能想出来。” “不管怎么说,老三跟秦五爷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汪荣叹道,“这可如何是好,秦五爷生性记仇,以后老三行事可得小心点了。” “谁说不是呢!”冯氏也跟着叹气,“唉,不说这个了,你快去睡会儿,后晌还要出海呢!” 花椒听到这里,叠起被子走了出去。 汪荣见了花椒,忙道:“花椒你不用着急走,老三说让你在我家休息休息,他后晌过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她自己也不是不认识路,用不着他接。 何况,他跟她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老三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冯氏不依不饶道,“上午你表姑父在家睡觉,我带你去逍遥茶楼听童先生说书,最近说书的在讲西北那些年的战事,可好听了,我带你去。” 吃过早饭,冯氏硬是拽着花椒去了逍遥楼听书。 童先生是个身材硕长的中年人。 一身灰色长袍,举止投足很是干练。 他一拍桌子,声情并茂地开讲:“上回说到将军跟香小姐私定了终身,意欲远走高飞,哪知临行前一晚,这香小姐之母丞相夫人突然病重身亡,香小姐悲伤难耐,自然是走不成了,紧接着,三天后,料理完后事,宫里就来了圣旨,太皇太后趁着热孝做媒,把香小姐接到了宫里,成了王上的香贵妃。” “将军再怎么英勇善战,也不敢跟王上夺妻,只得黯然解甲归田,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军的结拜兄弟也就是芮王爷又因一桩旧案牵连入狱,香贵妃四处奔走,舍命相救,还放火烧了大牢,才救出了芮王爷,因此也失了圣心,被打入了冷宫……” 花椒正听得津津有味。 就听见冯氏在她耳边小声道:“你看楼下那是谁?” 花椒循声望去。 一眼就看见花朵跟裴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两人拉着手,看上去很是亲密,冯氏冷声道:“花椒,你可得防着点,你那个姐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她把老三抢了去。” 第48章 看铺子 “她若是能抢走,就抢走好了。”花椒自然不会把花朵当成什么对手,淡淡道,“如果三哥喜欢她,也是美事一桩。” 到时候她就不用考虑还裴家银子了。 反正她又不喜欢裴泽。 “哎呀呀,你可不能这么想,我跟你说,老三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又是你的未婚夫,你不能让别人钻了空子,尤其是你那个姐姐,都八百年不来往了,如今却跟莺子走得这么近,肯定是心里打着小算盘。”冯氏见花椒说得云淡风轻,以为她是年少不更事,劝道,“找男人是一辈子的事,若老三是个不好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但老三人挺好的,对你也不错,人家对你好,你得接着,圆房后赶紧怀个孩子,把他抓在手心里才是。” 花椒:“……” 不管是王氏还是冯氏,也无论开口说的什么,到最后总能扯到生孩子这个话题。 前世老妈一直催婚,现在王氏和冯氏是催着她生孩子…… 花朵和裴莺并没有发现花椒,自顾自地在一楼坐下,要了茶水,只是她们似乎并没有听戏的兴趣,反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时不时地捂嘴笑,两人相处得很是融洽和睦。 看得出,花朵明显极力讨好裴莺。 走的时候,花朵抢先付了裴莺的茶钱,两人手挽手地出了茶楼,看上去情同姐妹。 “花椒,你瞧见了吧,你姐姐的意图都这么明显了呢!”冯氏冷笑,毫不客气道,“你奶和你那个大伯娘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调教出来的女儿也这么下贱,当姐姐的,怎么还惦记妹妹的男人呢!” 花椒笑而不语。 其实花朵这样的,并不是裴泽的菜。 当然她也不是。 但她有自知之明,而且清楚地知道她现在最主要的是有个自己的立足之处,养活自己才是。 冯氏见花椒似乎并不在乎这事,恨铁不成钢道:“我跟你说,好女怕缠,好男也怕缠的,待会儿见了老三,我得跟他提提这事,让他心里有个数,可别到时候中了你那个姐姐的诡计。” “表姑放心,三哥是不会上当的。”花椒喝了茶,也听了书,便让冯氏带她去码头那边看看那个铺子,她攒的钱肯定不够,但既然冯氏跟房东认识,说不定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冯氏知道花椒心心念念地在镇上开饭馆,也知道她厨艺好肯定能行,很是热心地带她去看铺子。 那间铺子在北市,就在码头对面最边上的一间,隔壁挨着一家饺子馆,饺子馆生意很是红火,冯氏说是两口子在这里忙活,从早上忙到晚上,赚老鼻子钱了。 铺子靠边,紧挨着一片沙滩,好多渔民就在那里晾晒渔网,走近就闻到一阵浓烈的潮湿的腥味,冯氏常年在镇上生活,对这个味道早已司空见惯,介绍道:“位置虽然偏了点,地方也小了点,但现在北市这边只有这么一间铺子能租到,好在租金也不算贵,一年才五两银子,其他铺子都要十两左右呢!” “行,这间就挺好的。”花椒急着租铺子,更是不会在意这个味道,她趴在窗上往里看了看,铺子不大,约莫十多个平方大小,地上铺了稻草,稻草上放了四卷打满补丁的铺盖卷,铺子小有铺子小的好处,更何况,她也租不起大铺子…… 就这么小的铺子,她连一个月的租金都没有攒够呢! 穿越不带金手指,真的是举步维艰! “现在离月底还有四五天,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吧!”冯氏见她满意,笑道,“过几天你来收铺子就行,我跟房东说好了,租金先欠着,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给他就行。” “表姑真是我的贵人。”花椒眼前一亮,“您放心,我会很快把房租交了的。” “这就见外了,谁让咱俩投缘呢!”冯氏笑道,“你们那一大家子婆婆妯娌那么多,在一起没好,不如分了家自己出来做点事,你跟老三说,以后就在镇上盖房子,将来孩子念书离学堂也近,桐花村有什么呀,咱村好几户人家都卖了村里的房子,跑到镇上来了呢!” 花椒只是笑。 她现在并不考虑房子,先赚点钱再说。 裴泽说话还是很算话的,不一会儿就找了过来接花椒回家,冯氏打趣道:“老三你是不是担心你这个媳妇跑了?你放心好了,以后这个铺子就是你媳妇的了,记得以后每天来接。” 路上,裴泽问花椒:“你真的要租下那个铺子?” “是的,已经说好了。”花椒点点头,“下个月就能开张了。” “你手头有钱交房租?”裴泽很是怀疑,又问,“你打算开什么铺子?” 他知道那些山货也卖不了几个钱的。 开铺子也是需要成本的。 “我打算开个私房菜馆,房租说好了先欠着,以后赚了钱再慢慢交。”花椒如实道,“表姑跟房东认识,你放心就行,我不会用你家里的钱的,虎啸岗那边的药材我隔几天过去帮你打理一下,咱们之前那个约定我不会忘记的。” “你需要我做什么,就尽管说。”裴泽很是认真地看花椒,“我会帮你。” “谢谢,不用。”花椒客套道。 裴泽再没吱声。 两人一路无言,一前一后地回了家。 花朵也在。 她正在跟裴莺一起坐在井边洗衣裳,见两人回来,花朵冲裴泽甜甜一笑:“回来了。” 裴泽像是没看见她这个人一样,冷着脸进了屋。 花朵顿觉尴尬。 “没事,我三哥就那样。”裴莺会意,安慰道,“他对谁也爱答不理的。” 花椒更是视两人为空气,见王氏正在灶房里做饭,便扯了板凳过去帮忙烧火,王氏冲花朵努努嘴:“你姐姐是早上来的,跟莺子去镇上送了绣品,又一起回来了,说是等你呢!” “我跟她没那么好。”花椒不冷不热道,“她是冲莺子来的。” 正房那边传来裴春花大呼小叫的声音:“娘,这事咱们可不能不当回事,鬼打墙专门找八字软的人下手,得去找白牡丹好好算算,看看怎么能解了这煞气才行。” “等晚上你陪娘去,娘虽然不是大仙,也约莫着他们父子俩是碰到山鬼了。”袁老太太煞有其事道,“要不然咱村的人经常走那条山路,别人怎么碰不到呢!” “那得赶紧让我嫂子蒸锅白面馒头带着,让白牡丹好好算算。”说到这里,裴春花扯着嗓子冲灶房那边喊道,“大嫂,我先替你和点面,晚上我跟娘要去白牡丹家里去算算卦。” 王氏嘴一撇,嘀咕道:“老三都说了是有人使坏,娘俩非说你爹跟你大哥八字软,就知道糟蹋那点白面。” 白面多金贵啊! 也就逢年过节才能吃点,去一趟白牡丹家,就得费一升白面,败家玩意! 顿了顿,又幸灾乐祸地告诉花椒,“你大嫂二嫂看好了宅基地,闹腾着要盖新房子,今儿你姑姑来,说是村里有两处老房要卖,房子也挺不错的,刚刚带着你大嫂二嫂去看过了,现在妯娌俩正商量着呢,要我说,早点搬出去早滚蛋,省得在家里闹心。” 自从杨氏进了门,差点没把王氏恶心死。 走路一扭一扭地不说,说话那个嗲,能把人鸡皮疙瘩掉没了。 花椒没吱声。 吃饭的时候,因花朵在,又分了男女两桌。 袁老太太又提起房子的事,表态道:“要我说,你姑看上的那两处房子就挺好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住了没几年就搬到镇上去了,当初用的木头也都是好木头,收拾收拾就能住,如果盖新房子,费事不说,位置还不如这两处呢!” 裴家原本在村后头。 村里分的宅基地又在隔壁,而那两处老房子靠着村里的大街不说,又是现成的房子,袁老太太和裴春花很是中意。 第49章 算计他 “我也觉得那两处老房子不错。”裴春山跟裴润在林子里转了一夜,虽说睡了一觉,还有些昏昏沉沉,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见袁老太太这样说,吸了吸鼻子点头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吧,现在工匠们都忙着在家里种地,如果盖新房,就得等到秋收完了,盖好也得冬天了,还不如住现成的。” “我听爹的。”裴润眼角瞥了瞥柳氏,点头道,“怎么都行。” 柳氏和杨氏也表示同意:“我们也听奶和爹的,就那两处房子吧,现场的房子,既省钱又省力。” 昨晚裴春山和裴润一夜未回。 把柳氏吓坏了,为此她还跑回娘家想找柳五帮忙找找父子俩。 她娘秦氏说,自从裴泽回来后,他们家就开始倒霉,肯定裴泽在外面作恶多端,才带了煞气回来,一家人才跟着倒霉。 柳氏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一听裴春花说有现成的房子,便拉着杨氏去看。 还把她娘秦氏的话告诉了杨氏。 妯娌俩一商量,决定立刻分家搬出去。 何况这两处房子是村里章屠户给两个儿子盖的新房,位置也不错。 “那等今晚我跟你姑去白牡丹家的时候,顺便让她算算,什么时候搬家好。”袁老太太虽然一开始很抵触分家,但经过上次柳氏那么一闹,她才意识到,儿孙满堂虽然是好,但住在一起这样的矛盾会越来越多,不如把她们分出去单过来得清闲,加上裴春花在她耳边一直念叨分家的好,她也默认了分家的事实,分就分吧,反正分了他们也是裴家的子孙。 众人又看裴泽。 裴泽微微颔首:“我明天就去镇上找章屠户办这事,只要他愿意卖就行。” “娘,这钱可不让老三出,老三现在手里也没有银子的。”王氏黑着脸道,“家里没钱就欠着,大家一起打饥荒。” “娘,当初三叔说好了他解决房子的事的。”杨氏不服气道,“怎么您还在翻腾这事啊!” 柳氏挑挑眉,没吱声。 王氏气了个倒仰,放下筷子就刚想跟杨氏掐架,裴泽不耐烦道:“好了,都不要说了,我说话算话,房子的事,不用你们管了。” 说完,放下筷子就走了出去。 王氏这才愤愤地闭了嘴。 花朵倒是很认真地听,得知只有两处房子,小声问裴莺:“大哥二哥搬出去了,三哥住哪里?” “三哥还没房子,暂时跟我们一起住。”裴莺悄声道,“他跟花椒圆房才算成亲,花椒下个月才过生辰,我娘说,等花椒过了生辰再安排他们圆房。” 花朵恍悟。 心里顿觉酸酸地,如果当初卖过来的是她,该多好…… 吃完饭,两人回了屋。 裴莺见花朵郁郁寡欢,情根深种的模样,眼珠转了转,问道:“花姐姐,你真的喜欢我三哥?” 花朵红着脸不说话。 “你放心,我帮你。”裴莺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我也愿意你当我三嫂。” 花朵女红好,性子也好。 人也长得好看,更重要的是对她好,反正,比花椒要强百倍。 “你怎么帮我?”花朵睁大眼睛看着她。 但凡婚事都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裴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帮她? “当然帮你们生米做成熟饭喽!”裴莺神秘兮兮地看着她,花朵闹了个大红脸,捂脸道:“不行啊,这怎么可以……” 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裴泽跟她那啥啥,她就羞得要死。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裴莺反问道。 花朵摇摇头。 “等花椒一过生辰,我娘就会安排他俩圆房。”裴莺正色道,“到时候,你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那,我该怎么做?”花朵鼓起勇气。 裴莺说得没错。 裴泽跟花椒一圆房,裴泽就成了她妹夫,她跟他就永远都不可能了。 “我比花椒大几天,三月初一是我的生辰,我娘肯定要给我办及笄礼,到时候你就来,咱们见机行事。”裴莺得意道,“我过生辰我为大,到时候我把我三哥灌醉,再安排你进他屋,只要你跟他在一起呆一晚上,不管你们成不成事,他就只能娶你了。” 花朵一听,心花怒放,但面上还是羞涩万分地点点头,咬唇道:“好吧,我听你的。” 当天晚上,袁老太太跟裴春花便去黄金树家找白牡丹算卦。 白牡丹掐指一算,说是搬单不搬双,还拿出老黄历,很是算了一气,才算出了三月二十三这个好日子,说这天是三月最好的日子,袁老太太和裴春花当即拍板定了这天。 杨氏和柳氏皆大欢喜。 待裴泽从章屠户那里取来钥匙,妯娌俩就相跟着每天去收拾老房子,兴高采烈地等着搬家。 很快到了三月初一。 裴莺的生辰,也是她十五岁的及笄礼。 及笄礼是姑娘家很重要的日子。 家里都很重视,多半是邀请亲朋好友,街坊四邻啥的来家里吃席,同时也是在向亲朋们宣告,吾家有女初长成,谁家有好儿郎,可以前来提亲了。 裴家住在村后。 隔壁苏家又常年不在家。 交往的人家也不是很多。 除了裴春花一家,汪七一家,王氏也没邀请别的人。 当然来的人,还有花朵。 花朵打扮得花枝招展,几乎盖过了裴莺的风头。 王氏和裴春花直撇嘴。 觉得花朵太不懂规矩。 好在裴莺并不在意,说花朵是来给她当赞者的。 村里的及笄礼很简单。 笄者沐浴后,向父母行礼,正宾替其梳头加笄,赞者替其正笄,再换上新衣裳,出来面见宾客,再行礼,就算礼成,礼成后就吃饭喝酒,而且家人要尽量满足笄者的心愿。 跟上次裴满成亲的时候一样,裴泽屋里也摆了一桌。 裴莺仗着自己过生辰,也不顾关茂关盛两兄弟也在,大刺刺地拉着花朵去了裴泽那边吃席。 花椒不愿意跟花朵裴莺在一起,拉着冯氏去了正房那边问铺子的事。 冯氏告诉她,那几个人昨天晚上就搬走了,早上她去房东那里拿了钥匙,就等着花椒过去签字据。 花椒当即表示后晌就去,省得夜长梦多。 只要签了字据,她的私房菜馆就算成了一半了。 裴莺见冯氏和花椒不在,更加肆无忌惮地灌裴泽酒,娇滴滴地说道:“三哥,今儿我为大,你若真的希望我高兴,就多喝几杯,你喝得越多我就越高兴。” 花朵眼睛不眨地望着男人雕刻般年轻俊朗的脸,心如鹿撞,他长得真好看啊! 关茂和关盛虽然不明就里,但也跟着起哄:“三哥,我们陪你。” 裴泽似乎心情不错,统统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喝,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势。 花朵暗暗窃喜。 也拿起酒杯小口小口地抿着,只有两人都醉了,事情才顺理成章嘛…… 第50章 将计就计求首订 吃完饭,花椒便跟着冯氏去了镇上。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圆滚滚的身子,保养极好的脸上全是笑意,头发乱蓬蓬地,脑后插了一根斜斜的木簪,给人的感觉很是朴实随和,她嗓门尖锐,一开口百步远就能听到,码头上的人见了她,都喊她梅姨。 梅姨是个寡妇。 早些年丈夫去世,便一直守着码头上这几间铺子度日,人缘很是不错。 她往铺子门前一站。 很快就有一群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跟她聊家常,问这问那的。 得知花椒要在这里要开个私房菜馆,都很有兴趣地问什么是私房菜馆,码头这边有饺子馆,牛肉面馆,甚至还有远近闻名的香满楼,但还从未听说过私房菜馆。 花椒解释道:“私房菜馆就是不点菜,我有什么菜,你们就吃什么菜。” 众人恍悟。 纷纷表示,等她开业了,就来尝尝她的私房菜。 签了字据,拿到钥匙,花椒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进屋打扫了卫生,大体量了量尺寸,去南市那边定制了六张桌椅,才悲催地发现她这几天在虎啸岗卖山货那些钱是真的不经花,买完这批桌椅,就所剩无几了。 那可是她卖了好多天的山货才攒的呢! 冯氏见花椒定制的那些黑木桌椅,连连咂舌。 小姑娘不出手而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光这些桌椅就花了八百文,快一两银子了呢! 忙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回家天都快黑了。 花朵还在。 裴莺非要留她住下,说明天早上一起去镇上送绣品,王氏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依了她,关茂关盛被裴莺灌醉了,兄弟俩连翻带滚地在院子里练蛤蟆功,逗得柳氏和杨氏笑得花枝乱颤。 裴春花气得直骂。 揪着两个儿子的耳朵回了家。 裴满和裴润也喝多了,躺在炕上呼呼睡觉,喝醉的还有裴泽,一个人躺在炕上睡得正香,连晚饭都没出来吃,花椒满脑子想着铺子的事,匆匆吃了几口就回了自己屋,盘算着开业做多少卤肉,她去肉铺问过了,这里的猪下货比较便宜,而且还可以赊账。 等明天她就去虎啸岗那边采点香叶,挖点野姜什么的拿去铺子里当调料用,能省一点算一点。 裴莺和花朵来来回回地去裴泽那边添水烧火,说是等他醒来洗脸用的。 两人说话都很小声。 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花椒顿觉无语。 怎么说花家也是正经人家,这个花朵怎么还能在他们家留宿呢? 简直是闻所未闻。 而且花朵勾引裴泽的举动也太明显了,就差没脱光了直接上炕了。 但花椒相信,裴泽即便是睡着了,也不会让花朵得逞的,若花朵非要往上扑的话,那就只能自讨其辱了,果不其然,到了夜里,花椒就听见花朵轻手轻脚地下炕出了屋,紧接着,裴泽那边的房门吱呀一声响了一下,片刻,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裴泽屋里没有点灯。 月光从窗棂上影影绰绰地洒了进来,借着微弱的天光,花朵依稀看到炕头上躺着的裴泽,禁不住心如鹿撞,她轻手轻脚地脱了鞋,蹑手蹑脚地爬了上去。 只是她不敢靠得他太近,担心被他发现,便悄然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感受着衾枕间陌生浓郁的男人的气息,她羞得垂下了头,大气不敢出地抓住被褥,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心里矛盾极力,既希望他醒来,又不希望他醒来…… 想着想着,眼皮便开始打架。 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花椒起床的时候,路过裴莺那屋,裴莺还在蒙头睡,花朵却不知去向。 花椒心里明镜一样,不动声色地去了井边打水洗漱。 今儿轮到柳氏做饭,裴润也早起帮忙。 王氏和裴春山也起来了,裴春山在院子里劈柴,王氏坐在廊下挑豆种。 花椒洗漱完毕也搬了板凳过去帮忙,顺便跟王氏说起在镇上开店的事,王氏之前听花椒说了一嘴,也没在意,如今听她说已经签了文书,惊讶道:“花椒,开店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赔了咋办?再说了,老三知道这事吗?” “娘,您放心,赔不了的。”花椒信誓旦旦道,“三哥知道的,他同意了,房东跟表姑认识,人挺好的,看在表姑的面子上,房租也可以缓一缓再交,等会儿吃了饭,我过去收拾收拾卫生,用不了几天就开业了。” “唉,都快分家了,你们各人忙各人的光景就好吧,老三同意了就行。”王氏这才松了口气,两手飞快地扒拉着豆子,“我们也管不了你们的事,赔赚的,心里有数就行,反正家里也帮衬不上。” 王氏从没指望花椒赚钱。 只希望等她过了生辰,早点给裴泽生个一男半女的就行。 婆媳俩正聊着,就见花大旺和李氏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李氏笑盈盈道:“亲家公,亲家母,你们早啊!” 裴春山正梆梆地劈柴,见两口子走进来,忙停下手里的动作,诧异道:“亲家嫂子,你们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 从花家岭到桐花村,快走也得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他们两口子这是天不亮就起来了? “我们要去镇上买肥料,刚好路过你们村,顺便过来接着我家花朵,昨晚没来接花朵,你们不要见怪哈。”李氏笑道,“我们家花朵就喜欢你们家裴莺,小姐俩处得跟亲姐妹一样呢!” 裴满和杨氏从屋里走出来。 端着盆子来井边打水。 “瞧瞧这新媳妇,跟朵花一样。”李氏满脸笑容。 杨氏扭着腰肢,不搭理她。 王氏笑笑,冲裴莺屋里喊道:“莺子,快把花朵喊起来,她爹娘来了。” 裴莺早就醒了。 躲在被窝里听见院子里的说话声,才睡眼朦胧地爬起来,穿戴整齐,盈盈走出来,左顾右盼了一番,问道:“花姐姐早起来了,不在我屋里啊!” “不在你屋里?”王氏微讶,狐疑道,“不在你屋里会在哪里?难不成去茅厕了?” 花椒低头笑。 李氏看了看裴莺,走到茅厕那边大声喊道:“花朵,你在里面吗?” 茅厕空空的,没人应答。 “大早上,她能去哪里?”花大旺皱眉。 他一进门,目光就落了花椒身上。 惊讶这小丫头竟然出落得如此标致,是个大姑娘了。 花椒早就察觉花大旺在打量他,也没在意,自顾自地低头挑拣着豆种,这些豆种是大黑豆,她打算抓一把种到虎啸岗那边,这种黑豆黑色素比较多,吃了对头发好。 裴莺有板有眼地去正房找了找花朵,轻咳道:“花姐姐不在奶屋里,会去哪里呢?”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盯着裴泽那屋。 花朵不会在裴泽屋里吧? 第51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花姐姐?”裴莺忙过去敲门。 里面没人应答。 推了推,又道:“门从里面插上了。” 王氏顿时变了脸色,快步走过去敲门:“老三,你在里面吗?快开门。” “花儿,你快出来,你怎么样了?”李氏一把推开王氏,带着哭腔拍着门,“花儿,娘的花儿,你怎么了啊!” “娘……”花朵在屋里小声应道。 “花儿,别怕,爹在呢!”花大旺往后退了一步,快步上前一脚把门踹开,他用力过猛,直接栽了进去,摔了个狗吃屎,李氏忙上前把他扶起来,抬头看了看炕上,忙哭喊着抱住花朵,“花儿,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娘,我,我也不知道啊!”花朵假意受了惊吓,抱胸道,“我,我醒来就在这里了。” “天哪,你不是跟莺子一个屋吗?”王氏大骇,“你,你怎么到老三屋里来了。” 说着,又去晃裴泽:“老三,你醒醒,醒醒啊!” “亲家母,你们裴家这是做什么呀!”李氏抱着花朵就哭了起来,“我们花儿一个黄花大姑娘的清白,可就全毁在你家老三身上了啊,哪有你们这样的啊,赚了我们家一个女儿还不够,来一个就占一个,老天爷,这可怎么办啊!” 花椒动也不动,继续低头挑豆种。 心里嘀咕道,莫非昨晚裴泽真的喝多了,让花朵钻了空子? 想想又觉得不会。 裴泽岂是这么好算计的! “你们家实在是太过分了。”花大旺气得用力捶打了一下炕面,怒吼道,“这事你们看着办,不给我们花家一个解释,我们绝不罢休。” 裴春山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很是为难。 柳氏也顾不上做饭了,幸灾乐祸地跑过来跟杨氏挤在门口看。 啧啧,这下可是有热闹看了。 袁老太太也趴在窗上看。 心里更加讨厌花家,养得什么女儿啊这是。 “老三,你快起来。”王氏越发觉得羞愧,一个劲地拍着裴泽的被子,“你给娘说清楚,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有没有碰花朵,快起来说清楚。” “你们什么意思?孤男寡女在一起,没碰就没事了吗?”李氏泣道,“你们家怎么能这样啊,是你们请我们家花儿来做客的,我们家花儿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花朵羞愧难当。 只是抱着她娘掉眼泪,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娘,你们怎么了?”裴安揉着眼睛从被窝里爬出来,打着哈欠问道,“吃饭了吗?” “怎么是你……”王氏又惊又喜,忙问道,“你三哥呢?” 天哪,不是老三就好。 今儿要是屋里的人是老三,那可麻烦了。 裴安摇摇头。 这时,汪七一步跨了进来:“老三昨晚在我家,刚刚去镇上办事去了,你们找他干嘛?” “七爷,昨晚老三在你家?”裴春山忙道,“他什么时候去的?” “昨晚我跟老三在黄金树家聊了一晚海上的事,从黄金树家出来都半夜了,寻思你们都睡了,就在我家歇着了,今早饭也没吃,就去衙门办文书去了,老三让我跟你们说一声,他晌午不回来吃饭了。”汪七环视了一眼众人,皱眉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王氏忙摇头道,“没出什么事。” 汪七看了看坐在廊下的花椒,不声不响地出了门。 花朵捂着脸跑了出去。 千算万算,竟然没算到睡在屋里不是裴泽……丢死人了。 “花儿……”李氏一跺脚,跟着追了出去。 “这都是什么事啊!”花大旺也觉得尴尬,跟着娘俩往外跑,王氏在一家子身后喊道:“亲家母,我们裴家可是正经人家,如果你们愿意,我们会让我们家裴安负责的。” “娘,我负责什么?”裴安不明就里。 “就是给你个媳妇。”柳氏笑了几声。 裴安忙摇头:“我不要花姐姐那样的,我要我三嫂那样的。” 众人一阵笑。 “你个臭小子。”裴春山摸摸裴安的头,如释重负,“我说昨晚你那边没动静呢,原来是跑你三哥屋里来了。” 裴安就睡在他们两口子俩那屋的小隔间里面。 昨晚闹哄哄地,两人都没注意裴安没回屋睡觉。 吃饭的时候,杨氏唯恐天下不乱地问裴莺:“小姑,你是不是跟那个花朵商量好了,要算计你三哥的,要不然,那花朵就算起夜,也不可能进错房啊,她怎么不进我们这边呢?” 哎呀呀,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当妹妹的,怎么还伙同外人一起算计自己兄长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昨天也喝酒了,喝多了呗!”裴莺最是讨厌杨氏,又被揭了底,恼羞成怒,急赤白脸道,“你们在东厢房,我们在西厢房,就是走错,也不可能去你们那边的,这不是没出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哎呀,难不成小姑盼着出事?”柳氏扭头看了看花椒,抿嘴笑道,“要是真的出了事,那咱们家可就热闹了。” 如果花朵嫁给了老三。 那还有花椒什么事……养了这么多年,竟然不是自家的媳妇,可笑! “好了,以后谁也不准提这事了。”王氏沉着脸道,“家丑不可外扬,传出去,对谁都不好,别一个个地没个数。” “你们婆婆说得对,这事不准出去说。”袁老太太难得附和王氏,“说了就等于中了花家的圈套了,咱们家是书香门第,不能有这么个污点在。” 柳氏和杨氏极力忍着笑,没吱声。 什么书香门第,狗屁! 王氏心里明镜一样,当即放下筷子,拖着裴莺进了裴泽屋,砰地关了门,娘俩不知道说了什么,裴莺眼睛红红地跑回了自己屋,关了门,谁也不让进去。 花椒不声不响地吃完饭,一言不发地起身出了门。 她今天得去肉铺订猪下水,还得去买个锅,再找汪荣收拾一下灶台,清扫一下烟筒,顾不上这些破事,她就说,就花朵和裴莺那点小伎俩,是弄不过裴泽的。 待汪荣收拾好烟筒,已经到了后晌。 花椒灰头土脸地给他烧了水,泡了竹叶茶给他喝,感激道:“表姑父辛苦了,等明天记得过来吃卤肉哈。” 汪荣哈哈笑:“一定一定。” 后晌,花椒回家的时候,惊奇地发现裴莺的炕不见了。 确切地说,她跟裴莺的屋子已经跟裴泽那屋神奇地变成了一间屋子,她睡的炕虽然还在,但中间的墙却被推倒了……她的炕四下里毫无遮挡,跟裴泽的炕只隔了一个灶台,翻个身就能脸对脸,这也太尴尬了吧! 第52章 他成了她的室友 花椒立刻跑去问王氏。 “反正你跟裴泽迟早要圆房的,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你好。”王氏振振有词道,“这下你放心吧,不会再有人敢打老三的主意了,你自己看好你男人就行。” 说着,又很是满意地打量这间屋子:“还别说,这两间屋一通开还挺宽敞的,等你们圆房后,再把你这个炕拆了,这屋里就更敞亮了。” “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成亲啊!”花椒顿觉无语,抗议道,“你们不是常说男女授受不亲吗?我们这样就住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裴家不是自称书香门第吗? 书香门第怎么还干这事呢? “可你不一样啊,你本来就是老三的媳妇啊!”王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安慰花椒道,“你放心,我们老三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欺负你的,你不用多想,我这也是为你好。” 如果裴泽对花椒有那个心思,那还好呢! 她就怕裴泽看不上花椒。 “为了我好,就把房子弄成这样?”花椒哭笑不得。 天哪,王氏是多想把她跟裴泽弄一块啊! 这幸好是她还没过生辰,要是过了生辰,是不是就让他俩直接搬到一个炕上了…… “花椒,不是我说你,今儿花朵的事要是成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王氏瞪了她一眼,嗔怪道,“人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倒好,跟老三相处这么长时间了,我也不见老三问圆房的事,你真的不如你姐姐活泛,我家老三人长得好,性子也不错,你还不赶紧把他笼络住,这些事,还得我当婆婆教你吗?” 她的儿子她知道。 要是裴泽真的看上了花椒,不会不问圆房的事。 男人嘛,一旦看上一个女人,哪个不是贼急? “不用。”花椒讪笑道,“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人家裴泽早就说过了不会娶她,会放自己走。 她再去上赶着人家算怎么回事。 不过王氏不知道这些,她说几句就说几句吧,无所谓的事。 她早就想好了,等她的铺子一开业,她就立刻搬出去住。 夜里,裴泽回来见屋子变成这个样子,什么也没说,去井边洗漱了就脱鞋上炕睡觉,全程黑着脸,连看都没看花椒一眼,就好像谁欠他钱一样。 花椒虽然觉得裴泽态度有些反常,但也不会在意。 尴尬万分地和衣躺下。 这样不行,她得找块布子做个帷帐挡一下,太别扭了。 正想着,裴泽熄了灯。 整个屋子黑漆漆地,看不见一点亮光。 四下里空荡荡地,花椒觉得一点没有安全感,她拽过被子,往被窝里缩了缩,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跟一个男人共处一室,好诡异的感觉。 虽然她知道裴泽的为人,但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裴泽听见她翻来覆去的声音,知道她没睡,开口问道:“你希望我娶你姐姐?” “不希望……”花椒微愣,继而从善如流道,“怎么这么问?” “那你明明知道她的心思,为什么不阻止?”裴泽沉着脸道,“还是连你也在一边看热闹?” “我,我是觉得你肯定有办法应对的。”花椒见他这样问,不好意思道,“我不是不帮你,而是我觉得与其早早把这事掐在摇篮里,不如让她们把目的表达出来,这样的话,以后花朵就对你彻底死心了,不是吗?” “如果万一我真的喝醉了,被她们算计了呢?”裴泽觉得这并不是花椒的心里话,而是这件事情没成,她这样说也无可厚非,说到底,她只是不在乎而已。 不在乎他被人算计,也不在乎花朵会不会嫁给他。 她只在乎她自己。 是的,她是游离在裴家之外,也不打算跟裴家有什么瓜葛…… “我觉得你不会。”花椒笃定道,“我相信你。” “睡吧!”裴泽不想再听她瞎扯下去,翻了身道,“明天咱们去虎啸岗间苗,早点走。” “可是我还要去镇上……”花椒犹豫道,“后晌再去行不行?” 她答应上午去章屠户那里看货的。 章屠户说,只要她挑好了货,以后会每天往店里给她送,不用每天亲自去。 “你觉得那么多药苗,后晌能间完吗?”裴泽反问。 “好吧,那我去……”花椒只得应道。 毕竟是她主动提出帮裴泽打理虎啸岗。 她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西厢房那边,又依稀传来杨氏亢奋的喊声。 花椒索性蒙了头。 天哪,快分了家吧! 实在是受不了了…… 早上是杨氏两口子做饭。 不知道为什么,杨氏总有本事把菜粥烧糊了。 还一个劲埋怨裴满放柴放多了,裴满则说,是她添水少了。 两口子在灶房里吵了起来。 还是裴春山吼住了裴满,裴满饭也没吃,灰溜溜地出了门。 袁老太太很是生气,拍着炕沿道:“大山媳妇,反正没几天老大老二就分出去了,以后还是你做饭吧!” 柳氏做饭还行。 但这个杨氏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竟然连饭都不会做,简直是让人生气。 “哼,这么一大家子,让我做饭?”王氏冷笑道,“不会做,学着做,以后自己分家过日子不用做饭吗?偷奸耍滑的算什么本事?” “娘,你怎么说我偷奸耍滑呢?”杨氏很不服气,“谁在娘家不是爹疼娘爱长大的,我在家里就从来没做过饭,我当然不会了,怎么到了你家就成了偷奸耍滑了呢?有你们这么对待媳妇吗?” “我们家对你怎么了?”王氏一下子火了,“你晚上喊得跟鬼哭一样,我们都不稀说你,你娘没教你,这种事情是不能叫出声来的吗?” 动不动就叫出声来。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 眼看婆媳俩越说越不成样子,裴春山脸红脖子粗地吼道:“够了,不要说了,婆婆不是婆婆,媳妇不是媳妇,成什么样子了?” 杨氏扔了铲子,哭着跑回了屋。 收拾包袱就往外走。 柳氏假意拦了几下,没拦住。 王氏压根就没打算拦,裴春山是公公,也不好跟儿媳妇拉拉扯扯地,眼睁睁地看着杨氏摔门而去。 一家子又没吃上早饭。 裴泽和花椒更是连正房那边也没去,直接去了虎啸岗。 三月初的天气,乍暖还寒。 山上露水还是挺重的。 到了地头,裴泽也没急着间苗,反而去溪边打了水,在山洞那边生起火,他让花椒添柴把水烧开,自己则系了衣裳下摆,抬脚去了山谷那边。 不一会儿,花椒就见裴泽提着两只野鸡回来。 第53章 上门吵架 花椒眼前一亮。 她就知道跟着裴泽是有肉吃滴! 无比敬佩地仰脸看着他,问道:“三哥,你是怎么抓的野鸡的?” 她知道这边有野鸡。 但一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踪。 可他不过是去了一小会儿,竟然抓到了两只野鸡,真是太厉害了。 “前几天就抓到了,一直放在陷阱里养着。”裴泽表情很是平淡。 王氏在他面前嘀咕了好几遍,说花椒三月初六生辰,等她过了生辰,就让他俩圆房,开始他极力反对,后来架不住王氏经常叨叨,也就不再吱声表态,这两只山鸡他原本想等她过生辰的时候,拿回家吃的。 偏偏今天早上两人都没吃饭,他索性就捉了过来,先吃了再说。 花椒恍悟。 原来如此! 悄然打量了一番裴泽,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其实挺不错的…… 待锅里的水烧开后,裴泽熟练地把两只鸡收拾好,从容不迫地起身道:“留一只中午吃,早上这只煲汤喝,我先去间苗,你自己看着做吧!” “好,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花椒欣然应道,“你忙你的,我这一会儿就好了。” 炖鸡是最简单的。 把鸡稍微焯焯水,然后捞出来重新加水,放点盐巴香叶生姜,放上柴火一直煮就行。 趁着烧火的空,花椒又把另一只鸡用盐腌了一下,放在泥盆里待用,打算晌午的时候烤着吃,望着郁郁葱葱的虎啸岗,花椒感叹,她要是有裴泽那两下子就好了。 虎啸岗这边要野猪有野猪,要野鸡有野鸡,连渍糖树也有,简直是个百宝箱嘛! 许是好长时间没有吃鸡肉了。 花椒闻着这鸡汤的味道格外鲜美,白嫩的汤汁,软糯鲜嫩的鸡肉,简直是人间美味,她给裴泽盛了满满一碗,笑道:“你干活累了,多吃点。” “味道不错。”裴泽尝了一口,沉声道,“你忙你的去吧,晌午过来做饭就行,这边我一个人就行。” “你不是说,间不完吗?”花椒一头雾水。 昨晚她说她后晌过来,他说间不完。 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随便你吧!”裴泽不再解释。 “行,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了。”花椒这才反应过来,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道,“三哥,我打算明天开业,你叫几个人过去尝尝,就算给我捧场了吧!” 毕竟是卖吃的。 悄悄地开了业也不好。 “好。”裴泽很是痛快地答应。 吃完饭,花椒脚步轻松地去了章屠户那里看货。 章屠户的铺子挺大的。 两个儿子也在边上帮忙,得知花椒是桐花村,很是热忱地陪她看货。 尤其是章屠户的媳妇孟氏,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问长问短,还时不时地问起裴莺,夸她心灵手巧,还问有没有及笄云云。 寒暄了一番,花椒也听明白了,孟氏想给裴莺说婆家。 花椒也如实回答孟氏,裴莺刚过了生辰,还没有许下人家。 昨天王氏还跟裴春花和冯氏说起裴莺的亲事,说如果有好人家,让她们帮忙物色着,姑娘家可不敢耽误,越早定下越好。 孟氏喜上眉梢,信誓旦旦地表示:“你只管从我们这里拿货,我保证你的货都是最新鲜的。” 花椒连声道谢。 她虽然跟裴莺不和,但也不会在外面败坏裴莺的名声,也就是附和孟氏夸了裴莺几句,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个道理她自然明白。 订好货,又去铺子里看了看,去南市那边买了几个馒头,回了虎啸岗。 裴泽已经烤好了野鸡,还烧了水,在等着她回来。 花椒很是感动。 便把孟氏的意思告诉了裴泽,裴泽面无表情道:“裴莺也该出嫁了,她在家里,永远长不大。” 他知道花朵之所以敢算计他。 就是有裴莺在从中推波助澜,小姑娘家家的,就这么多歪心眼子,他还没找她算账呢! 花椒也没说什么。 两人刚吃完饭,就见裴莺提着食盒来给两人送饭,一眼看见地上的鸡骨头,睁大眼睛道:“你们,你们在这里偷吃鸡?” “我们没有偷吃,我们是大大方方地吃。”裴泽答道。 花椒抿嘴笑。 裴莺放下食盒,气呼呼地走了。 “忘了家里会给咱们送饭了。”花椒笑道。 “无妨。”裴泽云淡风轻道,“我就抓到两只野鸡,顾不了所有的人。” 花椒这才想起好几天没见盛明衍,便问道:“盛掌柜的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来找你?” “他回老家了。”裴泽答道。 花椒应了一声,也没再问。 她总觉得裴泽和盛明衍都是有故事的人。 或者是有秘密的人。 只是这个秘密,轻易不会让别人知道,更不会让她知道的。 当然,她也不想知道。 两人间完药苗,回了家。 就见门口又围满了人在探头探脑地看热闹,一群女人正围着王氏和袁老太太理论:“我们六姑娘嫁到你们家才几天啊,你们就嫌弃了,有你们这么对待媳妇的吗?” “就是,我六妹妹不会做饭怎么了?谁不是慢慢学的?” “哼,你们自家养的女儿不争气,还有脸上门问我们?”王氏从来都不怕掐架,理直气壮道,“你们也不用听老二媳妇一面之词,你问问她,自从过门就做了两顿饭,哪一次没烧糊?不会做饭我们说几句怎么了?” “不会做饭可以慢慢教,你一个当后娘的,分明是苛待儿媳妇,说什么晚上声音大了,这也要怪我家女儿吗?”说话的是杨氏他娘程老太太,唾沫横飞地指着王氏的鼻子骂道,“你也是过来人,哪有婆婆拿这事说媳妇的,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告诉你,我们老杨家的人不是好欺负的,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家绝对不答应。” 说起来,王氏跟杨氏还是一个村的呢! 可王氏竟然一点情面都不讲,我呸! “我怎么欺负人了?你们家女儿不会做饭,**声音大都是事实,你们不嫌丢人,我还臊得慌呢!”王氏越说越生气,伸手推开程老太太的手,“亲家母,你有来我家吵的工夫,还不如回家好好教教女儿怎么做人家媳妇,事实就是这样,你们家来再多的人也没用。” 花椒听得头都大了。 其实她觉得王氏虽然说话有些过分,但二嫂杨氏更过分,别说别人了,就是她也受不了那种现场直播啊! 更让她无语的是,杨氏的娘家人还因为这点事情找上门来理论……不是说家丑不可外扬吗? 花椒刚进屋,就见身后裴泽一声厉喝:“够了,你们不要吵了!” 第54章 这个男人太凶了 院子里顿时安静了。 别说杨家的人了,就是花椒也被吓了一跳,愣在门口看着裴泽,裴泽负手而立,冷声道:“如果你们是来解决问题的,就请屋里坐,如果是来吵架,就赶紧滚出去!” 说完,转身进了屋。 砰地关了门。 裴泽发火的样子很吓人,足足把杨家人震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人敢说话,天哪,这个男人长得是挺俊朗的,就是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吓得她们差点窒息。 还是袁老太太率先回过神来,打着圆场道:“亲家母,不是我老婆子向着自家人,而是这种事,家家都有,这样,咱们两边都退一步,这事就过去了,你们也知道,我们已经给老大老二看好了房子,准备分家呢,等分了家,他们小两口爱咋地咋地,也就没人管了不是?” 裴满好不容易说上个媳妇。 可不敢再闹跑了。 “就是啊亲家母,他们小两口还要过日子呢!”王氏见裴泽震住了娘几个,很是得意,“我是后婆婆不假,但我扪心自问,并没有欺负你女儿,只要你们不得寸进尺,我也懒得跟你们吵,我家安哥儿才九岁,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后娘难当,后婆婆更不好当。 她吃饱了撑得跟媳妇们过不去。 但要是谁敢作妖,她是不答应的。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尤其是在裴家。 “我女儿嫁到你们家,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许是碍于裴泽在屋里,程老太太也没敢太大声,咬着牙根道,“我告诉你们,要想我女儿回来,要么你们上门赔礼道歉,要么找个日子去官府和离,你们看着办!” 杨家一共七个女儿,这次呼啦一下来了四个,娘几个眉眼很是相似,女儿们也被裴泽震住了,纷纷挽起程老太太往外走。 他们家的人好凶啊! 尤其是刚才那个男人,太吓人了。 众人闻言,纷纷唏嘘。 哎呀呀,这个亲家厉害了。 吵个架就要闹和离啊! 晚上,裴满收工回来,一进村就有嘴快的告诉他,说杨家人上门理论被裴泽赶了出去的事,裴满黑着脸回了家,见杨氏果然不在,铁青着脸问王氏:“娘你什么意思?我媳妇被赶跑了你就高兴了是吧?” “什么叫你媳妇被赶跑了?”王氏一听就来气,“你去问问你奶,是我把她赶跑的吗?是她自己走的,还有你那个好丈母娘,带着你大姨子们上门找我算账,有什么好算账的?她烧饭糊了是不是事实?晚上声音大,也不是我瞎说吧?老二,你是男人你就沉住气等她自己回来,要不然,以后有你好看的。” 谁给她们上门道歉,想得美! 有本事一辈子不回来。 “她烧饭糊了我愿意吃,她声音大我喜欢!”裴满正新婚情热,一见媳妇跑了,心里很是窝火,铁青着脸冲王氏吼道,“以后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的媳妇也不用你管,你们爱谁谁,都不准管我媳妇。” “你个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啊!”裴春山也听说了这件事,正在气头上,见裴满一点不讲理,气得抄起棍子朝裴满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你这是跟谁发火呢?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发火,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裴满也不甘示弱,一把握住木棍,怒吼道:“你打死我吧,反正你也不止一个儿子,我知道你从来都不稀罕我,那我告诉你,我也不稀罕你,你守着你后老婆过好日子吧!” 说完,怒气冲冲地回屋收拾包袱。 这个家,没法呆下去了。 裴春山神色黯然地扔了棍子,抱头叹气。 “二弟,你干什么?”裴润进屋拦住裴满,不让他走,“你不要冲动,等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把弟妹接回来就是了。” “他二叔,都快分家了,你要去哪里?”柳氏唯恐裴满一走,耽误了分家,劝道,“你傻啊,要走也得分了家再走,否则,家里的银子岂不是便宜了别人……你听嫂子的,不要冲动。” 裴满握了握拳头,咬牙切齿道:“今晚就分,我一天都等不了了。” 晚上,一家人在正房炕上,团团而坐。 除了杨氏,其他人都在。 裴春花一家也在。 原本裴春山想去喊汪七和里长黄金树过来做个见证,但裴泽说分家是自己家的事,不用那么麻烦。 娴姐儿和福娃也都被抱到了炕上,裴安偎依着花椒,小声道:“三嫂,把我分给你跟三哥好不好,我帮你去卖货,我什么都会做。” 花椒摸摸他的头,没吱声。 之前她对分家没什么感觉,现在也觉得早点分了最好。 要不然,这样的矛盾会一直有。 裴春山表情比较沉重,率先开口道:“你们都知道,家里没多少钱,就连给老大老二补的聘礼,还是老三出的,那两处房子的账,也在老三名下记着,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也不想亏了谁,如果要我说,这个家其实没什么可分的,你们收拾收拾搬到新家那边去就行。” “如果想分钱也不要紧,家里欠的饥荒都一起兜着。”王氏知道这些年袁老太太那里也攒了三瓜俩枣的,但如果老大老二只想分钱,不想还账,想都不要想,天下从来都没有这么好的事。 “你们有什么话就说。”裴春花一个劲地瞪裴润,这个时候不说,留着过年吗? 傻子! “都行,都行。”裴润搓着手道。 其实他知道裴春山没有偏袒老三。 光聘礼和房子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是老三仁义,不跟他们计较而已。 他再开口提出分钱,的确不地道。 裴春花又冲柳氏递眼色。 平日里叭叭地,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呢! 王氏见裴春花跟柳氏眉来眼去的,心里很是窝火,索性直接了当地对柳氏道:“老大媳妇,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可别以后在背后嚼舌根,说什么分家不公的话,可就没意思了。” 第55章 有话说在明处 “爹,咱们既然要分家,有些话就必须说到明处,刚刚您说得这些,就依您说得办就是。”柳氏在屋里再三嘱咐裴润,该说的一定要说,哪知裴润一句话都没有,那她只能亲自上阵,索性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个明白,“这些年,家里的地都是裴润和爹一起种的,既然分家了,总不能还混在一起种的,总得把地分开,还有就是安哥儿还小,等他长大后,他的房子要不要我们出钱,这都得说清楚吧?” “是是是,这些应该说在明处。”关六斤点点头,对柳氏道,“你就是不说,你爹也会把地给你们分开的。” 裴春花白了关六斤一眼。 就知道事后诸葛亮。 “家里的地分成五份,你们兄弟三一人一份,我和安哥儿占两份,安哥儿还小,他的地自然是我帮他种,等他长大了,我再还给他也不迟。”裴春山早有算计,“安哥儿还小,以后他的房子不用你们哥几个操心。” “怎么我没有地?”裴莺问王氏。 “你要什么地?你终究要嫁人的。”王氏没好气地答道,“家里的地都是你哥哥跟你弟的。” 裴莺赌气般起身就走。 没她的份她还在听什么。 “老二还有什么要说的?”裴春山问裴满。 裴满抱胸倚在门框上,爱答不理道:“家里的粮食总得分分,总不能把我们分出去,让我们喝西北风,还有奶那里有多少钱也得说说,这钱要给谁也得说说,总不能一味地让我们以为一直在赚老三的便宜。” “粮食你放心,按人头分,一人一分,少不了你们的。”王氏看着袁老太太道,“娘,你那里有多少钱也说一下,省得让别人误会我们家老三。” “明天你们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家分粮食。”袁老太太摸了摸怀里的钥匙,取过枕头边的小木匣子,咬着后牙槽打开给众人看,“家里就这么多积蓄,这钱我也不给老三,家里量油买盐就靠它了,你们都是我的孙子,我不会偏袒谁的,但我先说好了,家里养的鸡不分,你们要养鸡,自己想办法。” 家里就两只下蛋的老母鸡,没法分。 “还有什么要分的吗?”裴春山扭头看裴润裴满裴泽兄弟三人。 “家里的钱我不要。”一直沉默不语的裴泽开口道,“这房子我也只是暂住几个月,等我手头宽裕了,会自己出去盖房子,不会牵扯到你们,虎啸岗和海上的事,赔赚的也跟你们无关。” “三叔放心,我们也不会掺和的。”柳氏不冷不热道。 村里人都说,虎啸岗种不成药材,海里也养不住鱼。 都在背后笑话裴泽呢! 一家人都跟着丢脸。 “家里的农具也得分分。”裴满拉着一张脸,继续道,“总不能让我们用手去刨地。” “这些都好说,你们拿一些,咱们互相串着用用,等手头宽裕了,什么都有了。”关六斤见裴满态度很是不好,开口道,“这些都是小事,大家都是亲父子,没必要太讲究,就是邻里之间,互相借借取取的,也正常。” 关茂关盛连连点头。 裴满这些日子一直跟着关六斤收粪,关六斤在他面前多少有些威严,他见关六斤开了口,也就知趣地闭了嘴。 “那就这样吧!”裴春山总结般道,“明天先去分地,然后再回来分粮,争取一天分完了,然后这些日子你们在家里各自做饭吃,不必再轮流做饭,到日子就搬过去就行,即便分了家,咱们还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大家在坐在一起商量就是。” 柳氏见裴春山这样说,一时也没想出什么不妥,也就不再吱声。 裴泽不说话。 花椒自然没有开口。 有道是好女不穿陪嫁衣,好男不吃分家粮,只要分了家就行。 虽然,这个家分得明显是裴泽的冤大头。 但人家裴泽愿意,她也不好说什么。 夜里,回屋后,花椒便跟裴泽商量明天的事:“既然明天家里分地分粮的,你没时间去镇上,那就改在后天吧,后天你再叫上七爷和表姑父他们去吃饭吧!” “我明天也不在家。”裴泽展开被子躺下,神色淡然道,“他们分他们的,咱们忙咱们的,前晌我去船行看船,晌午的时候带着七爷和表姑父去吃饭,你给留点就行。” 花椒这才释然。 欣然应道:“行,那就这样吧。” 明天就要试营业了,花椒多少有些紧张,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不是担心做不好,而是担心卖不掉。 这里又没有冰箱,如果卖不掉咋办? “如果你没准备好,就再推迟几天。”裴泽见她并无睡意,云淡风轻道,“自己做生意要的就是一份自在和随意,不要让自己有什么负担。” “不用推迟,我能行的。”花椒翻身看了看他,勉强笑道,“我就是希望自己有份事做,能养活自己就行。” 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再没吱声。 一大早,花椒就起身出门。 裴泽也准备往外走。 王氏喊住两人,提醒道:“今天分地分粮,你们得留一个在家里。” “娘,我今天铺子开张,是真的没空啊!”花椒再三强调,奇怪怎么没人对她的铺子感兴趣呢? 开张大吉啊! “你铺子开张也没有分家分粮重要啊!”王氏也很奇怪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裴泽,压低声音道,“我不管,反正你们两个得留一个,你们傻啊,粮食倒好说,好地都被他们分走了咋办?” “分走了就分走吧!”裴泽转身就走。 花椒也小跑着跟了出去:“我忙完就回来了。” 气得王氏骂道:“两口子没一个精明的,你们是要气死我!” 花椒脚步匆匆赶到铺子的时候,冯氏早就开了门,来回忙着扫地擦桌子,灶台上还放了满满一盆猪下水,章屠户就住在镇上,早上收拾好就送了过来,花椒挽挽袖子就开始准备卤肉,冯氏见她走得满头大汗,提议道:“不如这几天你住在我家,等你成亲后再搬回去住,你这样来回也太累了。” “谢谢表姑,习惯就好了。”花椒莞尔。 关系再好,也不能住在人家家里。 这是原则问题。 其实卤肉并不难,只要配好料就行。 很快花椒便把盆里的猪下水全都放在了锅里焯了水,清洗干净后,再次倒入锅里,放上早就配制好的调料以及糖块就开始煮,不一会儿浓郁的香味便从锅里飘了出来,冯氏吸吸鼻子,笑道:“闻着这味就好吃,你这锅猪下水不愁卖。” “谢表姑吉言。”花椒深吸一口气,心情大好道,“不管价钱多少,能卖了就行。” “你婆婆支持你在这里开铺子吗?”花椒烧火,冯氏也闲不住,拿着抹布来来回回地擦,“说实在的,我以为你出不来呢!” 她知道王氏着急抱孙子呢! 村里的女人出来做生意的并不多。 第56章 给她捧场 “都分家了,只要三哥同意就行。”花椒这才把家里的事说给冯氏听,冯氏顿觉不可思议,“不会吧,今儿分家,你俩一个也不在?” 这心得多大啊! “表姑放心,就是我们不在,家里不会亏待我们的。”花椒笃定道,“我爹是个公正的人。” 王氏虽然刻薄了点。 但她终究是裴泽的亲娘,至于裴春山,花椒觉得他谁也不会袒护,也不会让谁吃了亏。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些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那倒也是。”冯氏也觉得有王氏在,裴泽和花椒在不在家也没多大的区别,点头道,“分了大家都好,只是老三是真的吃亏了,聘礼和房子都是他出的钱呢,也幸好你不计较,要是换了别人,不一定依他呢!” 花椒笑而不语。 其实她虽然跟裴泽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知道他不是一个很在乎钱财的人,也许是因为他是见过大世面,对那点聘礼银子和房子压根就没看在眼里。 他看中的是结果。 所以对他来说,只要能分了家就行。 不到晌午,猪下水就全部卤好了。 色泽红润,香糯浓醇。 两人迫不及待地切了一点尝了尝,咸甜适中,吃起来肥而不腻。 小店里全是诱人的香味。 “花椒,以后我就跟着你干了。”冯氏连连称赞,“猪头肉我吃了好多次,都没有你做的好吃,我从来不知道煮肉还可以放糖,我不要工钱,你管饭就行。” “那敢情好,有表姑帮忙,我赚大发了。”花椒也觉得卤得不错,笑道,“糖是用来提鲜的,只是你们这里的糖太贵了,所以一般卤肉店才不加糖。” “这倒也是,一般人家买糖都是用来泡水喝的。”冯氏干活很是麻利,端过铁盆就开始捞肉,两人把锅里的猪头肉猪肝猪大肠猪蹄分别挑出来放在四个铁盆里,抬到了门口的长桌上去,准备开卖。 肉香四溢,很快引来一圈人围观。 船还没有靠岸,过来买肉的大都是来往的路人和商家,花椒事先打听过熟肉的价钱,店里的定价都是跟着镇子上的肉价走的。 众人一问价钱并不贵,又是新开的铺子。纷纷掏钱买来尝鲜。 两人很是忙了一气。 到晌午的时候,花椒欣喜的发现竟然卖下去了一半。 “花椒,你这生意这么好,很快就发财了。”冯氏也没想到肉卖得这么好,眉眼弯弯道,“到时候你们一定要在镇上盖房子,这样咱们就离得近了。” 花椒笑着道是。 如果她有钱,她肯定是要在镇上买房子的。 其实像这种海边小镇是最适合居住的,虽然靠着码头有些嘈杂,但正因为有这个码头,这个小镇才有了勃勃的生机,汪七曾经说过,梧桐镇虽然小,却并不逊色给任何一座城池。 花椒觉得也是。 就这么点地方竟然也有青楼乐坊,足见的确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直到船靠岸,才陆续有客人进店吃饭。 花椒这才想起她没准备主食……下船的人大都饥肠辘辘,总不能让人家只吃肉吧! 好在冯氏知道这附近有家馒头店的馒头做得特别好,迅速去买了一大包馒头回来,才救了花椒的急。 待下船那一波人吃完,眼看快剩盆底了,裴泽才领着汪七汪荣还有一个脸生的男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花椒这才想起是她让裴泽带人来捧场的,忙上前招呼四人进屋,冯氏眉飞色舞地告诉裴泽:“今儿生意真好,你们要是再来晚一会儿,这盆肉可就卖完了。” “这镇上的人还是很识货的嘛!”汪七手里提着一瓶酒,哈哈笑道,“花椒的手艺好,味道肯定差不了,我是来专门打牙祭的。” 汪荣也一个劲地点头:“尤其是红烧肘子,做得特别好吃。” “这是?”脸生的男人见汪七父子都认识花椒,扭头问裴泽,没等裴泽开口,冯氏便抢先说道,“赵老板,这是老三媳妇,瞧瞧,跟老三一样能干,人也端庄,性子也好,跟我也是特别投缘呢!” 夸得花椒很不好意思。 很是脸热。 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听人夸她呢! “有媳妇了也不说一声。”赵全笑着捣了裴泽一拳,“刚刚你嫂子说要给你说个媳妇,也不见你吱声,我还以为你没有呢!” “老三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冯氏笑道,“他不想说的话,你问也问不出来。” “这是大通船行掌柜的赵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裴泽对花椒介绍,花椒忙笑着打招呼:“赵老板好。” “弟妹,我比裴泽只大一个月,你还是喊我赵全吧!”赵全哈哈笑,“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的。” “好了,大家不要在这里站着了,快进屋坐吧!”裴泽招呼三人进屋,又走到花椒身边,看了看铁盆里的卤肉,“看来我们来晚了,有多少上多少吧!” “这些应该够吃的了。”花椒麻利地动手切猪头肉,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去隔壁买点饺子回来给他们吃,切了一半见裴泽还站在她身边看,笑着问道,“你站在这里干嘛?” 冯氏走到门口见两人在说话,又笑着退了回去。 赵全坐在屋里远远地看着两人,低声对汪七道:“我想起来了,是前几年买的那个小姑娘吧?” “对,就是她。”汪七点头道是,“小姑娘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谁也想不到她还有这本事,裴泽找这么个媳妇,也赚了。” 起码比老大老二的媳妇还要好。 小姑娘不是个胡搅蛮缠的,而且还有做生意的头脑。 “我等着端肉。”裴泽大大方方地站在花椒身边,顺手捏了一块肉片放在嘴里,点头道,“味道不错,明天我把家里的番椒给你带来,你做两种口味,保准卖得快。” 这些猪下水的卖相很好看。 味道也好,他觉得剩下这些,他一个人就能吃完…… “行,明天就做点辣的卖卖试试。”花椒很是爽快地答应下来,麻利地把切好的肉装好盘,递给他,随口道,“只是番椒挺贵的,到时候我算钱给你。” 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端着切好的猪头肉进了屋,花椒也跟着剩下的卤肉全都装盘端了进去,冯氏硬是拉着花椒也坐下:“从一来就开始忙活,这里也没外人,快坐下一起吃。” 汪七给众人倒酒。 “你也来点吧!”裴泽给花椒也倒了一杯。 花椒推辞:“我待会儿还有事。” 她不想再外面喝酒。 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那就喝点水吧!”裴泽也没勉强。 赵全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嘿嘿问道:“老三,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第57章 他的用意 裴泽看了看花椒。 顿了顿,神色从容道:“看我爹娘安排吧!” “那是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赵全并未怀疑别的,端起酒杯道,“来,我敬你早点成亲,早生贵子。”说完,仰头一口闷掉。 裴泽也一饮而尽。 “来来来,大家再喝一个。”汪七起身道,“祝愿花椒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也祝愿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 “多谢七爷。”裴泽挨个跟众人碰了杯,“以后店里有什么事,就仰仗各位了。” 花椒也端着水杯起身:“谢谢七爷吉言,谢谢表姑父赵老板前来捧场。” “见外见外。”赵全笑盈盈地看着花椒。 心里暗忖,小姑娘还挺说话嘛! “就是啊老三,你也见外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你的事也是我们的事。”汪荣吃得满嘴流油,心情大好道,“你表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以后就让她过来帮忙,也省得在家里寂寞,我们不要工钱,管顿饭就行。” “不要工钱我们可不敢用。”裴泽展颜道,“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工钱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要也没钱给。” 众人哈哈笑。 “瞧瞧,还没过门呢,就替他媳妇说话了。”冯氏笑着对花椒道,“花椒你可得矜持点,男人啊,也就这个时候拿你当宝贝,等过了门,他们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表姑是过来人,不坑你。” 花椒微微有些脸热。 “咳咳,吃饭。”汪荣眼角斜了斜汪七。 冯氏会意,知趣地闭了嘴。 酒过三巡。 四大盘肉也见了底。 见众人还有些意犹未尽,花椒不声不响地起身去隔壁饺子馆买了六斤饺子,已经过了饭点,饺子馆人不多,花椒要的量大,又是隔壁,饺子馆小伙计索性端着托盘给送了过来,众人很是意外,连说花椒太客气了,肉都吃了,还吃饺子。 “开业就应该吃饺子的。”花椒笑道,“俗话说,饺子就酒,越吃越有。” “老三,你瞧瞧,你媳妇多会说话。”冯氏眉眼弯弯道,“有这么个媳妇,以后你就偷着乐吧!” 众人又笑。 “你这个店得有个牌匾。”赵全环视了一下四下里,对裴泽道,“你们想个名字,我回去给你们做个牌匾。” “好,等想好了告诉你。”裴泽也没推辞,津津有味地吃着盘里剩下的卤肉,“你回去找块上好的木料,做得细致大气点。” “放心放心,你的事我什么时候不上心过?”赵全连连点头,又对花椒道,“需要什么就去船行找我,我就在南市那边,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待会儿让裴泽领你去认认门。” “好。”花椒应道。 “待会儿吃完饭就带你去。”裴泽看着花椒,正色道,“万一有什么事就去船行找全哥就行。” 冯氏和汪荣对视一眼。 笑得很是意味深长。 酒饱饭足后,待花椒和冯氏收拾好锅碗瓢盆,一行人又去了大通船行。 大通船行在南市,离海边很近。 两排瓦房,一大片空地。 空地上放了几艘半成和已成的船只。 船头上都系了长长的红布条。 七八个男人在船上来回穿梭,叮叮当当地忙个不停。 其中一排瓦房前还晾晒了衣裳,一个身穿青色衣裙的妇人领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在那里喂鸡,十几只老母鸡咯咯地啄着撒在地上的高粱,吃得很欢快。 见有人来,青衣妇人抱起小女孩笑着迎上来跟汪七打招呼:“七爷可是好久没来了。” 说着,又扭头招呼汪荣和裴泽道,“快进屋喝茶。” “这是老三的媳妇花椒。”赵全抱过孩子,指指花椒道,“在北市那边开了家卤肉店,我们刚去吃完饭,花椒手艺好,做的卤肉好吃,改天我带你去吃。” 又指着妇人对花椒道:“这是你嫂子,娘家姓余。” “嫂子好。”花椒笑着打招呼。 “弟妹这么小就能开店了啊!”余氏睁大眼睛看着花椒,“等我有空去找你,跟你学几招,我家这位经常说我做饭不好吃呢!” “好。”花椒莞尔。 余氏差不多二十多岁。 个子不高,但皮肤很白,模样很耐看,典型的小家碧玉型。 “我现在在那里帮忙,有空你就去。”冯氏显然跟余氏很熟,随意从她身上拿下一根草屑,笑道,“就是原来卖单饼的那家的铺子。” “哦,那不远。”余氏道。 赵全怀里的孩子眉眼跟余氏很是相似,看见花椒,一个劲地冲她笑,花椒伸手摸了摸她的小手,眉眼弯弯道,“好可爱的小姑娘。” “妞妞,叫婶娘。”余氏指着花椒。 妞妞看了看花椒,转身羞涩地躲进了赵全怀里。 赵全哈哈笑,摸着女儿的后背:“这孩子腼腆。” “小孩子都这样。”花椒笑。 “快进屋喝茶。”余氏招呼众人。 “不麻烦了,我们看看船就回去了。”裴泽指了指前面,对花椒道,“咱们过去看看吧!” 花椒点点头,跟着裴泽去看船。 “他们看他们的,咱们进屋喝茶。”汪七抬腿进了屋。 汪荣和冯氏也跟了进去。 赵全会意,也没跟过去,把孩子给了余氏,亲自给泡了茶,问汪七:“听说七爷最近又要去西北买药材?” “是,一年两趟。”汪七端起茶喝了一口,“我这次去,主要是带着我们少东家去认认那些货主,以后,就是少东家去了,我一把年纪了,不想再去了。” “大家都说西北那边不太平,可得注意点。”赵全肃容道,“前几天我一个客商说西北那边五虎军旧部谋反,闹得挺凶的,土匪山贼也闻风而动,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杀伤抢掠,无恶不作,闹得老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呢!” “竟有这事?”汪七顿觉意外,“我上次去还好好的呢?” “反正还是小心点好。”赵全嘱咐道。 汪七点点头:“我知道,等去的时候再好好打听打听就是。” 一艘漂亮的大船稳稳地停在院子中央。 几个工匠在上面有条不紊地刷桐漆。 “三哥,这就是你准备用来养鱼的船?”花椒好奇地打量着这艘大船,这船明显比院子里的其他船要大一些,而且已经完工,船舱也挺大的,坐五六个人还是没问题的,她摸了摸船帮,上面有未干的桐漆,黏黏的,散着稍稍刺鼻的味道,原来这些日子,他做的船是这样的啊! “是的,你觉得怎么样?”裴泽问道。 “挺好的。”花椒由衷赞道。 “过几天下海试水,你要是感兴趣,我就带你一起去。”裴泽淡淡道,“顺便撒几网鱼回来吃。” “好,我去!”花椒很是兴奋。 从船行出来,两人相跟着回了家。 一路上,花椒都在问裴泽海上的事。 裴泽有问必答,很内行。 花椒一脸崇拜。 山上海里,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是个人物啊! 一进门,就见王氏从屋里迎出来,没好气地说道:“你们怎么才回来?不知道今天分家吗?” 第58章 咸吃萝卜淡操心 “分完了吗?”裴泽敛了表情,走到井边洗手。 花椒没接王氏的话茬,跟王氏打了招呼就逃似地进了屋。 今天卖了好多铜板,她得好好数数。 “分是分完了,你看看你们分到的是些什么地!”王氏铁青着脸,故意朝正房喊道,“海边的,山上的,种啥啥不长,这不是欺负人吗?说什么一碗水端平,我呸,一个个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当娘的觉得她儿子给老大老二解决了房子问题。 就得先挑好地种。 哪知裴春山把家里的地做成了阄,裴泽不在家,自然抓剩下的,就是他的,她一看那些地,差点气疯,一块好地都没有,觉得裴春山是在耍滑头。 “大山媳妇,你骂谁呢?”袁老太太太趴在窗户上怼道,“抓阄抓阄,谁抓到什么就是什么,再说,老大老二那边也有靠海靠山的地,你这是做什么?” 裴泽洗完手,不声不响地进了屋。 花椒正拿了布子把她的炕围起来,得赶紧解决住的问题,太尴尬了,连换衣裳都不方便。 裴泽面无表情地从窗台上取来工具箱,帮她钉了钉子,两人没说话,但很有默契地把帷帐做好了,花椒坐在自己一方小小天地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院子里婆媳继续吵。 柳氏在西厢房饶有兴趣地看热闹。 兄弟三人当中,裴润手气最好,抓的地也挺好的,她很满意。 “家里就那么点地,他们抓的地我也不是不知道,老三一共分了三块地,除了海边山上的,剩下的那块平地还在河滩那边,你们是欺负他不在家,不知道那块河滩地的收成吗?”王氏越说越生气,走到裴泽门前,梆梆地敲门,“老三你出来,跟我去看看你分到的地,指着那三块地,你俩得饿死。” “你怎么不说,老三分的地最多呢?”袁老太太也不甘示弱,索性下了炕,走到门口,继续力争,“别的不说,光那块河滩地都快赶上两块地了,大山也说了,河滩那块地的收成也是不错的,起码不用浇水,只要不发大水,就淹不了田。” “活汉妻,河边的地,别人的孩子养不住。”王氏冷笑,“你们当我娘几个傻吗?” “没人以为你们傻,但这些都是家里的地,横竖就这么几块,你让大山怎么分?”袁老太太使劲往地上戳着手里的拐杖,“老三还没说什么呢,你就不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了,不怕人家笑话。” “好了,既然都分完了就不要吵了。”裴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猛地打开门,不耐烦道,“我不在乎分到的地是好是孬,我自有办法吃饭,饿不死的。” 说完,砰地关了门。 王氏气了个倒仰。 咬牙切齿道:“以后你们也不要跟着我们吃,稀得管你们。” 花椒躲在炕上数铜板。 裴泽脱鞋上了炕,弯腰从炕洞里扯出一包网线和木梭,起身把网线挂在窗台上,开始动手织网,他觉得相比父兄,他更有能力养活自己,所以并不想跟他们去计较家产和土地。 再说,也没什么可争的。 花椒更是不会在意,认真数了铜板,用草绳串了起来,放在炕洞里,乖乖,除去成本,一共赚了五百多文,这还不算剩下的那四盘肉,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是真的就发财了。 裴满去杨柳村接杨氏,被杨家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灰溜溜地回来一个人在炕上生闷气。 媳妇不回来,没人做饭也没人给他暖被窝。 柳氏看在眼里,硬是拽着他去他们那边吃了饭,提议道:“这事还得找爹商量,你去有什么用,家里不去个长辈是不行的。” 裴满抬腿去了正房找袁老太太说这事。 “这事你找你爹说吧!”袁老太太跟王氏吵架吵得很是头疼,捏着眉头道,“他是你爹,你不找他找谁?” 刚巧裴春山一步跨了进来,他在门外听到了袁老太太的话,抬腿上炕,叹道:“今天我也想这事呢,你去跟她说现在都分家了,没人再管你们了。” “爹,我今天去过了,他们家的人硬是没让我进门。”裴满苦着脸道,“我丈母娘还是那句话,要么咱们家的人上门去请,要么和离,你们说咋办?” “哼,老杨家真敢说这话。”袁老太太脸一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才几天呀,动不动就提和离,当成亲是过家家吗?” “也不怪人家生气,还是都怨我娘,她当婆婆的,哪能那么说人家……”裴满很是不服气道,“还有老三,我丈母娘怎么说也是长辈,哪有动不动就让人滚的,这事,他们得出面去把我媳妇给我叫回来,要不然,就算分了家,我也跟他们没完!” “你自己没本事管不住你媳妇,还有理了?”裴春山黑着脸道,“再说这事也不全你娘和老三的错,她们家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一家人磕磕碰碰的都难免。 哪有娘家人上门闹的,打群架吗? “反正我不管,我要媳妇,你们看着办。”裴满头一仰,爱谁谁。 “瞧你那点出息。”裴春山训斥道,“为了一个女人,你是要跟我们翻脸吗?” “好了,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袁老太太很是心烦,取过放在炕边的鞋套在脚上,下炕道,“我去找你姑商量商量,看这事怎么办,老二媳妇一直住在娘家也不是那么回事。” 裴春花一听袁老太太说起这事。 就气不打一处来,翻着白眼道:“要我说,这事就是我嫂子不对,多大点事啊,闹成这个样子,敢情老二不是她亲儿子吧?饭菜烧糊了能咋样,床上声音大了又能怎样?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就说怎么办吧!”袁老太太捏着眉头道,“要不这样,你去一趟老杨家,看看他们家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去几个人他们家才同意,总不能让他们和离吧?” “我真是欠我大哥一家的。”裴春花气呼呼地起身道,“娘你先回去,我这就去杨柳村走一趟。” 当天晚上,裴春花就去了杨柳村。 第59章 接媳妇 一起去的还有关六斤。 两人陪着笑脸进了杨家。 杨家的房子不大。 也没有耳房,就四间小正房,许是常年失修,好多地方瓦片都碎了,房顶上长满了杂草,檐下住了好几窝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裴春花来过几次,对这些已经司空见惯了。 关六斤是第一次来,东瞧瞧,西瞅瞅,很是好奇的样子,杨氏见两人来了,也不打招呼,扭着腰肢进了房间,砰地关了门。 她娘说了,不能轻易回去,也不能轻易给裴家好脸色。 杨氏的妹妹小杨氏把两人迎了进去。 小杨氏是杨家七个女儿当中最小的,虽然村里人戏称她七仙女,但她长得其实很一般,不如她姐姐们好看,但性子却很沉稳,她认识裴春花,很是客气地领着两口子进了屋。 小杨氏点上油灯就退了出去。 程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见关六斤和裴春花进来,身子情不自禁地扭到一边,不冷不热道:“你们来干什么?裴家没人了吗?” “瞧您说的,我不就是裴家的人嘛!”裴春花笑得脸上拧成了一朵花,自己招呼自己坐下,也喧宾夺主地招呼关六斤在,关六斤小心翼翼地坐在炕前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亲家母,老二媳妇总是住在家里也不是那么回事,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 “让他们裴家的男人来,这事就算翻篇了。”程老太太的面容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阴沉,“我们家女儿也不是好欺负的,不能轻易回去。” 当初要不是看裴家出的聘礼多,她也不会把女儿嫁给裴满的。 裴满什么名声,她不是没听说过。 裴春花和关六斤也不好再说什么。 讪讪地起身告辞。 小杨氏一直把两人送到胡同口,杨氏连面都没露。 路上,裴春花把杨氏骂了个前后左右,说她还不如她这个妹妹,人家这个妹妹小杨氏可是比她这个当姐姐的懂礼多了,关六斤挑眉道:“杨家这么穷,老太太还这么嚣张,果然是抬头嫁女。” “那可不是,你看看她那个样子,就好像求着她们一样。”裴春花冷哼道,“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这个样子,以后是不准备当亲家了吗?” “眼下是咱们求着她们,她们不是得端架子嘛!”关六斤笑着摇摇头,“咱们有个女儿就好了,到时候也好好摆摆威风。” 裴春花一大早去了娘家把这事告诉了裴春山。 裴春山很是沉默了一阵子,点头道:“行,我们去。” 袁老太太没吱声,王氏冷笑:“你们家的媳妇可真是金贵,吵个架就往娘家跑,还得公爹和大伯子去请……” “够了,不要说了。”裴春山板着脸道,“我跟你说,以后不准你掺和媳妇们的事。” 王氏摔门就走。 地里的活虽然紧,但是杨氏不回来,裴满也没心干活,裴春山只得带着裴润和裴满,提了几斤点心去了杨柳村,程老太太冷哼道:“你们家就三个男人?” 她打听了,那个特别凶的男人是裴家老三。 去年年底的时候,刚从外面回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娘,我三弟特别忙,天不亮就出门走了,得好几天才回来,他不知道这事呢!”裴满忙解释道,“娘,我们已经分家了,以后家里就我们两人过,我保证会好好对待我媳妇的,您放心吧!” 程老太太不吱声。 杨氏也不露面。 父子三人讪讪笑。 小杨氏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悄声道:“娘,您就让我六姐跟他们回去吧,要不然,咱们还得管饭。” 一句话提醒了程老太太,程老太太看看天色,这才松了口:“如果你们再敢欺负我家女儿,我们决不轻饶,这次就算便宜你们了。” “亲家母放心,不会了。”裴春山信誓旦旦。 小杨氏这才把杨氏叫出来。 杨氏见她娘都发话了,才收拾跟着父子三人回了家。 花椒一觉醒来就见裴泽不在炕上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地,他什么时候走得她也不知道,吃饭的时候,王氏说他天不亮就走了,也没说什么事,还问花椒:“他昨晚没告诉你,他去哪里吗?”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花椒也是一头雾水。 “你这媳妇当的。”王氏顿觉无语,“男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我晚上睡着了,还时刻盯着他看吗?”花椒反问。 王氏语塞。 吃完饭,花椒心情不错地出了门。 去虎啸岗那边查看了一下药苗,又去溪边采了一罐渍糖树花蜜带到了店里。 冯氏早就在店里等着了,和了一盆面说与其买别人的馒头还不如自己做。 花椒连声称赞:“还是表姑想得周全。” 渍糖树的花蜜水分多,需要放在锅里熬制才能成块。 待熬成糊状,倒在浅盘里,放在阳光下慢慢晾晒,待干了,就成了琥珀色的糖块,这种糖块比买的那种糖块要好很多,吃起来有种蜂蜜的味道。 待卤上肉,冯氏烧火,花椒则坐在她身边挑拣从虎啸岗采摘来的香料,阳光肆无忌惮地从门口照了进来,在两人脚下投下一道灿烂的光晕,两人正说着话,就见余氏抱着孩子走了进来,走到门口,敲了敲门,笑道:“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弟妹的厨艺果然好。” “嫂子来了。”花椒起身给母女俩拿板凳。 冯氏摸了摸口袋,掏出几颗花生递给小妞妞玩,笑道:“以后没事就过来玩,这里可比你家清静。” “这倒是。”余氏环顾左右,问道,“老三不在这里吗?刚刚全哥还说要来找他有点事呢!” “他没跟我一起来镇上,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花椒把挑好的调料放在箩筐里,放在桌子上晾晒,余氏给小妞妞扒花生米,随口道,“没在村里,也没在镇上,那老三肯定去桐城了。” “他去桐城干嘛?”冯氏问道。 “哦,我听我们家全哥说,老三在桐城那边有个拜把子兄弟来着,老三每每去桐城都会去他家拜访。”余氏看了看花椒,不以为然道,“弟妹肯定知道这事吧?” “我不知道。”花椒摇摇头,如实道,“他从来都没跟我说起过。” 余氏顿觉失言,忙道:“可能还没来得及说吧!” “是什么时候的拜把子兄弟,我怎么也不知道?”冯氏问余氏,“是之前在外面结拜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就是听全哥说了那么一嘴的。”余氏笑笑,忙换了话题,“哎呀弟妹,你这些香料都是自己采的吗?好香啊!” “走的时候带点回去煮肉。”花椒也不再问。 晌午的时候,待船靠了码头,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第60章 来了个闹事的 跟昨天一样,花椒就煮了一盆猪下水。 依然是放在门口的桌子上,虎啸岗香桂树的叶子味道很是浓郁,一端出去香味就飘了好远,陆续有下船的客人闻着味道赶过来买肉,花椒一一切了,让吃饭的人屋里坐。 冯氏的馒头也出了锅。 在店里忙着给客人们拿馒头。 有客人还自己带了酒,几个人坐在一张桌上,吆吆喝喝地喝酒吃菜:“整个码头都是咱们五爷的地盘,谁敢在五爷地盘上撒野,你放心,爷削他。” “是是是,哪有人敢惹五爷。”桌上的人附和道,“徐大您放心,我们誓死相随。” “来来来,干了。”徐大一饮而尽。 隔壁饺子馆的小伙计也颠颠地跑出来买了一块猪头肉,花椒认识他,还特意送他一块猪肝让他尝尝,小伙计笑容满面,嘿嘿道:“是我家少东家在屋里闻着香味,让我出来买的,你太客气了。” “无妨,咱们是邻居嘛!”花椒莞尔。 小伙计端着肉,一溜烟回了饺子馆。 花椒忙了一气,见店里的客人陆续吃完走了,前来买肉的也渐渐少了,才扯了凳子坐下,望着码头停泊的货船和来来往往扛包的人群,顿觉有种盛世繁华的感觉。 冯氏告诉她,梧桐镇码头其实是个水旱码头,主要用来运输粮食和盐巴以及丝绸瓷器等等,是沿海一带的中转站。 早些年还要繁华一些,这几年因为东南和西北有战乱,海上也不安宁,来往的船只除了官船,货船几乎停航,听说都改走了陆运,直接去了西北,不再在内地中转。 以至于梧桐镇冷清了好几年。 但自从去年秋天开始,货船才突然多了起来,来往的客船在此停靠也日益频繁,梧桐镇才算活了过来,尤其是天气日渐转暖,海上天气也平稳,几乎每天都会十几艘货船在此停靠,有的是在这里补给,有的则是在这里卸货,秦五爷领着一帮人在这里给货船卸货,整个码头几乎都是他的人。 正想着,就见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子笑容满面地走到花椒面前:“姑娘的厨艺真是了得,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卤肉。” “您喜欢就好。”花椒客套道。 “哦,这个饺子馆是我家开的。”年轻男子指指身后的饺子楼,展颜道,“在下程深,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程公子安好,我叫花椒。”花椒冲他笑笑,“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能与花椒姑娘为邻,在下深感荣幸。”程深抱了抱拳,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屋里传来冯氏的声音:“不可能,这里哪来的蟑螂?” 这几天她一直在店里帮忙打扫卫生。 压根就没看到过蟑螂,再就是这肉还是花椒在外面亲自现切的,里面更不可能有蟑螂。 “就在盘子里,难道你们还想狡辩不成?”徐大喷着酒气冷笑道,“你去问问这一带做生意的,哪个不敬着我徐大,哪个不敬着五爷?” “就是就是,我们徐爷可是有头有脸的人,来你们店里吃饭,是看得起你们。”身边的人附和道,“你们整个蟑螂恶心我们,还是恶心五爷?” 花椒一头雾水地走了进去,问冯氏:“怎么了?” “花椒,他们吃完了,就说这盘里有蟑螂,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冯氏气得满脸通红,“这蟑螂分明是他们故意放进去的,根本不是我们店里的。” “你们算什么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徐大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花椒道,“反正蟑螂就是在你们家盘子里吃出来了,想让我付肉钱,门都没有!” “蟑螂呢?给我看。”花椒朝徐大伸手,神色很是平静。 徐大啪地把一只死蟑螂扔在桌子上,抱胸看着花椒:“这就是你们家的蟑螂,认识不?” 众人一阵哄笑。 饶有兴趣地看着花椒。 花椒拿起蟑螂,仔细端详了片刻,从容道:“这不是我们家的蟑螂。” 对一个农校的人来说,一只小小的蟑螂还是难不倒她的。 “啊哈哈!”徐大一阵狂笑,嬉皮赖脸地往花椒身边凑了凑,“那你看看爷是不是你家的……” 花椒不看他,从容道:“这位爷,今儿你就是闹到官府里去,这蟑螂也不是我们家的,更不是梧桐镇的,这蟑螂是南直隶那边特有的蓝顶绿尾,蓝顶绿尾的特点跟大多数蟑螂一样,喜暗畏光,昼伏夜出,唯一的不同就是它喜吃草汁,所以……” 说着,上前一把上前挽起他的袖口,徐大忙往后退一步:“你,你干什么?” 小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 怎么还对男人动手动脚的呢! 花椒不依不饶地拽着他,硬是把他的袖口翻出来,继续道:“所以它的排泄物也是绿色的,这位爷袖口上的污渍正是蓝顶绿尾的粪便。” “妙,妙!”程深拍拍手,走到花椒面前,由衷赞道,“花椒姑娘果然博学,说的一点没错,书上正是这样记载的,南直隶有蟑螂,蓝顶绿尾也,俗称野孔雀。” 说着,又冲徐大抱拳道:“这位兄台,此事是个误会,你们就不要为难人家小姑娘了。” “什么误会?这小丫头分明是想把这只蟑螂赖在我身上而已。”徐大恼羞成怒道,“我又不是从南直隶来的,我身上怎么会有南直隶的蟑螂?” “这也不难,这位爷口口声声说是在码头上做工的,想必刚从码头那边过来,我断定今儿靠岸的船,定有南直隶那边来的船只,而且这只蟑螂正是随着南直隶的船来的。”花椒笃定道,“若你们不信,再去码头上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两只这样的蓝顶绿尾,所以我才说,这蟑螂并不是我们店里的。” 见花椒说得有板有眼,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刷刷地望着徐大,徐大索性一把掀了桌子,急赤白脸道:“老子是来吃饭的,不是来让你一个小丫头教训的,今儿你就是说破了天,这蟑螂也是你们家的,就算它是南直隶的又怎么样?你怎么不说,它可能是自己跑到你们店里来的呢?” 桌子上的盘碗筷子茶壶茶碗。 哗啦啦地掉在了地上。 “你们太欺负人了。”冯氏气得尖叫,“花椒,不用跟他们理论,咱们去官府报官。” “去就去,以为爷怕你们吗?”徐大脸红脖子粗地冲冯氏吼道,大手一挥,“兄弟们,咱们不跟娘们计较,走,干活去,看谁敢拦着咱们。” 话音刚落,就见裴泽一步跨了进来。 第61章 打架 裴泽一大早就去了桐城。 办完事紧赶慢赶地赶到店里来吃饭。 他担心来晚了,卤肉都卖完了,还特意从桐城捎了个烧鸡回来。 一进门,就见有人在店里闹事,冷着脸问道:“谁干的?” 徐大不认识裴泽,虽然被他的气场震了一下,但当着众人的面,他不愿丢了面子,毫不畏惧道:“老子吃饭吃出个蟑螂来,这小娘们不服气,还跟我嘴硬,怎么?又来了个打抱不平的?” 裴泽看花椒。 “三哥,这蟑螂不是咱们店里的。”花椒答道。 话音刚落,裴泽一把揪住徐大的胸襟,朝着门外扔了出去,眼疾手快地用脚踩住了他,沉声道:“谁给你的胆子,敢来我店里闹事,活得不耐烦了吗?” “你,你敢打我?”徐大依然嘴硬,冲众人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快上啊!”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挽挽袖子蜂拥而上,把裴泽团团围住。 裴泽似乎压根就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群人打倒在地,引得许多人都过来围观,有的还一个劲鼓掌,好样的! 其中有认识徐大这帮人的,悄悄上前劝裴泽:“英雄,这些人都是秦五爷的,你可不敢得罪秦五爷啊!” “就是秦五爷,也不能随意欺压店家。”裴泽一把揪起他,拉着他到了花椒面前,“他们这桌的饭钱加上砸坏的茶碗,一共多少钱?” “三百文!”花椒迅速答道。 “听清楚了吗?”裴泽这才松开徐大,一字一顿道,“放下三百钱,咱们两清,否则,我这就把你送到官府里去,孰轻孰重,自己掂量。” “别别别,我赔我赔。”徐大狼狈地抓起腰间的钱包,哆哆嗦嗦地数出三百文,裴泽黑着脸,厉声道,“如果再来捣乱,我决不轻饶。”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徐大带着众人抱头鼠窜。 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他们禀了秦五爷再来收拾他们。 “英雄,好身手。”程深冲裴泽抱抱拳,笑着问花椒,“花椒姑娘,这位英雄是你三哥?” “是的。”花椒胡乱地点点头。 裴泽莫名其妙地看了看程深和花椒,一言不发地进了屋,程深耸耸肩,小声对花椒道,“你快忙吧,在下先告辞了。” 花椒点点头,不声不响地跟冯氏收拾地上的狼藉。 待收拾完,三人坐下来吃饭。 冯氏见裴泽买了烧鸡回来,笑道:“家里就是开卤肉店的,你还用买烧鸡了?” “这烧鸡在桐城卖得最好,我是带回来让花椒尝尝的。”裴泽展颜道,“回头咱们也尝试一下。” 花椒被这些人闹了一气,心情一点不好,勉强冲他笑笑:“好,以后试试。” “哎呀,每天光收拾这些猪下水就够累了,你想累死你媳妇吗?”冯氏嗔怪道,“老三,你也看见了,这才第二天就有人上门找茬,尤其是你还把人打了,以后可怎么办?” 秦五爷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光你们两个人肯定是不够的。”裴泽似乎并没有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认真对花椒道,“我从桐城找了两个人过来帮忙,他们再有四五天就过来了。” “你找人来帮忙?”花椒很是惊讶,“这个店赔赚还不知道呢!” “我的船已经做好了,试水后就开始下海了,虎啸岗那边就顾不上了,还得指望你过去打理呢!”裴泽扯了一只鸡腿放在花椒碗里,“再就是,现在咱们分家了,家里的地也不能光靠爹娘打理,所以店里得雇两个长工才行。” “这倒也是。”冯氏表示赞同,对花椒道,“就是我也不能天天靠在这里帮忙,万一有个什么事,店里这边就耽误了,何况再过几天,你大表姐说要回来小住几天,我也不能把他们一家扔在家里不管,你一个人的确忙不过来。” “三哥,你雇人的事,怎么不跟我商量呢?”花椒有些不悦,当着冯氏的面,她不好把两人的约定说出来,皱眉道,“不是说好了,各做各的嘛!” 她觉得裴泽挺奇怪的。 怎么还掺和她店里的事呢? 还有就是他家里那边的地,难道他要让她回去种地? “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裴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解释道,“这也是我在桐城的临时决定,当时也不好回来跟你商量,反正我海上那边也是需要人手,就想着多雇两个过来帮帮你。” “看不出老三还挺细心的。”冯氏用胳膊捣捣花椒,笑道,“花椒,你不用多想,这开店啊,一个人是一个人的干法,两个人是两个人的做法,多两个人也没啥,大不了跟老三说得一样,再多卤份烧鸡就是。” “好,那就这样吧!”其实花椒并不反对雇人。 而是她觉得现在店里不需要雇人。 但裴泽先斩后奏地帮她雇了人,她有些生气。 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山路上。 裴泽放慢脚步,等着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怎么?你在生气吗?” “没有。”花椒踢着一颗小石头,叹道,“今天谢谢你帮我,要不然,我就是闹到官府,也不一定能讨回公道。” 她原本以为只要勤快点就能赚到钱。 哪成想,竟然还能遇到这样的事。 “此事跟你无关,他们是冲我来的。”裴泽便把他跟秦五爷的恩怨原原本本地说给花椒听,“先前我在官府遇见过秦五爷,他想让我给他效力,被我拒绝了,加上之前我揍了柳五,所以他就更加怀恨在心,听说你在这里开店,故意让手下上门找茬,说起来,内疚的人应该是我。” “原来是这样。”花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还纳闷那个徐大为什么要找她茬呢! “所以是我连累了你,我得出手解决这个问题才是。”裴泽正色道,“你放心,这几天我也在镇上,他们不敢再去捣乱的,等桐城那边的人到了,就更没人敢来去捣乱了。” 花椒点点头,没吱声。 反正已经这样了。 有一步看一步吧! 裴泽说话算话,第二天早上吃完饭就陪着花椒去了店里,远远就看见程深和冯氏站在店门口说着什么,走近一看,店门大开,里面的桌椅倒了一地,甚至连大盆都被扔在了地上…… 花椒气得浑身发抖。 敢情那些人昨天吃了亏,半夜跑来把她的店给砸了啊! “花椒,这事肯定是昨天那帮人干的。”冯氏愤愤道,“背地里下黑手,真是丧良心。” “花椒姑娘,依在下之见,还是报官吧!”程深也提议道。 “你是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裴泽脸一沉,转身就走,花椒唯恐他再跟别人打架,忙喊住他:“三哥,咱们还是报官吧!” 第62章 恩怨 “这是我跟秦五爷的个人恩怨,官府解决不了。”裴泽低头看了看小姑娘满是焦虑的脸,沉声道,“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说完,大踏步去了码头。 “花椒,你怎么不拦着老三啊,他肯定是打架去了。”冯氏很是着急,叹道,“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花椒不声不响地回了店里。 开始动手收拾满地的狼藉。 她哪能劝得住他! 程深也跟在后面走进来,依着门框没心没肺地问道:“花椒姑娘,你们是哪个村的?” 冯氏也跟了进来。 一脸愤慨地收拾屋子。 “桐花村。”花椒面无表情地把地上的盆捡起来,还好,就是磕了一点,没碎,就是她在虎啸岗烧的那个小泥罐被摔了个粉碎,更让她生气的是,她晒的那些香料不见了,敢情那些人连砸带偷啊! “哦,你是桐花村的。”程深似乎并没有在意花椒的心情,忙问道,“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叫苏贤的,我跟他同窗三年,听说今年年初他去了桐城春试,你可认识?” “认识,他就住在我隔壁。”花椒心不在焉地答道,冯氏看了看程深,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你跟他同窗,你怎么不去参加春试?” “我志不在仕途,爹娘也不勉强。”程深嘿嘿笑。 章屠户让人送来了猪下水,见店里一片狼藉,很是吃惊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出了点意外。”花椒勉强笑道,取了钱袋子把三天的货款全都结齐,猪下水的利润还可以,三天就赚五百文,花椒对此很是满意,也有信心把这个店做好,开始手里的钱太少,流转不开才说好了五天一结,更麻烦的是这里都是用铜板结账,她不愿意每天拿着好多铜板放在身上。 章屠户睁大眼睛道:“说好了第一个月五天一结的,怎么三天一结了?怎么?猪下水不好卖吗?” 自从花椒要了他的猪下水,他每次都最先卖完的。 他很喜欢这样的主户,更重要的是,都是知根知底的,他不担心花椒赖账。 “不是,是我手头有钱就刚好结了。”花椒笑道,“明天除了猪下水,您再给我送十个肘子来,以后就一天一结了。” 章屠户喜不自胜:“这点事包在我身上了,我摊上不够,就去别的摊上帮你买,放心,都是好肘子。” “行,那就这么定了。”花椒莞尔。 卖了两天猪下水,她得慢慢加点别的品种。 私房菜讲究的就是一个口味,她得多研究点菜品的种类。 陆续有船靠岸。 码头上也随即嘈杂起来。 秦五爷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正来回捻动着对手下训话:“都利索点,争取天黑之前把货卸完,这可是京城的船,都给我把眼睛瞪大点,如果有什么差池,就个我滚蛋。” 一扭头见裴泽正面无表情地朝他走来,脸上顿时有了笑容,热情道:“哎呀,什么风把裴三爷给刮来了,幸会幸会,快屋里坐,来人,奉茶。” 立刻有丫头上前奉茶。 秦五爷笑容满面道:“听说裴三爷的船已经做好了,不日就要下海试水,真是可喜可贺,到时候秦某定会前去道贺的。” “五爷,咱们明人不做暗事,若裴某得罪了五爷,那五爷只管找裴某就是。”裴泽见秦五爷揣着明白装糊涂,索性开门见山道,“背地里下黑手,实在不是五爷的手笔,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五爷,此事是私了还是报官?” “私了怎样?公了又怎样?”秦五爷冷笑,“裴泽,以你现在的身份怕是还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吧?你就算报官,你以为吴知县会敢管这个案子吗?” “好,那五爷的意思是愿意私了了。”裴泽不动声色地喝茶,“其实我一直觉得五爷平日里虽然行事霸道了些,但不至于如此卑鄙,今儿算是领教了。” “哈哈,三爷抬举,假如我就是这么卑鄙呢?”秦五爷哈哈笑,青龙寨的土匪不在青龙寨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裴泽再怎么厉害,若不为他所用,日后留着也是个祸害。 裴泽见他这样说,起身道:“我这个人,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五爷,您好自为之吧!” “裴泽,人前我恭恭敬敬地敬你一声三爷,可你却不识抬举,屡屡跟我作对,这次秦某算是小惩大诫,三爷担待,待那天秦某高兴了,说不定还会去店里给三爷捧捧场。”秦五爷继续笑道,“不过裴三爷要是愿意跟我干,就表个态,我还是那句话,跟着我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裴泽起身就走。 出了码头,直接去了店里。 花椒见他回来,眼前一亮,忙上前问道:“三哥,你没事吧?” 说实话,她担心他对付不了那么多人吃了亏。 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如何是好。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裴泽蹲下在水盆前洗了手,展颜道,“饿了,吃饭吧!” 花椒忙把切好的猪头肉给他端过去,又给他捣了蒜,放了点醋跟香油,做了一碗蘸料端过去,裴泽吃得津津有味,冯氏给他端了两个馒头过去,嘱咐道:“老三,五爷怎么说?” “没怎么说。”裴泽面无表情道,“放心,以后他不敢再来了。” “那就好。”花椒松了口气,收了外面的摊子,把剩下的猪头肉包起来,准备拿回家让家里人尝尝,裴泽吃完饭,对花椒道:“今天你自己回去,赵全那里的船收尾,我得过去盯着点,你跟爹娘说一声。” “好。”花椒也没多想。 上次裴满和杨氏那么一闹腾,家里也不轮流做饭了。 而是各家做各家的。 花椒还没有正式嫁给裴泽,实际上还是跟着正房那边吃的,回家后她把猪头肉给了王氏,晚饭都没吃,早早洗漱歇下了。 刚躺下,王氏梆梆地敲门找花椒说话。 花椒只得让她进来:“娘,我都睡下了呢!” “这么早你就睡下了?”王氏倚着炕边坐下,问道,“你成天往外跑,嫁衣做好了没有?” “嫁衣?”花椒一头雾水。 “后天你过生辰,就满十五岁了。”王氏见她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嗔怪道,“我和你爹想让你们下个月圆房成亲,你可得准备好。” “什么?下个月?”花椒大惊失色。 第63章 有眼不识泰山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等你过了生辰就给你们圆房的。”王氏见花椒一脸抗拒,不悦道,“花椒,你到我们家,本来就是给我家老三当媳妇的,如果老三回不来,那我们也认了,可如今老三回来了,你当然是要嫁给他的,早点成亲对你也好,省得夜长梦多。” 其实这些日子她也挺愁的。 担心裴泽看不上花椒,又担心裴泽看上了别人,这倒不是她多么喜欢花椒,而是裴泽要是看上别人,家里还得另外出聘礼银子。 “娘,其实,我一直拿他当哥哥看的……”花椒斟酌道,“而他也一直拿我当妹妹,我们,我们不想成亲的……” “什么哥哥妹妹的,裴莺才是他妹妹,你是他的媳妇!”王氏腾地变了脸色,质问道,“花椒你跟我说清楚,老三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之前她每每跟裴泽说起这事,裴泽也是这样说。 敢情他们两个是串通好了? “娘,三哥说他不会娶我……”花椒直言道,“而我也不会嫁给三哥,我们没这个缘分的。” “什么?你不嫁?”王氏差点气晕,指着花椒道,“花椒你这样说,就是没良心了,我们买了你,又养了你五年,你说不嫁就不嫁,你拿我们当什么啊!” “娘,您不要生气了。”花椒忙道,“您放心,我会补偿你们,以后三哥娶媳妇的一切费用,都由我出,我当你们女儿好不好?” “不好!”王氏黑着脸道,“我们家需要媳妇,不需要女儿!” 花椒沉默不语。 其实她知道,她说这些对王氏来说,的确有些难以接受,但这样的事情总得说开才好,省得他们大张旗鼓地开始张罗亲事,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花椒,你明天不要去镇上了,跟着我们一起去地里干活。”王氏不容置疑道,“我们家不需要媳妇养家,如果你出去也行,等成亲后再出去,到时候你爱回来不回来,我们都不会管。” 花椒:“……” 她瞎说什么大实话……她错了还不行嘛! 想了想,又陪着笑脸道:“娘,我觉得这事呢,您还是跟三哥好好商量得好,万一他有心上人了呢?” “他没有!”王氏不容置疑道,“他若有了干嘛不告诉我们,还跟你成天在一起?我的儿子我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只要你安分守己地跟他过日子,他肯定会对你好的。” 从这些天来看,她觉得裴泽并不讨厌花椒。 两人又是出入成双的,怎么看都是两口子。 花椒唯恐王氏不让她出门,一个劲地点头道:“好,我相信娘,从明天开始我就准备嫁衣,你们再跟三哥好好商量商量吧!” “这还差不多。”王氏脸上这才有了笑容,“你不要三哥三哥地叫,他是你男人,不是你三哥。” 待王氏走后,花椒睡意全无。 静静地想着裴泽回来后,跟她相处得点点滴滴,凭良心说,她并不讨厌他,也觉得他人不错,但同时她又觉得他虽然沉稳内敛精明干练,可他偏偏还有不愿意展示给她看的另一面,而这个另一面,或许就是他的本来面目。 正因为他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也正因为他如此,她才从来都没有把她跟他联系在一起,跟裴家联系在一起,甚至裴家所发生的这一切切的纷争,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关系。 梦里,裴泽冷冷地跟她说,我有心上人,永远都不会娶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说我也不会嫁给你,因为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是的,她并不喜欢他…… 裴泽在大通船行亲眼看着他的船完工,又里里外外查看了一番,跟赵全说了会儿话,商定好了船下水的日子,余氏抱着孩子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心有余悸道:“全哥,码头上起火了,火势可大了,现在还没有扑灭呢!” “码头上起火?”赵全有些莫名其妙。 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对啊,码头离水那么近,怎么可能起火? “听说是从秦五爷住的那间着起来的,事发突然,秦五爷被救火的人挤到了海里,差点淹死呢!”余氏绘声绘色道,“现在码头上一团乱,还烧了两艘船呢!” 众人忙跑出去看。 果然,码头那边依稀还有火光在闪动。 “哈哈,秦五爷也有今天啊,活该。”赵全冲裴泽笑笑,“多行不义必自毙,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呢!” 裴泽没吱声,从大通船行出来后,径自去了茗香阁。 盛明衍走后,茗香阁就全权交给了唐掌柜做主。 唐掌柜带了两个小伙计,不显山不露水地把茗香阁打理有条不紊,相比逍遥楼那边的嘈杂,茗香阁更适合歇脚谈事情,一到夜幕降临,三三两两的客人便会相约进茗香阁喝茶聊天。 唐掌柜一见裴泽来,立刻毕恭毕敬地请他上楼,低声道:“他已经来了半个时辰了。” 裴泽微微颔首,跟着唐掌柜地进了三楼最东头的一间客房。 一个身穿灰青色直缀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桌边喝茶,见裴泽进来,面露欣喜,一个箭步上前俯身作揖,颤声道:“属下见过将军,将军别来无恙。” “你到这里来干嘛?”裴泽面无表情地问道,来人忙道:“自从将军走后,将士们很是放心不下,就让属下打听将军的下落,属下不才,昨日才打听到了这里,属下来迟,还望将军恕罪。” 唐掌柜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裴泽似乎并不领情,撩袍坐下,半晌才道:“所以你就烧了码头?” 元皓跟了他六年。 他刚刚一听说码头起火,就知道肯定这小子来了。 “将军,是那个秦五爷有眼不识泰山,他竟然敢为难将军,属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元皓不敢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还请将军责罚。” “罢了,你做的,也等于是我做的。”裴泽冲他摆摆手,“起来吧!” 其实他今晚留在镇上就是准备教训秦五爷的。 只不过他没想到要烧码头,他只想把秦五爷和那个徐大抓起来暴揍一顿,这厮扰乱了他的计划。 “谢将军。”元皓这才起身,裴泽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元皓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很是殷勤地给裴泽倒茶,裴泽端起茶碗,不冷不热地问道:“西北那边怎么样?” 第64章 想娶她了 “皇上连下两道诏书命尚将军回京,尚将军称病不回……”元皓看了看裴泽,小声道,“后来前去传旨的太监在西北境内被杀,皇上龙颜大怒,指责尚将军拥兵自重,藐视朝廷,就派兵攻打尚将军,尚将军就反了……” 裴泽捏捏眉头,叹了口气。 半晌没吱声。 “将军……”元皓见他不语,又道,“尚将军自从您走后,也曾派人四处寻访过您,却始终没有找到您,其实将士们都希望将军能东山再起,重新出山……” 当年五虎军有多么威风,如今就有多么萧条。 尤其是裴泽在功成名就后,谢绝了所有的赏赐,卸甲归田,让所有人不甘心,他们都觉得裴泽不应该这么走…… “元皓,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裴泽缓了脸色,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你记住,我这样做就是我最好的结局,若是我想复出,当初就绝对不会回来,你们若是真心替我着想,就不用再来找我,否则,我就是第二个尚武。” 元皓沉重地点点头。 沉默半晌才道:“湘贵妃有了身孕,皇上很是欢喜,宫里人都在传,若是湘贵妃能一举得男,皇后的位子非她莫属……” 自从先皇后病逝,中宫之位一直空悬。 湘贵妃又深受皇上宠爱,入住中宫是早晚的事。 “我没问她。”裴泽打断他的话,冷声道,“记住,不要跟她提起我的下落,否则,我饶不了你。” “将军放心,属下不敢提。”元皓信誓旦旦道,“属下之前是将军的心腹,现在也是,永远都是。” 裴泽微微颔首:“我现在不是将军了,你还是喊我一声裴大哥吧!” “不,在属下心目中,您永远都是将军。”元皓忙道,“将军对属下的救命之恩,属下没齿难忘,将军有什么吩咐就只管说,属下定会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你今晚就在这里歇下,我去隔壁,记住,以后不要再来见我了。”裴泽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道,“如果你能见到尚将军,就告诉他,过刚易折,识时务者为俊杰。” “是,属下一定带到。”元皓连连点头。 唐掌柜早就在隔壁客房等着裴泽了,翻着账本笑道:“我虽然对元皓不熟,却也知道当年他在京城也是一霸,还从未看到他对别人俯首做小的姿态,今日也算开眼了。” “人总是会变的。”裴泽展颜道,“当年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不是这个样子不是?” “哈哈,那是。”唐掌柜笑道,“当时我恨你恨得牙痒痒,就想让你当众出丑,哪知还是被你给制服了,咱们才是真正的不打不相识。”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能跟你和明衍成为至交好友。”裴泽笑道,“而且,怎么也想不到,咱俩竟然是同乡,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但凡在道上混的,都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来处。 这也是保护家人的一种手段。 加上裴泽之前失忆,更是对梧桐镇没什么印象。 “是啊,要不是你,说不定我现在还在青龙寨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唐掌柜叹道,“你这么年轻能在顶峰时急流勇退,真的不容易,可惜我,我终究还做不到这点。” “你跟我不一样,你的妻儿都在京城,你终究还是要回去的。”裴泽拍拍他的肩膀,“不要想那么多了,嫂夫人通情达理,人又贤惠,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是我对不起她……”唐掌柜神色黯然道,“我不该骗她,更不该在她有孕的时候离开她,可就算事情重来一次,我怕是还会这么选择,正如她所说,我终究没把她放在最重要的那个位置上。” 他少年离家外出,入了青龙寨。 还成了青龙寨三当家的,很是威风了一时。 后来裴泽路过青龙寨,率军招安了他们,唐掌柜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金盆洗手,退出了青龙寨,随即便在京城娶妻生子,后来他在青龙寨当过土匪的事情被传出来,害得他声名狼藉,岳父一家也对他颇有微词,说他骗娶了他们的女儿。 当时他一心想给自己洗白,毅然加入了西北军。 殊不知他走的时候,妻子已有身孕,待他归来的时候,孩子已经四岁了。 他本来想好好跟他们娘俩赔罪,却得知父亲病重的消息,甚至他来不及好好陪陪妻儿,便匆忙回来探望,哪知刚送走了父亲,母亲又病倒了,他只能一拖再拖地留在梧桐镇尽孝。 盛明衍为了帮助他,才千里迢迢地从京城赶过来在梧桐镇开了茶楼。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的是,两三个月后,裴泽也回了家乡。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也是没有办法。”裴泽淡淡道,“我相信嫂夫人会原谅你的。” 早上,花椒从村里赶到店里的时候,裴泽已经在门口来回徘徊等着了,见他一身清爽,花椒便问道:“三哥你昨天在哪里住的,客栈吗?” “在茗香茶楼。”裴泽也跟着走了进去,帮她打开窗子通风,“我待会儿回村,帮爹把地种上,后晌的时候,我再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花椒莞尔,想到昨天王氏说的话,趁着冯氏还没来,她便把此事说给裴泽听,“三哥,这件事情还得你出面跟他们说才行,我在你们家身份尴尬,说了也不管用的。” “娘说什么时候成亲?”裴泽反问。 “她说下个月……”花椒有些不好意思看裴泽,裴泽很是认真地看了看花椒,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我?”花椒狠狠地吃了一惊,“三哥,你不是说你不会娶我,我随时都可以走的吗?” 这男人没失忆吧? “是的,我的确说过这话。”裴泽微微颌首,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沉声道,“但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现在离开我们家,你一个人无依无靠,怎么过日子?” “我会尽快把聘礼银子还给你们,然后在镇上租个房子先安顿下来。”花椒正色道,“三哥,我真的很感激你,感激你给我的自由。” 甚至就连她要来镇上开店,他也没有阻止。 如果换了别人,肯定是不行的。 “可是你还是要离开我们家,离开我,不是吗?”裴泽转身倚在窗台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其实你完全可以选择留下来,换个角度看我们的关系……” 一开始回来的时候,他的确不想跟她成亲,也很反对他爹娘给他买媳妇的事情。 但他没想到小姑娘跟他预想得完全不一样,不仅聪慧能干,而且性格也不错,更重要的是,还有一手好厨艺,所以他打心眼里就想娶她了。 难道,她看不出他对她的心思? 第65章 打的就是你 “谁要离开你,花椒吗?”冯氏一步迈了进来,笑着对花椒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耽误你们俩说悄悄话了?” “哪有,闲聊呢!”花椒顿觉脸热。 “你们忙吧,我先回去了。”裴泽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抬腿走了出去,刚出门又退了回来,提起水桶去房后水井打了水,直到把水缸加满水才放下水桶,大踏步离开。 冯氏见花椒有些脸红,打趣道,“老三说什么了,你脸这么红?” “真的没什么。”花椒尴尬道,提了水桶往外走,冯氏哭笑不得,一把拉住她:“哎呀,水缸都是满的,你还打什么水?” 花椒闹了个大红脸,只得放下水桶,拿起抹布来回擦拭桌椅。 刚刚他说换个角度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说,他改变主意,想娶她了? 不行,她对这个人不怎么了解,也不知道他的过去,更重要的是,她对他也没什么感觉,一直以来,她都是拿他当家里人看的…… 况且,自从来到这里,她就没想过要嫁人,她只想努力攒点钱,在这异世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至少不必寄人篱下,再有一个月,她的愿望就能实现了,只要她把买她的钱凑齐给裴家,她就彻底自由了。 “花椒,这张桌子你都擦了两遍了。”冯氏无奈道,“你今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这桌子脏,得多擦几遍。”花椒不肯承认她思绪有些乱。 章屠户挑着猪下水和猪肘子颤颤悠悠地走进来,摸了把汗道:“路上盘查,今天来晚了。” “我来的路上也看到了。”冯氏对花椒道,“昨晚码头那边起火,听说还烧了秦五爷两艘船,官府怀疑是镇上的人放的火,正在路上挨个排查呢!” 码头起火了? 花椒忙走到门口往外看。 怪不得她来的时候闻见四下里有股烧焦的味道,她只当是谁家饭馆传出的味道呢! “可不是嘛,拦住我问东问西的,弄得街上人心惶惶的。”过了秤,章屠户收拾起竹筐,坐在椅子上边算账边道,“哎呀,谁敢惹秦五爷呀,他不欺负咱们就不错了。” 算完账,花椒付了钱,章屠户挑起竹筐起身告辞。 冯氏对花椒嘀咕道:“活该,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谁让他欺负咱们的,老天还真是有眼。” 花椒不禁心头微动。 一个念头从脑海里掠过,这事会不会是裴泽做的……昨天裴泽去找过秦五爷,回来只说他们不会再来捣乱了,难道他们当时没有谈成,裴泽晚上又去烧了码头?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码头那边那么多人,他是怎么去放的火? 不,应该不是裴泽! 今天多了肘子,花椒便把另一个专门用来烧水的锅也利用起来,一锅炖猪下水,一锅炖肘子,冯氏的馒头则放在了后锅灶上蒸,就是这样,还是闲了一个后锅灶,花椒便琢磨着把这个锅灶也利用起来,冯氏烧火,花椒便挎着篮子,溜达着去了南市那边,打算买点鸡蛋鸭蛋什么的,鸡蛋做点茶叶蛋,鸭蛋腌成咸鸭蛋,比较适合在码头这边卖。 鸡蛋一文钱四个,鸭蛋一文钱三个。 茶叶蛋一文钱两个,咸鸭蛋一文钱一个,花椒觉得这个利润还算可以。 花椒一口气卖了三十个鸡蛋,五十个鸭蛋,装了满满一篮子,其实在古代养鸡养鸭的成本的也挺高的,这个价钱还算可以,往回走的路上,徐大领着小混混冷不丁拦住她,凶神恶煞般问道:“裴泽呢?” “他在家里。”花椒平静地看着几人,问道,“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哼,别装了,码头上的火就是他放的。”徐大眼角昨天被裴泽揍得还有淤青,胳膊上也有伤,用白布条缠了好几层,甚至有的地方还渗出了血迹,他看见花椒,气不打一处来,咄咄逼人道,“你回去告诉裴泽,我们跟他没完,你也甭想在镇上开店,以后你们裴家的人,我见一次揍一次。” “你有什么证据说码头上的火是他放的?”花椒反问。 看来昨天裴泽揍他还是揍轻了。 至少得让他今天爬不起来才是。 “哼,老子不需要什么证据。”徐大眨眨眼睛,冷笑道,“放眼梧桐镇,除了裴泽,谁敢跟我们秦五爷叫板,兄弟们,走,老子请你们去吃卤肉去。” “我的卤肉店不欢迎你们,你们若是再敢去捣乱,我就报官,我相信官老爷会主持公道的。”花椒当下冷着脸,义正言辞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本事你们就试试。” 虽然她心里也没底。 但她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气势上输了。 “哈哈,兄弟们,瞧见了嘛,小丫头不害怕咱们。”徐大仰头大笑,不怀好意地看着花椒,咂舌道,“听说你是裴家买来的媳妇,爷瞧着裴泽那么护着你,你是不是已经被他睡了啊,啧啧,这么小的姑娘他也下得去手,说是禽兽不为过吧!” 话音刚落,只听啪地一声。 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的脸上,徐大捂着脸,恼火道:“你,你敢打我!” 他身边的小混混们也愣了。 她,她竟然敢打徐大? “打得就是你。”花椒后退几步,抓起篮子里的鸡蛋握在手里,他们若是敢冲上来,就跟他们拼了,老娘岂是好欺负的! “小娘们,胆挺肥啊!”徐大当众挨了女人的耳光,面子上自然过不去,气势汹汹地上前抢她的竹篮,其他几个小混混们也跟着起哄,把花椒团团围住,路人惊慌失措地纷纷逃离现场,天哪,这个小丫头要倒霉了。 花椒并不畏惧,眼疾手快地抓起鸡蛋就往徐大脸上砸。 哪知鸡蛋还没落在他脸上,就被一只大手稳稳接住,随即一个身穿灰青色长袍的人仿佛从天而降一样落在面前,把那个鸡蛋轻轻放在花椒篮子里,不冷不热道:“姑娘,用鸡蛋砸这些畜生,不值得,你且让开,我来收拾他们。” 第66章 英雄救美 花椒一看有人英雄救美,心中暗喜。 立刻紧紧护住鸡蛋退到一边:“多谢壮士。” 话音刚落,就听见徐大一声惨叫。 整个人飞出去十几米远,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只听那人冷冷道:“以后再让我碰见你们欺负百姓,我见一次揍一次,决不轻饶。” 其他几个小混混见此人出手狠辣,也不敢上前挑衅,纷纷抱头鼠窜。 众人拍手叫好:“打得好,打得好!” “谢谢壮士,壮士真是英雄!”花椒再次上前道谢。 那人冲花椒抱了抱拳,不等前面的官兵追过来,快步离开,很快消失在人群当中,不见了踪迹。 花椒也趁乱快步回了店里。 心有余悸地把徐大拦住她的事告诉了冯氏。 冯氏叹道:“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后晌,裴泽依言来接花椒。 不等花椒开口,冯氏便把徐大在路上拦住花椒的事告诉了裴泽,裴泽一听火冒三丈,立刻去了码头找到徐大,也不顾他正在卧床休息,一把揪起他,重重地扔到了地上,冷声道:“看来你还是不长记性,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其实并不想跟秦五爷为敌。 也不愿意跟谁斗狠斗勇。 可偏偏这帮人一个劲地挑战他的底线,孰可忍孰不可忍! “裴泽,有什么事冲我来,欺负一个下人算什么本事?”秦五爷表情阴沉地从烧焦的船板上走下来,“怎么?你昨晚烧了我的船还不够,还要赶尽杀绝吗?” “五爷,不是我要赶尽杀绝,而是五爷不给我活路。”裴泽挽挽袖子,一张脸冷得要结冰一样,“我从未想与秦五爷为敌,甚至处处忍让,哪知秦五爷步步相逼,我要生存,就不得不反击,昨天砸了我的店,今天让人为难我的女人,这笔账,该怎么算?” 如果他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那他还混什么混! “哼,那也是你咎由自取,你敢说我这码头被烧跟你无关?”秦五爷指了指被烧得黑漆漆的船,咬牙切齿道,“裴泽,你就等着坐大牢吧,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送官。” 四下里,立刻有数十个打手应声上前。 虎视眈眈地盯着裴泽。 “我看谁敢上前?”裴泽厉声喝道,一把抓住秦五爷的肩头,秦五爷立刻杀猪般的嚎叫起来:“退下,都给我退下,裴泽,不,三爷,饶命啊!” 众人吓傻了。 那可是秦五爷啊! “我再说一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裴泽一字一顿地看着众人,顺势反手一推,秦五爷应声倒在地上,抱着胳膊呻吟,“来人啊,救命啊!” 完了完了,他的胳膊断了! 裴泽大踏步离去。 整个码头竟无人敢拦。 一路上,裴泽沉着脸,花椒也没再问,她知道他生气了。 裴家人自然不知道这些,吃饭的时候,关六斤来串门,一坐下就说起码头上的事:“你们听说了吗?镇上码头被人烧了,好大的火,烧了一个晚上呢!” “码头上还能着火?”裴春山很是吃惊。 王氏也扭头看花椒:“没烧到你那个铺子里吧?” “没有!”花椒低头吃饭。 裴泽不声不响地吃饭,不吱声。 “怎么起的火?”裴春山问道,袁老太太也盯着关六斤看,“是不是海神娘娘发怒了?要是那样的话,得祭海。” “不是,好像是有人纵火。”关六斤摇摇头,哭笑不得道,“你想啊,秦五爷在码头上一手遮天,众人虽说敢怒不敢言,却也不是人人都服他的。” “也是。”裴春山放下筷子,擦擦嘴对关六斤道,“你来得正好,明天老三的船下海试水,你有空过去帮忙抬抬船。” “行啊老三,这么快就做好了?”关六斤伸手拍拍裴泽的肩头,“这点小事好说,看下什么时辰就说,我们过去搭把手就行。” “那就有劳姑父了。”裴泽沉声道,“看下的时辰是辰时末巳时初,咱们明天早上早点走,先抬过去再说。” “什么时候都行。”关六斤点点头,神色落寞道,“反正这几天我们也没法收粪了。” “怎么了?”裴春山一头雾水。 王氏也看关六斤。 “老二没跟你们说吗?”关六斤皱眉道,“我们被五爷的小舅子撵了,他说镇上的这些粪全都由他来收,我们胳膊拧不过大腿,哪敢跟他叫板,我们寻思过几天,再去桐城那边看看,看能不能在那边找个一席之地,实在不行,就回来种地。” “这种脏臭的活也有人抢啊!”王氏顿觉无语。 怪不得今天没见裴满出门,而是扛着锄头去了地里。 杨氏那个败家玩意从回来以后,就不跟她说话,倒是跟柳氏整天在新房子那边进进出出的,回来也是拉着一张脸,就像谁欠她钱一样。 “嗨,嫂子你是不知道,这玩意虽然脏臭了些,但是赚钱啊!”关六斤惋惜道,“再说了,五爷小舅子只管抢地盘,又不亲自动手收粪,脏臭什么的,也跟他无关不是?” “这倒也是。”裴春山点点头,叹道,“没办法,咱们惹不起,就能躲着了。” 镇上的人谁不是在秦五爷眼皮底下过日子。 只能忍着! “他们家是什么来历?”王氏好奇道,“怎么连官府都不怕?” 海上路上都被他们家人承包了这是。 “听说他们家女儿嫁给了京城一个大官的管家。”关六斤压低声音道,“而且那管家特意给官府递过信,让他们关照秦五爷一家,你们想,他们有官府撑腰,谁敢惹!” 众人只是叹气。 裴泽什么也没说,起身就走。 “等等。”王氏突然喊住他,看了看花椒道,“明天初六花椒生辰,又是及笄,你早点回来,晌午都回家吃饭。” “娘,明天要下水试船,我是真的没空。”裴泽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等晚上回来再说吧!” 王氏又看花椒。 花椒忙道:“明天我要去店里,也不能在家。” 之前王氏没说要给她办生辰什么的,她自己也没在意。 何况裴莺的及笄礼她看过。 感觉也没多大意思。 她根本就不在乎及笄不及笄的。 “你过生辰你不在家?”王氏一下子起了高腔,“你真是心都野了,我看也不用等到下个月了,这个月就成亲圆房就行。” 有句话她没好意思说。 万一花椒在镇上碰到个小白脸啥的,跟着人家跑了咋办? 只有让她跟裴泽圆了房,当娘的才放心。 “我看也是。”袁老太太一向反对花椒去镇上开店,沉着脸道,“哪有媳妇成天往外跑的,家里的地不用种了吗?” “都分了家了,只要三哥不反对就行。”花椒面无表情地下炕,回了屋。 “都是让老三给惯坏了。”袁老太太撇嘴道,“这还没圆房呢,圆了房还了得?我们裴家又不是真的缺媳妇,就老三那样的人物,找什么样的找不到?” 裴春山和关六斤对视一眼,谁都没吱声。 其实他们也觉得花椒去镇上开铺子过分了些,但裴泽不发话,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第67章 夜话 夜里,花椒躺在炕上,想着这几天以来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的处境,不知不觉地红了眼圈。 明明她这么努力,貌似却改变不了当人家媳妇的事实。 到时候就算还清了裴家的钱,如果裴家人不放她,她依然不会有真正的自由…… 梦里,她被裴家人追着跑,跑着跑着她就跑到了悬崖边上,再无退路,情急之下,她索性眼睛一闭,啊地一声跳了下去,甚至她还能感受到耳边呼呼的山风,正等着落地那惨烈的一刻,她就被人晃醒了:“做噩梦了是不是,快醒醒!” 花椒大汗淋漓地醒来,借着微弱的烛光,直到看清裴泽的脸,她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一场梦,裴泽索性扶起她,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你没事吧?” 花椒摇摇头。 一口气把水喝光,顺手把空了的茶碗递给他。 裴泽把茶碗放好,又转到自己那边从炕洞里取了剪刀把蜡烛剪了剪,烛光摇曳了一番,屋里顿时亮了许多,裴泽这才脱鞋上炕,坐到她对面,温声道:“做什么梦了?” 花椒擦着脸上的汗,如实道:“梦见你们都在追我,不让我走。” “你是一定要走吗?”裴泽很是认真地问道。 花椒点头:“我不想一辈子被烙下我是被你们家买来的印记,我想过我能自己做主的日子,就算嫁人,我也希望是我自己选的,而不是被动接受命运的安排,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聘礼银子我会退给你们的。” 一来到这里她就是他的媳妇。 她心里就一直别扭,偏偏她还无法抗拒别人硬是把她跟裴泽撮合在一起,什么成亲了,圆房了,她无法想象,两个没有感情的人,怎么在一起睡觉。 “你觉得跟着我,会受委屈?”裴泽腰板挺直地坐在她对面,眼睛不眨地盯着她看,他原本以为,只要他主动表示要娶她,她肯定也不会拒绝,毕竟她在他们家已经五年了,心里早就默认了她是他媳妇的事实,无论从哪方面看,她都不应该拒绝他才是。 他以为主动权在他手里,然而他发现他错了。 小姑娘这是明明白白地拒绝了他……平生第一次,他在女人面前碰了壁。 “难道你不觉得我一直在受委屈吗?”花椒淡淡道,“你们家里的人对待我的态度,你都看见了,正因为我没有娘家撑腰,所以我在你们家,跟下人有什么区别?” 之前的花椒可是没等到他回来就被欺负死了! 她不想再继续花椒的命运。 “你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拿你当下人,你看,你要开店我不是一直在帮你吗?”裴泽望着小姑娘倔强的脸,愈发觉得小姑娘跟他见过的女子是不一样的,瞬间他有种想刨根问底的冲动,他想知道在他没回来之前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既然她不想嫁给他,那么她心仪的男子又会是什么样的? 像苏贤那样的? 他觉得不会,他对苏贤的印象一点也不好,别的不说,如果苏贤真的喜欢花椒,那为什么不赶紧带她走,反而让她在他家里受委屈? 如果是他的话,他会不顾一切后果地带她走的。 “如果真如你所说,为什么成亲的事,我没有发言权?”花椒直接了当地问道,“你们家急着给你成家我能理解,但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思呢?难道成亲的正常流程不是要跟女方商量吗?还是因为我是卖给你们家的,你们家就不必在意我的看法?” 也许,这就是花椒的命运。 但她却不想接受。 裴泽很是哭笑不得,半晌才道:“好,既然你实在不想成亲,那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只是有一点你得记住,这里是你的家,即便你不再是我名义上的媳妇,我也希望你能经常回来。” 花椒见他这么痛快,反而有些不相信:“当真?” “强扭的瓜不甜,我干嘛要勉强你?”裴泽起身下炕穿鞋,轻咳道,“这事你不用管了,你该干嘛干嘛,不用为此烦恼了。” “谢谢你!”花椒真诚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好人卡必须颁给裴三爷! “好人不好当啊!”裴泽站在炕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睡吧,明天早点去,让表姑看着铺子,你去船上帮我个忙,今天新船要下海试水。” 花椒点头答应。 裴泽见小姑娘一脸落寞,忍不住嘴角微翘,伸手拍拍她的肩头,转身从窗台取了蜡烛,去了自己那边睡觉,村里的夜异常安静,他听见围得密不透风的床帐里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声,翻身睡下,小姑娘倒是想得开,这么快就睡着了。 一大早,两人先后起身梳洗。 王氏一向早起,在灶房里做饭,见花椒也要出门的样子,硬是拉着她不让她走:“花椒,今儿你生辰,不能出去,等过了今天,你跟老三圆了房,你爱去哪去哪,我当婆婆的管不着,但你今天不能走。” “娘,我今天真的有事,咱们晚上再回来过生辰好不好?”花椒一个劲地看裴泽,很是耐心地跟王氏商量,“我顺便在镇上买点菜,晚上我回来做饭好不好?” “不好,今天你还得出面给来观礼的人分糖,告诉大家你及笄了。”王氏死死拽住花椒的胳膊,铁青着脸道,“我不管,反正你今天必须在家。” 只有及笄了才能顺理成章地跟男人圆房。 要不然,会被骂禽兽不如的。 “三哥……”花椒楚楚可怜地跟裴泽求救,裴泽洗完脸从屋里出来,皱着眉头走到婆媳俩面前,“娘,我们晌午回来还不成吗?您在家里先准备着,误不了的,花椒今天得去我船上帮忙拴个红绳,是真的走不开,家里这边,您多担待吧!” 王氏一愣神。 花椒趁机从她手里挣脱出来,连连保证:“您放心,晌午之前我保证回来。” “走吧!”裴泽伸手拉住她的手,大踏步往外走。 花椒顺从地任他握住她的手,跟着他一溜小跑地出了家门。 王氏无奈,只得站在大门口冲两人喊道:“记得晌午一定要回来。” 家里没有一个省心的。 是要气死她的节奏。 “知道了。”花椒回头应道。 裴泽则头也不回地拽着她往前走。 一直到了村口,裴泽才松开她的手,不动声色道:“你看,我娘还是很心疼你的。” 花椒:“……” 我谢谢你娘! 第68章 新船 两人去的早,章屠户还没有去送货。 裴泽便说先去船行那边拴了红绳再回来卤肉,花椒也没二话,跟着他去了船行,赵全早就起来了,正在跟船行的伙计们站在院子里闲聊,每每有船完工试水,就是船行的大事。 关六斤领着关茂关盛两兄弟也随后赶了过来,关六斤打着哈欠道:“老三你也不知道去家里喊我们一声,自己就先跑来了。” “爹,人家三哥跟花椒一起走,还能说个悄悄话,跟咱们走算怎么回事?”关茂走路走出一头汗,便擦汗边打趣两人,关盛哈哈笑。 “就你小子贫。”关六斤笑骂。 赵全也跟笑:“可不是,人家现在正热乎着呢!” 裴泽没吱声,抬脚去了新船那边。 花椒装没听见,也跟着走了过去。 新船挺大的,做得也是异常精细,上面刷的桐油已经干了,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 裴泽取了事先准备好的红绳递给她,亲自做了示范教她怎么做,花椒一看就会,就是桅杆处系个蝴蝶结式的活扣就行,两人一人系了一个,很有默契,裴泽没告诉她系红绳的寓意,花椒也没问。 她听冯氏说过,海上有很多禁忌,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要开口。 系完红绳,裴泽又毕恭毕敬地在船头这边敬香,烧纸钱,洒酒水,磕头,整个过程异常安静肃穆,很有仪式感。 待仪式完成,众人才开始张罗着抬船。 一起帮忙还有船行的伙计。 他们抬船很有经验,有条不紊地安排好每个人的站位,吆吆喝喝地抬着船去了海边。 不远处码头,秦五爷一脸阴霾地看着抬船的一行人,冷声道:“裴泽竟然敢在我眼皮下养鱼,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倒要看看,他这鱼到底能不能养成。” 他秦五爷出道以来,还从未碰到这样的刺头。 他不信,他治不了一个土匪。 “五爷,以小人看,您就应该报官。”柳五也吃过裴泽的亏,作为五爷的心腹,得知五爷也被裴泽揍了,义愤填膺道,“他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找上门来打人,您不能这样饶了他。” 反正他姐一家已经分家了。 裴泽遭殃也牵扯不到他姐一家,一想起裴泽那次揍了他,他就恨透了他。 “你以为官府是你家开的吗?”秦五爷白了他一眼,目光死死盯着走在最前面意气风发的裴泽,沉声道,“如果追究起来,有徐大砸他们的店在先,咱们也赚不了多少便宜,你等着瞧,我不把裴泽整个倾家荡产,我誓不为人。” 裴泽不是想养鱼吗? 那就让他养,等他的鱼长大了再说,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五爷英明!”柳五恍悟。 下水的时辰未到,男人们把船放在沙滩上等着。 花椒跟裴泽说了一声,小跑着回了店里,等章屠户送了货过来,把肉卤在锅里,才跟冯氏说起她今天生辰的事:“我娘非要让我回家吃饭,说是还得分糖,所以今天晌午就只能劳烦表姑帮我看店了,按理说我应该请您一起回家吃饭的,可我这店里也离不开表姑,我吃完饭再来,您等我来了再一起收拾。” “你放心走你的,我能行,你不用来了,好好在家忙你的。”冯氏眉眼弯弯道,“等过了生辰,你就是大姑娘了,就能跟老三圆房了,等圆了房,赶紧怀个孩子,女人只有生了孩子才能在婆家真正站稳脚跟,别的不说,就是说话也能硬气些。” 花椒:“……” 怎么她们这些人说起圆房,就跟说吃饭一样,张嘴就来呢! 见她不语,冯氏继续跟她闲聊:“看看我家你大表姐就知道了,自从生了儿子,婆家才对她另眼相看,这次回老家祭祖,她是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回去的呢,这要是搁在前几年,她婆婆才不把她放在眼里呢,跟我那个婆婆一个样……” 花椒心头微动。 冯氏的婆婆杨老太太她见过,挺好的一个老太太,怎么还…… 提起婆婆,冯氏嘴一撇:“不瞒你说,前些年我婆婆张罗着要给你表姑父纳妾,说是给汪家留个后,我当然不同意了,我对你表姑父说,如果他敢纳妾,我就死给他看,就因为这事,我跟我婆婆翻脸了,好在我公公明事理,也不同意纳妾,说汪家没这规矩。” 花椒恍悟。 怪不得她从来没听冯氏提及杨老太太呢! 原来婆媳俩因为这个竟然翻了脸…… “好在你二表姐天生好命,进门有喜,成亲第二年就生下了儿子,现在第二胎又快生了,公公婆婆要多高兴就有多高兴,她自从有了身孕,老两口看得跟眼珠子一样。”提起二女儿,冯氏脸上才有了笑容,紧接着又叹了口气,“就是二女婿常年在外面做生意,不大回来,你二表姐也是寂寞得不行,我当娘的偶尔去探望探望,也不能经常去。” “等二表姐生了孩子就能时常回娘家小住,到时候,她就不寂寞了。”花椒安慰道。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能经常回娘家小住。”冯氏笑道,“行了,我也就是跟你发发牢骚,平心而论,你大表姐二表姐嫁得还算可以,好不好的,都是她们的命,她们都有儿子,都比我好命。” “表姑也好命啊,看表姑父对您多好。”花椒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冯氏,毕竟没有儿子也不是她的错,至于纳妾什么的,反正她也接受不了。 “唉,什么好不好的,男人啊,你是永远都琢磨不透的,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冯氏叹了一声,半晌才道,“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是想纳妾的,他们汪家就他这么一个,要是断在他手里,我觉得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呀,跟他那个娘一样,就担心断了香火……” 花椒也跟着叹气。 毕竟这也是人家的家事,她不好发表意见。 快到晌午的时候,裴泽领着赵全走进来:“表姑,今天晌午就劳烦您了哈,我给您带来一个伙计,粗活重活什么的,就让他做。” 赵全嘿嘿笑:“放心,谁再敢来闹事,看我不削死他。” “哎呀,老三做事越来越靠谱了,知道你媳妇今儿生辰,还找了赵老板过来帮忙。”冯氏打趣道,“花椒,这下你放心了吧!” 花椒笑而不语。 切了一些卤肉包起来放在竹筐里,又把钱匣子交给冯氏,就跟着裴泽出了门。 “咱们坐船回村,不走山路,很快就到了,顺便带你坐坐船,就当我给你庆生了。” “好,谢谢你!” “不用谢,我很愿意带你去坐船。” …… 两人一前一后地去了海边。 第69章 她的生辰 裴泽的船就拴在码头的船桩上,正随着波浪的起伏来回荡漾,裴泽背着竹筐率先跳上船,转身把手伸给花椒,花椒有些迟疑,裴泽挑眉道:“你确定你能上来?” 好吧,她的确爬不上去,花椒只得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她并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念头,只是不想麻烦裴泽。 裴泽一把把她拽了上去,让她在船舱里坐好,把竹筐放进船舱里,自己又跳下船,解了缰绳扔到船上,随即很是轻松地跳了上来,拿起船桨,有条不紊地划着船,越过岸边汹涌的浪头,划进了海里,不紧不慢地朝桐花村驶去。 花椒第一次坐船,既好奇又紧张,饶有兴趣地趴在船头上看眼前蔚蓝无波深不见底的海面,偶尔有海鸟从船头掠过,眨眼不见了踪迹,海的气息就这样肆无忌惮地从四下里呼啸而来,深吸一口气,那种带着海边特有的鲜咸的气息,沁入心肺,整个人也顿时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裴泽似乎对这些司空见惯,只是不声不响地划船。 一盏茶的工夫,船便到了桐花村的海边。 跟梧桐镇那边的码头不同,桐花村这边的海往陆地延伸出一个形如葫芦状的海湾,形成了两个天然的避风港。 桐花村数十艘渔船停泊在稍大一点的海湾里,趁着涨潮,裴泽也把船划了进去,跳下船找了个船桩把缰绳系牢,这里停着的都是桐花村的渔船,村里现在都在农忙,这两天都没出海。 裴泽正是看上了这片海湾,才打算在这里养鱼。 还没等裴泽过去扶她,花椒已经跳了下去。 岸边是一小片防风林,稀稀拉拉地栽了数十棵松树,虽然她来这里小半年了,却一次也没来这里,事实上,因为裴泽失踪的事,裴家人也很少来海边,更别说她了。 “回家吧!”裴泽背起竹筐,指了指前面的小路,展颜道,“这条小路直通咱们房后,你应该是没走过。” 花椒恍悟,笑道:“还真的没来过,之前在山上的时候看到过。” 走着走着,花椒一扭头,冷不丁瞧见松树底下的草丛里有一窝鸭蛋若隐若现在草丛里,大喜过望地走过去,对裴泽道:“你快过来看,这里有一窝海鸭蛋。” 裴泽上前端详了一番,轻咳道:“你确定是海鸭蛋?” “对的,绝对是海鸭蛋。”花椒拿起一颗浅绿色的鸭蛋,迎着阳光细细地看了看,笃定道,“海鸭蛋一年产两窝蛋,分别是三五月间或者是十月十一月间,多半出现在海边林间草丛里。” “如果我说这是一窝蛇蛋呢?”裴泽不动声色道。 “什么?蛇蛋?”花椒吓得忙把手里的蛋放下,腾地蹿到了路上,心有余悸道,“不会吧,我觉得蛇蛋不是这个样子的。” 天哪,她最怕的就是蛇了。 “你不是确定是海鸭蛋吗?”裴泽哭笑不得,“怎么我一说蛇蛋,你就信了?” “吓死我了,那你说是蛇蛋?”花椒抚着胸口,嗔怪道,“你怎么还骗人呢!” “好了,这的确是海鸭蛋,快捡起来吧!”裴泽笑道,“刚好拿回家炒个菜。” “要捡你捡,我不捡。”花椒还有些后怕。 她记得那次去野外拓展训练的时候,她无意发现了一窝刚出壳的小蛇,密密麻麻蠕动的小蛇吓得她好几天都做噩梦,现在她虽然知道这些蛋不是蛇蛋,但她想起这件事情,就不敢去碰了,万一真的混进去蛇蛋咋办? 裴泽只得放下竹筐,把那窝海鸭蛋捡进了竹筐里。 路上,花椒还有不放心,问道:“你说,万一真的混进去蛇蛋怎么办?” “那咱们赚了,蛇蛋比鸭蛋好吃。”裴泽忍着笑,一本正经道,“等空了的时候,咱们再去防风林那边找点蛋回来煮着吃。” “不去了,我怕遇到蛇。”花椒连连摆手。 裴泽见她是真的害怕蛇,便不再逗她。 王氏已经在胡同口等待多时了,见两人回来,一个劲地埋怨道:“你们怎么才回来?你姑父他们走的山路,也比你们回来得早。” “这不是回来了嘛!”裴泽解下背上的竹筐,对王氏道,“除了鸭蛋,都是现成的,拿出来切切就行。” 汪七老妻杨老太太也在,袁老太太和裴春花正在炕上陪着她说话,见两人回来,杨老太太喜笑颜开道:“真般配,真好。” 除了杨老太太,其他的都是自家人。 杨老太太负责给花椒梳了梳头,插了簪,说了几句吉祥话,花椒在王氏的指点下,回了礼,敬了茶,仪式才算结束。 酒席分了男女两桌。 女人和孩子多,在正房。 因花椒满了十五岁,炕上的女人更多的则是谈论花椒跟裴泽圆房的事。 就连柳氏和杨氏也明里暗里地调侃花椒,只有圆了房,才算是裴家真正的媳妇。 弄得花椒很郁闷。 男人那桌则设在院子里。 他们的话题是镇上码头的,还有裴泽刚刚做的新船。 “老三,现在船已经做好了,你打算怎么养鱼?”关六斤喷着酒气问道,“这鱼一放到海里,岂不是就跑掉了?” “就是老三,你得听劝。”裴满也觉得不可能,摇头道,“别的不说,涨潮落潮就把鱼带到海里去了,真的不行,反正你做了船也不是白做,可以跟着村里人出海捕鱼,但是养鱼你是想都不要想。” 裴润也点头。 关茂和关盛则是闷头吃卤肉。 这卤肉简直是太好吃了! “你们放心,这些我都考虑到了。”裴泽从容道,“我在桐城那边定了网箱,到时候把网箱投到海里去就行,并不是直接把鱼散养在海里,这几天我在海湾那边准备准备,月底就能下网箱,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网箱? 众人还是一头雾水。 裴泽不再解释,笑而不答。 吃完饭,放了鞭炮。 村里大人孩子纷纷过来讨糖吃,花椒站在门口,一一给众人分了糖,这种糖不是现代的那种糖块,而是类似点心的那种裹着糖粉的小点心,是王氏自己做的,味道还可以,有股地瓜的味道。 杨老太太坐在炕上跟袁老太太聊天:“不怕你笑话,阿荣一把年纪了,连个儿子都没有,愁得我都睡不好觉,前几年我就劝阿荣纳妾留个后,哪知儿媳妇死活不肯,还以死相逼,我倒成了罪人……” 袁老太太也跟着叹气:“这可咋办,想要纳妾总得媳妇同意才行。” 花椒在窗外听了。 有些替冯氏担心。 原来杨老太太还没有放弃让汪荣纳妾的念头,这可如何是好。 第70章 生辰礼 “若说别的事,我也能依,只是这件事情我绝对不能不管。”杨老太太继续道,“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事关汪家的大事,不能就这么过去了,若媳妇是个懂礼的,就该主动提出帮男人纳妾,那还用着一个老婆子出面操持此事。” “那七爷怎么说?”裴春花一向对别人家的事比较关切,眼睛不眨地盯着杨老太太看,一提汪七,杨老太太就拉下了脸,“他要是注重这件事情,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说他不管,男人啊,真是靠不住。” 冯氏到底是袁老太太的外甥女,袁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叹气。 “我今儿之所以说这些,无非是想让你们帮我劝劝阿荣媳妇,你们知道,我跟她已经翻了脸,再开口也不合适。”杨老太太目光迫切地看着母女俩,几近哀求道,“哪怕,哪怕以后去母留子也行,我们汪家总得有个后啊!”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对视一眼,显得很是为难。 其实她们知道,汪家对冯氏还是很不错的,即便是冯氏没生出儿子,汪家也没马上纳妾,而是耐心地等到冯氏过了四十岁才提出这件事情,按照当地的习俗和规矩,女人年过四十无子,男人是可以纳妾的。 杨氏坐在炕头上听了,不以为然道:“那还不好说,让我表姑父养个外室就是了,等生了儿子再把外室送走,到时候表姑也就只能接受了。” 袁老太太闻言,恨恨地瞪了杨氏一眼:“你这什么话,咱们庄户人家养什么外室,你都是从哪里看得这些乱七八糟的。” 冯氏好歹是她外甥女。 老二媳妇是不是傻?站队都不会站吗? 裴春花也不可思议地训斥杨氏:“你一个晚辈,就不要插嘴长辈的家事,到底懂不懂规矩?” 不说话会死吗? 还是新媳妇呢! 杨氏脸一沉,起身就出了门。 她稀得过问人家的事。 见杨氏出来,花椒也不好再继续听墙角,转手去井边洗手,杨氏也跟了过去,冷不丁问道:“听说裴满之前想要你?” 花椒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起身就走。 杨氏站在她身后冷声道:“我不管你跟他之前怎样,现在他是我的男人,你最好离他远点。” 这事还是柳氏说漏了嘴告诉她的。 气得她回屋踢了裴满好几脚,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个禽兽! 花椒瘦得跟竹竿一样,他到底看上她哪里了? 花椒一听差点吐了,冷声道:“你跟你男人说,这辈子他最好离我远点,也不要跟我说话,我看见他就恶心,小心我弄死他。” 真是极品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就裴满那样的禽兽,也值得杨氏这么防备? 活久见! 杨氏微愣,继而莫名其妙地笑道:“那就好。” 裴满虽然不怎么地,但对她还是不错的。 他俩王八对绿豆看上眼了,她也容不得裴满心里惦记着花椒。 裴泽站在门口,刚好听见两人的谈话, 后晌,花椒搭裴泽的船去了镇上。 冯氏正满头大汗地洗锅,见两人这个点还来,嗔怪道:“都说了不用来了,这么点活我一个人就能做了的。” “坐船来得快,哪能让您一个人在这里忙活。”花椒歉然道,想到之前杨老太太说的话,她心里又有些难过,冯氏自然不知道这些,无所谓道,“这你就见外了,我别的事情不会做,洗洗涮涮的还是没问题的。” 裴泽没有进店。 拿着一根树枝在土里刨了几根蚯蚓,不声不响地去船上取了鱼竿钓鱼。 待花椒收拾完去船上找他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船舱里竟然有六条大鲅鱼,甚至还有一堆活蹦乱跳的海虾……花椒欣喜道:“三哥,你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钓这么多鱼?” “刚刚去前面钓的。”裴泽收了鱼竿,用草绳穿了起来,提着四条鲅鱼跳下船,待站稳脚跟跟花椒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了。” “你要去卖鱼?”花椒狐疑问道。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裴泽提着鱼转身就走。 花椒不再问,猫着腰进了船舱,仰头望着面前无边无际的大海和来回翻飞的海鸟,怀里抱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心里有种说不出满足感,等过几天她再琢磨几个新的菜品,最多下个月,她就能攒三两银子,到时候她就能脱身了。 她问冯氏了,在镇上租房子并不贵。 一个月差不多八百文左右。 她负担的起。 正美滋滋地想着,就听见船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啪地一声,一个包裹被扔了上来,花椒忙爬起来往外看,只见鼻青脸肿的刘大带着一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站在船下,连连作揖道:“姑娘,这是你店里的调料,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花椒一头雾水。 怎么个情况? “姑娘,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们饶了我吧!”刘大指了指自己的脸,苦着脸道,“你看看,每天都会被揍一顿,我们是真的怕了,再也不敢找你的茬了,求求你了,给小的们说个情吧!” “你说清楚,是谁揍的你?”花椒不相信裴泽每天会去揍他。 “是,是裴泽,不,是裴三爷!”刘大环顾左右,小声道,“咱们都是在码头上混的,你帮忙求个情,以后兄弟们罩着你,保准别人不敢再去你店里捣乱了。” “只要你们不再去我店里捣乱,也不再为难我,之前的事咱们就一笔勾销。”花椒见他说得真切,肃容道,“如果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是是是,谢谢老板!”徐大鸡啄米般点头保证,一扭头,远远望着裴泽走过来,一溜烟跑了。 裴泽解开缰绳,跳上船,点了点船桨,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花椒:“送你的。” 花椒迟疑着接过来,打开一看,惊讶道:“好漂亮的手链,还是紫光檀做的!” 这串紫光檀手链一共十五颗,每颗上面都绘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很是精巧,手感润滑,放在手里沉甸甸的,看上去很是精美贵重。 如果四条鲅鱼能换一串紫光檀手链,那这里的紫光檀太便宜了吧? 因为这串手链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紫光檀。 “你认识紫光檀?”裴泽顿感意外。 紫光檀大都是出自西北。 内地几乎没有,寻常人就是见了,也鲜少有认识的。 她一个小丫头怎么会知道这些? 第71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我是猜的。”花椒自知失言,索性大大方方地问道,“三哥,你这手链是你刚刚用鲅鱼换的吗?” 她知道她认识紫光檀是不正常。 但她又偏偏认识,真的是无法解释。 别说紫光檀了,只要跟木头有关的,她应该都认识的,没办法,就是这么强大…… “不是,这块紫光檀木是我在船行发现的,我送去珠宝楼问了问,工匠师傅是我一个熟人,他说能做一串手链,这四条鲅鱼是给他的手工费。”裴泽显然不信她说的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想到你今天生辰,就索性送你了。” “谢谢三哥。”花椒摩挲着那串手链,眉眼弯弯道,“那我就受之有愧了,改天我手头宽裕了,也送你一串,我觉得男人戴着特别好看。” 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拒绝了不好,但也不会白白受人家的礼物。 裴泽:“……” 好吧,她的确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两人沉默半晌,花椒这才想起徐大的嘱托,才把手里的包裹打开给裴泽看:“以后你不要每天去揍徐大了,他知道错了,这是原先被他拿走的香料,都送回来了。” 裴泽看了看包裹,一把抓起来,顺手扔进了海里,沉声道:“记住,吃的东西绝对不能假手他人,凡事要小心。” “哎,那你也不能把我的包袱扔下去啊!”花椒眼睁睁地看着逐渐散开远去的香料和包袱,不悦道,“那些香料我看过,没问题的。” 再说,都是晒干的香叶八角什么的。 他们能做什么手脚。 “你这些香料不是都在虎啸岗那边采的吗?”裴泽不以为然道,“我再帮你过去采就是。” 花椒有些无语。 好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裴泽一本正经道,“以后千万要注意这些。” “那你以后不要揍那个徐大了。”花椒从善如流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算了吧!” “我是揍过他,但不是每天。”裴泽淡淡道,“揍他的人应该是另有其人。” 他不用猜就知道是元皓干的。 这小子越来越胆大了,竟然连他的话都不听了。 “哦。”花椒恍悟。 那就活该了。 谁让他不知轻重地得罪人呢! “对了,你的店名想好了没有。”裴泽道,“赵全等着做门面呢!” “就叫七里香私房菜吧!”花椒不假思索地答道。 “行,明天我告诉赵全。”裴泽并未发表意见。 许是裴泽的拳头真的管用,之后几天,花椒的店一直都是风平浪静,并无人过去捣乱,赵全做的七里香私房菜的牌匾她也已经挂了上去,更让她欣慰的是,不知道裴泽跟王氏说了些什么,王氏在她面前也没再提两人圆房的事,见了花椒,只是叹气。 倒是裴莺无意说了一嘴,讽刺她说,裴泽不想跟她圆房…… 花椒会意。 心里很是感激裴泽,她知道,他把这件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裴泽越发忙碌,常常不回家,甚至有时候一连几天都不见人影。 花椒知道他在忙着清理那边的海湾,准备养鱼,听说还要做什么网箱框架,她对这些不懂,也没问。 到了月底,裴润和裴满兄弟俩兴高采烈地搬了家。 裴家的老院子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 裴莺从西厢房搬出去后,就跟袁老太太睡在正房那边,裴安也一直跟着裴春山和王氏睡在一个炕上,裴润和裴满搬走以后,王氏就把姐弟俩分别挪到了东厢房那边,她说以后西厢房就是裴泽和花椒住了。 花椒的猪下水卤得越来越好吃,渐渐地就连南市那边的食客也过来买肉吃,甚至有时候还得排队。 章屠户送的猪下水已经不够卖的了。 冯氏建议每天多做一锅,花椒则不然,她觉得越是不够卖,名气会越响。 反正她会做的菜也不止这些,慢慢来就是。 进了四月,桐城那边才送来的鱼苗和网箱,比预期的晚了半个多月。 一起来的还有两对父子,裴泽留了两个年轻人在海边帮他忙鱼塘,把两个老汉送到店里来帮忙,说他们都是在酒楼帮厨的,很有经验。 冯氏女儿回来小住已经好几天了,花椒一直劝她留在家里陪女儿,她硬是不肯,说担心花椒一个人忙不过来,又担心徐大再过来欺负她。 这让花椒很是感动。 她觉得冯氏这个人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如今裴泽送来了两个老汉帮忙,冯氏才不来店里了。 但偶尔也会带着女儿过来跟花椒闲聊,冯氏的大女儿长得很文静,也不太说话,来了也只是在店外站着,她说她吃素,不喜欢这个味道,跟冯氏的性情完全不同,甚至,跟冯氏也说不上几句话。 冯氏告诉花椒,说前几天袁老太太和裴春花去她家小坐,明里暗里地让她帮汪荣纳妾,她很是反感,索性翻了脸把母女俩赶了出来。 花椒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只是安慰冯氏想开些,虽然她也不能接受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但这些事终究是冯氏的家事,事关汪家的香火,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新来的两个老汉一个姓李,一个姓林,是表兄弟,六十多岁,听说来之前两人在桐城的一家酒楼帮厨。 花椒觉得他们从桐城来她这里是大材小用,杀鸡用了牛刀。 老李头沉默寡言。 老林头则是幽默风趣,比较健谈。 花椒从老林头嘴里得知,裴泽是跟他们的少东家陆慕是拜把子兄弟,是陆慕让他们来这边帮忙的。 还让花椒千万不要拿他们当外人,说裴泽跟少东家陆慕亲如兄弟,他们待裴泽和待陆慕是一样的忠诚。 一开始花椒还有些不适应两个陌生人在她店里帮忙,但几天下来,才发现两人的确是很好相处,对店里的事很快就能应付自如,即便是花椒不在,老哥俩也能把店里打理得有条不紊,而且接人待客也很有经验,未语先笑,甚至还能聊上几句。 有时候等不到章屠户来送货,就自己跑去把猪下水挑了过来。 他们来的时候,裴泽便在镇上给他们租好了房子,离码头这边不远,四人就住在冯氏的隔壁。 花椒对两人很满意,便趁着裴泽来接她的时候,跟他商量两人的工钱,裴泽告诉花椒:“来的时候说好了,一个月给一两银子。” 花椒道是。 这些日子裴泽的船一直放在海湾那边用,这几次他都是走山路过来接她,虽然她说了好几次,不用他来,但他如果有空,都会来接她回家,花椒望着走在自己前面的男人,心情很是复杂,凭良心说,他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对她的事也完全没有置身事外的意思,甚至就连她不想跟他圆房的事,他也揽在了他的身上…… 山路依旧,她却觉得漫长而又遥远,有好几次她想喊住他,跟他说,她要搬出来住,但想到他又是给她找人帮忙,又是来接她回家,她有些说不出口。 两人一路无言。 快到村口的时候,裴泽放慢脚步道:“明天你不要去店里了,我刚好有空在家,咱们把河滩那块地种上吧,再不种就过了农时了。” “好。”花椒不好拒绝。 算了,等明天再跟他说吧! 第72章 说媒 花椒以为就裴泽和她去种河滩的地。 哪知,一下子去了好多人。 关六斤父子三人,还有裴满也跑过去帮忙。 裴泽去桐城买了早稻苗,几个人排成一队在田里插秧,裴泽没让花椒下地,而是让她在家里做饭,给他们送到地头上,说争取一天把这块地插完。 花椒提前和了面,又跑了一趟镇上去割肉,这么多人,还是包包子来得实惠方便,章屠户得知花椒今儿不在店里,而且要在家里种地,笑哈哈道:“这边你放心,猪下水和肘子已经送去了,你店里那两个老家伙都是急性子,我还没收拾好就来了,勤快的我都想撬你墙角了呢!” 花椒只是笑。 章屠户给她割了一大块上好的五花肉,又非得把几块剔下来的猪大骨给她,花椒推辞不要,章屠户硬是追上塞给她,笑眯眯道:“哎呀,快不要跟我客气了,你每天都从我这里上货,我送你点猪大骨也是应该的,我家你婶子就瞧着你们家的人好,不瞒你说,今儿也正好要去你家提亲呢!” “去我们家?”花椒颇感意外。 “对啊,我家小儿子比你小姑子年长三岁,你婶子想跟你们家结亲呢。”章屠户话多,一骨脑说给花椒听,“之前她打听着上个月你小姑子刚刚及笄,你们又忙地里的活,这不,一进四月门就挑了今天请媒人提亲了嘛!” “哦,好事啊!”花椒笑道。 她觉得章屠户一家都挺好的。 听说儿子们在山上养猪,章屠户在镇上卖肉,日子挺殷实的。 就是不知道他们家儿子人品怎么样……当然这事也不用她操心,她也不想过问。 路过虎啸岗的时候,花椒去山坡那边掐了点山菜带了回来,山菜包子耐饥,吃起来也很香,不比家里菜园的那些菜差。 待回了家,媒婆已经到了。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王氏都陪着她坐在炕上,花椒一进门就听见那媒婆尖着嗓子说:“哎呀呀,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章屠户家境殷实,是个富户,你们闺女嫁过去,保准委屈不了,他家小儿子我见过,长得啊,跟仙人下凡一样,我敢说,这十里八乡的,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物来,你们都是一个村的,也见过,就不用我多说了,他们家说你们家女儿俊得跟仙女一样,这不,就托上门来嘛,这样的良缘,我跑断腿也愿意啊!” “瞧您说的,我们都不好意思了呢!”王氏笑着开口道,“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家女儿上个月刚刚及笄,您算是来巧了,这要是早一个月,我们家还不能应呢!” 章屠户早些年离家,也不经常回来。 其实王氏对他们家的印象也模糊了,只知道他们家有三个儿子,其中大儿子和二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就剩下一个小儿子年龄还小,却不想竟然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袁老太太瞪了王氏一眼,慢悠悠道:“老章家儿子我们好多年没见过,不知道他现在做什么营生?分家了吗?” “儿子们都在山上帮忙养猪,大儿子二儿子早就分出去了,现在就剩下三儿子了。”媒婆拍着大腿,唾沫横飞道,“他们家在镇上可是盖了一溜大瓦房,进去房子亮堂堂,你们放心,小儿子的房子也盖好,就等着你们家女儿嫁过去呢!” “他们家没有女儿吗?”裴春花很是心动。 这些年,他们家的儿子她也找过媒人提亲。 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成…… “他们家就三个儿子。”媒婆笑道,“你们家女儿嫁过去,就等于是他们家的女儿了,不信啊,你们去问问他们家老大老二媳妇,跟婆婆处得跟亲母女一样。” 花椒听到这里,提腿进了屋。 她永远都不会相信,儿媳妇能跟婆婆处得亲母女一样。 这话骗骗单纯的小姑娘们还行,反正她不信。 剁了肉,山菜焯了水,面已经发好了。 袁老太太和王氏在炕上陪媒婆,顾不上过来帮忙,裴莺在东厢房绣花,知道有人来给她提亲,羞得不好意思出来,裴安一天到晚在外面玩,整天不在家,家里静悄悄地,满院子都是媒婆的大嗓门:“这门亲事可是打着灯笼难找,你们家放心,有什么说法就尽管提,我也好去跟章家说,有道是抬头嫁女,低头娶媳,保准让你们满意。” “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妇道人家也不好应,还是等男人们回来再说吧!”袁老太太道,“等我们商量好了,就让他们相看相看,就是劳烦你多跑一趟了。” “哎呀,这么好的亲事,别说一趟了,十趟八趟我也愿意。”媒婆哈哈大笑,起身道,“这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媒,就是跑断了我也愿意啊!” 待送走媒婆,王氏又去灶房问花椒:“花椒,你见过章屠户家小儿子吗?” “没见过。”花椒如实道,“我就见过章屠户老两口。” “等明天,你带着裴莺去镇上,让她去相看相看他们家小儿子。”王氏低声道,“只要莺子愿意就行。” “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花椒好奇地问道。 “那也得莺子愿意啊!”王氏不可思议道,“再说了,若是个歪瓜裂枣的,那岂不是害了莺子嘛!” “娘,我也不知道章屠户小儿子在哪里,我怎么带她去看?”花椒顿觉无语,“平日镇上就只有他们两口子的。” 她跟裴莺八字不合,不能在一起的。 “你放心,这几天他那小儿子准在。”王氏笃定道,“但凡上门提亲的人家,定会让自家儿子露面的,他们知道,女方家肯定会事先偷偷相看的。” “那就明天再说吧!”花椒一点都不想掺和这件事情。 蒸好包子,已经晌午了。 花椒用竹筐挑到了地头。 肉多菜香,皮薄馅大,咬一口唇齿溢香。 众人吃得满嘴流油,都说花椒厨艺好,开个包子店也没问题。 裴泽一口气吃了十个包子,面无表情道:“她这手艺哪能开店,也就做给自家人吃吃就行。” 放这么多肉,是要赔的吗? “老三你这就是谦虚了。”关六斤打趣道,“你媳妇这手艺要是不开店就可惜了,我还从来没吃这么好吃的包子。” 裴满不好吱声,不声不响地埋头吃包子。 心里有些许的遗憾,甚至想,要是那天事成了,花椒就是他媳妇了。 “可惜这块地后晌就插完了,要不然,还能混顿饭吃。”关茂一本正经道,“三哥以后你家地里有活就找我,管饭就行。” 众人哄笑。 晚上吃饭的时候,袁老太太便裴春山和裴泽商量裴莺的亲事。 第73章 女大不中留 干了一天活,裴泽有些累。 并不想过问他妹妹的事,淡淡道:“这事你们看着办就行。” “章家的家境是比咱们家强,就看他们家儿子的人品了。”裴春山看王氏,王氏脸上也有了笑意,“我也觉得章家的家境不错,人也大方,今儿还送了花椒好几根猪骨头呢!” 裴莺一脸惊讶地看花椒。 亲事没成,她就收人家猪骨头? 花椒会意,淡淡道:“人家是看在我每天买他猪下水的份上,不是因为你。” 裴莺的面子没那么大。 值不了那几根猪骨头,真的。 “前几年我好像见过章家那个三小子,不是很高,但很壮实。”袁老太太盘了盘腿,努力回忆道,“章家那三个儿子都很不错,不是那种吊儿郎当的,我觉得这门亲事行。” “莺子,明天让你三嫂带你去镇上悄悄相看一下章家老三。”王氏一脸怜惜地看着裴莺,温声道,“你已经及笄了,也该嫁人了。” “我不去!”裴莺啪地放了筷子,气呼呼道,“在你们眼里,我只能配个屠户的儿子吗?” 她喜欢的是苏贤那样的。 浑身上下带着书卷气的男子,风度翩翩的,而不是一个养猪的泥腿子。 “屠户的儿子怎么了?”裴春山板着脸道,“以咱们家的家境,也算是高攀人家了,你以为你是谁?” 裴莺哭着跑了。 “哎呀,有话你就不能好好说。”王氏忙下炕去追裴莺。 “女大不中留啊!”袁老太太摇摇头,看了看花椒,又看裴泽,语重心长道,“等莺子的亲事定下来,你们也要赶紧成亲圆房,要不然,莺子也没法出嫁不是?” 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花椒,不动声色道:“以后再说吧!” “还以后再说,泽哥儿你都二十四岁了,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年轻人,孩子都满地跑了。”袁老太太也听说是裴泽不肯跟花椒圆房,翻着白眼道,“放着现成的媳妇不娶,你到底怎么想的?” 要是裴泽真的讨厌花椒吧? 看他们成天出入成双的,倒也看不出他不待见她。 要说喜欢吧,他还不愿意跟她圆房,她现在都看不懂这些年轻人了。 裴泽起身就走。 花椒收拾了碗筷,洗刷了一番,也回了屋。 裴泽点了灯,正倚在被褥上看书。 窗台上还放了一壶茶,散着袅袅的茶香。 见她进来,不冷不热道:“喝茶吗?” “什么茶?”花椒随口问道。 “铁观音。”裴泽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李叔自己炒的,味道不错。” “我晚上喝绿茶睡不着。”花椒自顾自地上了炕,拉紧帷帐躺下,“铁观音是凉性茶,你晚上最好喝点普洱。” 裴泽:“……” 她这也知道…… 沉默良久,裴泽忍不住问道:“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跟我娘学的。”花椒一本正经地扯谎,“她走的时候,我都五岁了,记事了。” “哦……”裴泽微微颔首,蹙眉道,“听说你娘改嫁了,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花椒翻了翻记忆,发现顾氏对她来说,不过是个模糊的影子,真的记不清了,反正这辈子也不会再见面了,索性由着她胡说呗! “你有没有想过,去找她?”裴泽问道。 “没有。”花椒直接了当道,“她这么多年没来找我,一是不在了,二是又嫁人了,无论哪种情况我还去找她干嘛?” 其实吧,她觉得顾氏真的挺狠心的。 除非她真的不在了,要不然,就算嫁人了,也该过来看看她这个女儿吧! “你倒是想得开。”裴泽放下书本,禁不住嘴角微翘,“如此看来,你们倒是挺像的,因为你并没有去找她的打算不是?” “我这叫不串是非门,力微不负重。”花椒躺在被窝里,揉了揉发酸的胳膊,“有时候不打扰也是一种尊重。” 顾氏走的时候才二十多岁,嫁人后,肯定是生孩子了。 那顾上她这个前夫的女儿。 裴泽笑着摇头:“你还真的不像是这里的女人。” 明白了,花椒的性子十有**像了她娘了。 顿了顿,花椒又道,“三哥,我已经攒够了三两银子了。” “你是要搬到镇子上去吗?”裴泽沉声问道。 “是,我问过了,镇上的房子八百文一月,我还负担得起。”花椒并不打算隐瞒他,直言道,“你给我找的那两个人我会每月付银子的,你放心,不会亏待了他们的。” “你搬出去住倒也可以……只是你的户籍还在我们家。”裴泽郑重其事道,“还是你要把户籍也迁走?” “怎么迁走?”花椒忽然想起这事,对哦,如果户籍还在他们家,那就不算是搬走。 “一是迁回花家去,二是找到你娘,迁到她家去。”裴泽肃容道,“否则,你没法立户。” “我可以自梳。”花椒从善如流道,“立个女户总可以了吧?” 哼哼,这点知识她还是懂滴! “自梳或者是立女户必须经过你家里人同意。”裴泽不慌不忙道,“所以,你还得找你娘。” “如果不找呢?”花椒问道。 她两眼一摸黑,谁知道顾氏去了哪里。 “不找不行,你立不了。”裴泽端着茶碗,喝了一口茶,不慌不忙道,“除了女户,寻常女子满十八还未婚配者,官府就会派官媒出面帮你嫁掉,如果你不嫁,就会被卖进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女。” “我靠,凭什么?”花椒忍不住动了粗口,又问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这都是什么破律法? 老娘愿意单身,找谁惹谁了?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你跟我和离。”裴泽淡然道,“和离后,你嫁不嫁人,都无所谓了,官府不会再逼你的。” “和离?”花椒睁大眼睛看着裴泽,“我跟你没成亲,怎么和离?” “所以啊,先成亲后和离。”裴泽坦然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好想,看怎么选?” 花椒顿觉无语。 不用说,去找花家或者顾氏,都是不可能的。 花家碍于脸面是不会答应的。 顾氏她找不到。 也不想去找。 那就只剩下她跟裴泽和离了……为了和离,她得跟他成亲? 这是什么鬼逻辑? 第74章 不是相看的相看 跟花椒不愿意跟裴泽成亲一样,裴莺也不愿意嫁给章家小儿子。 不同的是,除了裴泽,裴家人从来没问花椒为什么,在他们眼里,花椒本来就是裴泽的媳妇,容不得她愿意还是不愿意。 而裴莺则让裴家很是纠结。 王氏这个当娘的心疼得女儿,并不想勉强她,但裴春山却拍板定了这门亲事:“这事由不得她,咱们说了算。” “可她不愿意……”王氏很是为难,“总不能绑着上花轿吧?” 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总得问问女儿的意思。 强扭的瓜不甜,当爹娘的也不好硬逼着不是? “她不愿意的事多了,都依着她吗?”裴春山毕竟是男人,想得要比王氏要长远,“你也不想想,如果就这么拒了章家,以后还有谁家敢上门提亲?” 他觉得章家知根知底的,就很不错。 裴莺能嫁进章家,也算她的造化。 袁老太太也同意裴春山的做法:“她年轻不懂事,这事不能由着她,咱们给她做主就行,她愿意去相看就去相看,不愿意去,就直接等着嫁过去吧!” 这么好的亲事还不答应。 傻子吗? “那就这么定了。”裴春山不再跟王氏商量。 王氏虽然生气,却心里还是觉得裴春山说得是对的,毕竟在这种大事上,还得男人拿主意。 但裴莺死活不去相看,王氏只得跟着花椒去了镇上,她也没见过章家老三,她得替女儿去把把关才行。 花椒觉得其实他们两家完全可以安排个时间相看一下,这样偷偷摸摸地去看未来女婿,真的有些尴尬,忍不住对王氏道:“娘,其实您可以等相看的时候好好看看,咱们这样不太好吧?” “那有什么不好的?”王氏却不以为然道:“如果真是歪瓜裂枣的,那直接拒了就行,根本就不用相看了,省得日后再见了尴尬,这事你当嫂子的上心,也不是相看了一回就行了,最好找个人去试探一下,看看他们家人品如何!” 花椒:“……” 果然是亲娘啊! 两人去得早。 章屠户还没有去送货,而且时间也比平日里要晚一些。 老李头和老林头正准备去章屠户那里拉货,王氏硬是拦住他们,毫不隐瞒地把来意告诉了两人,两人会意,便抽空把昨天的账报给花椒,自从加了猪肘子,店里的每天的营业额差不多在一两银子左右,王氏听了,暗暗吃惊,这个不起眼的小店,能赚这么多……怪不得花椒每天往镇上跑呢! 只是花椒赚这么多钱,她家老三知道吗? 等回家得提醒一下老三,看好自己的媳妇……不行,她得早点把成亲的日子定下来。 正想着,章屠户父子就挑着货走了进来,见王氏也在,章屠户笑着打招呼:“弟妹也在啊,你家媳妇的生意真是好,一天就能卖这么多货呢!” “哈哈,你的货好,她才卖得好。”王氏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年轻人身上,章屠户忙介绍道:“沐儿,快喊婶子,这就是咱们村的裴家婶娘。” 正如袁老太太所说,章家老三个头不高,但人长得壮实。 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小伙子。 章沐会意,腾地红了脸,毕恭毕敬地上前打招呼:“婶娘安好!” “这是这个店的老板娘,你得喊三嫂。”章屠户继续介绍道,章沐一看是个小姑娘,愣了一下,抱拳作揖:“见过三嫂。” “章公子安好。”花椒笑着回礼,很是热情地招呼父子俩,“快坐下歇歇脚,喝杯茶。” 父子俩坐下。 花椒给两人泡茶。 她店里的茶都是她从虎啸岗挖的田根炒熟了以后,便成了根茶,根茶自带甜味,清爽可口,放在卤肉店里很是解腻,老李头和老林头则不声不响地在去了外面收拾那盆猪下水和猪肘子。 若是之前章屠户是不会留下喝茶的,但如今两家正在议亲,章屠户顺理成章地告诉王氏和花椒:“我家沐儿跟着两个哥哥在山脚下养猪,反正都是父子,赚了钱都是平分的,托大家伙的福,我们的日子还过得去,有口饭吃。” “你就是太谦虚,这十里八乡的,谁不说你们家的日子最好过。”王氏越看章沐越满意,笑容满面道,“咱村人养猪还都是猪圈里养,像你们这样放在山上养的,还真的不多见,你们家就等着发财吧!” “嗨,别人家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发财的是你们家。”章屠户心照不宣道,“你们家有老三在,你就等着享福吧,前几天他送来的那三头野猪,全都被满香楼要去了,可是卖了个好价钱,昨天满香楼老板还去问过我,说再有没有野猪肉卖了呢!” “野猪?”王氏一头雾水,“你是说我家老三给你送了野猪?”她怎么不知道呢! “对啊,你不知道吗?”章屠户更是一头雾水。 王氏看花椒,花椒从容道:“好像是在山上养了几头,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 上次在虎啸岗的时候,她听裴泽说起这事。 她以为他不过是好好说说,并没当回事,却想不到他竟然真的圈住了野猪,而且还不声不响地卖了三头…… “我家老三就是能折腾,也没赚几个钱。”王氏一门心思都在章沐身上,也没再问野猪的事,笑道,“你们父子同心,其利断金的,不像我们家,都是各干各的。” 不是一个娘养的,就是不行。 看看老大老二媳妇就知道了,妯娌俩成天在一起嘀嘀咕咕,跟花椒完全不来往的样子,女人们不来往,男人们就更走动不起来了。 她这个当后娘的,连老大老二干什么都不知道。 “人各有志嘛!”章屠户会意,也不好说别的。 父子俩坐了坐,才起身告辞:“你们快忙吧,我们还要去满香楼送货,改天咱们再好好坐在一起聊。” 王氏一直目送父子俩离去,才笑容满面地从盆子里拿了两只猪肘子,提着回了家,说是要做个猪肘子给裴莺吃,好好哄哄她。 花椒自然不好拒绝。 “你这个婆婆还真是有意思。”老李头意味深长道,“跟将军……跟你家裴三爷一点也不一样。” 老林头也跟着笑:“也难怪裴夫人高兴,章家这个老三还是不错的。” “我也觉得不错。”花椒坦然道,“如果我是裴莺,我就答应了。” 老林头哈哈笑:“章家老三再好,也比不上裴三爷,你就偷着乐吧!” “是啊,裴三爷是个好人。”老李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花椒,“东家,你可得好好待咱们三爷,不容易啊!” 花椒不明觉厉。 谁容易啊,她还不容易呢! 为了给食客们解腻,花椒还做了几道爽口小凉菜,醋腌芥菜头,油爆铜钱菜,蒜蓉马齿苋,和凉拌海蜇头,海蜇头是她在海边捡的,其他都是来的时候在虎啸岗那边弄的。 等再攒些钱,她就开个大一点的店面,这个店太小,她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说是私房菜,其实好多菜她都没地方做,灶台太窄不说,连店里也就摆了六张桌子,一眼能望见灶台,自从老李头和老林头来了以后,她一进店就觉得拥挤,只得站在店外切肉收钱。 晌午是最忙的时候。 店门口很快排起了长队。 花椒切肉收钱,忙得不可开交。 一辆马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马夫跳下马车,取了矮凳,毕恭毕敬地放在马车下,随即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跳下马车,伸手把一个头戴帷帽的紫衣女子小心翼翼地扶下来,马夫对两人指了指七里香私房菜,紫衣女子点点头,盈盈朝花椒走去。 第75章 第一桶金 待花椒忙完这一波排队的人,盆底就剩下了两个肘子。 她这才坐下来,开启一天当中最好的时光,清点铜钱,再用草绳穿起来,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已经基本摸清了这里人的口味,完全有信心留住那些老顾客。 只要有回头客,她就不担心没生意。 紫衣女人这才提着裙摆,盈盈上前问道:“请问你是七里香私房菜的东家吗?” “正是。”花椒忙把铜钱放好,起身笑道,“就剩两个肘子了,五十文一个,您是来一个还是两个?” “全都包起来吧!”紫衣女子摘下帷帽,露出一张年轻貌美的脸,冲花椒笑笑,“前几天我家马夫跟我爹在你这里买过肘子,我们家的人都尝着好吃,可惜我家厨子在家里做了几次也没做出你店里的这个味道,我爹特意让我过来问问你,你可愿意把配方卖给我们?” “当然不能!”花椒理直气壮道,“难道姑娘不知道配方是一个店的命根子吗?” 如果人人都会做,那她还赚什么? “倒是我唐突了。”紫衣女子自知理亏,歉然道,“姑娘你别误会,我们是真的喜欢你家做的卤肉和肘子才找上门来的,我们不是想要你的配方,而是想随时能吃上这么好吃的肘子和卤肉。” “这么说吧,即便是我给你们配方,你们也绝对做不出我这个味道。”花椒笃定道,“因为我用的调料和香料都是我自己采摘和配制的,所以,这不是一个配方就能做出来的,如果你们想吃的话,可以来我店里预定,如果距离不远,我们还可以送货。” 除非他们把虎啸岗也买走。 市场上的调料和香料绝对做不出这个味道来,渍糖树的花蜜不是人人都会熬制的。 “原来如此。”紫衣女子笑笑,又道,“那我先预定一百个猪肘子和五十斤各色卤肉,明天晌午的时候过来取货,可以吗?” 一百个猪肘子! 花椒心里暗喜,面上却从容道:“好,不过你得先付五两银子的定金才行。” “行,没问题。”紫衣女子点头道,“除此之前,麻烦你帮我把其中五十只猪肘子用油纸包好,我家祖母明天过寿辰,我爹打算用来回礼的,剩下的五十只肘子和卤肉都是席面上用的,分别装好就行。” 身边的小丫头忙用小秤秤了五两银子给花椒。 “没问题。”花椒接过银子,笑道,“明天晌午前过来取货就行。” 待紫衣女子走后,花椒还有些晕晕乎乎地,这么的一笔生意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砸她头上了? 老李头和老林头得知花椒接了这么一大笔生意,纷纷表示没问题:“只要货能供上,就保准耽误不了。” 花椒让他们先回去休息,自己则急匆匆地找章屠户商量此事。 “行,这个没问题。”章屠户拍着胸脯道,“我这就跟其他商户打个招呼,让他们早点给把肘子送到我这里来,一百只肘子,能凑齐的,耽误不了事的。” 定好了肘子,花椒又去杂货店买了油纸。 回到店里,用面熬了浆糊,精心设计了一个包装纸袋,心里暗忖,如果在纸袋上写上七里香私房菜和具体地址,也多少会带来一些回头客吧! 刚巧程深迈着四方步走进来,见花椒正在糊纸袋,打趣道:“哎呀,每天生意这么好,还糊纸袋赚钱吗?你可真是掉钱眼里了。” “这是包肘子用的。”花椒冲他笑笑,“我想在这些纸袋上写上店名和地址,可惜我的字实在是拿不出手,麻烦程公子帮忙写写呗!” 她毛笔字实在不敢恭维。 但程深是读书人,字肯定好。 “这个好说。”程深兴冲冲地回饺子馆取了笔墨过来,扯了凳子坐在花椒对面,挽起袖子在纸上打了一遍草稿,问道:“是写这些吗?” “对的,就这么写。”果然一手好字,花椒很是满意。 “花椒你这生意可是越做越大了。”程深兴致勃勃地在纸袋背面写着字,笑道,“我爹娘说了,咱们这北市好久没人排这么长的队买吃的了,你可是独一份。” “可能是因为卖卤肉的,就我这一家吧!”花椒笑。 北市这边的饭馆都比较高大上。 她这个卤肉店实际上是最不起眼的一家。 没办法,当时手里没钱,只能做这么大的店面。 “谦虚。”程深展颜道,“我又不让你请客,你怕什么。” “无妨,我请你吃饺子。”花椒开玩笑道,“就担心你不领情。” 程深哈哈笑:“你怎么不请我吃肘子呢!” 两人正说笑着,裴泽一步跨了进来,见程深也在,不动声色道:“该回家了。” 孤男寡女在一起说说笑笑的。 成何体统…… “三哥,我今天接了个大买卖,今晚我不回去了。”花椒便把紫衣女子订货的事情,说给裴泽听,“章屠户说,卯时前就把肉送来,我回家的话,怕是来不及。” “那你准备住在哪里?”裴泽面无表情地问道。 她是真的为了这笔生意,还是为了这个小白脸? 花椒瞧见裴泽冷脸,但并无在意,更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如实道:“我去表姑那里眯一会儿,然后再跟大叔他们过来。” 裴泽不假思索道:“那好,我刚好也有点事还没办完,刚好陪你一起住下吧!” “花椒,你三哥真好。”程深似乎并未察觉到裴泽的臭脸,冲裴泽笑笑,“敢问花兄在哪里高就?” “兄台,我姓裴!”裴泽纠正道,“你喊我裴泽就行。” “姓裴?那你们?”程深一脸狐疑地看着花椒,花椒淡淡道:“他姓裴,我就不能喊他三哥了吗?” “哦,原来你们是表兄妹!”程深恍悟。 裴泽脸一黑,抬腿就走。 “花椒,你三哥好像生气了。”程深终于看出裴泽不对劲,想了想,又问道,“他是不是喜欢你?” “别瞎说。”花椒不想直面这个问题,更不想跟程深讨论她跟裴泽的关系。 裴泽对她是不错,也流露出想娶她的想法。 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她。 他是古人,他信奉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不喜欢,但也默认了她是他媳妇的事实。 但她不同,她不要这种没有任何感情的婚姻。 即便,这是在古代。 “花椒,我看人很准的。”程深目光沉沉地看着花椒,笃定道,“他应该是喜欢你的。” 第76章 搭灶台 花椒没吱声,继续糊纸袋。 说起感情经历,前世的她简单得可怜,中学的时候曾经暗恋过他们班班长,班长是校草,绝对的大帅哥,那时候,觉得他走过的路,坐过的桌椅对她来说,都很神圣,甚至她都不敢靠近,老远就有一种窒息感。 喜欢人家,又不敢跟人家表白。 那种感觉甜蜜而又痛苦。 随着毕业,这段没有发芽的感情便无疾而终。 再后来,她便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了。 尤其是目睹闺蜜跟她男朋友之间的分分合合,以及闺蜜男朋友不要脸地她表白,说什么他其实喜欢的是她之类的恶心话,搞得她跟闺蜜之间也有了隔阂,从那以后她就发誓,大学里绝不谈恋爱。 以至于她老妈觉得她性取向不正常,一毕业就逼着她去相亲。 说什么看帅哥看多了,潜意识中就喜欢了,她老妈是多担心她嫁不出去啊! 她对裴泽,怎么说呢? 就是觉得他人还不错,有种邻居兄长的感觉,加上他刚回来的时候很是郑重地说不会娶她,会让她走之类的,她对他就很是感激,压根就没有那种心思。 如今程深告诉她,裴泽喜欢她? 这不是打脸嘛! 见花椒不语,程深愈发来了兴趣,继续问道:“你们真的是表兄妹?” “你说是就是吧!”花椒懒懒地看了程深一眼,郑重道,“年轻人,好奇害死猫,知道得多了会被灭口的。” 程深哈哈大笑。 真的,他还从来没见过像花椒这样有趣的小姑娘。 对,就是有趣! 这个小姑娘无论说话还是办事,都让他出乎意料。 那天他看见小姑娘还在大街上打过徐大,真是太威武了。 花椒一口气做了一百个纸袋。 程深给她写字写得胳膊都发麻了,嚷嚷着让她给他做好吃的。 花椒没有推辞,让程深帮忙看店,自己去南市那边买了一条小鲅鱼,又去章屠户那里买了点肉,顺便问了问订货的事,章屠户说卯时前肯定把货都能送到,考虑到店里的锅不够,花椒又去铁匠铺买了一口大点的铁锅,铁匠铺的小伙计扛着铁锅给她送了过去,知道她是七里香私房菜的东家,连声夸赞道:“你家卤肉很好吃,我们东家买过一次,我厚着脸皮吃了一块,那味道简直了,绝了。” “好吃以后常来。”花椒对自家卤肉很有信心。 她之前考察过镇上的卤肉店,他们大多是为了存放时间久一些,放的盐特别多,久而久之,食客们都以为卤肉是巨咸的,她的卤肉横空出世,不但不咸,而且还带着一点甜糯绵香的味道,口碑好是应该的。 程深见花椒买了鲅鱼和肉,还买了一口大锅,惊呼道:“这么大的锅,你打算放在哪里?不行的话,就用我家的锅灶吧,我家锅灶早晨才用呢!” “不用麻烦了,急事急办,我准备把这口锅就支在门口就行。”花椒指了指店门口的空地,“这里临时搭个锅灶就行。” “在外面搭锅灶?万一下雨怎么办?”程深表示怀疑,花椒反问:“你觉得今晚会下雨吗?” “那倒不会。”程深仰头看天,不由自主地吟道,“乾星照湿土,明日依旧雨。云行西,星照泥。朝霞不出门,暮霞行千里。天将雨,鸠逐妇。” 晚霞妩媚。 把天边的云彩浸染成了红彤彤的一片,绚烂多姿,就连整个码头也被笼罩了一层灿烂的金色。 “这不就得了。”花椒见码头那边横七竖八地扔着许多石块,便背起竹筐去搬运石块,“趁着天还没黑,先把锅灶搭好,待会儿我包鲅鱼饺子给你吃。” “鲅鱼还能包饺子啊,你可真行!”程深只当花椒说笑,也没在意,挽挽袖子过去帮忙搬石头,喋喋不休地问道:“你是要搭个什么样的锅灶?要不要我给你去找个烟筒?” “不过是个露天灶台,不用搞那么复杂。”花椒哭笑不得,说实话,她也不太会搭锅灶,但这个露天灶应该没问题,感觉难度不会比烧窑难。 程深到底是男人,觉得这种事应该他来做,兴冲冲地回屋取了纸笔,开始画草图,边画边问:“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觉得应该观察一下风向,然后顺着风向再决定灶口朝哪里。” “好啊,那你好好研究研究。”花椒莞尔。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果然是有道理滴! 程深琢磨了好一会儿,煞有其事地站在高处确定了风向,才胸有成竹地上阵,连饺子馆的小伙计都围过来看热闹,哎呀呀,少东家一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姑娘干这种粗活,啧啧,看来,少东家十有**是看上这个姑娘了吧! 程深字写得好,显然动手能力不行。 他的锅灶搭到一半竟然塌了……搞得他几近抓狂,怎么会塌呢,明明很简单的,他还画了草图呢! “还是我来吧!”花椒比量了一番,也有些摸不着门路,毕竟搭灶台的石块形状都不规则,有的方,有的圆,要想搭一个灶台,的确不容易,花椒自诩动手能力强大,费了好大的劲才算搭好了锅灶,程深一脸敬佩地看着花椒,称赞她是女中豪杰,冲他店里两个小伙计招招手:“快把锅帮忙抬过来试试。” 两个小伙计应声上前把锅抬了上去。 刚松手,就见刚搭好的灶台轰地一声倒了…… “可能是捡的石块太小了吧!”花椒有些尴尬。 “应该是。”程深深以为然,提议道,“不如我带你去砖窑那边买几块砖回来,也不远,来回一个时辰就行。” 来回一个时辰? 回来天都黑了…… “不用了,我再慢慢研究研究吧!”花椒一点都不想去。 两人正说着,就见裴泽大踏步走过来,见地上散落的锅和一堆石块,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两人,一把把锅提起来放到一边,拿起竹筐去背了一筐土回来,花椒眼前一亮,忙问道:“三哥,你要和泥吗?” 对哦,想这种小石块如果用泥巴糊住,肯定不会塌的。 失策失策! “做饭去吧!”裴泽答非所问,也不看她,从屋里舀了水出来,很是麻利地和了泥,开始有条不紊地搭锅灶,不多时,一个结实整齐的灶台便垒好了,程深看得目瞪口呆,忙上前问道:“裴兄好手艺,可是做泥匠的?” 第77章 班门弄斧了一把 “正是。”裴泽不冷不热地应道。 “怪不得手艺如此精巧!”程深这才觉得没那么尴尬了,饶有兴趣地看他垒灶,笑道,“这个灶台实用好看,用完就拆掉怪可惜的。” 花椒也是的,有这么个泥匠表哥,还用着自己动手搭灶台了? 瞧着手艺,就是不错。 他忽然想起他店里的灶台也应该找裴泽重新弄一下,他家灶台若是风向不对,就会往屋里返烟,很烦人。 “不用拆掉,一直用着就行。”裴泽抬脚去了防风林,拖了一棵枯树回来,用石头三下两下砸成小段,把锅稳稳地放在灶口上,添了水,再把柴火放进灶口里用小火慢慢烘着刚砌好的灶台,青烟袅袅,四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香味。 花椒和了面,剁好肉,把鲅鱼肉刮下来,跟肉搅拌在一起,又去海边扯了一把蓬子菜回来当馅,前几天她坐船的时候,就瞧见海边有许多这样的蓬子菜,当地人对这种海菜视若无睹,并没有前来采着吃,殊不知,这些蓬子菜用来做饺子包子什么的,是最美味不过了。 不仅自带植物的清香,而且还带着一点点海上特有的鲜咸的味道。 白的鱼肉,红的猪肉,绿色的蓬子菜,合在一起,很是养眼,煮出来的饺子更是鲜香扑鼻,因裴泽在,程深不好意思留下吃饭,花椒是觉得人家给她写了那么多字,非要他留下尝尝,不顾裴泽的黑脸,硬是拉着他坐下,把饺子推到他面前:“你尝尝我这个蓬子菜饺子馅,如果你觉得好吃,你们店里也能做不是?” 盛情难却,程深只得坐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讲真,这饺子的味道闻着就香。 要不是裴泽在,一出锅他就想吃了。 三人坐下吃饭。 程深原本尝一个就走,但一个饺子下肚,他就立刻坐直了身子,决定把这碗饺子吃完再走,这饺子简直是太鲜美了,一直以来他就觉得自家的饺子在梧桐镇是头一份,甚至觉得别人在他面前包饺子都是班门弄斧,哪知怎么也想不到,花椒包的这饺子,竟然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 同时,心里也暗自庆幸,幸好花椒做的是卤肉,如果她开饺子馆,那他家的饺子馆岂不是要倒闭了? 花椒也觉得今天的饺子做得格外成功。 许是所有的原材料都是天然绿色无添加,味道格外的醇香鲜美,搭配着晌午剩下的小凉菜,这顿饭待客刚刚好。 裴泽一声不吭地吃着饺子。 脸黑得不能再黑了。 越发觉得程深这个人,脸皮太厚了,而且一点眼色也没有……想到这里,他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锅边给花椒舀了一碗饺子汤,温声道:“喝点饺子汤润润嗓子,我看你吃了好几块荠菜头。” “谢谢三哥。”经裴泽这么一说,花椒还真的觉得有些渴,接过饺子汤,咕咚咕咚地喝了一碗,喝完她放下碗,继续吃饺子,片刻,一方手帕又递了过来,花椒愣了一下,就见裴泽不容置疑地替她擦拭了一下嘴角:“慢点吃,吃完了我带你去茶楼听书,还有小半个时辰才开始,不着急。” “今晚咱们去茶楼听书?”花椒下意识地接过帕子,她怎么不知道啊! “对啊,我不带你去,还带谁去?”裴泽长臂一伸,一脸宠溺地替她把鬓间的碎发捋到耳后,“已经订好位子了,保准让你听个够。” 花椒从未见他流露出这样的神情,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 太吓人了! 程深:“……” 再美味的饺子他也吃不下去了,匆匆放了筷子,尴尬道:“你们,你们吃,我回去了。” 说完,匆匆起身告辞离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他唐突了…… 待程深走后,裴泽才沉下来脸道:“以后不要让他再来了,这个人分明是个书呆子,一点眼色都没有。” 自己家开着饺子馆,还来他们家吃饺子。 脑子有病吗? “是我让他过来帮忙写字的。”花椒顿觉无语,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纸袋子,“我打算在纸袋上做点广告,可是我的字不好看,才让程公子来的。” “以后这样的事找我,我帮你写。”裴泽继续吃饺子,郑重道,“我不在的话,找老李头,他的字比程深的都要好。” “好!”花椒随口答道。 裴泽见她碗里还剩下两个饺子,一言不发地端到自己面前,一口一个地塞进嘴里,边吃边道:“等回来再收拾吧,都看不见了。” 花椒见他竟然吃她剩下的饺子,望着暮色中他年轻刚硬的脸,顿觉有些脸热,他跟她什么时候这么亲密无间了…… 暮色四合。 沿街商铺门口都挂起了红灯笼。 操着各地口音的人群熙熙攘攘地走在大街小巷,叫卖声,吆喝声,嬉笑声,全是一副盛世景象。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逍遥楼。 “裴三爷来了,快楼上请,小的这就给您把茶水送过去。”小伙计热情地招呼裴泽,见花椒也走了进来,又笑道,“花椒姑娘好久没来听书了,西北那出戏,今晚是最后一段了呢!” “我只能下个月再重新听了。”花椒笑,小伙计显然是个话痨,继续道,“听说你开了个卤肉馆当老板了,是不是以后不会给我们送栗子了?” “不送了,顾不上了。”花椒认真答道。 她自己有店面了,有栗子也不会送到这里来了。 她得放在自己店里卖。 “咱们的位子在楼上。”裴泽拽着她就走。 花椒不想跟他牵手,下意识地往外挣脱。 哪知却被他硬是握在手里,一路领着她上了二楼。 小伙计看在眼里,很是吃了一惊。 他们…… 待两人坐定,小伙计上茶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花椒,见她神色如常,才不声不响地退了下去。 “喝茶吧!”裴泽给她倒了茶。 “谢谢!”花椒不看他,看戏台。 她觉得今天的他太奇怪了。 见花椒不说话,裴泽也没吱声。 两人不声不响地听书。 童先生的惊堂木一拍:“咱们书接上回,话说将军战功赫赫,相貌堂堂,人品贵重,自然是无数闺阁女的梦中人,说媒者不计其数,差点把将军府的门槛给踩烂了,只是将军痛失心上人,早已心灰意冷,再美的佳人也入不了他的眼,终于在一个秋风萧萧的夜里递了折子,卸甲归田,黯然离去……” 听得众人一阵唏嘘。 第78章 她跟别人不一样 “那个香小姐怎么样了?” 人群里有人问。 “对啊,香小姐还不得四处派人寻找将军的下落?” “未必未必,以香小姐的性情怕是要出家为尼了,再说将军做事向来果断,不会再跟她拖泥带水的了。” “就是就是,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各位看官莫着急,听我慢慢言,那香小姐到底是名门闺秀,哪能说出家就出家,她不但没出家,反而进宫当了贵妃。”童先生手里的醒木又是一拍,“莫说红颜皆薄命,人间自有富贵花,香小姐原本就是名门之后,又聪慧过人,一入宫便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只是将军走得绝然,从此不知所踪,着实遗憾哪!” 听到这里,花椒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 轻叹了一声。 不管什么故事,只要结局不是大圆满,她就不想听了。 “怎么了?”裴泽扭头看她。 “我觉得没什么可遗憾的。”花椒看了看戏台,感慨道:“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也许将军卸甲归田就是最好的归宿。” “你真的这么认为?”裴泽不动声色地问道。 “当然,功成名就不退隐,等着被弹劾坐牢吗?”花椒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就拿将军来说,当初奋勇杀敌,屡立战功,是为保家卫国,义不容辞,至于他的心上人,我觉得对将军来说,他并不是痛失,多半是另有隐情,最后卸甲归田,也不一定是黯然离去,他一定是权衡了利弊,才激流勇退,所以我说退隐才是将军最好的结局。” 其实吧,这样的事情历史书上记载了好多。 所谓名将,在历朝历代的结局都不怎么好,有功高震主的,也有持宠而骄的,最后还不是被皇上给团灭了,所以啊,名将跟金主之间的分寸真的不好拿捏。 可偏偏当局者迷,鲜少有人在巅峰时退隐。 她一直觉得肯舍的人,才会有大得。 有得有失嘛! “花椒,你真的跟别的女子不一样。”裴泽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原来他走过千山万水,感受生死离别,尝过人情冷暖,笑过痛过,跋山涉水地回到家里,就是为了见到她……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对他而已,苍天是把最好的留到了最后。 她是上天对他九死一生的犒赏。 这一刻,他觉得这世间的事还是很公平的。 再低头喝茶,味道却是万般香甜,并无苦涩。 “那当然,每个人跟每个人都不一样。”花椒自然不知他心里所想,伸了个懒腰,起身道,“明天还要早起,咱们还是回去吧!” 听书就是凑个热闹而已。 她又不会当真。 “好,以后空了,咱们再来。”裴泽也跟着起身,边走边道,“今晚你不用去表姑家了,咱们去茗香楼住下就行,我已经跟他们打好招呼了。” “去茗香楼不方便吧?”花椒有些为难。 她知道盛明衍不在茶楼。 但茗香楼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住着怪别扭的。 “没什么不方便的。”裴泽道,“你去表姑家才不方便呢,人家女儿回来了,哪有你的地方住,我在茗香楼有间客房,你住在我屋里就行,我去住盛明衍的屋。” “你在茗香楼有客房?”花椒很是意外,跟着他出了逍遥楼。 月色如水。 街上的行人也比来的时候要少很多,满大街的红灯笼也仿佛没那么亮了,反而像一双双睡眼朦胧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每一个人。 “嗯,我跟盛明衍有些交情,住他间房子也没什么的。”裴泽不以为然道,“再说,咱们很快会在镇上盖房子,不会在茗香楼住多久的。” “你在镇上盖房子?爹娘同意吗?”花椒睁大眼睛看着他。 她正打算离开裴家搬到镇上来住,他又要在镇上盖房子? “这是我刚刚决定的,不需要他们同意。”裴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如果咱们在镇上有了房子,你就不用来回跑了。” “三哥,你之前说过,我可以随时离开你的。”花椒目光坦然地看着他,“如今我有银子,想离开你们家了。” 她已经让冯氏帮她留意房子了。 若有中意的,她立马就搬过去。 “若是别的女人,我会放她走。”裴泽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面无表情道,“但你不一样,你走不了,给你的三条路,你只能走我这一条,只有跟我成亲,你才会有真正的自由,对我也是,若放你走,那我爹娘肯定会给我另找媳妇,与其这么麻烦,不如咱俩先成亲?” 别说她是搬到镇上了。 就是天涯海角,他也得把她追回来。 “你以为成亲是闹玩的吗?”花椒顿觉不可思议,嗔怪道,“反正我不管,我先搬出来再说,爹娘那边,你去解释。” “好。”裴泽微微颔首,表示同意,“那咱们就先租着房子,我会尽快把新房子盖起来,我只有一个要求,租的房子灶房得宽敞点,省得到时候做饭不方便。” 既然她要搬,那就搬吧! 反正新房子一时半会儿的也盖不好。 “咱们?”花椒纠正道,“是我自己搬出来,不是咱们。” 如果他跟着住进来,那算怎么回事? 为了一口吃的,这人还真是豁出去了。 “你一个人住不安全,万一被坏人盯上怎么办?”裴泽肃容道,“码头那边鱼目混杂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万一哪天有坏人闯到家里去,你一个姑娘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可得小心点。” 被裴泽这么一说,花椒也觉得有些心有余悸,沉吟道:“这个你放心,我会找个离表姑他们近一点的房子。” 裴泽:“……” 他都说的这么明显了,她还不懂吗? 还是故意装傻? 花椒不想去茗香楼住下,而是去了冯氏家里。 裴泽也没再劝她,只得也跟着去了冯氏那里,汪荣不在,冯氏的女儿带着孩子已经睡下了,冯氏正坐在炕上织渔网,见两人进来,冯氏很是惊喜:“这么晚了,你们不回家了吗?” 花椒说了缘由,冯氏得知是有人订货,忙领着两人去了东间:“以后不方便回家就在我家住就行,我家别的没有,被子还是挺多的,你俩就将就一晚上吧!” 花椒愣了。 冯氏让她和裴泽住一间? 古代不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嘛……怎么个情况? 他们还没成亲啊! 那还不如去茗香茶楼呢,至少是一人一间房…… 隔壁隐约传来小孩的哭声,冯氏放下被子就走:“你们早点休息,我去帮你表姐看看孩子。” 反正他们很快就要圆房了。 住在一起也没啥,再说了,裴泽也不可能在她家里跟花椒那啥啥。 “三哥,你还是去茗香楼住吧!”花椒咬唇道,“这样,真的不方便的。” 如果她跟裴泽真的是未婚夫妻,那倒没什么。 问题是,她跟他不是啊! “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就不要纠结这些了。”裴泽忍着笑意,率先脱鞋上了炕,轻咳道:“快上来睡觉吧,再磨叽下去天都要亮了,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第79章 好尴尬 夜里,花椒紧紧贴墙躺着,动也不敢动。 心里别扭得要死。 至少在裴家的时候,他们还是一人睡一个炕……哪知到了冯氏这里,竟然睡在了一个炕上,这个世界真是太玄幻了! 裴泽却是异常从容,大大方方地铺了被子,熄灯躺下。 望着花椒的背影,沉声道:“你不要靠墙那么近,海边潮湿,墙里容易藏着蜈蚣蝎子什么的,你靠过来一点,睡在中间,我往边上靠靠就是了。” 他觉得她太警惕了。 他就算想要她,也不可能在这里的,至少得先成了亲。 他又不是什么好色之徒。 花椒一听有蜈蚣蝎子,吓得条件反射般迅速翻了个身,一下子翻到了炕中间,差点跟他面贴面,裴泽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知趣地往墙边靠了靠,轻声道:“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睡吧!”花椒闭上眼睛。 “你放心睡,到点我喊你。”裴泽在她耳边道。 花椒点点头,没吱声。 辗转反侧了一会儿,才沉沉睡去。 正睡得香,就被裴泽晃醒了:“该起来了。” 花椒睁开眼睛,惊觉自己竟然躺在裴泽怀里,更让她尴尬的是,她一只手还环在他的腰间……偏偏某人还一脸淡定,一动不动地任她抱着,一脸被她占了便宜的无奈,花椒脸一红,一骨碌爬起来,见窗纸已经发蓝,忙匆匆起身穿鞋下炕,天哪,这也太尴尬了! 裴泽不慌不忙地叠着被子:“不着急,晚不了。” 小姑娘睡觉不老实,竟然蹬被子。 他给她盖了好几次,还是被蹬掉了。 再后来,竟然猫一样地靠在他怀里睡着了,担心吵醒她,他一晚上都没翻身,温香软玉在怀,不能动也看不到,着实煎熬了他一个晚上。 两人赶到店里的时候,老李头和老林头已经去章屠户那里把肉拉过来了一半,正点着灯,烧热了锅,挨个把肘子放在锅底烫,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肘子干净无毛,花椒动手收拾那些猪下水,裴泽抱了柴去了外面的锅灶烧火,还不忘打趣花椒:“你看看,这么多人跟着你忙,今晚你得请我们吃饭哈!” “行啊,你们想吃什么?”花椒有些不好意思看他,麻利地清洗着盆里的猪下水,想到今天能入账很多,心里又开心起来,感觉有了这笔银子,她在镇上能横着走。 “我想吃红烧肉。”裴泽一点不客气。 “行,没问题。”花椒也最爱吃红烧肉,之前是不敢想,现在手里有钱了,刚好也打打牙祭,老李头和老林头嘿嘿笑:“那我们可是有口福了。” 许是有裴泽在,连一向爱说笑的老林头几乎没话,不声不响地添柴烧火。 花椒也曾问过他们跟裴泽的关系,两人说法很是一致,他们是少东家送过来帮裴泽打理鱼塘的,裴泽觉得他们年纪大了,不宜在海边那边帮忙,才让两人到店里来的。 再问,两人都不肯说了。 花椒并非有意打听别人的**,而是这两个大叔虽然性情迥异,但干活都太好太细,对她也是忠心耿耿,绝非一两银子能的,而且她观察了,这两个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吐谈不凡,是见过世面的,并非跟他们说的那样从没出过远门。 老李头和老林头负责猪肘子。 裴泽和花椒则在店外卤猪下水。 四人忙得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到了晌午才总算把一百个猪肘子和五十斤猪下水卤好,五十个肘子装了纸袋,剩下的全都放进了大盆里,紫衣女子也如约来接货,付了剩下的银子,花椒才如释重负道:“以后我们店里还会推出新的菜品,有空常来,保准您满意。” “一定。”紫衣女子莞尔,自我介绍道,“我姓陆,单字一个姝,不知东家姓甚名谁?” “我叫花椒。”花椒笑着答道,“就是做菜用的那种花椒。” “好名字。”陆姝提着裙摆上了马车,笑道,“花椒妹妹,我先回去了,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花椒冲她摆摆手,目送马车离去。 店里没做多余的卤肉,前来买肉的人纷纷失望而归。 甚至有人对此很是不满,哪有卤肉店没肉卖的。 问的人太多,提意见的人更多,弄得花椒很是不好意思,干脆写了个卖完的牌子放在外面桌子上。 裴泽正在跟老李头老林头喝茶,见花椒进来,笑着招呼她坐下:“你也累了一天了,快歇歇吧,我在隔壁买了饺子,待会儿吃了饭,咱们就回村吧,红烧肉先欠着,等明天再做给我们吃。” “今天中午没卖肉,我想后晌做些晚上卖。”花椒坐下喝茶,认真道,“我觉得天黑前能卖完。” 老李头和老林头纷纷表示没问题。 裴泽不动声色地问道:“然后晚上还去表姑家住下?” 只要她去,他就去。 见他提昨晚的事,花椒忍不住有些脸热:“不去了,我天黑前就回村。” 老林头看看裴泽,又看看花椒:“你们放心走你们的,我俩能行。” “不做了,都好好休息休息吧!”裴泽一捶定音,对花椒道,“你跟我去虎啸岗,那边的药材该除草了。” “好……”花椒只得应道。 帮他打理虎啸岗是她答应的。 不能食言。 吃饭的时候,裴泽一脸嫌弃:“这样的手艺也敢开店?” 一点都不好吃。 自从吃了花椒做的鲅鱼饺子,他就不想吃别的口味的了,觉得吃起来都索然无味。 花椒没吱声。 她觉得裴泽太挑剔,其实这三鲜饺子的味道挺好的。 老李头和老林头闷头吃饭,不说话,也没做任何评价。 吃完饭,两人去了虎啸岗。 几天没来,药田里的确长了不少杂草。 周围的草木也变得愈发葱翠,就连山洞旁边的杂草也蹿了起来,几乎挡住了整个洞口。 花椒挽挽袖子正准备下药田,却被裴泽拦住了:“这点活不用你动手,你在边上休息一下,我很快就拔完了。” “你不用我,还让我来这里干嘛?”花椒哭笑不得。 “那是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裴泽坦然看着她,“你只要陪在我身边就行,明白我的意思吗?” 花椒腾地红了脸。 有些不知所措,她是该上前帮忙呢,还是不该上前帮忙…… 两人正你看我,我看你地僵持着,就见王氏很是煞风景地跑了过来,见了裴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泣道:“老三,你快去找找你妹妹,你妹妹不见了。” 第80章 小姑子离家出走了 王氏对章沐很是满意。 昨天回家后便极力劝说裴莺自己去相看,裴莺死活不同意,还跟王氏顶了嘴,气得裴春山数落了她几句,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她不愿意,裴莺饭也没吃,把自己关在屋里哭,王氏怎么劝就是不开门,原本王氏想着,过几天她自己就想开了,也没再逼她。 哪知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就发现裴莺不见了。 袁老太太说她晨起起夜的时候,见裴莺屋里亮着灯来着,当时也只当她起夜,也没在意,王氏立刻出去找,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到现在裴莺也没回来,一家人才慌了。 “村里找了吗?”裴泽蹙眉。 他这个妹妹一点都不懂事。 跟小孩一样,哪里赶上花椒通透。 “都找遍了,你姑姑也帮着找遍了全村,就是不见她。”王氏急得直掉眼泪,“你们说她一个女孩子,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若是晚上再找不到,怕是连名声都要毁了。” 现在整个桐花村都知道裴莺不见了。 如果再找不到,传到章家去,那这门亲事可就泡汤了,以后裴莺要再想找个好婆家,可就难了。 “娘,您不要着急,莺子没事的。”花椒安慰道,“咱们先回家看看,说不定她已经回来了呢!” “对,先回去吧!”裴泽拍拍身上的尘土,出了药田,也安慰道,“娘你放心,她没事的。” 小姑娘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找到后,干脆揍一顿好了。 三人回了家。 袁老太太着急地在门口转圈:“你们还回来干什么,赶紧去找啊,这天都快黑了,要是莺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有你们后悔的。” “找什么找,不用找了,就当没有这个女儿好了。”裴春山从院子里走出来,黑着脸道,“都不用去找了,回家做饭。” “哪能不找?她还是不是你亲生的?”王氏铁青着脸道,“还吃饭,找不到莺子,谁都别吃饭。” 说着,又红着眼圈对裴泽和花椒道,“你们跟我去一趟杨柳村,看她有没有去你二舅舅家。” “娘,我觉得莺子是不可能去二舅舅家的。”裴泽沉吟道,“这样,我跟花椒出去找找,你在家里等着,如果她回来就好好劝劝她。” 王氏没了主意,只得听裴泽安排。 花椒并不想跟裴泽去,但留在家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裴泽出去找裴莺。 两人并肩出了桐花村。 刚好在村口遇见黄金树,裴春花把裴莺失踪的消息搞得全村都知道了,黄金树自然不例外,见裴泽和花椒这个时候还往外走,关切地问道:“老三,你家莺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她去了我舅舅家,我们这就去接她。”裴泽说谎也是面色不改,展颜道,“黄叔这是去哪里了?” “哦,我听说汪七要去西北,托他捎点血鹰骨回来,我爹前几天摔伤了,听说血鹰骨疗效最好。”说着,黄金树看看天色,冲两人道,“那啥,你们快去吧,天都快黑了呢!” “行,那您忙。”裴泽微微颔首。 花椒也冲黄金树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黄金树也朝她笑笑,走了几步,又回头问裴泽:“老三,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到时候可别忘了喊我喝喜酒哈!” “黄叔放心,忘了谁也忘不了您哪!”裴泽看了看花椒,笑道,“快了,您就等着喝喜酒吧!” 黄金树嘿嘿笑着走了。 花椒:“……” 如果他们也逼着她成亲,那她也离家出走好了。 嗯,刚好看看这次裴莺躲哪里去了。 正想着,就听裴泽问道:“你猜,莺子去哪里了?” “不知道。”花椒摇头。 “那你知道她有没有特别要好的小姐妹?”裴泽又问,花椒顿觉无语,如实道,“我跟你妹妹一向不睦,她的小姐妹,我一概不知道。” “怎么?她欺负你了?”裴泽饶有兴趣地问道,“说说看,你们闹过什么别扭?” “她觉得我是你们家买来的,所以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花椒随口道,“而我却觉得,她比我高贵不了哪里去,自然不会白白受她的冷言冷语,一来二去,就相处不好喽!” “你说得对,以后她再敢对你不敬,你告诉我,我教训她。”裴泽肃容道,“你是她嫂子,她应该尊重你。” 他从来不知道,他这个妹妹竟然背地里给花椒脸色看。 等找到她的时候,他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了。 “我不是她嫂子,也不想嫁给你。”花椒抬腿就往前走。 你妹妹都失踪了,还有兴趣说这些。 真是服了。 裴泽蹙蹙眉,大踏步跟了上去,沉声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先找莺子吧,二舅舅家她不会去,先去我表姨家看看,你再帮我想想,她还跟谁比较要好。” 王氏娘家就剩下一个二舅舅在村里。 早些年,她大哥外出做生意,在外面混得很不错,听说还纳了一房妾室,三年前回来把他们老娘苏老太太接过去帮忙带孩子,去年托人捎信说回来过年,不知怎地也没有回来。 杨柳村就剩下了二舅舅。 二舅舅为人忠厚老实,但二舅母却是异常泼辣,跟王氏合不来,自从苏老太太跟着老大去了外地,两家就不来往了,就连裴满成亲,裴莺及笄也没有来。 裴莺绝对不可能去他们家。 裴泽说的表姨也住在杨柳村。 她家就住在村口。 院子不大,收拾得很是整洁。 门口的梧桐树上挂满了紫色的花,印映在橙色的霞光里,格外好看。 两人进去问了问,走路颤颤巍巍的表姨一脸茫然:“没来过啊,莺子怎么了?” 她看上去很老了。 头发花白,但好在精神矍铄,认识裴泽,还热情地拉着花椒的手,让两人进家里坐。 “没怎么,您不用担心。”裴泽冲表姨摆摆手,“改天吧表姨,今儿不早了,我们先回家了。” 眼看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两人还找得一点头绪也没有,裴泽看上去并不怎么着急,抱胸道:“附近再没有什么亲戚了,说不定她还在村里。” “对了,最近她跟花朵比较要好。”花椒冷不丁想到花朵,忙道:“你说,她会不会去找花朵?” 第81章 去花家 要说最近谁跟裴莺走得最近。 那的确是非花朵莫属。 只是上次花朵和裴莺联合起来算计裴泽,闹了那么一出,裴莺会去他们家吗? 花椒觉得如果是她,她是不会去的。 太尴尬了! “那就去看看吧!”裴泽沉吟道,“此一时彼一时,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也想起来了,上次花朵也在他们家住过。 虽然人品不咋地,但也说明裴莺跟花朵是极好的。 两人又马不停蹄地去了花家岭。 天已经黑了。 鸡鸭归笼,胡同口站着正在呼喊自己孩子回家吃饭的老母亲们,声音此起彼伏,听得花椒有些泪目,小时候,她在外面玩久了,她外婆或者妈妈也会这样站着胡同口喊她。 如今,她望着走在前面的裴泽,突然有种陌生而又不可思议的感觉,甚至内心深处忍不住发出灵魂三问,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走着走着,裴泽突然停下脚步。 花椒没有防备,一头撞在他身上,本能道:“对不起,我没有看见你。” 裴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这么大的人在她眼里就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吗? 还没看见他…… 花椒揉着额头问道:“你是有什么事吗?” 走路就走路。 突然停下来干嘛? “我第一次去你家,总不能空着手去。”裴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问道,“你们村有屠户吗?咱们先去割点肉吧!” 不管怎么说,花椒终究是花家的人。 他作为女婿上门,礼数是要到的。 “拜托,咱们是来找人的,不是走亲戚的。”花椒顿觉不可思议,她原本就没把花家当自己家,这次要不是找裴莺,她压根就不想来,再说了,花家都把她卖了,她还捎什么东西……裴泽和颜悦色道:“就算不是走亲戚,也不应该空着手。” 花椒只得如实道:“我不知道这个村里有没有屠户。” 她也是第一次来啊! 貌似花椒对这个村的记忆也模糊了。 裴泽环顾左右,抬腿就走:“你跟我来。” 两人七拐八拐地去了前面的胡同,竟然真的找到了一家屠户。 三两只狗正在他家门口舔食地上的残肉血沫。 花椒一向怕狗,吓得她紧紧跟在裴泽后面,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屠户。” “我刚刚看见这几条狗从不同的方向进了这胡同。”裴泽答道。 花椒恍悟。 奇怪,她刚才怎么没看见狗呢? 案板上还放着卖剩下的一大块肉,林屠户正发愁,见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来买肉,喜不自胜地用稻草绳穿了:“不用称了,给三十文钱就行,您放心秤,自多不少。” 买好了肉,从林屠户家出来,裴泽道:“你前面走带路。” “我也不知道花朵住在哪里。”花椒如实道。 裴泽看了看她,只得返回去问林屠户。 因为刚才买了肉,林屠户很是热情,亲自出门领着两人去了花家。 走到花家门口,林屠户小声对裴泽道:“这位公子,我看你人好,才多句嘴,这家老太太不怎么厚道,你可千万要当心,当年为了几个臭钱,竟然把自家孙女给卖了,你记住,他们家的女儿沾不得。” 借着月色,花椒望着这处又小又破的院子,听着屠户的话,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 毕竟她不是花椒,做不到感同身受。 “多谢。”裴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上前敲门。 林屠户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开门的是花大旺。 他不认识裴泽,上下打量道:“你是?” “伯父!”裴泽客套道,“我是桐花村的裴泽,前来拜访伯父。” 花大旺这才看见他手里提的肉,然后又看到他身后的花椒,恍然大悟,尴尬地笑了笑,侧身道:“哦哦哦,是你们啊,快请进请进!” 说着,又冲屋里喊道:“孩他娘,花椒女婿来了。” 上次虽然是自家做得不地道。 但人家来了,还带了肉,也不能不让人家进门。 片刻,就见李氏从屋里走出来,颇感意外地看着花椒跟裴泽,直到目光落在裴泽手里的肉上,脸上才堆满了笑,忙上前接过肉,眉眼弯弯道:“来就来呗,还带了肉,怪不好意思的。” “屋里坐,屋里坐。”花大旺热情地招呼两人进屋。 屋里黑洞洞的。 连蜡烛也没点,整个院子只有东厢房亮着一抹亮光,李氏手忙脚乱地去找蜡烛,翻箱倒柜了一番却没找到,只得冲东厢房喊道:“花儿,快把蜡烛端过来,你妹妹来家了。” “不用了,我们不进去了。”花椒扭头看了看东厢房,见里面晃动着两个身影,其中一个还朝另一个摆摆手,心里有了数,不冷不热道,“我们是来接裴莺回家的,您让她出来吧!” “你们是说裴莺?”李氏有些发愣。 裴泽也顺着花椒的目光看过去,不动声色道:“以后我妹妹再来,烦请您早点催着她回家,我爹娘在家等不到她,很着急的。” “是是是,是我们的疏忽。”李氏汗颜道,“我这就叫她……” 花大旺也陪着笑脸:“我们正准备送她回家呢……” 正房那边,陈老太太趴在窗户上,不声不响地往外看。 东厢房那边,裴莺快气死了,埋怨花朵:“你娘怎么这么快就招了,她直接说我不在不就完事了嘛!” 她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花椒根本就是使诈。 花朵她娘也太不经诈了吧! “这也怨不得我娘,我家就这么大点地方,你藏不住。”花朵早就恨透了花椒,愤愤道,“你要怨就怨花椒,是她带着你哥来找你的。” 两人正嘀咕着,就听裴泽在院子里喊道:“莺子,快出来,咱们回家了。” 裴莺不动。 他们逼着她去相亲,她不回去。 “莺子,你哥哥嫂嫂来接你,你还是回去吧!”李氏在外面敲门,“这么晚了,不要让你爹娘担心。” “三哥,我不回去。”裴莺赌气道,“你跟爹娘说,我不愿意嫁给那个章沐。” “你跟我回去,自己跟爹娘说。”裴泽大踏步走过去,黑着脸道,“你赖在人家家里算什么本事,你快出来,否则的话,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哈!” 他声音不大,却气场十足。 听的人心底直冒冷气。 “你快出去吧!”花朵不好意思出去见裴泽,小声道,“万一他再冲进来咋办?” 裴莺见好友关键时刻一点也不帮她,腾地起身,推门就走了出去,冲裴泽哭喊道:“你们就知道欺负我,逼着我嫁我不愿意嫁的人,我恨死你们了。” 裴泽冷着脸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就往外走。 花椒什么也没说,不声不响地跟了上去。 第82章 捆绑不成夫妻 裴莺挣扎不停。 试图摆脱裴泽铁钳般的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气急败坏道:“我自己能走,你放开我。” 他手上全是老茧。 攥得她手腕疼。 “你给我闭嘴,你是嫌不够丢人吗?”裴泽板着脸训斥道,“到家之前我不会放开你,你最好老实点。” 当年他走的时候,裴莺才七岁。 挺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怎么长着长着怎么成这样了…… 兄妹俩拉拉扯扯地走在前面。 花大旺和李氏则陪着花椒走在后面,李氏热情地拉着花椒的手,嘱咐道:“椒椒,以后空了,就常回来坐,你奶成天盼着你呢!” 他们家好久没吃肉了。 要是花椒多回几次娘家就好了。 花椒嘴角扯了扯,没吱声。 “就是啊椒椒,这里是你的娘家,没事你就回来。”花大旺望着走在前面的裴泽,笑道,“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 “一家人?”花椒实在听不下去了,索性停下脚步,坦然看着两人,“你俩说的话可当真?” “当然了,椒椒,我是你亲伯父,咱们当然是一家人了。”花大旺讪讪道,“椒椒,你不要怨我们卖了你,当年咱家穷,你娘走后,又遇到大旱,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才走了这一步,如今你也算是苦尽甘来,女婿也回来了,人长得好,对你也好,我们也就放心了,对得起你爹,也对得起你娘了。” 早知道裴泽能回来,还长得这么好。 他宁愿当初卖到裴家去的是花朵。 “好,既然你们把我当自家人,那就把我的户籍迁回花家来,如何?”花椒问道。 花大旺和李氏面面相觑。 片刻,花大旺勉强笑道:“那不行的,当初都签了文书了,咱们不能出尔反尔的……” 都这么多年了,谁愿意去惹这个乱子…… 更重要的,他们惹不起裴家啊! “我就知道,即便到了今天,我对你们来说,还是多余的。”花椒冷声道,“所以,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什么一家人的话,因为我不爱听,你们也做不到。” 赚了便宜还卖乖,看上人家裴泽就硬往上凑,没脸没皮的,什么玩意。 这样的娘家,她才不稀罕呢! 花大旺和李氏知趣地闭了嘴。 花椒快走几步,追上裴泽,裴莺也不再反抗,垂头丧气地被裴泽拽着往前走。 到了村口,花大旺突然喊住花椒:“椒椒,你娘现在在桐城,如果你想见她,就去找她……” 花椒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她才不去找那个顾氏呢! 路上,裴泽拽着裴莺,和颜悦色地问花椒:“你大伯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花椒不想跟他谈花家的事。 裴泽见她不想说,也不再问。 “我知道。”裴莺见花椒竟然不搭理她三哥,冷讽道,“花朵都告诉我了,说前几天他们村有人在桐城看到了你娘,你娘给人家做了填房,日子甭提多滋润了,只是他们是不会要你的。” “你闭嘴!”裴泽低吼道,“小姑娘家家的说话怎么这么刻薄?” “她要不要我,跟你有什么关系?”花椒冷笑道,“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自己就行,下次再跑了,我可不会再来找你的。” 她就知道花朵跟裴莺在一起,准没好事。 裴莺被两人怼得一时无话。 当着裴泽的面,她又不敢再说什么,气得干瞪眼。 裴泽见花椒在裴莺面前半点不肯吃亏,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再没吱声。 三人一路无言。 回到家的时候,都快半夜了。 裴春山一见裴莺,就气得要打她,吓得裴莺直往王氏怀里躲:“娘,救我!” “你敢动她一下我就跟你拼了。”王氏把裴莺护在身后,咬牙切齿地对裴春山道,“你要打,就先打死我吧!” 袁老太太也拄着拐杖从正房里走出来训裴春山:“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动不动就打,有你这么当爹了吗?” 花椒不声不响地去井边洗了把脸,进屋就上炕躺下,这一天闹的,太累了。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裴泽见他爹娘又要吵,不耐烦道,“洗洗睡了,散了吧!” 再闹下去,天都亮了。 昨晚他都没睡好…… 王氏不放心女儿,陪着她睡在了东厢房。 娘俩说一阵哭一阵的,闹腾了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 随后几天,谁也没提这事。 章家托人来问,裴春山便找裴泽商量,裴泽沉吟道:“捆绑不成夫妻,她不愿意还是算了吧!” 王氏也是这意思。 裴家以裴莺年龄太小,想再留她几年婉拒了章家。 对此,孟氏很是不高兴:“说起来裴家还不如咱们家呢,我倒要看看,他们家要找个什么样的女婿。” “不成说明没有缘分,你较这个劲干嘛?”章屠户不以为然道,“他们家爱找什么样的就找什么样的,咱们继续相看咱们的就是。” 冯氏听说此事,连说可惜。 说章家家境不错,再找这样的,不太好找。 花椒只是笑,并无发表任何意见。 进了五月,花椒终于物色到了心仪的房子,前面是店铺,后面是宅子,位置也不错,就在南市和北市中间的路口拐角处,唯一的缺点就是房租贵,一个月得五两银子。 冯氏吓得直咂舌。 一个劲地劝花椒:“这也太贵了,你还不如就在北市那边卖,然后再另外租个能住的房子就行,两边合起来连二两银子都用不了,五两银子也太贵了,能不能赚出来还是个问题,听说上一个租户就是嫌房租太贵,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店面和宅子合起来是方便点,但也贵啊!” 这宅子就在她家前面,她每天都路过这里,地脚好是好,就是房租太黑。 听说隔壁面馆都比这家便宜一两银子。 花椒仔仔细细地看了临街店面和后院的宅子,店面很大,差不多能放十几张桌子,厨房里有一排七八个锅灶,五六个人在里面忙碌也不会觉得拥挤,后院的宅子带着耳房,围住了方方正正的小院子,看上去很是温馨,是她梦想着家的样子。 这里跟逍遥茶楼属于一条街,离着也不远,而且还是十字路口拐角处,离码头也更近,甚至比她现在的铺子位置还要好,可见,房租贵有房租贵的道理。 更重要的是,她搬出来也顺理成章些。 花椒不顾冯氏的劝阻,当即拍板订了这房子。 只是让花椒想不到的是,这宅子的东家竟然是陆姝的母亲谢氏。 第83章 打虎亲兄弟 谢氏说这宅子是她的陪嫁。 包括逍遥茶楼也是。 “您可真是家大业大。”花椒由衷赞道。 她也好想当包租婆。 靠租金过日子简直不要太爽。 “什么家大业大,家里没有男人打点,只能靠嫁妆过日子,饿不死罢了。”谢氏淡淡道,“不像你,有这么个手艺,不靠男人也能活,一听是你要租我们房子,我是极愿意的,以后再想吃肘子就直接到这里来吃了。” 谢氏四十多岁,肤白,不是很美。 眉宇间自带一种淡淡的忧伤。 “那敢情好。”花椒笑,听她言语间似乎受过男人的伤,也就不再吱声,很是认真地签了文书,人家的家事她还是少知道点好,预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几乎是花椒的全部积蓄,为了租这个房子,她也算是背水一战了。 老李头和老林头也对这个宅子很满意。 卖完肉很自觉地过来收拾卫生,和了泥,把灶房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一番,花椒跑进跑出地去外面采买,锅碗瓢盆和桌椅什么的,都需要重新置办,从看房子到租房子,再到外出采买,只用了两天的时间。 余氏得知花椒搬了新店,也抱着孩子过来看,连声夸赞花椒能干,才卖了两个月的卤肉,就换大店了,看样子,还真是挺赚钱的。 “原来的店太小,我得来回跑,太不方便。”花椒笑道,“换了这个带宅子,既节省了时间,晚上也能卖,就能多赚点。” “对啊,我还跟赵全说,怎么这么贵的房租你还敢租,果然想得比我们长远。”余氏里里外外打量着这宅子,“怪不得贵呢,就是挺不错的,除了院子小点,还带着耳房,你跟老三住着也宽敞。” 花椒笑而不语。 裴泽这几天不在家,还不知道她换店面的事呢! 何况,裴泽在村里那边的海上养鱼,跑到这里来住干嘛? 正因为他来不了,她才想着到镇上来住呢! 想到这些日子,裴泽对她的体贴照顾,花椒又觉得心里一团乱,人心都是肉长的,其实她对裴泽也有些好感,只是她觉得裴泽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太多,而且他从来没有主动跟她谈及他外出那八年的事情,所以她就觉得裴泽对她的好,不过是父母之命罢了。 或许,他并非是真的喜欢她,他只是听从父母的安排。 这样想着,心里又有些绝然。 不行,无论如何她都要搬出裴家再说。 后晌回家的时候,柳氏和杨氏也在。 妯娌俩坐在院子里,很是亲热地跟王氏闲聊,这让花椒很是意外,她们不是扬言不再登这个门了吗?怎么又跑来了? 见花椒回来,杨氏率先开口笑道:“哎呀,咱们家的大老板回来了,弟妹在镇上开铺子,也不说一声,我们也好去给你贺喜。” 自从裴满跟着关六斤收粪,他们就不常去码头那边。 还是听别人说,花椒在那边开店,听说生意很是不错。 “小打小闹而已,就不劳二嫂了。”花椒一点都不想搭理她,自顾自地地去了井边洗手,抬腿进了自己屋,却不想王氏在外面喊她:“花椒,你出来一下,明儿你奶做寿,咱们商量商量菜。” “你们商量就行。”花椒累了一天,不想动。 裴泽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进来,进门就问:“娘,花椒回来了没有?” “刚回来,在屋里呢!”王氏见裴泽回来,嗔怪道,“你一走好几天,总算回来了,你不记得你奶寿辰了?” “记得记得,这不是赶回来了嘛!”裴泽走到井边洗手,柳氏笑道:“三叔的生意可是越做越大了,你大哥昨天去海边看了,说你雇了两个外地人帮你看鱼苗。” “不错,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裴泽不冷不热地答道,进屋取布巾擦了手,绕到花椒那边,见她躺在床上发呆,温声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我去接你,他们说你早走了。” “今天卖完得早。”花椒坐起来,把租铺子的事告诉了裴泽,裴泽放下布巾,抱胸站在炕前:“我听他们说了,也看过铺子了,还不错,以后就不用来回跑了,咱们隔几天回来一次就行。” 咱们? 花椒觉得有必要提醒他,那是她的店! “哎呀,你们两口子有什么话,就不能等到晚上再说。”杨氏在外面喊道,“老三,你们快出来,我们找你有事呢!” “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王氏起身把饭菜端了出来。 屋里太热。 这几天,晚上都是在院子里吃饭的。 裴春山在屋后砍柴,裴春花在屋里绣花,裴安去了裴春花家还没有回来。 王氏挨个喊了一嗓子,才总算把人喊了回来,袁老太太则拿了蒲团坐在地上,招呼两个孙媳妇吃饭,柳氏和杨氏扫了一眼饭桌,不约而同地说自己吃过了,王氏的晚饭永远都是菜粥糊糊,粗粮饼子,幸好是分家了。 花椒中午吃得腻,觉得吃点清淡的很是不错。 只是裴泽没吃几口就放了筷子。 趁着家里人都在,杨氏则说明了来意:“老三,你二哥最近一直在家里种地,现在地里的活都做完了,也没个正经营生,我就是想问问你,鱼塘那边还要不要人了,就让你二哥过去帮帮忙呗,用自家人总比用外人强。” 秦五爷小舅子抢了关六斤收粪的营生。 裴泽也随即没活干了,这几天地里的活做完了,整天在家里躺着,气得她整天骂他好吃懒做,听柳氏说,裴泽在海边雇了人,妯娌俩商量了一番,才过来找裴泽商量这事。 “就是,还有你大哥,也想去你鱼塘帮忙呢!”柳氏笑颜如花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嘛!” 花椒恍悟。 怪不得她们今儿心情这么好,原来是有求于裴泽。 “大嫂二嫂,现在我鱼塘那边不缺人。”裴泽坦然道,“并不需要我大哥二哥过去帮忙,我大哥二哥完全可以自己去镇上找活做。” 村里的人在农闲的时候,一般都会去码头那边扛包。 并非他不帮这个忙,而是他的确不需要人手。 妯娌俩对视一眼,杨氏清清嗓子道:“老三,你得罪了秦五爷,你觉得你大哥二哥还能在码头那边上工吗?” “就是,秦五爷可是记仇的。”柳氏附和道。 “大嫂别忘了,你娘家兄弟柳五也是秦五爷的人。”裴泽不冷不热道,“如果我大哥二哥去码头扛包,秦五爷不可能不给柳五这个面子的。” 第84章 各怀心思 裴泽的确跟秦五爷有过节。 但柳氏娘家兄弟柳五也的确是秦五爷的心腹,如果这点面子都不给,那柳五还在码头上混什么混? 柳氏一时无话。 她怂恿杨氏来找裴泽,其实就是想让裴润和裴满在鱼塘那边帮忙,顺便赚个三瓜俩枣的,离家近,地里的活也能帮衬上,鱼塘那边的活她都看见了,没什么难的,那两个年轻人就是划着船来回下网箱,反正比去码头那边扛包要简单许多。 现在是农闲的时候,码头那边扛包的人很多,听说价钱压得也很低。 扛两包才给一文钱。 跟着裴泽干就不一样了,裴泽应该不会亏待自家人的。 “老三,柳五是大嫂的兄弟,又不是我的兄弟,再说,你两个哥哥都去五爷手下扛包,你脸上也过不去不是。”杨氏还不死心,继续游说裴泽,“你让那两个人回去,让你大哥二哥去嘛!” “不行,你们的事自己想办法。”裴泽脸一沉,起身就回了屋。 杨氏撇嘴道:“说什么亲兄弟,到头来还没有外人亲。” “话也不能这样说,人家先来的,总不能把人家撵回去不是?”王氏自然向着自己的儿子,忙岔开话题,扭头对花椒道,“明天你奶六十五大寿,你姑他们全家来家里吃饭,待会儿你去找你奶要点钱,去镇上割点肉回来,咱们好做饭。” 袁老太太一听王氏让花椒跟她要钱,立刻道:“不用了,随便吃点就行,家里也不宽裕,我还做什么寿,这些日子买了农家肥,我手头哪有余钱买肉?” 哼哼,她过个寿辰还想从她手里扣钱? 门都没有! “奶,看您说的,咱们这么一大家子人哪能不给您做寿,不但要做,而且得好好做。”杨氏拉着袁老太太的手,亲昵道,“赶明儿我把家里所有的鸡蛋都拿过来给您做寿。” “好好好。”袁老太太连连点头,笑得脸上的皱纹似乎多了许多,“我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媳妇。” 柳氏笑笑,没吱声。 既然杨氏愿意在老太太面前讨喜,那就随便她好了。 反正她家又没有鸡蛋。 她还有两个孩子呢! 王氏又看花椒:“七爷去了西北,明天来不了,就咱们家的人,不用多割,割个两三斤就行。” “娘,明天我店里还有事,您让莺子跟我去镇上一趟。”花椒道,“我买好肉以后,让她捎回来,我晚上再回来。”新宅子那边还得收拾一天,她可没时间回来做饭。 “我不去。”裴莺当即回绝。 “那就没办法了,我回不来。”花椒也起身回了屋。 “娘,您看她……”裴莺很是委屈,嘟哝道,“她仗着我三哥对她好,就知道欺负我。” 她算是看明白了。 花椒就是个欺软怕硬的。 柳氏和杨氏对视一眼,没吱声。 啧啧,还没成亲圆房呢,就好上了? 王氏脸一沉,骂道:“你去一趟镇上怎么了?成天呆在家里算怎么回事?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跟着你三嫂去镇上拿肉。” “行了行了,我去就是了……”裴莺嘟哝道。 毕竟她的亲事她娘能做了主,她也不好太放肆。 柳氏和杨氏见裴泽进了屋再没出来,知道让老大老二去海边鱼塘的事没戏,心照不宣地起身出了门,路上,杨氏愤愤道:“我就知道老三不是个好说话的,他跟咱们不亲。” “离了章屠户不吃带毛猪,咱们还是另想办法吧,大不了在家里种地,横竖饿不死。”柳氏并不生气,叹道,“终究不是一个娘养的,当然不亲了,以后咱们也不必过问他们的事,昨天你大哥还说要帮着老三种地,还被我骂了一顿,据我所知,老三就把河滩那块地种上了,海边和山脚下那块地,根本就没种。” “人家又不指着种地过日子,许是也不稀罕那两块地。”杨氏撇嘴道,“大嫂你等着看,别看老三现在闹腾得欢,他迟早得出事,谁让他得罪了秦五爷呢!” 十里八乡谁不敬着五爷? 就老三吃了豹子胆,敢动手打五爷……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你倒是提醒我了,要是老大老二真的跟着老三做,人家秦五爷还以为咱们跟老三是一伙的呢,以后咱们去镇上什么的,秦五爷也拿咱们当对手的。”柳氏想了想,又道,“过两天我带你回趟娘家,咱们去找我兄弟,让我兄弟帮忙跟五爷说一声,不管五爷答应不答应,至少让他知道,咱们跟老三不是一伙的。” “还是大嫂聪明。”杨氏眼前一亮。 妯娌俩各怀心思地回了家。 裴润得知柳氏去找裴泽,很是生气:“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种我的地,去码头扛什么包,谁让你去找老三的?” “你光种地能养活我们娘仨吗?”柳氏一看裴润那老实巴交的样子就来气,“你知道不知道,日子过得穷,连你家里人都瞧不起你,人家老三根本就不想帮你。” “反正我不去。”裴润气得拿起斧头去院子里劈柴。 柳氏也气得够呛,跺脚道:“你不去也得去,这个家我说了算。” 裴满的反应跟裴润一样,睁大眼睛看着杨氏:“媳妇,扛包很累的,你为什么还要去我,我在家里陪着你不好吗?” 外面多乱啊! 连收个粪都有人抢,还不如在家里种地呢! “哼,你在家里不出去,让老娘喝西北风吗?”杨氏掐腰骂道,“我告诉你裴满,你要是不去镇上扛包,以后你甭想碰我,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屁的没有,还整天在家里睡懒觉,你怎么不去死!” “我去,我去还不成嘛!”裴满被骂得狗血喷头,无力抵抗。 屋里,裴泽取出一个钱袋给花椒:“明天我得去鱼塘那边,也没工夫去镇上,你就用这里面的钱去买肉,多割几斤,等后晌我去镇上接你,晚上你回来给我们做个红烧肉吃,顺便捎点糖块回来,做个甜口红烧肉吃。” “好,我知道了,明天晚上回来给你做红烧肉。”花椒接过来掂了掂,分量不轻,笑道,“明天后晌不用你去接我,我早点回来就是。” “我愿意去接你。”裴泽不容置疑道。 花椒耸耸肩,不再吱声。 就冲裴泽这个态度,她就愈发断定这肯定是个老司机。 要说他没有过女人,她绝对不信…… 第二天,花椒早早起来洗漱,准备出门。 裴莺却是个起床困难户,被王氏催了好几遍,才懒洋洋地起了身,裴安难得早起,见花椒和裴莺要出门,非要跟着去,花椒只得把裴安也领到了镇上。 第85章 一见钟情 新店面还没有完全收拾好。 老李头和老林头还在老铺子那边忙碌,裴莺知道花椒买肉一直都在从章屠户那边拿的,她不好意思跟着去,花椒知道她的心思,也没难为她,便领着她跟裴安去了老铺子那边,自己亲自去章屠户肉摊上买肉。 裴莺一看铺子这么小,也没进去。 在门口来来回回地徘徊着等花椒。 裴安则好奇地在跟老李头和老林头身边问:“这肉是要煮熟了卖吗?有人买吗?你们是我三嫂雇来的吗?” 老李头和老林头见这孩子生得虎头虎脑地很是可爱,忍俊不禁地一一作答。 这孩子还挺可爱的。 不一会儿,程深在门前下马,以为花椒站在店外,停下脚步打了个招呼:“花椒,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裴莺一回头。 愣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郎君,唇红齿白的,身着深灰色长袍,显得格外清秀儒雅,见他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裴莺腾地红了脸,盈盈上前道:“公子认识我三嫂?” “花椒是你三嫂?”程深颇感意外。 内心觉得受到了欺骗。 难不成花椒已经成亲了? “是的。”裴莺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咬唇道,“她,她是我三嫂。” 天哪,这个人比苏贤还要丰神俊朗。 她喜欢这样的人…… “你三哥,叫裴泽?”程深不动声色地问道。 “正是。”裴莺含羞带怯地答道。 程深再没吱声。 转身进了饺子馆。 他倒不是对花椒有什么想法,而是觉得她都成亲了,竟然还瞒着他……早知道她已经为人妇,他得避嫌啊! 想想也不对,毕竟她的发式没变。 还梳着未嫁少女的发簪,怎么就变成她的三嫂了呢? 难不成是未婚妻? 直到花椒买了肉回来,裴莺还没回过神来,花椒见她丢了魂一样,也没在意,催促道:“你快回去吧,家里急着做饭用呢!” “好,我这就回去。”裴莺难得没有跟花椒顶撞,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饺子馆,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才发现裴安没跟上来,又回来领裴安,裴安死活不走,非要跟花椒一起,裴莺无奈,只得自己先回去,一再嘱咐花椒:“三嫂,记得早点回来,我们在家等你。” 花椒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个情况……她没事吧? 老李头和老林头已经能独当一面,用不着花椒操心。 花椒便提着买好的五花肉,带着裴安去了新铺子那边。 裴安很是惊喜,东看看,西瞧瞧,问道:“三嫂,你要跟我三哥搬到这里来吗?” “你三哥不过来,我一个人住在这里。”花椒动手添柴烧火,准备泡茶,一忙就是一天,离了什么也离不了水,离不了茶,裴安则饶有兴趣道:“三嫂,那我搬过来跟你住吧,前几天三哥还跟爹商量,说要送我来镇上念书呢!” “好啊,如果你念书的话,就来我这里住。”花椒很是爽快地应道。 裴安这个小孩虽然贪玩,整天不在家。 但心眼还是挺好的,心思也细腻,也算是个小暖男。 “三嫂真好。”裴安雀跃。 “花椒,你为什么要骗我?”程深一步跨了进来,肃容道,“你嫁人了?” 他听见了,这个小孩也喊她三嫂。 “我嫁人不嫁人的,跟你有关系吗?”花椒顿觉莫名其妙。 心里暗忖,难道这个程深对她有意思? 她不是招桃花的体质吧? “跟我是没关系,但咱们总是朋友吧?”程深倚在门框,冷着脸道,“相识一场,我却不知你是有夫之妇,我觉得滑稽。” 上次裴泽在他面前跟花椒卿卿我我的。 他以为他们俩是未婚夫妻,哪知今日,小姑子和小叔子都喊三嫂,那说明什么,说明木已成舟,生米已成熟饭了呗! “不许跟我三嫂说话。”裴安挡在花椒面前,挺着胸脯道,“她是我三哥的媳妇,男女授受不亲,你离她远点。” 程深哭笑不得。 “可你也没问过啊!”花椒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地烧水,“难道我认识一个人,就要跑到他面前说,我嫁人还是没嫁人吗?” “这倒不必。”程深见她一脸坦然,又觉得是自己过分了些,轻咳道,“你搬到这里来,是为了避嫌吗?如果是的话,大可不必。” 花椒:“……” 这个人到底有多自恋啊! 锅里的水开了。 花椒取了茶壶倒茶,问道:“喝吗?” “喝。”程深撩袍坐下,翘着二郎腿道,“看来你在码头那边的确是赚到钱了,这间铺子很贵的,是谢员外家的产业,据我所知,逍遥楼那边也是。” “你知道得还不少。”花椒莞尔,给他倒茶。 都是读书人,程深给她的感觉是如沐春风。 不像苏贤,跟苏贤在一起,她觉得压抑,就像欠他钱一样。 “你三哥呢?”程深意味深长地问道。 “我三哥在海里养鱼。”裴安插话道,“他养了好多好多鱼。” 花椒只是笑。 程深握拳轻咳:“海里还能养鱼?真是闻所未闻。” 花椒没吱声。 她不想跟程深讨论裴泽的鱼塘。 两人沉默片刻,程深又道:“听说他揍了秦五爷,你们在这里开店,要小心点,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得罪了秦五爷,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谢谢你。”花椒点点头。 要她说,那个秦五爷就该揍。 程深喝了一杯茶,起身就走。 “程公子,我还能去找你写字吗?”花椒问道。 程深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当然能了,随时恭候。” 后晌,裴泽如约而至。 见裴安跟屁虫一样跟在花椒身后,顿觉好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你看着三嫂啊,要不然她就被人抢走了。”裴安煞有其事道,“你不在的时候,好几个男人来找三嫂说话呢!” 裴泽一脸深意地看花椒。 似乎在等着她的解释。 花椒不看他,领着裴安走在前面:“回家了,做红烧肉。” 她觉得没啥好解释的。 也不需要跟他解释。 第86章 红烧肉 花椒割了一大块五花肉来做这道红烧肉。 裴莺拒亲的事,并没有影响她跟章屠户之间的来往,章屠户破例给她从一大片猪肉上横着割了一刀,把上肋骨那块五花肉割给了她,这块五花肉肥瘦相间,足足有六层,花椒很是满意。 家里人多,王氏和裴春花在灶房忙着做饭。 柳氏和杨氏也在边上帮忙。 灶房里挤得满满的,烟熏火燎的。 娴姐儿和福娃在院子里你追我赶的疯跑,把鸡笼里的鸡都吓得四处乱蹿。 裴春山陪着关六斤在正房那边喝茶聊天,关茂关盛两兄弟在边上陪着袁老太太说话,裴润和裴满则坐在炕前的凳子上商量要不要去码头那边扛麻袋。 在屋里做饭太呛,花椒便让裴泽帮忙在院子里搭个灶,现在天气太热,要是在屋里做,那晚上都不用睡觉了,裴泽很是痛快地去外面找了石头,很快搭起了灶,又把屋里的锅搬出来放在灶口上,还主动抱柴烧火。 引得裴莺和裴安都过来看,在院子里做饭还是很稀奇的。 裴春花在灶房里烧火,见裴泽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地花椒做饭,揶揄道:“哎呀,老三什么时候也会做这些活了,大嫂,你还不赶紧让他们圆房,早圆房早抱孙子。” “唉,不是我不想让他们圆房,而是老三不想圆房……”王氏愁眉苦脸道,“他嫌花椒太小。” 偏偏她劝不了这个儿子。 愁死了! “都及笄了还小啊!”裴春花探头看了看花椒,不以为然道,“花椒虽然瘦点,但终究年龄到了,生养是没问题的,咱们莺子跟她差不了几天,不是也在说亲嘛!” “谁说不是呢!”王氏难得跟裴春花说心里话,“你也知道,我管不住老三的,这些年他不在我身边,我们娘俩生疏了好多。” “两人都在一个屋睡了,要是老三不要她,她也没法嫁人了。”柳氏小声对杨氏道,“除非老三心里有人了。” 裴泽在外面八年,又是血气方刚的年龄,长得也帅气,她不信他一个女人也碰不到。 “应该不能吧?”杨氏最是热衷这样的八卦,往柳氏面前凑了凑,“如果老三在外面有女人,那怎么不带回来?” “行了,你们不要乱说了,老三说了,他在外面没有女人。”王氏听了妯娌俩的议论,翻着白眼道,“快干活吧,天都黑了呢!”就知道乱嚼舌根。 妯娌俩知趣地闭了嘴。 花椒去井边洗了肉,用刀切成大块,让裴泽烧水焯五花肉,焯完水再清洗干净了,锅里放了少许菜籽油,嘱咐裴泽用小火,把沥干水的肉块倒进去,待煎到两面微黄,放入糖块,待糖块炒出糖色,再放入开水,加了香叶和少量的酱油,其实炖红烧肉最好用黄酒炖,但这里没有,只能用开水代替。 其实红烧肉放水后还有道重要的工序就是换成砂锅,用砂锅炖两个小时左右,收汁的时候再倒进铁锅,但眼下条件不允许,花椒只能用一口锅。 整个院子都弥漫着肉块诱人的香味。 娴姐儿福娃也顾不得玩,都不约而同地挤在锅边看。 裴泽眼睛不眨地看着她做饭,提醒道:“你不放盐吗?” “你不是要吃甜口的吗?”花椒看他,“甜口的不用放盐。” 裴泽微微颔首:“我看明白了,下次我做给你吃。” 花椒莞尔:“好。” 红烧肉炖的时间长,是最后上桌的。 色泽红润诱人,肥肉晶莹瘦肉绵软,上面还撒着翠绿的小葱花,可谓色香味俱全。 众人也顾不得说话了。 纷纷去夹红烧肉。 柳氏更是不停地往自家两个孩子碗里夹肉,她夹得飞快,跟抢一样,裴莺很是不满,刚想说什么,被王氏捣了一下,王氏瞪了她一眼:“吃你的饭。” 为了几块肉打起来,也不怕别人笑话。 裴莺只得闭了嘴。 杨氏也不满意柳氏护食,也一个劲地去夹红烧肉。 花椒夹了一块偏瘦的,尝了尝味道,便不再去碰那盘红烧肉,不得不说这次红烧肉做得很成功,并无焦色,花椒很是满意。 裴春花见妯娌俩跟抢一样去夹红烧肉,很是生气,索性端起盘子往袁老太太碗里倒:“娘,您过寿辰,多吃点。” 袁老太太吃得很是满意:“这个好烧肉做得好,连我都能咬动呢!” 男人那桌更是吃得欢。 一大盘红烧肉很快见了底。 关六斤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这肉怎么做的,也太好吃了,我活这么多年,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呢!” “这就是地道的红烧肉。”裴泽更是觉得好吃,展颜道,“你们算是有口福了,要不然,想吃这红烧肉,得去酒楼吃。” 他就知道,他的小姑娘做什么都能做好。 “跟着三嫂沾光了。”关茂吃得满嘴流油。 吃完红烧肉,众人才开始聊天,关六斤和关茂关盛最近闲赋在家,有些着急,便问裴泽:“老三,最近镇上有什么营生没有,我们总不能在家里呆着。” “姑父,我觉得你们这样打零工也不是办法,像关茂关盛还这么年轻,您得想办法学门手艺才是正事。”裴泽看了看关茂关盛两兄弟,提议道,“我在桐城认识几个朋友,他们有的做木匠,有的做泥匠,你们商量商量看,愿意学什么,我倒是可以送他们去桐城学艺。” “那不成,老三,他们都快说亲了,哪能去那么远的地方?”不等关六斤开口,裴春花嘴里嚼着红烧肉,插话道,“还不如扛包来钱快呢!” “扛包是力气活,哪有学门手艺来得好。”裴春山也觉得裴泽说得对,点头道,“学到手能用一辈子,合算。” “你们回去好好考虑。”裴泽淡淡道,“若同意,我就送你们去。” “三哥,我愿意去。”一向不爱说话的关盛忙道,“我想学木匠。” “你那个笨样还学木匠?”裴春花冷笑道,“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的好,忙了在家里种地,空了去码头扛包,将来一样能养活老婆孩子。” “你闭嘴吧,这事不用你插嘴。”关六斤对裴春花道,“我也觉得老三说得对,一门手艺用到老,就这么定了,老三你什么时候有空,就把他们送到桐城去,我实在是过够了被人撵来撵去的日子了。” 当着娘家人的面,裴春花不好跟关六斤吵架,愤愤地闭了嘴。 “我,我就不去了。”关茂挠挠头,看了看花椒,嘿嘿道,“我倒是想跟花椒学做菜,将来也开个店……” “行啊,你明天就去我店里帮忙吧!”花椒很是爽快地答应下来,关茂和关盛虽然是双胞胎,但性子却不一样,关茂开朗爱说话,关盛沉稳寡言,更重要的是,她跟关茂很合得来。 杨氏这才想起花椒是在镇上开店的,忙道:“弟妹,我也去。” 第87章 不合适 众人都看花椒。 不等花椒回答,裴泽率先开口,冷声道:“二嫂,花椒店里不缺人手。” “开店嘛,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无所谓的。”杨氏冲裴泽笑笑,眉眼弯弯地看着花椒,“咱们终究是一家人,你不要这么小气嘛!” “就是啊三弟妹,二弟妹好心好意地去帮你,你就让她去呗。”柳氏也帮腔道,“她还能要你多少工钱?再说了,自家人用起来总比外人用得放心不是?” “不劳大嫂操心了,我的店我说了算。”花椒平静道,“用什么人合适,我自己心里有数,我现在不缺人,就不劳烦二嫂了。” 她又不是开慈善的。 再说了,就是用人也不可能用杨氏那样的。 关茂会意,忙道:“三嫂,我不要工钱,我只是去学艺的。” 裴春花瞪了关茂一眼,傻子! 就算学艺,也得多少给点,哪有白做的。 杨氏没想到花椒拒绝得如此干脆,脸上有些挂不住,斜睨着裴泽,故意道:“看来,还是你跟关茂关系好,我这个二嫂终究是外人。” “知道就好。”裴莺忍不住插嘴。 其实她也想去花椒店里帮忙,只是还没开口而已。 既然她想去,她就不想让杨氏去。 “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吗?”杨氏啪地放下筷子,愤愤道,“我招你们惹你们了?” “好了,吃饭。”裴春花忙把筷子递到杨氏手里,安慰道,“你奶过生日,不要吵,也不要生气,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一个个的,真是吃饱了撑的。 裴满一个劲地冲杨氏递眼色,示意她不要说了。 杨氏更是生气,指着裴满的鼻子骂道:“裴满,你媳妇被人欺负,你屁都不敢放,我瞎了眼了看上你。” 她算是看明白了。 她这个男人,除了喜欢跟她在炕上腻歪,屁得不是,好吃懒做的东西! “老二媳妇,你这是说什么话?”王氏不乐意道,“这不是话赶话说起来了吗?花椒店里不缺人,你非得要去,这本身就是你先为难花椒的,莺子不过说了一句,你就说我们欺负你,谁欺负你了?” “哼,你当然向着你媳妇女儿了,我们在你眼里算什么?”杨氏索性摔了筷子,起身道,“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过得比你们好。” 说着,摔门走人。 娴姐儿和福娃吓得哇哇大哭。 柳氏一把把两个孩子揽到怀里:“不哭不哭,乖!” “媳妇,你等等我。”裴满也顾不上吃饭了,急急地下炕去追她。 关六斤微有醉意,同情地拍拍裴春山的肩膀:“不要放在心上,由他们去吧!” 裴春山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都说儿孙多了是福。 可现在看来,是福是祸还说不准呢! “怪我啊,都怪我!”袁老太太捶足顿胸道,“好端端地我过什么寿辰啊!” “娘,这怎么能怪您呢!”裴春花忙安慰道,“是小辈们不懂事,是他们不孝顺,是他们混蛋,跟您没关系!” 花椒:“……”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裴泽自顾自地喝茶,也没吱声。 两家人不欢而散。 待回了屋,裴泽安慰花椒:“今晚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该拒绝的就得拒绝,凡事以自己的想法为主,哪怕是错的。” “你放心,我对这些事情,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的。”花椒躺在炕上,仰头望着床帐,淡淡道,“三哥,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会永远都把你当亲人的。” 他没有喝酒。 身上始终有种清冽的草木香的味道,挺好闻的。 裴泽会意。 沉默良久才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因为我们不合适。”花椒从容道,“我说过,我想自己选择男人,而不是被动地接受一个男人。” “其实你可以选择我!”裴泽走到她炕边,低头俯视着她,认真道,“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你,因为你要的,我都能给你。”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 她之所以跟他别扭着,并不是因为她讨厌他这个人。 而是她不想接受她是被买来的这个事实,她只是想摆脱她的现状。 “我要自由,你能给我吗?”花椒仰脸望着他。 跟裴泽说话最大的好处就是,他能听懂并且能领悟她的意思。 没有鸡同鸭讲的既视感。 “你已经自由了。”裴泽抱着胳膊道,“你知道,如果我坚持要跟你成亲圆房,你早就是我媳妇了,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尊重你的意思,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勉强你。” 她原本就是他的媳妇。 成亲圆房是顺理成章的事,因为他坚信,没有人比他更有耐心。 “谢谢!”花椒蒙头睡觉。 裴泽望着用棉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摇摇头,回了自己炕上,听着她香甜的呼吸声,有些忍俊不禁,她倒是个没心没肺的。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下炕,轻手轻脚地走到她炕前,拉开床帐,借着窗外的月色,静静地看她宁静甜美的睡颜,他原本以为他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他会孤老一生……可不曾想,上天让他遇到了她,这么鲜活这么明亮的她,他内心沉寂的死灰竟然如此轻易地被她点燃,而且越烧越旺…… 他渴望得到她,更渴望得到她的心。 偏偏这个小姑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接受他,也不肯跟他沟通,他真的是拿她没有办法,他也从来不知道女人可以如此的倔强…… 尽管裴春花把父子三人臭骂了一场,说他们不中用,不听她的话。 但关茂还是颠颠地去了花椒店里帮忙,去了才知道花椒的铺子这么大,目瞪口呆道:“花椒,这么大的铺子租金肯定贵,万一赔了咋办?” “呸呸呸,说点吉利话行不?”花椒白了他一眼,关茂吐了吐舌头,打了自己的脸一下,“说错话了,你罚我吃一盘红烧肉,吃不完不准走。” “想得美!”花椒噗嗤一笑,把老李头和老林头喊过来,给他们介绍了关茂,简单地开了个小会,分了分工,关茂负责采买和上菜,老李头和老林头负责在灶房里忙,她负责研究菜谱和收账。 至于工钱,三人都是一样。 关茂大喜,当即拍拍胸脯:“你放心,以后我就跟着你干了。” 只要他能时时吃到红烧肉就行。 话音刚落,就见裴莺盈盈走进来,笑颜如花道:“花椒,我在家闲着没事,以后我也来帮你,我不要工钱的。” 花椒顿觉惊悚。 莫非裴莺因为上次的事,精神受了刺激,变成了神经病? 第88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搬了新店,灶房宽敞,锅灶也多。 除了原来的卤肉,花椒又做了几样解腻的小菜。 海菜冻,猪皮冻,土豆粉和腌黄瓜,辣白菜,萝卜头,这几样都是她爱吃的。 因为爱吃也会做,而且极为拿手。 海菜冻是她跟裴莺在海边捡的蓬子菜,蓬子菜味道鲜美,吃起来顺滑可口,焯水后,放在锅里一直熬制成汤,过滤后的汤汁呈浅褐色,遇冷凝固成块,大蒜捣碎,放点小芫荽,调点酱油汁拌匀即可,吃起来很是爽口。 猪皮冻和土豆粉大致也是一样的做法。 唯一的不同就是猪蹄冻是荤菜,成本也高一些。 腌黄瓜和辣白菜更是简单,放盐逼出水分,用辣椒油一拌,再把苹果梨捣碎放进去,萝卜头多了一道工序,用盐腌制后,再晾晒半天,待表面晒干以后,再放入调料拌匀,吃起来很是清脆可口,她坚信那些人吃了还想吃。 猪皮冻是五文钱一碟,海菜冻和土豆粉是两文钱一碟,剩下的小菜都是一文钱一碟。 其实她还爱吃凉皮,只是前世没有做过,尝试了几次都做的不劲道而且易碎,只得暂时放弃,等有时间再好好琢磨琢磨,保准能大卖。 由于晚上不回村,花椒都是头天准备好食材,天不亮就开始熬制各种冻粉,天气热,又没有冰箱,她每天都现熬现做,宁可不够卖的,也不能剩下。 哪知一连三天,她的小菜每天都在晌午的时候就被抢购一空,竟然卖不到晚上。 食客们都说这些小菜比卤肉还好吃。 关茂建议花椒多做点:“生意都这么火爆了,以后每样菜都双倍准备吧,你看,都不够卖的。” 每次他只能眼巴巴地端到桌子上,不能吃,很是煎熬。 偶尔在灶房偷吃一两根萝卜条,都被老林头训斥,说吃肉可以,小菜绝对不能偷吃。 花椒觉得新店刚开始搞点饥饿营销也不错,正色道:“咱们主要是卖肉,不是卖小菜,就是让他们知道,来晚了就没有了。” 反正主动权在她手里,实在是缺货,她再多做点就是。 她又不是跟钱有仇。 关茂耸耸肩,表示不理解。 老李头和老林头则觉得花椒太累,建议她再找个人来专门做小菜。 裴泽去桐城送关盛学木匠,现在还没有回来,要不然,他们就把这事告诉裴泽了,在他们眼里,这个店是花椒的,也是裴泽的。 说到底,裴泽才是他们的主子。 现在店里的人看着不少,实际上他们两个在灶房里做卤肉就忙得不可开交,关茂也是闲不住,上完菜还要收拾桌子洗碗什么的,至于裴莺,她每天几乎都去海边溜达着捡蓬子菜,捡完一篮子回来就坐在院子里绣花,然后到了后晌就跟关茂相跟着回家。 一天下来,裴莺也没干多少活,但她终究是东家的小姑子,又不要工钱,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花椒因为住在这里,要做的事就更多了。 晚上睡得晚,早上起得也早,三天下来,就连关茂也觉得她瘦了一圈,还调侃她赚钱不要命了。 花椒也觉得有些吃不消,想找个可靠的帮手来帮做小菜。 她首先想到是冯氏。 冯氏在老铺子那边帮忙,干活很是认真细致,人也实诚,也好相处。 她很喜欢冯氏。 手头宽裕后,给冯氏送去二两银子做工钱,冯氏死活不要,说帮忙就是帮忙,哪能要钱。 花椒没办法,只得送了些猪肉给她,还给她买了块衣料。 冯氏勉强受了,还埋怨花椒拿她当外人。 如今花椒开了新店,正式请冯氏过来做工,她应该能答应的。 前几天花椒就听说冯氏的女儿已经带着孩子回了婆家,现在就剩下冯氏一个人在家里给汪荣做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冯氏好几天都没来店里,花椒这几天也忙得没顾上去看她。 后晌,趁着没到饭点,花椒便去了冯氏家找她。 冯氏在家。 一个人坐在炕上发呆,表情很是抑郁。 连花椒进来,她都没有察觉,待认出是花椒,冯氏忙转过身去,哽咽道:“你不在店里忙,你来做什么?” “表姑,你怎么了?”花椒吓了一大跳,“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冯氏摇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我就是有些不舒服,你快回去吧,别耽误了你店里的事。” “表姑,我陪你去看看大夫吧!”花椒依着炕边坐下来,去抓她的手,惊讶她的手冰凉,脸上也没有血色,几天不见,原本风韵犹存的冯氏竟然憔悴成了这幅模样,冯氏摇摇头,“大夫治不了我的病……” “表姑,表姑父什么时候回来?”花椒猜他们两口子吵架了。 果然,冯氏半晌没吱声,沉默良久才道:“你不要提他,他死活的跟我没关系。” 花椒这才松了口气,安慰道:“表姑,您别伤心了,有什么事您跟我说说,就算我帮不到您,您心里也会好受些不是?” “他在外面有人了……”冯氏眼里又有了泪,捂脸道,“他有人了,瞒住我就好,为什么不藏好,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花椒心里一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苍白无力地安慰道:“表姑,兴许是您弄错了,姑父不是那样的人……” 汪荣在她心目中是那种很豪爽的男人。 对冯氏也好,除了喝醉酒喜欢跟鸡说话,也没什么别的不良嗜好。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跟他几十年了,都没看透他,何况是你。”冯氏苦笑,穿鞋下炕,取了梳子梳了梳头,叹道,“你随我来,我带你去看看,省得以后所有人都指责我是个悍妇……” 两人出了门,七拐八拐地去了南市对面的一片民房,进了其中一个胡同,冯氏指着门口有棵梧桐树的第二家,对花椒道:“你信不信你表姑父现在就在里面陪着那个贱人,你陪我进去,我倒要看看,汪荣到底要怎样……” “表姑,您先别冲动。”花椒拦住她,劝道,“万一事情不是您想得那样,岂不是白白伤了夫妻感情。” 冯氏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大门响了一下。 花椒一把拉过她,躲到了树后。 第89章 外室 从院子里出来的不止汪荣,还有冯氏的婆婆杨老太太。 杨老太太环顾了一下四下里,才开口道:“阿荣,这闺女挺不错的,你好好寻思寻思,这事先瞒着冯氏,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实在瞒不住了再说。”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当娘的不能不管。 “就怕我爹回来怨咱们。”汪荣把门带好,叹道,“如果冯氏一闹腾,这事怕是成不了。” 冯氏不愿意他纳妾。 那他又是真的想要儿子,也很为难。 “到时候再说吧!”杨老太太也跟着叹了一声,“阿荣,你不用顾忌你爹,如果你真的有了儿子,他还能揍你不成,咱们这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汪荣点点头:“好,我听娘的。” 母子俩远去。 冯氏站在树后,早已经泪流满面,开始她以为是汪荣出来偷腥,却不想竟然是婆婆一手安排的,而且还不怕她知道……花椒心里也是一团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紧紧搀住冯氏的胳膊:“表姑,您想开些……” 她是接受不了二奶的。 但这是古代,甚至按律法和风俗来讲,冯氏年过四十无子,汪荣纳个妾也没人说闲话的…… “咱们走吧!”冯氏擦擦眼泪,苦笑道,“千防万防,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快到胡同的时候,冯氏突然停下脚步往回走,花椒会意,一把拉住她,劝道:“表姑,这事如果闹开了,就无法收拾了,咱们还是再想别的办法吧!” 就算打跑了小三,还有小四。 她觉得关键的问题不是在小三身上,而是得从汪荣那里下手。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只是去看看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冯氏不由分说地上前敲门。 花椒唯恐两人打起来,也忙跟了过去。 半晌,一个怯生生的女声在门里传来:“谁?” “过路的,讨口水喝。”冯氏木然答道。 门开了。 一个青衣女子出现在门口,警惕地看了看花椒和冯氏,操着一口外地口音,客套道:“进来吧!” 女子约莫二十多岁,腰肢纤细。 不是很漂亮,但眉眼很是耐看。 两人跟着她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 墙边有个葡萄架,架下石桌上还放着一个绣棚,桌子放了两个茶碗,茶碗里的水还冒着热气,青衣女子把残茶倒了,重新给两人倒了两杯:“请坐。” 冯氏和花椒坐下来。 “姑娘新来的吧?”冯氏忍着怒气端起茶碗,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听口音是西北那边的。” “正是,大姐好耳力。”青衣女子低头答道,“家乡战乱,小女前来投奔亲戚,哪知亲戚早在几年前去世,小女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冯氏看花椒,花椒冲她摇摇头,冯氏深吸一口气,重重地把茶碗放在石桌上:“原来如此,谢谢你的茶,告辞!” 青衣女子微愣。 她们都没喝…… 待出了胡同,冯氏才幽幽道:“你看见了,比我年轻,比我好看……” “表姑,我觉得事情没有你想得这么糟。”花椒沉吟道,“你刚才也听见了,表姑父并没有答应的。” “他那个人啊,我最是了解,光我知道的,这是他第三次来看她了,这绝对是同意了。”冯氏低头擦了擦眼泪,“再加上有他娘撑腰,他能放着这么大一个美人不要,他傻吗?” “表姑,你现在有四种选择。”花椒很是认真地看着冯氏,“第一,你再要个孩子,第二,你接受那个女人,第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顺其自然,第四,不想要孩子,也拒绝那个女人进门,和离。” 有句话她没好意思说。 如果是她的话,那就和离。 即便她想要个孩子,那也绝对不是为了挽留男人而要的。 冯氏像是第一次见花椒一样打量着她,笑着摇摇头:“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么多选择。” “你无论选择哪一种,都不要折磨自己。”花椒正色道,“因为这些原本都不是你的错。” 没有儿子,要怪也怪男人。 关女人屁事!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地到了冯氏家门口。 汪荣已经回来了。 习惯性地把渔网放在了门口。 “花椒,谢谢你陪我,我回去好好想想再说。”冯氏看了看湿漉漉的渔网,勉强笑笑,“你快回去忙吧,我知道你生意很好的。” “我空了再去看您。”花椒也知道汪荣在家,没跟着进去。 杨老太太也在。 见冯氏回来,不冷不热道:“你去哪里了?阿荣回来也没口热乎饭吃。” “出去走了走。”冯氏扭头看汪荣,“刚刚我在镇西那边看到你们了,喊你你不答应,我以为认错了人,你们去哪里干嘛?” “我们去济仁堂问你爹什么时候回来。”杨老太太抢先答道,“他都走了快一个月了也没有消息,我和阿荣都很着急。” 汪荣也跟着附和道:“听说最近西北那边挺乱的,我们担心爹。” “那他们没说爹什么时候回来?”冯氏不动声色地问道。 “他们也不知道。”汪荣心虚地不看冯氏,支支吾吾道,“掌柜的说再等等。” 冯氏看了他一眼,转身去了灶房做饭。 杨老太太也跟了过去,有意无意地跟冯氏搭话:“媳妇,我刚刚去济仁堂的时候,碰见了白老夫人,白老夫人让你有空去找她,她想给你把把脉,你知道白老夫人的医术不在掌柜的之下。” “好,我空了再去。”冯氏很是平静地答应。 白老夫人最是擅长妇人之症。 她知道婆婆的意思。 店里客满为患。 关茂忙得满头大汗,见花椒回来,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我的姑奶奶,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真的要疯了。” 说着,又拉着花椒去了边上,指了指在窗边坐着的那两个人,小声道:“那两个男人点名要咱们店的小菜,我说没有了,他们不肯走,你说怎么办?我担心他们是来砸场子的!” 花椒看了两人一眼,抬腿就往灶间走:“你让他们等着,我这就去做。” 第90章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早上做的小凉菜已经卖完。 连原材料都没剩下。 花椒便从关茂买来他们吃的菜里取了个两个土豆,还有一把小油菜,做了炝拌土豆和蒜蓉小油菜让关茂端了上去,炝拌土豆丝放了点胡萝卜丝,用芝麻油拌了,味道清脆可口,吃起来不比荤菜差,蒜蓉小油菜里面放了点番椒,白的蒜,绿的叶子,红色的辣椒,很是赏心悦目。 两个菜各拌了小半盘。 如果卖不了的话,刚好当他们这几个人的晚餐。 哪知那两个男人却不买账,非要吃晌午卖的那个猪皮冻。 “两位客官,对不住了,猪皮冻我们都是限量供应的,已经卖完了。”花椒好脾气地解释道,“两位想吃的话,明天早点过来就行。” 猪皮冻需要熬制一个多时辰。 现做的话,根本来不及。 “对对对,我们晚上不卖猪皮冻。”关茂也在边上附和道,“这都是我们东家特意给你们单做的,两位慢用。” “哼,开饭馆的还怕大肚汉不成?”其中一个身穿锦衣的男人冷笑道,“老子过来吃个猪皮冻都没有,还开什么饭馆?干脆关门得了。” “就是,也不看看我们容爷是谁,容爷来你们店吃饭,算是给你们脸面。”另一个黑衣男子指指外面道,“你出去打听打听,这条街上有哪个店敢不给我们容爷面子?” “两位客官,并非我不给你们脸面,而是我这菜馆里的小菜并没有固定的菜谱,完全是根据食材来的。”花椒心里明了,面上笑盈盈道,“所以今天晚上的小菜就是这两样,您看,其他桌上也是呢!” 心里暗忖,他们莫不是不想给钱吧? “小姑娘,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若满足不了我们容爷,你以为你这店能开下去吗?”黑衣男子边说边拿起筷子夹着那盘土豆丝吃了一气,又抬头看着花椒,咄咄逼人道,“至于该怎么做,你明白吧?” “花椒,我看他们想吃霸王餐。”关茂小声提醒花椒。 只是他的声音有些大。 店里的食客都听到了,纷纷抬头看两人。 “不会吧?”花椒一脸无辜地看着两人,故作惊讶道,“两位公子相貌堂堂,风度翩翩,丰神俊朗的,一看就是富家子弟,也能做这等禽兽不如的事?” 关茂差点笑喷。 极力忍着笑,挠挠头道:“东家说得对,是,是我说错话了,这等混账之事,两位公子才不会做呢!” “容某行的端,坐的正,岂会做这样的事?”那个被称容爷的男子气得涨红了脸,猛地拍了下桌子,对黑衣男子道,“黑三,付账!” 关茂扫了一眼桌上的盘子,很快报出了菜价:“猪头肉三十文一盘,肘子两个一百文,两碟小菜……” 小菜是新做的,之前没卖过,关茂看花椒,花椒道:“两碟小菜一共两文钱。” “容爷,您二位的菜钱一共是一百三十二文。”关茂迅速报出菜价。 黑三眨眨眼睛,扭头看着自家主子,为难道:“爷,小人没带钱……” 他们来镇上,无论吃饭还是喝茶,都不拿钱的啊…… 众人一阵唏嘘。 两人没带钱还敢进店吃饭……看样子真的是来吃霸王餐! 众目睽睽之下,容爷面子有些挂不住,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扔到桌子上:“这个总够了吧?” 花椒示意关茂收起玉佩,淡淡道:“容公子记得早点来赎玉佩,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怕保管不好。” 容爷脸一沉,扬长而去。 “你,你们……”黑三指了指关茂和花椒,“你们倒霉了吧!” 关茂皱眉:“花椒,还是再找个人帮你做小菜吧!” “就是有猪皮冻,他们还会用别的理由来闹的。”花椒坦然道,其中一个食客小声提醒花椒:“姑娘不认识他们是谁吗?” “他们是谁?”花椒好奇地问道。 “那个容爷就是秦五爷的小舅子啊!”那食客道,“他们在这条街上到处收保护费呢,尤其是那些大酒楼,都得跟他们搞好关系,否则,他们就各种理由为难商家,听说大部分商家都给了呢!” 花椒恍悟。 原来如此。 “什么?你说他就是秦五爷的那个小舅子?”关茂立刻追出去,黑着脸道,“哼,狗仗人势的东西,下次他再来店里,我要好好跟他论道论道,他凭什么不让我们在镇上收粪?留着他自己吃吗?” 众人一阵哄笑。 裴泽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见关茂气愤填膺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三哥你可回来了。”关茂越想越生气,便把刚才秦五爷小舅子来店里闹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裴泽,裴泽扭头对花椒道,“不用给他保护费,如果他跟你要,你就让他找我。” “好。”花椒点点头,又问道,“你吃饭了吗?” “没呢!”裴泽大踏步去了院子井边洗了手,“有什么饭尽管端上来,我饿了。” 关茂忙着招呼客人。 花椒便去灶房给他切了一盘猪头肉,盛了一碗米饭,连同剩下的那些凉菜都给他端了过去,店里人多,裴泽不声不响地端着去了一个角落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赞道:“这两个小菜拌的真是好吃,你需要什么食材尽管跟我说,我保证能给你弄到。” 他发现无论什么菜到了花椒手里,她总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而且还都是他喜欢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世间所有的食材都放到她面前,然后再陪她做出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这一定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花椒笑笑,没吱声,抬腿去了灶房帮忙。 片刻,黑三去而复返。 带了四五个人吆三喝四地来赎容爷的玉佩,关茂黑着脸收了钱,把玉佩递给了黑三,黑三接过玉佩,冷笑道:“小子,以后爷来了,不要哭丧着脸,要笑,爷高兴了,会好好赏你的。” “笑一个,笑一个。”众人起哄。 关茂原本就厌恶容爷,见黑三如此出言不逊,气得脸通红:“哼,我哭笑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这里是饭馆不是卖笑的地方,你们想买笑就去常春苑,以后出门记得带银子。” “兄弟们,看到了吗?这厮瞧不起咱们容爷!”黑三表情阴霾地指着关茂,一字一顿道,“给我狠狠地揍,揍得他给咱们磕头为止。” 话音刚落,角落那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我看谁敢!” 第91章 为难 黑三扭头看裴泽。 裴泽正坐在角落里吃饭,气定神闲地看着众人,沉声道:“不想挨揍的,赶紧滚!” 其实他一点都不想跟这些人打架。 但他们搅了他吃饭的好心情,让他很是不爽。 “哎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在容爷的地盘上,还敢有人说这样的大话!”黑三不认识裴泽,见他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威胁他们,冷笑道,“有种别走,待我收拾了这个小白脸,再跟你算账,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不服我们容爷。” 话音刚落,他只觉得腿弯一麻,接着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额头磕到了桌脚上,疼得他哎呀哎呀地乱叫,众人忙纷纷上前搀扶:“黑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屋里有人使诈……”黑三捂着额头,斜睨了一眼裴泽,咬牙切齿道,“走,快扶我出去!” 娘的,那个男人绝对有问题。 偏偏他不敢上前质问。 待众人出了菜馆,其中一个小弟悄声道:“黑哥,我认识这个男人,他是七里香菜馆东家的男人,原先在码头那边的店门口揍过徐大,就是在码头打过五爷的那个裴泽。” “什么?打过五爷的那个男人就是他?”黑三很是吃惊,呲牙咧嘴地问道,“你们不是说,那个男人是青龙寨的土匪吗?怎么会是这个人?” 这个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土匪啊! “就是他……”那个小弟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菜馆,拉着黑三走到一边道,“兄弟们原本想去找他算账,给五爷报仇,五爷硬是不让,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不让声张此事,所以这事兄弟们也没往外说,加上五爷最近身体抱恙,这事就这么搁下了。” 听说前几天秦五爷回家的时候,马车突然失控跌进了沟里,把胳膊都摔断了。 秦五爷自顾不暇,暂时也顾不上收拾裴泽。 黑三恍悟。 揉揉额头道:“那咱们也不跟他一般见识,等着让五爷收拾他。” 五爷手段阴狠毒辣。 哼哼,够他喝一壶的了。 瞧着黑三他们落荒而逃,关茂差点乐疯,拍着桌子大笑:“三哥,还是你厉害,隔那么远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呗!” 裴泽放下筷子,淡淡道:“你学不会的。” 关茂讪讪笑,便问关盛的事,裴泽又道:“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就是,待他学成回来,就能独当一面。” “那就好。”关茂眼前一亮,“我弟性子沉稳,毕竟适合做个手艺人。” “他这一点比你强。”裴泽表示赞同。 关茂只是笑。 花椒站在灶房门口,目睹裴泽用花盆里的鹅卵石打黑三的那一幕,什么也没说,不声不响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鹅卵石放回了原处,她知道他的身手,并不感到奇怪。 见天色不早了,便让关茂先回去。 裴莺今天没来店里,关茂说王氏不让她来的。 花椒也没问具体缘由。 她也不想知道。 待送走食客,菜馆打了烊。 裴泽似乎并没有走的意思,依然坐在那里跟老李头和老林头闲聊,茶过三巡,三人侃侃而谈,还没有散的意思,花椒有些为难,他今晚是打算住在这里吗? 后院虽然房间多,但她就收拾了她住的这一间。 被褥就一套…… 前几天,她给了王氏五两银子,说是这两个月以来店里赚的,王氏不明就里,很是高兴地接了,才答应她不用来回跑,忙的时候就住在店里,有空再回来住。 当时裴泽也在。 他什么都没说。 但她却知道,他明白她的意思,她也算是给自己赎身了……她应该不会再回裴家了。 至于户籍,她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它。 只能顺其自然了。 花椒一边在井边洗漱,一边胡思乱想,既然他知道她的意思,那他就更不能跟她走得这么近了吧? 老李头和老林头聊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裴泽很是勤快地端了茶具到井边清洗,洗完又端到桌子上,关了门,大踏步地进了屋,花椒刚铺了褥子,见他进来,尴尬道:“三哥,你还是去茗香楼吧,你在这里真的不合适。”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不放心,快休息吧!”裴泽很是自然地脱鞋上炕,面无表情道,“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在一起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大门被敲得梆梆响。 “花椒,花椒,开门!”外面有人喊道。 “好像是表姑父!”花椒扭头看着裴泽,皱眉道,“这么晚了,他来干嘛?” “你在屋里呆着,我出去看看。”裴泽不慌不忙地穿鞋下炕,打开店门,汪荣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见开门的是裴泽,忙问道:“老三,你表姑来过吗?” “没有啊!”裴泽蹙眉,“怎么了?” “你表姑不见了!”汪荣焦急道,“她吃饭的时候还好好地,转眼工夫就不知去哪里了,我已经找了小半个时辰了,后晌花椒跟她在一起,我就是想问问花椒,她们说什么了,去哪里了,这深更半夜的,怪吓人的。” “你先不要着急,我去问花椒。”裴泽转身回了屋里,把冯氏离家出走的消息告诉了花椒,花椒吓了一大跳,忙跑出去问汪荣:“表姑走的时候没说什么吗?她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什么也没说。”汪荣摇摇头,叹道,“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了,你们说说,这不是莫名其妙嘛!” “表姑父,并非是表姑莫名其妙,而且她带我去看过那个女人了。”花椒索性说出了实情,冷声道,“表姑父我一直敬重您是我的长辈,也不愿意对您的私事评头论足,但这件事情,的确是您做错了,您养外室也好,纳妾也罢,先斩后奏是不对的。” “原来她是为了这事……”汪荣当场愣住了,喃喃道,“我没有先斩后奏,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 “这些事以后再说,先找人要紧。”裴泽总算弄明白了怎么回事,拿起锁子锁了门,很快做出安排:“姑父你现在回去多喊几个人出来,咱们先去海边找。” 花椒只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难道冯氏要寻短见? 不会吧? 第92章 走夜路 白日里喧闹的码头在寂静的夜里也沉寂下来。 除了岸边那两排瓦房里有值夜的人来回走动,海边更是空无一人,只听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偶尔有海鸟从身边掠过,转眼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月上中天,星光惨淡。 汪荣带着人沿着北市往北找,裴泽和花椒则顺着海边一路往南,花椒一路小跑着在沙滩上大喊着表姑,裴泽也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海面上没有一艘船,沙滩上也空荡荡地,越走礁石越少,只有海风在防风林树梢上盘旋呜咽。 花椒跑了一气就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放慢了脚步。 裴泽很快气定神闲地到了跟前,见她满头大汗,头发凌乱,很是狼狈,沉声道:“你放心,表姑没事的,她最多是心情不好,出来走走。” “可是这么晚了……”花椒擦了擦额头的汗,忧心道,“万一她想不开,再寻了短见,那我,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她明明知道冯氏受了打击。 却也没有好好安慰她,反而残忍地让她做选择题,但她忘记了,冯氏是古代女子,无论哪种选择都不是她能轻易接受的。 “这跟你没关系,不要想太多。”裴泽掏出帕子递给她,安慰道,“表姑性子太过倔强,这样的事早晚会发生,她不明白熊掌和鱼翅不可兼得的道理,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个局面。” “你的意思是,她应该欢欢喜喜地接受那个女人?”花椒随手接过帕子,擦了擦汗,擦完才意识到这是他随身带的帕子,心里多少有些尴尬,找了处水湾,洗了洗手帕,拧干递给他,裴泽低头看了看她,“你先拿着吧!” 花椒只得把手帕缠在手腕上,见他不回答,边走边问道,“是不是你们男人都觉得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你误会了,我就不是这样的人。”裴泽轻咳道,“你还往前走吗?” “前面怎么了?”花椒这才发现前面是入海口,有一道十几米宽的河面挡在两人面前,明晃晃地像镜子一样,花椒突然明白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沿着海边走来镇上近,村里人却依然走山路的原因,有这条河在,他们还是得绕回山路上去。 “过了这个河,就是桐花村了,你要不要回村看看?”裴泽指了指河边的小路,从这条小路过去就是虎啸岗,花椒点头道:“回村看看吧,兴许表姑回村了。” 两人沿着河边的小路一路往西,很快到了虎啸岗那边的山路上,四下里树影幢幢,暗影重重,想到那天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花椒依然有些心有余悸,紧紧跟在裴泽身后,天哪,深更半夜的,走这样的山路,也太吓人了…… “怎么?害怕了?”裴泽感觉到了她的紧张,眸底有了笑意,“你放心,这个时辰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比白天还要安全呢!” “你有身手,当然不怕的。”花椒低头走路,索性不去看周围深不可见的林子,裴泽笑:“那你更不应该害怕了,即便有什么,我也不会扔下你不管不是?” “这倒也是。”花椒随手扯了一根山草放在手里把玩,路过虎啸岗的时候,裴泽突然停下脚步,花椒又差点撞在他身上,只见裴泽抬手指着虎啸岗那边:“你看那里……” 花椒忙扭头看,只见虎啸岗那边蓝光闪闪的,就像是无数萤火虫在那边飞舞一样,甚至还有些蓝光在林间跳跃翻滚,这就是十里八乡传言的鬼火…… “害怕吗?”裴泽问道。 “不害怕。”花椒摇头,从善如流道,“那些发光的应该是些菌类,这些菌类体内含有荧光素,它们喜欢吸附在大树上,白天不起眼,在晴朗无风的夜里,往往会发出这种淡蓝色的光芒,这不奇怪的。” 裴泽:“……” 他以为她会吓得往他怀里躲呢…… 冯氏家里锁着门,压根就没回家。 裴泽的意思是让花椒回家歇息,他一个人去镇上跟汪荣会合,花椒不肯,非要跟他一起去,裴泽只好依她,带着她去海边坐船,海湾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搭建了两间瓦房,里面亮着灯,待两人走近,一个睡眼朦胧的年轻人走出来,见是裴泽,颇感意外道:“东家,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说着,又冲花椒抱了抱拳,毕恭毕敬地喊道:“嫂子也来了。” 嫂子? 花椒听着一点也不顺耳,胡乱应了一声:“辛苦你们了。” 谁是他嫂子…… 他背光而立,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但他身材魁梧高大,体格矫健,花椒看不出到底是老李头还是老林头的儿子。 “我有点事要去镇上。”裴泽解了绳索,率先跳上船,把手伸给花椒,把她拽了上来,点了点船桨,木船很快离了海湾,花椒指了指岸边的房子问道:“什么时候盖的房子?” “前几天盖的。”裴泽答道,“他们两个帮我看鱼塘,没有栖身之地不行,开始那几天他们一直睡在船上,晴天还好,下雨天就不行了。” “他们对你真的是忠心耿耿。”花椒意味深长地看着裴泽道,“包括我店里的两个大叔……” 先是盛明衍,现在又是这两对父子。 再加上他的身手,花椒越发觉得裴泽这个人深不可测,之前她怀疑他是青龙寨的土匪,但现在她愈发觉得他不像土匪,因为他性子沉稳,遇事不慌不忙,身上也没有半点匪气,反而跟人相处很是随和,明明自己身手不凡,却也没有得理不饶人,反而不太喜欢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至于他揍了徐大,也揍了秦五爷。 那是因为他们欺人太甚,裴泽忍无可忍才动的手。 他之前曾说过,他不想动手。 “在外面漂泊了这么久,难免会遇到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裴泽摇着船桨,扭头看着坐在船舱里的小姑娘,沉声道,“他们都是好人,你要相信他们。” “我知道。”花椒点点头。 待船靠近码头的时候,岸边突然冲过来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大声喊道:“抓住他,快抓住他,他是青龙寨的人,不要让他跑了。” 花椒心里一紧。 下意识地扭头看裴泽。 第93章 站着说话不腰疼 “三哥,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花椒小声道,“咱们还要靠过去吗?” 虽然她不相信裴泽是土匪。 但如果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裴泽也说不清楚的。 “放心,他们不是冲我来的。”裴泽盯着水面看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把船划到码头那边,拴好绳索,率先跳下船,又转身把花椒扶下来,一群人已经到了跟前,为首那人是徐大,待看清从船上下来的是裴泽和花椒,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问道,“裴,裴三爷,这么晚了,您,您从哪里来?” “跟你有关系吗?”裴泽反问。 “没,没有……”徐大讪讪笑。 “刚才我听见你说这里有青龙寨的人?”裴泽主动开口问道,“在哪里?” “小的们刚刚发现有人在码头纵火,便追了出来,亲眼看到那人跳海了。”徐大忙道,“小的们不知道是三爷的船,还望三爷见谅。” “不用追了,这会儿工夫早就走远了。”裴泽回头望了望海面,拽着花椒的手就出了码头,花椒这才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这些人在抓裴泽呢! 街上空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 走到路口,裴泽开口道:“你先回店里等着,我去表姑父家看看。” “一起去吧!”花椒心急如焚,不愿意在店里等消息。 “听话。”裴泽硬是拽着她,把她送到了菜馆门口,温声道,“你先回去休息,我很快就回来了。” 花椒只得一个人回了店里。 裴泽大踏步沿着空旷的街道往汪荣家走,走到僻静处,才渐渐停下脚步,不冷不热道:“出来吧!” “将,将军……”一个浑身是水的黑衣人闪身而出,单腿跪地道,“属下失手,还差点连累了将军,还望将军见谅。” 他其实水性一般。 刚刚在水里要不是裴泽用船掩护他,他怕是就被抓住了。 “元皓,你不要以为你在码头冒充扛包工的事能瞒得了我。”裴泽黑着脸道,“我说了好多次了,我的事不用你管,更不准你们插手,如果让青龙寨的人知道你打着他们的幌子四处捣乱,他们饶不了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将军不要误会,属下在此逗留数月,是另有差事……”元皓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忙道,“属下见他们在嫂夫人的店里找茬,气愤不已,就想着教训教训他们,却不想惊动了值夜的更夫。” “你好自为之吧!”裴泽转身就走。 “将军,您不问问属下为何在此逗留吗?”元皓立刻起身问道,“难道将军卸甲归田,就真的不理世事了吗?” 裴泽脚步顿了顿,什么也没说,快步往前走。 元皓不死心,硬是追了上去:“将军,那个冯氏想要跳海,已经被属下救下,送到嫂夫人店里去了,您真的不用担心她了,属下要是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那也无颜来见将军了。” 裴泽看了看他,不冷不热道:“去前面说。” 待到了前面大树下,元皓尽量把自己隐在树影里,小声道:“全德将军怀疑淳亲王跟东楚暗中勾结,意图谋反,所以才派属下前来桐城守株待兔收集证据,也正是因为这样,属下才有幸在这里偶遇将军,新皇继位不久,根基未稳,全德将军不能不防。” “知道了。”裴泽微微颔首,沉默片刻又道,“你当你的差,我这里的事你不要过问,我会帮你留意东楚使者的行踪,记住,若非万不得已,不要再来找我。” “是!”元皓应声退下,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裴泽这才不紧不慢地回了菜馆。 正房那边点了灯,屋里依稀传来冯氏低低的哭声:“是个黑衣人救的我,他为什么要救我……” 裴泽这才转身去了汪荣家,把此事告诉了他,汪荣正绝望着,冷不丁听见冯氏还活着,激动得摔了好几跤,连滚带爬地赶到菜馆来接冯氏回家。 冯氏不肯见他,也不肯回家,关上门不让他进来。 裴泽皱了皱眉,抬脚去了茗香楼歇下。 汪荣在门口苦苦哀求:“媳妇,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咱回家,我好好跟你赔罪,行了吧?” “汪荣,我也是死过一次了,再也不相信你的鬼话。”冯氏冷笑道,“我想过了,咱们和离,你去找那个女人,我一个人过。” “媳妇你误会我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啊!”汪荣抓耳挠腮地对天发誓,花椒趴在窗上对汪荣道,“表姑父您回去吧,先让表姑在我这里歇着吧!” 天都快亮了。 再闹下去,她真的就崩溃了。 汪荣只得悻悻离去。 一连几天,冯氏吃住都在花椒这里,帮着花椒做小菜,打扫卫生,就是不回家,气得杨老太太上门数落她,说她善妒,害的他们家无后,冯氏反唇相讥,只要汪荣答应跟她和离,他们汪家就有后了。 婆媳俩彻底翻脸。 刚好裴莺也在,回家把此事告诉了王氏。 王氏幸灾乐祸道:“你表姑也太固执了,她也不想想,自己没个儿子傍身,还不兴男人纳妾,男人一沾别的女人就要死要活的,真是矫情,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岁数了,还当自己是小姑娘吗?” 柳氏和杨氏也在,柳氏笑而不语,杨氏忍不住开口道:“要我说,还是表姑父没本事,要是我,就要么说服表姑,自己给自己纳个妾,要么就彻底瞒住表姑,自己在外面养个外室,等生了孩子再说呗!” “二嫂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裴莺一向讨厌杨氏,冷讽道,“凡事没临到自己头上,谁不会说几句风凉话。” “哎呦呦,小姑,我看你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我们不知道这些日子你去镇上干嘛吗?”杨氏翻着白眼道,“我早就听说了,你瞧上饺子馆的那个少东家了,整天挎着篮子在人家面前晃悠,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说着,又对王氏道:“娘,码头那边都传开了,您也不管管……” 裴润和裴满已经在柳五的安排下,去了码头那边扛包四五天了。 裴满说,经常看见裴莺挎着篮子在海边转悠,还时不时地去饺子馆找人家少东家写字,谁都不是傻子,这样的举动也太明显了。 冷不丁被戳中了心思,裴莺顿觉无地自容,一张粉脸涨得通红,咬唇道:“你,你胡说,我没有!” “莺子,咱们是书香门第,你怎么能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来呢?”袁老太太立刻就信了,拍着炕面,痛心疾首道,“咱们跟人家门不当户不对,是不能结亲的。” “我说你这些日子为什么动不动就往镇上跑,说你也不听,原来是藏着这样的心思。”王氏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一个姑娘家,你不嫌丢人啊!” 裴莺哭着跑了。 “奶,娘,你们不要生气了。”柳氏不动声色道,“我觉得这事也怪不得小姑,说不定是花椒有意撮合他们呢!” “这事跟花椒有什么关系?”王氏一头雾水。 第94章 四个女人一台戏 “我猜是为了苏贤……”柳氏抬头望了望苏家,压低声音道,“前一阵子苏贤在家的时候,小姑动不动就往苏家跑。” 说着,见王氏脸一黑,忙道,“娘,您别误会,我不是说小姑作风不正,也不是说小姑痴心妄想,我是说小姑到了嫁人的年纪,心里有想法也是正常的,可她偏偏喜欢的是苏贤,花椒自然就不愿意了,您知道,苏贤跟花椒可是青梅竹马,要不是老三回来,说不定花椒早就跟着苏贤跑了。” “还有这事啊!”杨氏一脸八卦,好奇地问道,“那现在苏贤去了哪里?” 她来得晚。 还没听说这事呢! “听说去桐城考什么举人去了。”柳氏越说越来劲,“对了,听说这个月苏婶没去南市那边摆摊,好多人都说,她儿子考中了,苏婶跟着儿子享福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王氏颇感意外,“考中了是什么意思?当大官去了吗?” 柳氏的意思是,花椒也喜欢苏贤,所以就撮合裴莺跟那个少东家? 她有些不信。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柳氏摇摇头,肃容道,“娘,我知道老三跟花椒的事,我不该说,也不该插嘴,但花椒毕竟没有跟老三圆房,还不算是老三的媳妇,也不算是咱们裴家的人,如果有朝一日苏贤当了大官回来,要带花椒走,咱们是放还是不放?” 自从那次码头起火,码头对扛包的人管理得很严。 晌午也不让出来吃饭,而是让人把饭菜做好挑到码头那边,分给扛包工吃。 原本,她还想让裴润和裴满去花椒店里吃饭的……如今他们指望不上花椒了,也不怕得罪她。 “不能吧……”王氏越听越糊涂,“如果苏贤真的当了大官,他还能看上花椒?” 先不说花椒是裴泽的未婚妻。 就是不是,以花椒的身份也配不上苏贤的。 “哎呀娘,那些当官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正室自然得门当户对,没听说纳个妾也得讲究身份的。”柳氏不以为然道,“花椒这个人一向精明,所以我才说,小姑跟那个少东家,十有**是花椒撮合的,我可不是瞎说的。” “大嫂这么一说,我可就明白了。”杨氏恍悟,很是赞同柳氏的看法,幸灾乐祸道,“娘,小姑还小,她的亲事家里可得上心,可不能由着花椒摆布。” 一想到裴满骚情过花椒。 她心里就来气。 “大山媳妇,你把老三和花椒叫回来,让他们成亲圆房。”袁老太太总算听明白怎么回事,沉着脸道,“咱们裴家岂能让一个小丫头说了算,她还没过门呢,就想左右莺子的亲事,门都没有。” 袁老太太对花椒在镇上开店很是不满。 她觉得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是件很丢人的事。 “等老三回来,我跟他说这事。”王氏也很想让裴泽和花椒早点圆房,但这事裴泽不同意,她也不好硬逼自己的儿子,想起这事,她就愁得慌。 “奶,娘,你们说,花椒开店的钱是哪里来的?”杨氏突然想到这个问题,问道,“老三给的?” “老三哪有那么多钱?”王氏忙道,“我听你爹说,老三做船的钱还欠着大通船行的,虎啸岗那边的药材没长起来,海里的鱼刚刚放了苗,老三没钱。” 她说得是实话。 裴泽一文钱没给过她,倒是花椒还给了她五两银子,等等,花椒哪来那么多钱…… 柳氏和杨氏讪讪笑。 既然老三没钱,那花椒的钱…… “难道花椒开店的钱是苏贤给的?”袁老太太也想到了这点,气得用拐杖戳着地,“我就知道那个小蹄子不老实,大山媳妇,你再不想办法让花椒跟裴泽圆房,这个媳妇就不是你的了。” 王氏脸色很是不好看。 半晌才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跟老三说这事。” 第二天,王氏就去海边鱼塘找裴泽。 裴泽不在,小李子告诉她,说裴泽去桐城买鱼苗去了,得两三天才能回来。 王氏又去了镇上找花椒。 一进店,她差点晃瞎了眼,怀疑自己走错了。 她听裴莺说,说花椒新开的店比原来的那个还大,但她没想到,这个店这么大,这么好,宽敞而又亮堂,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进这么好的店,之前每每路过这样的大店,她都是在店外望几眼,从来不敢进去的。 她担心她一进去,人家跟她要钱。 如今,她做梦也想不到,她这个没过门的媳妇竟然开了这么大的一个店,王氏像踩着棉花一样走了进去,冯氏见王氏突然来了店里,颇感意外,笑着迎上去:“嫂子来了。” 店里还没有客人。 四下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肉香。 原来她大老远闻见的香味竟然是从这里散出来的。 “花椒呢?”王氏环顾左右。 “她跟关茂去虎啸岗采香料去了,你没碰见他们吗?”冯氏问道。 “没有。”王氏左看看右看看了一番,问冯氏,“店里的生意好吗?” “好着呢!”冯氏给她倒了杯茶,拉着她坐下,笑道,“你这个媳妇能干着呢,现在店里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怎么,你找花椒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王氏见灶房里有人说话,便起身去了灶房,见两个老汉有说有笑地在烧火煮肉,又见案板上堆了好多菜蔬和瓜果,忍不住上前问道,“你们都是花椒雇来的吗?” “对的,请问夫人是?”老林头问道。 “我是花椒的婆婆。”王氏翻着那些菜蔬看,两人恍悟,不约而同地抱拳道:“见过夫人。” 夫人? “你们太客气了,我不是什么夫人。”王氏第一次被人称作夫人,很是不好意思,摆手道,“你们忙你们的,我就是过来看看。” “夫人随意。”两人客套道。 王氏原本还想问问两人的月钱是多少,但见两人这么客气,又有些不好意思问,随手拿了两个苹果,边吃边走了进来,见冯氏正在擦拭桌子,便走过去,小声问道:“花椒一个月给你们多少月钱?” “一两银子。”冯氏坦然道。 自从她跟汪荣和杨老太太闹翻,就再没回家。 大女儿和二女儿来劝过她两次,都被她骂走了。 虽然花椒没有跟她挑明给她多少月钱,但她知道,她的月钱肯定跟老李头和老林头关茂一样。 “果然大手……”王氏咔嚓咬了一口苹果。 从灶房里飘出来的肉味太香,王氏当即决定留下吃饭。 大大方方地坐下来跟冯氏聊天:“我都不知道花椒开这么大的店,你说说,我要是早知道,早就过来帮忙了。” 冯氏笑:“家里的事就够你忙的了,哪能顾上怎么多。” 两人正说着,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了菜馆门口。 第95章 来看她 马车上下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 衣料考究,举止优雅。 带着一个小丫头,缓步走了进来,未语先笑对两人道:“两位姐姐有礼了,敢问这间菜馆的东家是个名叫花椒的姑娘吗?” “正是,请问您是?”冯氏狐疑地看着她。 “民妇娘家姓许。”许氏笑盈盈道,“跟你们东家算是旧相识,不知姐姐能否帮忙引荐一二。” “我们东家不在。”冯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你是要订货吗?” 花椒认识的人她都认识。 哪有什么旧相识,她觉得应该是为了订货而故意套近乎的。 许氏微愣,很快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们就是来订货的。” “订货的话,直接跟我说就行。”冯氏把挂在墙上的价目表拿给她看,“不用惊动我们东家的,至于价钱,这上面都有,你们尽管放心。” 花椒早已经把数量价格表做出来了。 订的数量越多,就越便宜些。 就是花椒在,也是这个价格。 “你们东家还真是细心。”许氏接过价目表看了看,连声赞许,“那我就先订一百只肘子吧!” 闻着味道也挺香的。 怪不得生意好。 “今天来不及了,得明天。”冯氏眼前一亮。 “我不急,不急的。”许氏连连摆手,“明天就行。” “行,先付三两银子的定金吧!”冯氏从容道,“晌午前过来取货就行。” “好。”许氏扭头看小丫头,小丫头接开钱袋,取了三两银子给冯氏,许氏又问道:“不知道你们东家什么时候回来?” 王氏眼前看直了。 这银子赚得这么轻松…… “这个说不准。”冯氏看看天色道,“我们东家去采香料去了,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您放心,误不了你们的事的。” “那好,我们明天再来。”许氏不好再问,带着小丫头上了马车,小丫头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低声道:“许妈妈,怎么不等等姑娘……” “夫人再三嘱咐咱们不要贸然行事。”许氏沉声道,“你知道,夫人有难处,暂时不能跟姑娘相认,她让咱们来,是先让咱们瞧瞧姑娘而已。” 小丫头道是,又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看:“奴婢觉得这梧桐镇不比桐城差,姑娘又开了这么大的一个店,夫人也就放心了。” “是啊!”许氏叹道,“不管怎么说,毕竟血浓于水,姑娘总是夫人亲生的,这些年,夫人一直惦记着她呢!” “可惜老爷不发话,夫人也做不了主。”小丫头也跟着叹道,“要奴婢说,这事还不如不让姑娘知道,省得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徒增烦恼。” “所以呀,咱们不急。”许氏倚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咱们就是替夫人来看看她。” 小丫头道是。 花椒和关茂一直在虎啸岗忙到晌午,采了满满一麻袋香叶和各种香料,累得满头大汗地回了店里,见王氏也在,花椒很是惊讶地问道:“娘,您怎么来了?” “你跟我到屋里来。”王氏抬腿去了后院。 花椒顺从地跟她去了后院,去了井边洗脸,王氏直接了当地问道:“花椒,你跟我说实话,你开店的钱是哪里来的?” 刚刚她的确觉得花椒的钱来得容易。 但她问过冯氏,冯氏说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自花椒开店以来,这是第二单大生意。 也就是说,平日里是赚不了这么多钱的。 “娘怎么这么问?”花椒洗了脸,进屋取过布巾擦脸,王氏也跟了进去,依着门框表情肃容道:“这里没外人,你说实话,是不是苏贤给你的?” 花椒在外面开店裴家一个子也没出。 老三更是没钱帮她,那么她的钱是哪里来的? “娘,我开店的钱是我自己赚的啊!”花椒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跟苏贤跟毛关系? 苏贤还得靠他老娘养活好吧?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自己赚的?”王氏指了指她这院子,冷笑道,“如果开店这么容易的话,那村里人早就来开店了,花椒,你骗鬼呢!” “娘,您是听谁说什么了吗?”花椒顿觉无语,耐心解释给她听,“苏贤离开家都快半年了,他走后三个月我才开的店,我连他去哪里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用他的钱开店?至于我开店的钱,您如果不信是我自己赚的,您就去问我三哥,他最清楚的。” 王氏一想也是。 苏贤过年的时候就没在家,花椒的店好像是三月才开起来的。 但想起裴莺的事,她还是有些生气,毫不客气地问道:“莺子跟那个饺子馆的少东家的事你知道吗?” “什么事?”花椒一头雾水。 裴莺每次来都挎着篮子去海边帮她捡蓬子菜。 每次捡一篮子,然后就回屋里绣花,到了后晌就跟关茂一起回家,她还想着,等空了,去珠宝楼打个首饰送她当个礼物,她又不会白用裴莺。 王氏见花椒不像是装的,才把柳氏的话如实告诉了她:“你大嫂说,你为了苏贤,才撮合莺子和那个少东家……” “娘,我大嫂的话,您也信啊!”花椒有些生气,不客气道,“我跟苏贤什么事都没有,更不会为了他撮合莺子跟程深,因为程深跟莺子并不合适,据我所知,程家除了这个饺子馆,还有一个庄子,您说,这样的人家能愿意找个农家女吗?” 莺子喜欢读书人她知道。 但程深是不会喜欢莺子的。 之前她觉得所谓门当户对是老一辈的看法,两个人只要看对眼就行,但现在她知道了,成亲是两个家庭的事,不是单纯的两个人,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多半不会幸福,灰姑娘嫁给王子的故事只是用来满足女孩对爱情的向往而已。 王氏一时无话。 半晌才道:“以后我不让莺子来镇上了,这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 “您放心,我不会说的。”花椒看了看王氏,忍不住道,“您以后也不用听风就是雨,莺子的亲事有你们操持,哪里能轮到我掺和,再说了,我店里这么忙,我也没那闲工夫。” 她吃饱了撑得管裴莺的事。 王氏本来想提提她跟裴泽成亲圆房的事,但一想到这事主要是裴泽不愿意,跟花椒也没啥关系,便没开口说这事,这事得等裴泽回来再说。 第二天晌午,许氏如约来到店里。 第96章 回头客 对这样的大主户,花椒当然得热情接待。 亲自泡了茶,请许氏坐。 还特意多做了几分小菜送给她,让她带回去品尝,礼多人不怪嘛,她这样做也是为了留住回头客的。 许氏连声道谢,眸底含笑:“姑娘这么年轻,就有这么个好手艺,真是让人敬佩,外面人都说,姑娘生意这么好,是因为这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呢!” “哪里是祖上传下来的,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花椒不以为然地笑笑,把茶水端到许氏面前,从柜台里拿出账本记了账,“不过是蒙对了大家的口味,来的人才多了一些而已。” 她对这个世界太过陌生。 唯有美食和银子才能安抚她的心,活一天就好好过一天,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好好吃饭,绝不糊弄。 “姑娘真是谦虚。”许氏望着少女那张娇艳明媚的脸,心里很是感慨了一番,问道,“姑娘及笄了吧,可曾订亲了?” 陆续有客人走进来。 关茂肩膀上搭了个布巾,很是热情地招呼客人如做点菜。 “夫人喝茶,我去灶房那边看看肘子装好了没有。”花椒不想回答这事,作为一个客户,她觉得许氏问多了,这些事都是个人**,许氏不该问。 “倒是我唐突了。”许氏有些不好意思,忙起身把剩下的银子付给花椒,笑道,“那你忙,我们先走了。” 老李头和老林头把肘子装好,帮冯氏抬到了马车上。 花椒亲自送到门口,笑容满面地跟冯氏招手告别。 这样的大主户要是一天来一个,该多好! “许妈妈,您说姑娘知道自己的身世吗?”小丫头掀起车帘往外看,“奴婢觉得姑娘过得挺好的,说不定不会去找夫人的。” “姑娘性情不错,又开了这么大的店,日子应该过得不艰难。”许氏欣慰道,“夫人总算可以放心了,春儿咱们这趟没白来。” “咱们是没白来,可是这些肘子咱们怎么办?”春儿有些为难。 味道虽然挺香的。 但是她们也吃不了啊! “你呀,说你笨你还不高兴。”许氏伸手戳了她一下,“从这里到桐州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咱们把这些肘子送到庄子上就是,就说夫人赏赐的,谁还能说什么?” 春儿眼前一亮。 许氏刚走,陆姝便信步进了厅堂,见花椒正站在柜台前忙碌,拍了拍柜台笑道:“你如今真是发达了,连衙门的生意也做上了啊!” “我什么时候做衙门的生意了?”花椒纳闷。 “刚刚那个马车我见过,上次我祖母做寿的时候,我衙门的吴表姐坐的就是这个马车呢!”陆姝冲外面努努嘴,“应该是他们在我家吃过你家肘子好吃,才慕名而来的,瞧瞧,你的生意都做到桐城去了呢!” 吴知县是她前姨父。 他们家的马车,她当然认的。 “哦,原来如此。”花椒恍悟,笑道,“原来是沾了陆姐姐的光了,今天陆姐姐务必留下吃饭,我请客。” “我倒是想,可惜今天不行。”陆姝拍拍花椒的手道,“实不相瞒,明天是我生辰,亲戚们都会来,我得回家准备准备,所以我想明天请你去,教我做几道菜,可好?” “我教你做菜?”花椒有些不解,“如果明天席面上需要什么菜,尽管告诉我,我这边做好了,给你送去就是。” 陆家住在镇子西头。 离码头这边并不远。 “不是这样的。”陆姝面带羞涩,索性伏在花椒耳边道,“明天我娘给我安排了相看,让我准备几道菜,做做样子,家里厨子做的菜我早就吃腻了,也不想跟他们学,就想着跟你商量商量,你教我几道新颖的菜,让我看上去很会做菜,所以你得去我家帮我,我就说,你是我好姐妹,也是来给我过生辰的,这样我做的时候你就在旁边教我,你放心,明天席面上的卤肉什么的,都从你店里预定,我是不会耽误你生意的,如何?” “行啊,没问题!”花椒欣然答应,问道,“你打算做几道菜呢?” “两个就行。”陆姝忙道,“你教我做一道点心,然后再教我一个能端上席面的菜,简单好吃,看着精致,实际上并不复杂就行,你快帮我想想。” “陆姐姐,但凡精致的饭菜,步骤都是繁琐复杂的。”花椒笑道,“哪有简单好吃,还好做的?” “所以我才来求你啊!”陆姝撒娇般晃着花椒的胳膊,“看在我是你大主顾的份上,你好好想想,可不敢让我弄巧成拙了。” “行,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我可不敢马虎的。”花椒想了想,取过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个草图,给陆姝看,“你回去让府上的人在你离你宴客的地方不远处搭这么个面包窑,我明天要用,记住今晚要小火把它烘干,然后所用的材料都要按我的要求来做。” 镇上卖的甜点大都是绿豆糕红豆糕什么的,精致但是很常见。 她想做的是带馅的那种面包,外焦里嫩,保准能让陆姝大出风头。 “好,我就回去找人弄。”陆姝虽然看不懂这是啥,但她相信厨房里的大师傅肯定明白,又问道,“那菜呢,我需要准备什么?” “既然明天宴席上的肉食是在我店里做,那我教你做个鱼吧!”花椒认真想了想,“你明天早上早点来码头这边买一条大鲅鱼,我教你做玫瑰鱼片,看着精致,实际上并不难。” 这道玫瑰鱼片是前世她在美食纪录片里看到的。 虽然没有亲手做过,但具体步骤她记得,应该不会翻车。 “好,那就这么定了。”陆姝很是兴奋,“明天来的人不如我祖母那次多,我订二十个肘子,十斤猪下水就行,早上我来鲅鱼的时候,顺便把你接去,你一定要把店里的事安排好。” “放心,误不了你事的。”花椒爽快应道。 陆姝欢天喜地地走了。 “现在的小姑娘啊,还真是有心眼。”冯氏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拉地听了去,意味深长道,“这么小就知道投其所好,讨好未来婆母,殊不知啊,这过日子,不是一道两道的菜就能跟婆家人相处好的。” 她厨艺也不差啊! 还不是因为没有儿子,跟婆婆和男人翻了脸。 花椒笑而不语。 冯氏在气头上,她不想跟她探讨如何跟婆家人相处。 柳氏诬陷她跟苏贤的事,她还没找柳氏算账呢,算了,不想这些了,先赚钱吧! 第97章 玫瑰鱼片 花椒到了陆家才知道。 陆家是当地名副其实的大财主。 镇子西边大半的土地都是陆家的,陆员外常年在外面做生意,一年到头不回来,留下谢氏和陆姝在家照顾陆老太太,陆姝是家里唯一的嫡女,却不是唯一的孩子,听说陆员外在外面讨了两个小妾,都生了儿子。 虽说是庶子,但因正室没有儿子,陆员外一直很宝贝两个儿子。 所以陆员外在外面有多少产业,谢氏母女是不知道的。 怪不得谢氏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今儿也不例外,谢氏虽然是精心打扮过了,但眉眼间的失意还是藏不住的,见了花椒,客套了几句,便去前厅那边招呼前来祝贺的女眷们。 夏日炎炎,陆老太太和谢氏在凉厦里招待客人。 凉厦四面通风,周围还摆了冰块。 女眷们喝茶聊天,簇拥着一个身穿咖啡色褙子的妇人在说话,那妇人脸上带着矜持的笑意,目光有意无意地追随陆姝看,花椒心里明了,原来她就是陆姝未来的婆母。 陆姝的那些小姐妹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彼此打过招呼以后,便知趣地坐在另一桌小声地说话聊天,并不去打扰陆姝在婆母面前表现,花椒心里则感叹,相比之下,王氏这个婆婆做得挺失败的,柳氏和杨氏貌似从来都没有怕过她。 陆家的面包窑做得不错。 连面都是提前发好的。 面包馅是红豆馅的,花椒昨晚泡开,早上煮出来捣碎加了渍糖花蜜搅拌而成,陆姝虽然没有做过面包,但有花椒这么个得力的帮手在,很快学会了揉面包馅,看上去有条不紊,像是做过多次的样子。 这让花椒很是纳闷。 陆姐姐看上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竟然让大员外的女儿大献殷勤……陆姝没说,她也不好问。 说到底,她跟陆姝也不是很熟。 并不想打听人家的私事。 两人在凉厦一角做好面包,又开始做玫瑰鱼片,花椒稍微一示范,陆姝就秒懂,去皮去骨去刺,然后再把鱼肉切成薄面,为了好切,花椒事先把鲅鱼放进了冰窖里冰了一会儿,陆家是镇上唯一有冰窖的人家,有钱真好! 冰过的鱼很好切。 就算陆姝刀工不咋地,也切得还算均匀。 撒上调料腌制后,两人去了厨房炸鱼片,女眷们纷纷夸赞陆姝厨艺好,是个乖巧懂事的,谢氏与有荣焉,面上却异常谦虚:“哪有哪有,她就是图个好奇,真正让她做席面的菜,她就不会了。” “已经很不错了。”被簇拥在中间的妇人满意道,“咱们像她们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如她会做呢!” 说着,有丫鬟过来禀报:“夫人,表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盈盈走过来:“姨母,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你路远嘛!”谢氏伸手拉过她,对众人道,“这是我外甥女,吴知县的闺女,跟我亲着呢!” “好标致的姑娘。”众人称赞。 “姨母姨母,姨就是母亲嘛!”吴媚笑着偎依在谢氏怀里。 谢氏拥着她,心肝心肝地喊着。 陆老太太则一本正经地对众人道:“这孩子从小没了娘,在继母跟前长大,继母又有孩子,哪里肯照顾她,我们瞧着可怜,时常接来住,如今大了,可不是跟姨母亲嘛!” 众人一阵唏嘘。 的确,在后娘跟前的孩子,日子哪能好过。 “唉,自古男儿爱后妇,何况是生了儿子的后妇。”谢氏冷笑道,“那个顾氏,天生一副狐媚样,瞧着不声不响地,心里巴不得媚儿一辈子住在我们家呢!” “姨母,今儿咱们不说这个,我去那边坐了。”吴媚冲众人笑笑,起身去了隔壁桌跟小姐们说话,得知陆姝去了灶房,掩嘴笑道,“原来她也有今天啊!” 去皮去骨去刺的鱼片裹了鸡蛋和面粉,炸成了金黄色,放在盘子里被摆成了玫瑰花的图案,花椒拿了一根黄瓜,简单地做了两片叶子做点缀。 精致好看,也不繁琐。 陆姝一把抱住花椒:“我从未见过这么好吃又好看的美味,我要是男的,非要娶你回家不可。” “瞧你那点出息。”花椒笑骂。 一顿饭做下来。 两人都亲近了许多。 上菜的时候,红豆馅的面包也烤好了。 外焦里糯,女眷们都说好,纷纷围着陆姝问怎么做的。 陆姝一本正经地告诉众人具体步骤,让人相信的确是她做的。 唯有吴媚不信,但她并未戳破陆姝的话,好奇地看着花椒,觉得她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低声问道:“你从哪里把她找来的,今天这两道菜都是她做的吧?” 吴媚经常来员外府小住。 陆姝厨艺如何,她最清楚不过了。 连粥都不会熬的人,还能指望她做点心和这道玫瑰鱼片? “她是七里香菜馆的东家,手艺厉害吧?”陆姝揽过花椒的手,得意道,“你们府上昨天买的肘子还是从她店里买的呢!” “我们府上买的肘子?”吴媚一头雾水,“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她昨天没出门。 也没听说过府上买肘子,更见过肘子的影子。 “好像是许妈妈来买的。”陆姝抠着指甲道,“你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足足买了一百只呢!” 吴媚目光骤冷,悄声道:“那个女人之前还有过一个女儿,听说她想把那个女儿接到我们府上去,我知道后就跟我父亲说,如果她女儿来,我就离家出走,我父亲这才没敢答应她,你想想,要是她女儿到了我们家,我们家成什么了?” “就是,不能由着那个女人摆布。”陆姝小声附和道,“如果她女儿进了你们家门,传扬出去,对你父亲名声不好。” 堂堂知县娶个寡妇做继室。 传出去得被人笑话死! “谁说不是呢!”吴媚冷笑道,“我恨透了那个女人,自然也容不下她的女儿,她要是敢接到我家,我就敢闹她个天翻地覆。” “行了行了,这不是没接嘛!”吴媚安慰道。 花椒静静地听着两人说话,并未插话。 待吃完饭,率先起身告辞,一出门口,就见裴泽站在门口树下等她,花椒颇感意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刚回来,来接你。”裴泽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展颜道,“我有事跟你商量,咱们边走边谈吧!” 第98章 挡箭牌 裴泽在桐城见过吴媚。 知道她是吴知县的女儿,不冷不热道:“吴小姐。” 吴媚面带笑容,盈盈走到他面前:“裴公子,别来无恙,自上次别后,你好长时间没去桐城了,可是因为上次的事,让裴公子不高兴了吗?” 花椒抬头看裴泽。 他们两个这么熟吗? 看吴媚这个样子,应该是喜欢裴泽的吧? “吴小姐误会了,我今天刚从桐城回来。”裴泽抬手抱了抱拳,面无表情道,“告辞。” “裴公子……”吴媚提着裙摆,追了上去,咬唇道,“下次你再去桐城,一定去衙门找我,我请你喝茶,诚心诚意地向你赔罪。” “不必了。”裴泽脸一沉,抓起花椒的手径自朝旁边停着的马车走去,花椒下意识地想挣脱开他的手,不想却被他紧紧握住,花椒心里有些懊恼,他总是这样,一有什么就拿她当挡箭牌,哪知更过分的还在后面,刚走到马车前,裴泽竟然一个弯腰将她拦腰抱起,塞到车厢里,自己则跳上马车,甩了甩马鞭,赶着马车朝码头那边驶去。 “他们,他们……”吴媚指着远去的马车,半晌说不出话来,陆姝皱眉道:“他们应该是,是未婚夫妻吧!” 花椒虽然喊他三哥,但兄妹之间,不会这么亲密。 加上两人不同姓,除了那种关系,她想不到别的。 “就那个花椒?”吴媚气得一跺脚,“她凭什么嫁给裴公子!” 花椒不过是会做几道菜而已。 她算什么! “阿媚,裴公子是乡下人。”陆姝会意,提醒道,“你跟他不合适的,何况,人家都有未婚妻了……” “我爹说他有将帅之才,有意提拔他。”吴媚不以为然道,“乡下人又如何,我打听过了,他家里有兄弟四人,他排行老三,到时候,他来衙门当差,我爹再给他个一官半职的,我们就般配了。”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展扬帅气的男人。 即便他是乡下人,她也愿意下嫁。 陆姝摇摇头,再没吱声。 花椒很生气。 马车一停下,她就跳下去,跑着进了菜馆,已经过了饭点,就窗边坐了两个客人,边吃边小声交谈,老李头和老林头,还有冯氏,三人正坐在角落里吃饭,见花椒回来,冯氏问道:“花椒,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花椒脚步匆匆地进了后院。 紧接着裴泽走了进来,冯氏又问裴泽吃过饭没有,裴泽也说吃过了,不疾不徐地去了后院。 三人也没在意,继续吃饭。 花椒并不是生气裴泽跟那个吴媚如何如何,而是生气裴泽当着别人的面,对她表现出的那种亲昵,她看得出,他不喜欢吴媚…… 那如果是喜欢呢? 是不是喜欢的话,他就不会了…… 裴泽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见花椒坐在炕上拿着蒲扇扇风,见他进来,扭过头,不看他,裴泽面无表情地走到她面前:“生气了?” “没有。”花椒继续拿蒲扇扇风,“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明明就是生气了。”裴泽低头看着她,“你吃醋了?” 吃醋? 花椒失笑,睁大眼睛望着他:“我为什么要吃你的醋?” “花椒,在你眼里,除了赚钱,还有什么是值得你上心的?”裴泽敛了表情,“你我相处这么久,难道我在你心目中,竟然是一点分量都没有吗?” 他对她,可谓是用尽了所有的耐心。 她要的,他几乎全都给了她,包括她说的自由! 可到头来呢,她说,她为什么要吃他的醋…… “三哥,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花椒知道他说的意思,垂头道,“如果你有了心上人,我必不会阻碍你,只是我不希望你拿我当挡箭牌。” 当初他回来的时候,就说她随时都可以离开。 如今,她给了王氏五两银子,也算是结清了这些年她在裴家的费用,当然,以后等她手头宽裕些,她会再补贴一下裴家。 她以为,她跟他会一直以兄妹的方式相处下去的。 她知道,因为他跟她的这段关系,主动权从来都不在她手里。 所以她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让自己不会那么被动。 “我没有拿你当挡箭牌,我对你的心思,你应该明白的。”裴泽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他指挥的了千军万马,甚至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会眨下眼睛,唯独他面对她的时候,就有些手足无措,甚至,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表达他的心意,她才能接受他。 他要的,是她对他的倾心相待,而不是这么事不关己,敷衍了事。 花椒不说话。 裴泽也没吱声。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外面阳光炙热。 蝉声嘶鸣,很是卖力。 屋里的气氛太过炙热,花椒有种窒息的感觉,再抬头,见裴泽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的脸禁不住红了起来,她放下扇子,想要出去透透气,太诡异了,她受不了这种氛围。 见她要走,裴泽忍无可忍地上前抱住她,顺势把她压倒在炕上,想也不想地吻住了她的唇。 他这些日子在桐城,无时不刻地想着她,渴望见到她,回来听说她不在,而是去了陆家,他立刻颠颠地赶过去接她,他希望从她这里能得到回应,他知道他这样做,很是不妥,但她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他一时也顾不了那么多…… 花椒冷不丁被他吻住,整个人都是蒙的。 她以为他是谦谦君子,他会遵循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再怎么着,只要她不答应,他就不会碰她……待她反应过来,她奋力挣扎地推他,哪知却被他禁锢在身下动弹不得,她因为无助而掉了眼泪,感受到了她眼角的凉意,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哑声道:“对不起……” 花椒扭过头,眼泪流得更凶。 裴泽站在炕边看了看她,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如果是别人这样,他肯定会放她走。 但花椒不行,她必须成为他的女人。 老李头和老林头在厅堂里下棋,冯氏坐在边上剥蒜,见裴泽从后院走出来,冯氏笑着问道:“花椒是不是睡着了?忘了跟她说了,刚刚逍遥楼过来订了个红烧肉,说做好后给他们送过去,这菜得花椒做。” “推掉吧,她累了,已经睡下了。”裴泽看了看老李头和老林头,不容置疑道,“今晚不做晚市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三人:“……” 第99章 夜长梦多 花椒的确累了。 哭了一气,就沉沉睡去。 冯氏还没有跟汪荣和好,依然跟花椒住在一起,菜馆早早打了烊,她无事可做,早早回屋歇着,见花椒睡得香,也没叫醒她。 她习惯了晚睡,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 躺在炕上,静静地想着心事。 不一会儿,就听见大门响了一下。 紧接着,裴泽的声音在窗外响起:“表姑,睡了吗?” “还没。”冯氏一骨碌爬起来。 “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自从冯氏跟汪荣闹翻,陪花椒住在这里,裴泽晚上就一直宿在茗香楼,冯氏没想到他回来,立刻起身穿衣走了出去。 两人去了厅堂。 裴泽点了灯:“前几天我在桐城仙灵岛附近发现了一个肌鱼群,它们是被仙灵岛附近的藻类吸引过来的,岛上的渔民都在那边捕捞,收获颇丰,那些渔民说,每年这个时候都有肌鱼在附近聚集,七月份才会渐渐散开,也就是说,这个鱼群还能捕捞一个多月,我想,先把菜馆的生意停了,再叫上表姑父,咱们都去岛上捕鱼,表姑觉得如何?” 他原本就是想跟花椒商量这事的。 却不想,两人闹了点口角,他又吻了她,她多半是不会搭理他了。 只能通过冯氏来告诉花椒。 “我跟花椒也去吗?”冯氏很是意外,她不愿意跟汪荣一起。 “现在肌鱼大量上市,卖不上价钱,咱们需要腌制,晾晒,人手少了不行。”裴泽正色道,“咱们得在仙灵岛租几间房子,在那边就地晒干后再回码头这边联系商家卖出去,我问过了,干鱼的价钱是鲜鱼的十倍,很划算的,一个多月下来,多了不敢说,就像你跟我姑父两个人的话,百儿八十两银子肯定能赚了的。” 他知道花椒这个店一个月除去成本,最多也就剩个十两银子左右。 就冲那个小丫头那么喜欢赚钱的性子,他觉得她肯定能同意的。 想到她,他顿觉有些喉咙发紧……她的唇很软,水晶豆腐一样润滑,让他欲罢不能。 “这事,花椒知道吗?”冯氏一听这么多银子很是心动,但她觉得裴泽跟她说,还不如跟南墙说,这个店是花椒的,她说了也不算,裴泽轻咳道:“她这不是睡了嘛,明天我去仙灵岛租房子,你跟她慢慢商量,咱们早一天去,就能早捞一天,越快越好。” 就小丫头那个倔脾气,肯定不等他说完就拒绝了。 他得改变策略。 “好,那我明天跟她说。”冯氏也没多想,很是痛快地答应下来,顿了顿,又问道,“老三,有件事情我闷在心里好久了,一直想问你……” “表姑尽管问。”裴泽道。 “我们都瞧着你对花椒有情有义,可你为什么不肯娶她呢?”冯氏道,“花椒是个好姑娘,勤快能干,性子也好,你娶了她,做梦都会笑醒的。” 可惜她没有儿子。 如果她有个未娶亲的儿子,就是跟老三抢,她也得把花椒抢给她儿子的。 “表姑教训得是,是我不对。”裴泽沉吟道,“我娘之前给我们算过卦,说我跟花椒适合四月和九月,既然四月错过去了,那就等着九月吧!” 其实他一天都等不了了。 恨不得明天就跟她成亲。 “原来如此。”冯氏恍悟,喜上眉梢,“好好好,现在都五月底了,满打满算也就还有三个多月,那就等九月,九月好,不冷不热的,秋高气爽的。” 花椒一觉睡到了天亮。 眼睛都睡肿了。 得知昨晚都没做晚市,很是心疼了一下下,她怪裴泽多管闲事,也怪自己睡得太沉。 冯氏知道花椒的性子,解释道:“原本我们三个人也能做了晚市,哪知老三非不让做,说是担心吵到你睡觉,你知道老李头和老林头最听他的话,我也不好坚持。” 说着,又把裴泽打算去仙灵岛捕鱼的事说给花椒听。 “不去!”花椒想也不想地答道,“哪能为了捕鱼就把菜馆关门的,他要去,他自己去。” 他还好意思跟她说这事。 她再也不想见到他。 “我也是这么说的。”冯氏极力劝道,“可是老三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到七月份就没有这么多鱼了,而且这一个多月,两个人一条船的话,少说能赚百儿八十两,更别说你家老三是大船,人手也多,肯定赚得更多。” 她是不想跟汪荣在一起。 但如果能赚这么多钱的话,她将就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说,一个人能赚四五十两? 花椒心里飞快地算这个账。 裴泽并非信口开河之人,他说能赚这么多,肯定能赚这么多,自多不少。 这一点,他还是相信的。 其实这些日子店里的生意不如开始那般好,即便有船靠岸,进来的人也是稀稀拉拉的,她打听过了,说是东楚去年大旱,两个月前又逢内乱,民不聊生,好多人趁机做了海匪,在海上肆意掠劫,至少有一半的船绕道而行,不敢再到梧桐镇这边靠岸,而是走了旱路,绕道南直隶进入内地。 如此一来,码头这边停靠的船的确少了。 东楚内乱原本跟她的生意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但不得不承认,那些素昧平生的海匪的确是影响到了她的生意。 这个月,要不是衙门的那个大单,她也剩不了几两银子。 如今,有这么大的馅饼落在她面前,如果她不要,那她就不是花椒了。 至于裴泽…… 好吧,她相信他是一时冲动…… 再说,老李头和老林头还有冯氏都去,他总不能再对她那啥啥的吧! 见花椒不语,冯氏以为她不同意,继续絮叨:“我倒是觉得这个事能行,你有点银子傍身也是好的,老三说,你们九月就成亲,横竖也没几个月了,老三岁数大了,你们成亲后,你得赶紧给他怀个孩子,到时候你再好好看店也不迟。” “他说我们九月成亲?”花椒很是吃惊,“他什么时候说的?” 她怎么不知道啊! “昨天晚上说的啊!”冯氏不以为然道,“我觉得九月挺好的,我跟你说,错过九月,就得明年四月,这事拖久了不好,小心夜长梦多。” 花椒一时无话。 点头道:“好吧,我答应去仙灵岛捕鱼。”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先把银子赚到手再说! 第100章 去仙灵岛 仙灵岛四面环海。 孤零零地耸立在海面上。 平日里站在码头这边,只有在天气晴朗的时候能看见,一旦有雾,便会隐在雾中若隐若现,老辈人都说,那是神仙歇脚的地方,所以才称之仙灵岛。 近几年,屡屡有渔船从那边路过,才知道原来岛上住着的并非仙人,而是跟他们一样的普通人。 当地人靠打渔为生,偶尔也会去桐城那边换点针头线脑什么的。 久而久之,桐城这边的人都知道仙灵岛上住着一百多户人家,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纯粹简单的渔家生活。 裴泽的船大,上面载满了行李和粮食菜蔬,花椒跟冯氏坐在船舱里,老李头和老林头跟裴泽来回轮流着划船,汪荣和关茂坐在另一条小船跟在裴泽的船后面,先不说赚钱,就算为了跟冯氏和好,他也得来。 关茂请了两天假在家里锄地。 一回来听说要去仙灵岛,差点没蹦起来,他小时候就常常站在海边看仙灵岛,一看就是一天,他希望能看到神仙落在岛上,哪知看了这么多年,却一次都没有看到,如今能亲自去仙灵岛一探究竟,他欣喜若狂。 “你家老三其实挺细心的,你看,准备得还挺充分的。”冯氏指了指那几袋白面和一堆油盐酱醋,“就连我也没想到这些,我还以为在岛上都能买到呢,老李头说,岛上大都是自给自足,没有多余的粮食卖给咱们的。” “早知道咱们多带些卤肉过来。”花椒也没想到这些,只带了换洗的衣物被褥,还有几包她昨晚炒的五香蚕豆,准备拿来当零食吃。 她觉得既然是个岛子,有土有植被,就不怕没吃的,仙灵岛远远望去,郁郁葱葱地,她觉得植被应该挺丰富的,头一次走这么远的海路,望着四下里波澜壮阔的海面,她心情很是舒畅。 “到时候再说,如果真的缺东西,就让你姑父回来拿。”冯氏扭头看了看紧跟在后面的汪荣和关茂,来的时候说好了,关茂在汪荣船上帮忙,汪荣毕竟上了年纪,一个人拽渔网怕是也拽不动,唉,要是他们有个儿子就好了。 裴泽摇了一会儿撸,就交给老李头和老林头,进了船舱,坐在冯氏和花椒对面,笑着问道:“在聊什么呢?” 花椒垂下头,不看他。 想到那天的事,她就很是气恼,就算是在前世,男女之间没有确定关系之前,男人也不能那样做的,何况这是在古代,说好的男女授受不亲呢? 都是骗人的! “我们在说你带这么多东西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帮忙收拾点,我跟花椒只带了换洗的衣物和被褥,没带别的。”冯氏道,“也是我大意了,早知道蒸上一锅馒头带着多好。” 店里每天的饭菜都是现做现卖。 没什么剩余的,但面粉还是有的,蒸一锅馒头带着也现成,这么多人吃饭呢! “不用。”裴泽看了看花椒,知道她还在生他的气,不以为然道,“咱们去那里蒸也是一样的,刚好那屋子许久没住人,去蒸锅馒头热热屋子也好,如果需要你们带的话,我就告诉你们了。” “反正我们是人生地不熟的,需要做什么,你尽管说。”冯氏回头看了看汪荣道,“你表姑父更是个大老粗,他只知道做些力气活,你多帮衬。” “表姑这就见外了。”裴泽正色道,“我带你们来的,自然会教你们怎么做,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这倒也是。”冯氏莞尔,又见花椒自从上船便没跟裴泽说一句话,依稀猜到了几分,便继续跟裴泽聊天,“早上听关茂说你前几天去桐城是去找匠人,准备在镇上盖房子?你瞒得可真紧,连老李头和老林头都不知道呢!” “我之前跟花椒商量过了。”裴泽不看花椒,抬手搭在船帮上,长腿一伸,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船舱里,“我以为她告诉你了呢!” “原来花椒你知道老三在镇上盖房子的事啊!”冯氏笑着推了花椒一把,“你嘴可真紧,盖房子是喜事哪!” “我忘记了。”花椒勉强笑道。 之前裴泽的确说过要在镇上盖房子的事。 但她也是真的忘记了。 她以为裴泽只不过那么随口一说。 “你打算在什么地方盖房子?”冯氏又问,“镇上地脚好点的地都没有了,我们家后面倒是有宅基地,地方也空旷,只是离南市北市有点远,不过也不妨事,也就是多走一盏茶的工夫。” “我把茗香楼和后面那片竹林都买了下来,茗香楼稍稍修缮一下做店面,竹林地方大,又是在茗香楼后面,刚好用来盖新宅子。”裴泽淡淡道,“花椒喜欢做生意,总得选个地脚好一点的盖个门面,我挑来挑去,还是觉得茗香楼那个地方比较好,离码头近,又是在镇子中心,无论是做生意,还是自己住,都比较方便。” 他是诚心诚意地想跟花椒过日子。 她想要的,他都想给。 “啊,那得不少钱吧?”冯氏很是惊讶,“怪不得这几天茗香楼一直关着门,我还以为最近靠岸的船少,镇上的生意都不好做呢!” 说着,冯氏又一脸艳羡地看着花椒:“瞧瞧老三对你多好,咱们想不到的,他都帮你想到了,为了帮你盖个门面,费了多大的劲,我要是有这么一处宅子,这辈子都知足了。” 怪不得裴泽一去桐城就是好几天。 原来是忙这事去了。 花椒闻言,心里有些五味纷杂。 她倒不是多么感动,而是她觉得他不管不顾地把她圈进了自己的计划当中,丝毫不顾她的感受。 其实她也知道,嫁给他,日子不会差。 她纠结的是,她还没有喜欢上他,他就开始筹备成亲后的事,他跟她并不在一个频道上。 就像两人站在一条跑道上,她还没起跑,他就站在了终点等她,连过程都省略了。 并非她矫情,而是她觉得他根本就不了解她,就像她也不了解他一样。 也许古代男女都这样,但她偏偏不是这里的人…… 仙灵岛越来越近。 大船小船先后颤悠悠地靠了岸。 第101章 在岛上安顿下来 汪荣和关茂率先跳下船,去大船那边帮忙拿行李。 汪荣很是殷勤地把冯氏扶下船,冯氏闪了一下,但还是扶着汪荣的肩头下了船。 关茂本来想顺手去扶花椒的,又见裴泽一脸黑线地站在船下把手伸向花椒,只得知趣地去帮老李头拿行李。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花椒也不好继续跟他闹别扭,顺从地把手伸给裴泽。 哪知,裴泽却一把抱起她就往前走,花椒忙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她只是让他把她扶下来,而不是让他抱她。 “别动。”裴泽低头看了她一眼,径自走到沙滩边上的草地上才把放下来,从善如流道,“你要是踩了沙滩,鞋里会进沙子的。” 花椒:“……” 我谢谢你! 说话间,冯氏挎着包袱到了跟前,环顾了一眼四下里,也不顾裴泽在场,边脱鞋倒沙子边道:“老三,怎么不见岛上的人?” 这哪里是岛子,分明是座露出海面的山峰。 到处都是树和石头,郁郁葱葱的,只是看不见半点人影。 “他们都住在山的那边。”裴泽背过身,答道,“岛上的人背山面海而居,这里则是来往船只歇脚的地方,这处院子是岛上人盖的,就是为了不让外来人去打扰他们。” 冯氏恍悟。 自顾自地地穿上鞋。 触到裴泽含笑的目光,花椒顿觉脸热。 “你们先进屋,我回去帮他们拿行李。”裴泽指了指不远处的院落,心情大好地走了回去。 院子很大,四间正房,还带着两间耳房。 左边有棵梧桐树,右边有口水井。 靠近正房的屋檐处还有石桌石凳,花椒注意到门窗都有修缮过的痕迹,应该是昨天裴泽来收拾过房子,铁锅也是新换的,门口还放了一小垛柴,花椒挽挽袖子刷了锅,冯氏去井边打了水进来,好奇地喝了一口,惊喜道:“花椒,这水竟然是甜的,我还以为是咸的呢!” “这井里的水都是下雨的时候储存下来的。”花椒道,“然后经过地下沉淀,又被取了上来,所以不会是咸的,咸的怎么喝!” 冯氏恍悟,笑道:“你跟老三一样,什么都懂。” 花椒莞尔。 待烧好水,船上的行李粮食菜蔬都被男人们陆续搬了进来,花椒给他们泡了茶,放在石桌上,又把带来的五香豆端过去给他们吃,待放好行李,大家才纷纷坐下来,关茂嘿嘿笑:“我就知道,有花椒在,咱们饿不着肚子。” “你小子就知道吃。”裴泽笑着,招呼冯氏和花椒,“都过来坐,今儿咱们还有好多事要安排。” 花椒和冯氏也坐了过去。 从梧桐镇到仙灵岛差不多是一个时辰的水程。 早上他们走得早,这个时候太阳才刚刚爬上树梢,算是早晨。 裴泽喝了口茶,缓缓开口道:“来的时候我想过了,如果咱们按人头算的话,表姑和表姑父带着船,却只能分两份,太亏了你们,所以呢,刚刚我跟表姑父商量过了,还是根据船来分的好,关茂就在表姑父的船上,占两成的份例,李叔和林叔在我船上,也是两成的份例,你们看如何?” “行,这样分好。”汪荣和老李头老林头连连点头。 倒是关茂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船,对海上的事也不懂,分两成多不好意思。” “唉,可别这样说,我一个人可是不行。”汪荣忙道,“别说两成了,三成四成我都愿意给你。” 连续一个月在海上捕捞可不是闹着玩的。 冯氏又是女人家,根本帮不上忙,裴泽把关茂分给他,也是为了帮他。 “那我跟花椒做什么?”冯氏问道。 “表姑你别急,你们的事可多呢!”裴泽扭头看了看花椒,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忍俊不禁道,“我媳妇要做的事最多,到时候我分你三成份例。” 众人一阵哄笑。 花椒腾地红了脸。 “好,说完了份例,我们再说今天要做的事。”裴泽转过身子,双手交叉放在石桌上,正色道,“肌鱼需要腌制最低六个时辰才能晾晒,按理说冬天是腌鱼的好季节,但偏偏肌鱼是在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出现,所以我估计每批鱼得晾晒至少三天才能存放住,今天咱们的任务是挖两个用来腌制肌鱼的池子,由于这边常年刮东南风,所以咱们还得在东南边那块山坡砍些树做几根树桩来晒鱼,你们觉得如何?” “你说了算,你说咋样,咱们就咋样。”汪荣一个劲地点头。 老李头和老林头也没什么意见。 关茂更是不懂,小声问花椒:“怎么晒鱼,用线串上去吗?” 他看见裴泽船舱里放了好多细棉线。 当时还纳闷做什么用的,现在才想到是用来串鱼的。 “应该是的。”花椒点头,按理说应该用铁勾勾住鱼嘴,然后挂在绳子上晾晒,但现在来看,完全不可能,因为鱼太多了,没有那么多鱼勾子,只能用线串。 “好了,大家如果没什么异议的话,那咱们现在就去挖水池吧!”裴泽起身,走了几步,又对花椒道,“你先跟表姑在家里做饭,你要做的事很多,回头我跟你细谈。” 关茂捂嘴笑。 昨天裴泽已经准备好了?头和铁锨,众人纷纷去门后取了,跟着裴泽去挖水池子。 男人们走后,冯氏和花椒开始准备做午饭。 吃饭的人多。 冯氏取了面粉和面,准备蒸馒头吃,感慨道:“老三真是个实诚人,要不然,这样的事,他大可以不告诉我们,自己带着人过来捕鱼。” “表姑别那么想,这么多鱼他一个船哪能捕得过来。”花椒把肉放在井水里浸泡,又取了土豆坐在井边去皮,“大家在一起也有个照应,我觉得挺好的。” 幸好是跟冯氏。 要是跟柳氏杨氏她们,她可是呆不下去的。 “可我们却跟着你们吃喝。”冯氏有些内疚,“我们两张嘴也是吃不少的。” 粮食菜蔬什么的都是人家裴泽带的。 还让汪荣做船老大,说起来,倒是他们家赚便宜了。 “表姑真是见外。”花椒笑道,“自己人不说这个,之前你们不是也帮过我们家不少嘛!” 裴泽没有回来的时候,裴家的日子举步维艰。 汪七一家没少帮衬他们。 她估计这次裴泽喊他们过来,就是为了还这个人情的。 晌午的时候,男人们才大汗淋漓地收工回来。 冯氏蒸了馒头。 花椒做了红烧肉,炒了一大盆土豆丝,来岛上第一顿饭,众人吃得很是满意。 后晌裴泽又带着众人去砍树做了晒鱼的树桩,回来都快天黑了。 晚饭后,众人坐在石桌边上乘凉喝茶聊天。 裴泽则邀花椒出去走走,说带她认认路。 众目睽睽之下,花椒只得跟着他走了出去。 第102章 崴脚了 月色如水。 照得四下里一片浅浅的白。 路边树影幢幢,远处群峰重叠,海浪拍打着礁石,传来哗啦啦地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咸咸的,腥腥的气息,偶有海风吹过,吹得两人衣角翻飞。 脚下的小路狭窄弯曲,坑坑洼洼,很是不好走。 甚至,时不时会有矮枝刮着衣摆。 裴泽没说话,花椒也没吱声。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小路往前走,走了一段路,花椒停下脚步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前面就是沙滩。 她不想再往前走了。 裴泽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眉眼含笑道:“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呢!” 小姑娘气性的确挺大的。 两天了,还没有主动跟他说话。 花椒低头,踢打着脚下一颗小石头,皱眉道:“我既然来了,就是不生气了,但我不生气,并不代表我原谅你了。” 裴泽笑:“好吧,那我好好表现,等你原谅我。” 她会生气就好。 总比不搭理他好些。 “如果没什么事,我回去了。”花椒不想跟他耍嘴皮子,转身就往回走,说什么带她认路,分明是骗她出来调侃她的,哪知刚走没几步,她就一脚踩到了土坑里,紧接着脚踝处一阵剧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裴泽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关切道:“怎么了?” “不用你管我。”花椒懊恼地推了他一把,疼得蹲下身来,她崴脚了……一来就崴脚,她真的不该来! “是不是崴脚了?”裴泽不由分说地上前抱起她,“别动,我带你回去看看。” “你放下我,我自己能走。”花椒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地挣扎,裴泽紧紧抱住她,如履平地般在大踏步往前走,面无表情道,“不要闹了,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跟我闹脾气吗?” 他温热的胸膛紧紧贴在她面颊处,甚至她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想到他唇齿间霸道逼人的气息,花椒情不自禁地红了脸,咬唇道:“你放我下来,我走走试试。” 小时候她也崴过脚。 印象中,揉一揉就好了。 并没有严重到让人抱着。 裴泽不说话,疾步进了院子。 众人正在喝茶聊天,惊见裴泽抱着花椒走了进来,冯氏忙问道:“怎么了?” 刚刚出去的时候还好好地。 怎么回来就抱着了? “崴脚了。”裴泽径自抱着花椒进了屋。 正屋一共四间。 东边两间是连着的,中间一间是灶房,西边一间。 裴泽抱着花椒进了最里面那个东间,把她放在了炕上,麻利地取了火折子点了灯,关茂也跟着走了进来看,冯氏上前道:“严重不严重?能走路吗?” “没事。”花椒勉强笑道,“很快就好了。” “你们都出去吧。”裴泽弯腰给她脱鞋,“我给她看看就行。” 关茂知趣地走了出去。 冯氏上前拿了灯,嗔怪道:“好好地,怎么就崴脚了?” 不是出去认路去了嘛! “不小心踩坑里去了。”花椒任由裴泽帮她脱鞋,自己揉了揉脚踝,“我说没事的。” “脱了袜子我看。”裴泽站在炕前,伸手要给她脱袜子,花椒缩回腿,“我说了没事,不用你。” 她倒不是介意他看她脚。 而是,她不想用他。 “你这个小丫头,就知道跟我犟。”裴泽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脚踝,瞬间把袜子给她脱了下来,“你看,你这是没事吗?脚都肿了。” 她的脚踝处肿得跟个小猪蹄一样。 一动她就呲牙咧嘴地喊疼。 “哎呀,这还挺严重的。”冯氏惊呼,“要不,我让你表姑父去找大夫过来看看吧!” “不用。”裴泽一手托住她的脚,另一只手则覆了上去,来回轻轻拿捏按压了一番,紧接着顺势一推,花椒大喊道:“别碰我,疼!” 真的挺疼的。 她觉得她的脚都快被他弄断了。 “老三,你轻点,你们男人手重。”冯氏端着蜡烛提醒道,裴泽意味深长地看了花椒一眼,又来来回回地捏了捏她的脚,“好了,没事了,起来走几步试试,还疼吗?” 花椒试探着起来,走了几步。 虽然还疼点,但是可以忍受。 “好了,不疼了。”花椒如实道。 冯氏这才松了口气,放下蜡烛道:“我给你倒杯水去。” 裴泽也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端着一个泥盆走了进来,从隔壁屋里取了个布巾走进来,用水浸湿,给她敷在脚踝处,用手按住,嘱咐道:“今晚用冷水冷敷一个时辰就没事了。” 冯氏看了看两人,放下水杯就走:“没事就好,我先回去整理一下行李,老三你帮花椒冷敷冷敷吧!” 人家小两口卿卿我我地,她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众人干了一天活,也乏了。 很有默契地分配了住处。 汪荣和冯氏两口子住在东厢房,关茂住在西厢房,老李头和老林头去了正房西间,花椒隔壁那间自然而然地留给了裴泽,花椒知道崴脚需要冷敷,自己按住布巾,对裴泽道:“你快回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行。” “别动,我正好有话跟你说。”裴泽蹬掉鞋子也上了炕,顺势把她的腿放在他腿上,一手给她冷敷,一手帮她来回按摩,他手法时快时慢,拿捏很是到位,花椒知道挣脱不开,索性由他拿捏,别过脸道:“什么话?” “这里肌鱼虽多,却不是到处都是,肌鱼群都聚集在南面海域,近处的大都是当地人在捕捞,所以我们会走得远点,但不会太远,满了船就会回来。”裴泽有板有眼道,“我们晌午一般不回来吃饭,需要早上带点,后晌才能回来,剩下你跟表姑在家里,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做饭,剩下的事情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我们后晌回来把鱼腌上,第二天早上,再把鱼晾晒到东南坡,然后再出海捕鱼,后晌回来腌鱼,早上晒鱼,你需要明白这个流程。” “好,我知道。”花椒会意,“你放心,不会耽误你们的。” “其实我今晚的确是带你出去熟悉路的。”裴泽坦然道,“这个岛子虽然是自给自足,但他们本地人也是有个小市场的,如果你们需要买什么,就从半山腰的那个山洞穿过去,不必翻过山头。” “知道了。”花椒点头。 “再就是……”裴泽欲言又止。 第103章 相处 “什么?”花椒狐疑道。 “我有把握领着他们捕到很多鱼,但我希望你我能够和睦相处。”裴泽坦言道,“花椒,你是我的媳妇,这一点不容置疑,你要习惯我的亲近,以后我们是要永远在一起的,你好好想想,我们都这样亲近了,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不要想着自梳或者不嫁人,这些都不切实际,人总得面对现实。” 小姑娘矜持是好事。 他也喜欢矜持的小姑娘。 但他却不想让她太矜持,太矜持反而让他无从下手。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最讨厌别人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花椒淡淡道,“三哥,你真的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其实,那个吴小姐就很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抗拒。 就像前世她去相亲,对方越是热情,她就越不想跟他见第二次面。 突然很后悔来仙灵岛…… “不会聊天……”裴泽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花椒,你要是再在我面前提那个吴小姐,信不信我不用等到九月就能跟你成亲……” 他宁愿此生不娶,也不会娶吴媚。 他要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放我!”花椒赌气般缩回腿,“我明天回梧桐镇,不在这里了……” 他到底看上她哪里了,她改还不行吗? 人家那个吴小姐,可是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喜欢他了! “好,如果明天你真的能回了梧桐镇,那我就放你走。”触到她一脸的委屈,裴泽脸一沉,下炕回了自己屋,跟着他,她就这么不情愿吗? 东厢房,汪荣对冯氏道:“明天早点起来,做点饭我们捎着,晌午不回来呢!” 冯氏扭头不搭理他。 “好了,不要生气了。”汪荣小声陪着不是,“这几天我想过了,我不能没有你,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不会出去找别的女人,我不纳妾,也不会养外室。” “睡吧!”冯氏不想跟他谈及此事。 汪荣又晃了晃她:“花椒的脚没事吧?” “没事,有老三在呢!”冯氏翻了个身道,“你不用操这个心了,人家有男人。” 汪荣见冯氏终于开了口,忙揽住她的腰:“等这次回去,我就不出海了,我去帮着老三养鱼,咱们回村住,不在镇上了,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当真?”冯氏睁大眼睛看着他。 汪荣连连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咱爹说了,等这次回来,也不在济仁堂做了,说是要回家种地,哪里也不如家里踏实。” “没听说爹什么时候回来?”冯氏问道。 “按理说,早应该回来了。”汪荣望着窗外的月色,叹道,“至今没个信,我也听担心的,听说西北那边乱着呢!” “咱爹走那条路,走了好几次了,应该没事的。”冯氏跟杨老太太不合,但对汪七却很是敬重,她觉得汪七走南闯北的,见识多,人也大气,通情达理,总之,比杨老太太强了百倍。 “但愿吧!”汪荣又叹了一声。 夫妻俩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冯氏早早起来和面,准备包包子给众人拿着,灶房在正屋,花椒听见声响,也迅速起身帮忙,她知道她回不去,该她做的事,她还是得做的。 裴泽起得更早。 炕上没有人,被子倒是叠得整整齐齐的。 冯氏见她出来,忙阻止道:“哎呀,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我一个人就行。” “表姑,我没事了。”花椒坐下烧火,扯起裤腿给冯氏看,“一点也不疼了。” 裴泽的确有两下子。 冷敷过后,她的脚就真的不疼了。 “那也得好好休息一天,可不敢落下病根。”冯氏嘱咐道,“你年轻不觉得,等你上了年纪,年轻时候的病痛就都出来了。” “我会注意的。”花椒莞尔。 包好包子,熬了稀饭。 裴泽才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把红色的蘑菇问花椒:“这种蘑菇能吃吗?” 他声音很是温和。 就仿佛昨晚的事并没有发生。 “不能吃不能吃。”冯氏看了一眼,连连摆手,“颜色这么鲜艳,一看就有毒。” 花椒接过来,细细看了一番,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是红菇,可以吃的,晒干后价值更高,约莫能卖一两银子左右,你在哪里捡到的?” “东南山坡上有好多。”裴泽其实认识这种红菇,见花椒果然是个识货的,赞许道,“你认识就好,我不用担心你会误采了毒蘑菇给我们吃。” 待男人们走后,花椒便喊了冯氏去山坡那边捡红菇。 果然,低矮的草丛里藏着好多这样的小红菇,长势很是喜人,冯氏听说晒干后值一两银子,心花怒放,飞快地采着蘑菇,如果能卖个好价钱,她和汪荣也能心安理得地在这里蹭吃蹭喝。 两人很快捡满了篮子。 冯氏挎着篮子小跑着回去倒在了院子的石桌上,又挎着篮子去了东南坡那边,两人足足捡了三篮子红菇,花椒顿觉过瘾,这三篮子蘑菇约莫着能晒两斤干蘑菇,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赚二两银子,真是发财了! 采完蘑菇,不知不觉地到了晌午。 两人心情大好地开始做饭。 男人们不回来吃饭。 她们两人的饭简单,把剩下的包子热了热,带来的菜蔬原本就不多,又包了一顿包子,吃完饭,花椒便提议再去东南坡那边找点野菜回来,两人便又相跟着去了东南坡那边,远远望见海面上有艘小船靠了过来,两人谁也没有在意,挖了点蓬子菜回去熬冻粉。 花椒店里的小菜就有这种海菜冻,大家都很喜欢吃。 特别是天热的时候,吃一口凉粉,简直是爽歪歪。 船舱里,吴媚亲眼见花椒和冯氏进了前面那处院落,才摘下帷帽,表情阴霾地对身边两个身穿玄色衣衫的男人道:“看清楚了吗?那个年轻姑娘就是你们的目标,人到手后,你们随便处置,我再也不要看到她。” “是!”两人齐声应道。 第104章 察觉 一直到了后晌。 裴泽才带着众人满载归来。 两艘船上都是满满当当的肌鱼,稳稳地停在了东南坡海湾处,关茂率先跑上岸跟花椒和冯氏报喜,兴高采烈道:“我们回来了,今天捕鱼捕得太过瘾了,你们不知道,三哥带我们去的海域有好多肌鱼呢,你们快去看。” “是嘛,我家那个捕了多少?”冯氏喜出望外。 “满的,都是满的。”关茂兴奋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去井边咕咚咕咚喝了一瓢水,用袖子擦擦嘴角,笑道,“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鱼呢!” 花椒和冯氏立刻跑出去看。 果然两艘船的筐里,船舱里都放满了个大肥美的肌鱼。 肌鱼顾名思义就是鱼肉像肌肉那样的紧实细腻,鲜鱼下锅后会跟豆腐一样细碎且不易保存,唯一的保存方法就是腌制晒干。 四人正合力往下抬筐,关茂则回屋取了剪刀,颠颠地跑了过来,笑着问裴泽:“三哥,只是把内脏取出来就行了吗?” 他虽然在海边长大,但家里不下海。 对海上的事也一知半解的。 “对,取出来才能腌制。”裴泽接过剪刀,捡起一条鱼,飞快地划开鱼腹,取出内脏,随即把鱼扔进水池,嘱咐道,“既然腹部切口要整齐划一,不要回刀,否则,晒出来的鱼干就不好看了。” 众人点头道是。 光从船上抬鱼就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 吃过晚饭后,众人连水都顾不上喝,匆匆赶过去收拾那船鱼,花椒和冯氏只得烧了水,抬过去给他们喝,也取了板凳坐过去帮忙。 花椒没有收拾过鱼,原本就手生,还要顾及切口整齐,收拾起来很慢,裴泽都收拾了一堆了,她才勉强弄好一条,裴泽看在眼里,轻咳道:“不用你动手了,这里面夹杂了好多虾,你挑出来看能不能做个菜。” “好。”花椒知道自己收拾得慢,也帮不上多少忙,回屋取了泥盆,把混在鱼堆里的虾捡了出来,里面的虾有大有小,不多时就捡了满满一盆,甚至她还这里面发现了好几个海螺和八带,越捡越心花怒放,都是美味啊! 除了关茂动作生疏以外,其他人简直是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原本花椒以为这两船得收拾到半夜,哪知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裴泽船上的鱼都收拾完了。 汪荣的船小,货装得也少了一些。 众人齐上阵,很快就收拾完了。 两个水池里都灌了海水,还撒了盐,裴泽和汪荣提了镰刀去割了两捆山草回来,均匀地盖在了鱼池上,说是防止其他动物来偷鱼吃,那些山草花椒没见过,但闻起来有点薄荷和艾草混合的味道,挺好闻的。 问了问冯氏,冯氏说她也没见过,让她去问裴泽。 裴泽主动告诉花椒:“这是仙灵岛上特有的山草,叫仙萱草,驱蚊驱虫防腐。” “对,这种仙萱草只生长在海岛上,只是叫法不一样。”老李头冷不丁插话道,“离仙灵岛百余里的那个千鸥岛也有这种草,只是千鸥岛的人叫它月光草,当地人用它们编制草笼来保存猪肉什么的,夏天能保七天,冬天能保半个月。” “是嘛,那太好了。”花椒惊喜道,“等回去的时候,我要多带点这样的草,菜馆里刚好能用上。” 她从来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草。 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月色下,小姑娘的笑颜格外柔美动人,裴泽立刻应道:“行,我给你拉一船回去。” 众人一阵哄笑。 哎呀呀,对媳妇跟对别人就是不一样啊! 往回走的时候,裴泽刻意走在后面,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眼四下里,老林头见状,上前低声问道:“将军,有什么不对吗?” “周围有人在看着咱们,警醒些。”裴泽沉吟道,“我得罪过秦五爷,当心他报复咱们。” “将军,您捏死秦五爷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为什么还要留着他肆意妄为?”老林头眸底闪过一丝阴狠,“只要您说一声,属下去解决了他……” “不可。”裴泽沉声道,“记住,咱们在梧桐镇只是个庄稼人,总有一天,那位迟早会打听到此,我总得让他放心,才能过安稳的日子,不是吗?” “将军所言极是。”老林头叹道,“我们能找到您,他们迟早也会找来。” 宫中耳目不计其数。 他们找到这里来,并不是难事。 裴泽走了几步,又道:“以后,不要喊我将军,你们喊我裴泽就行,我不愿意再提起以前,我只想好好过现在的日子。” “是,将军!”老林头肃容道。 裴泽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大踏步回了院子。 老林头回了屋,老李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有人盯梢。”老林头从炕底摸出一把匕首,昏暗的房间里闪过一抹寒唳的幽光,“不管是谁的人,只要对将军不利,我立刻解决了他。” “老林,你还没看出来吗?将军已经不喜杀戮,他现在眼里全是那个小丫头,你就不要给将军添麻烦了。”老李头铺开被子,叹道,“之前将军过得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好不容易功成名就,却又急流勇退卸甲归田,一是为了避嫌,二是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将军对咱们有恩,咱们得处处替将军着想。” 老林头收起匕首,头枕着胳膊,望着黑漆漆的屋顶:“咱们这两条命是将军给的,怎么偿还都不过分。” 当年裴泽以李全胜的身份奉命围剿青龙寨。 机缘巧合下,救了他们一行五人的性命,从此他跟老李头就一直追随在裴泽身边,忠心耿耿。 “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将军这个人,最不喜别人跟在后面报恩。”老李头道,“潇潇郡主就是个例子,我敢说,如果没有潇潇郡主这事,湘湘郡主跟将军说不定就成了。” “没有也成不了。”老林头摇摇头,“湘湘郡主是不可能跟着将军回来的,你还看不出来吗?湘湘郡主是个以家族为重的人,她没有潇潇郡主的洒脱,姐妹俩性情迥异,湘湘郡主虽然是妹妹,为人处世却比姐姐要周全得多。” 老李头点点头:“你看着,湘湘郡主聪慧机敏,又深得帝心,迟早会母仪天下的。” 那你说,将军到底喜欢谁?”老林头八卦道,“是潇潇郡主还是湘湘郡主?” “这个不好说。”老李头挠挠头,嘿嘿道,“那时候将军都带着你一起出去,我倒是没留意这些。” 老哥俩说了一番往事,意犹未尽地睡下。 花椒捡了两盆大大小小的虾子。 回去后清洗干净,连同八带海螺都浸泡在海水里,准备第二天早上给他们做海鲜面吃,收拾完才回了自己屋,裴泽点了灯,倚在被褥上歇息,见她进来,嘱咐道:“我怀疑有人盯着咱们,应该是冲我来的,你们在家小心些,明天我把老李头给你们留下,顺便让他帮你们晒鱼。” “是秦五爷的人吗?”花椒停下脚步,站在炕边反问道。 第105章 会拧数字的蛇 “不好说。”裴泽摇头道,“总之,你们明天警醒些就是。” 其实,想杀他的人不止秦五爷。 但秦五爷的可能性最大。 “好。”花椒点点头,“你们也小心点,秦五爷终究是在码头上混的人,如果他在海上动什么手脚,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裴泽虽然揍了秦五爷,算是惹了麻烦。 但她一直认为裴泽没错,秦五爷就是该揍。 裴泽微微颔首:“你放心,我没事的。” 说着,又问道:“你的脚怎么样了?上来我看看?” “没事了。”花椒如实道,“走起路来也没什么感觉。” “那就好。”裴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以后走路注意点,我也不是每次都能把骨头正好的。” 他背光而坐,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知道了。”花椒进了自己的屋。 她这个屋比裴泽那间要小一些。 木头窗棂糊着新的白麻纸,浅浅淡淡的月光从窗外映了进来,在炕上投了一圈影影绰绰的光晕,花椒铺了被子,躺在炕上,静静地想着心事,第一天捕了这么多鱼,看来这里的鱼的确挺多的,估计这一次,裴泽得赚嗨了。 就拿今天来说,裴泽船上的鱼差不多有汪荣的两倍。 一样深浅的池子,裴泽那个满满的。 汪荣那个池子才到了一半。 当然,她看中的不是这些。 最让她高兴的是,仙萱草的功效,正是她所需要的。 有了仙萱草,她就可以研发更多的美食,在没有冰箱没有防腐剂的时代,仙萱草能保七天不坏,已经上天的极大的恩赐了。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了裴泽。 禁不住有些脸热。 他唇齿间的气息似乎还在她嘴里弥漫……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的初吻就这样没了…… 正胡思乱想着,窗外突然垂下一条细长的影子,下一刻,那影子竟然动了动,诡异地拧成了一个7字,片刻,又拧成了一个8字,花椒这才反应过来是条蛇,吓得大叫一声:“三哥,有蛇!” 而且还是成精了的蛇!! 裴泽一个箭步冲了进来:“蛇在哪里?” “在窗上。”花椒吓得不敢看。 裴泽忙抬头看窗。 窗上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 “也许是树枝,你看错了。”裴泽安慰道,“我都观察过了,这边没有蛇。” 他们这个位置是岛上最显眼的位置。 四下里几乎都是灌木丛,植被比较低矮,而且没有蛇草。 有蛇草的地方,才有蛇。 即便是有,也不会爬到窗上来的。 “你怎么知道没有蛇?我的确看到了,真的是蛇!”花椒惊魂未定,她不怕鬼神之类的,唯独怕蛇,刚刚她的确看到那是条蛇……她不会看错。 一想到那蛇趴在她窗上拧着数字,她就毛骨悚然。 裴泽见她是真的害怕,提议道:“要不,咱俩换换,你去我那间?” “好。”花椒连连点头,穿鞋下炕去了裴泽那边。 哪知,刚刚爬上炕,惊觉那条细长的影子竟然悬挂在裴泽窗外,花椒倒吸一口凉气,这次那条蛇拧成了一个9字,她欲哭无泪道:“三哥,蛇在这里……” 裴泽迅速过去看。 咳咳,依然什么都没有…… 望着吓得哆哆嗦嗦的小姑娘,裴泽顺势坐在炕边安慰道:“不怕,有我在呢!” 说着,他又冲隔壁喊了一嗓子:“老林,窗外有蛇,你出去看看。” 老林头应了一声。 迅速闪身而出。 “没事了,老林会捉住的。”裴泽拍着她的后背,温声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想起来了,她的确是怕蛇的。 那次她在海边防风林发现了一窝海鸭蛋,他开玩笑说是蛇蛋,吓得她再也不敢碰那些蛋了。 花椒没有推辞。 脸色苍白地点点头。 她平生最怕的就是蛇…… 裴泽去她那间取了枕头,让她躺下:“睡吧,我不离开你。” “三哥,真的是蛇,还会拧成数字的蛇。”花椒忙道,“刚刚它拧成了7,8,9三个数字,是真的,我没看错。” “我信你。”裴泽轻轻地拍打着她,“这里是仙灵岛,也许跟咱们那里的蛇是不一样的,睡吧,不怕。” “你也早点睡,明天还得出海。”花椒离他远远躺下,裴泽欣然应道,“好,都睡吧!” 夜里,花椒梦见炕上都是蛇。 一会儿拧成7,一会儿拧成8,一会儿又拧成9…… 最后争先恐后地朝她涌来,缠得她喘不过气来,怎么挣扎都挣扎不掉,她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对上裴泽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做噩梦了?” “我梦见蛇了。”花椒惊魂未定。 裴泽顺势把她拥入怀里,下巴抵在她鬓间,大手抚摸着她的后背,悄然点了她的穴道,安慰道:“不过是个梦而已,好了,没事了。” 花椒很快沉沉睡去。 见她睡熟,裴泽把她放在炕上,顺手拿起扇子来回替她扇着风,冲门外说道:“进来吧!” 老林头应声走进来,低声道:“将军,应该是黑虎山的人来了。” 黑虎山的图腾不是老虎。 而是蛇。 黑虎山养的蛇就会拧数字。 “我跟黑虎山的人素无冤仇。”裴泽抬手帮花椒把额前凌乱的头发别在耳后,望着小姑娘恬静的睡颜,淡淡道,“可他们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作对,上次在我家后山,他们就暗算过我,是盛明衍出手灭了他们,却不想他们竟然追到了这里,可见在梧桐镇的时候,他们就在监视我了。” 之前他率军围剿青龙寨的时候,黑虎山还没有做大,朝廷也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青龙寨解散后,黑虎山才渐渐壮大起来,后来战事吃紧,他们也没空收拾黑虎山。 “将军,他们黑虎山前几年拔了香头,换了大当家的,从那以后,黑虎山就唯利是图,看银子办事,似乎不讲义气。”老林头恨恨道,“所以,他们肯定是受人指使来的。” “你告诉老李,明天让他留个活口。”裴泽沉吟道,“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老林头道是。 第106章 遇险 花椒睡得格外沉。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裴泽早就不在身边了。 冯氏在收拾灶房,见她醒来,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听说昨晚你屋里进蛇了,吓坏了吧?” 吃早饭的时候,裴泽告诉她,说花椒晚上没睡好。 让她不要叫醒她。 她才听说花椒在窗户上看见了蛇。 “是,差点没把我吓死。”花椒心有余悸地望望窗外,“那蛇还会拧成数字,成精了都。” 昨天那条蛇,真是太奇怪了。 她活了两辈子都没见到这样的事。 “我一起来就听说这事了。”冯氏下意识地环顾四下里,抱胸道,“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难怪有蛇,要不是顾及给他们做饭,我也不敢住在这里,现在大白天的,我都觉得害怕。” 她也害怕蛇啊! “咱们还是去晒鱼吧!”花椒迅速穿鞋下炕。 她都害怕在这屋子呆着了。 万一白天再冒出个蛇来咋办? 吓死人了。 老李头一向话不多,一个人在拿着针线把鱼池的鱼串起来,晾在事先搭好的木架子上,见两人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动作不停地串鱼晒鱼,冯氏和花椒过来后,很快分了工,一个串鱼,一个负责晾晒,三人忙了一个时辰才把鱼池的鱼全都晾晒开。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东南风徐徐吹来。 木架子上悬挂的肌鱼随风轻漾,密密集集的,落在花椒的眼里,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老李头晒完鱼,拿着镰刀就去了山上砍柴。 花椒则在鱼池边上捡了好多黄金鳞的鱼皮,黄金鳞的鱼皮比较有韧性,适合做手套,她跟冯氏不过忙了一个时辰,手都泡得发白,就更不用说裴泽他们的手了。 黄金鳞是掺杂在肌鱼群里的,因为皮比较厚,需要扒了皮才能晾晒。 花椒挑了一些比较完整的鱼皮,洗干净放在绳子上晾晒,冯氏用芦苇编了一个蒲扇,来回走动着驱赶苍蝇,见花椒在摆弄那些鱼皮好奇地问道:“你弄那些鱼皮干嘛?能吃吗?” “不是吃的,我打算用它们做手套。”花椒估摸了一下这些鱼皮,差不多每人能做一副手套,这种鱼皮防水性比较好,用来做手套最是适合不过了。 冯氏笑笑,也没在意。 花椒晾晒完鱼皮,扭头瞧着不远处山坡上有两棵李子树,便提着裙摆走过去,玛瑙般红彤彤的李子从枝头垂了下来,很是喜人,冯氏站在鱼架下,朝她喊道:“好吃的话多摘一些,咱们做李子酒。” 花椒应了一声,摘下一颗尝了尝,甘甜多汁,味道很是不错,跑回屋取了竹筐,挽起裙摆开始动手摘李子,李子不光可以做李子酒,做李子干也是不错的,现在正是果子成熟的季节,等空了她再多走几个地方,去找找别的果子。 触手可及的李子摘完后,花椒挽挽袖子上了树,枝头的李子更大更紫更甜,透过枝头,眼前全是一望无际的海面,偶有水鸟急速掠过海面,转眼消失在视线里。 冷不丁一条青色的蛇垂在了眼前。 花椒吓得啊地大喊了一声,紧接着,一道身影掠过,她只觉得后领被人提了起来,腾空在半空飞行,身后传来冯氏大声呼救声:“老李,快来啊,花椒出事了。” 老李不知去向。 没有人回应她。 冯氏撒腿就往屋子那边跑,边跑边大声喊:“老李,你快回来。” 花椒奋力挣扎:“你是什么人,放开我。” 她第一反应这人是秦五爷派来的…… 那玄衣人不说话,落地后便拖着花椒一路狂奔,直奔前面那片密林,花椒自是不从,死命挣扎,天哪,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桥段竟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待到了密林里,玄衣人才一把把花椒扔在地上,恶狠狠道:“给我老实点,你的死期到了。” 四下里全是高耸的树木。 空无一人,死一样的寂静。 “壮士,我跟你无冤无仇。”花椒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坐在地上后退几步,悄然扯了几片草叶握在手里,抬头望着蒙面玄衣人,“敢问壮士,我得罪了什么人?” 玄衣人随手扯了一根树藤,上前去绑花椒的双手:“我奉命行事,你什么都不用问。” “我明白了,是秦五爷让你来的。”花椒眼疾手快地把手里的草叶放在嘴里,顺从任他绑着,平静道,“壮士,只要你放了我,他给你多少钱,我加倍给你,行不?” 临时劫色不可能。 这个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那就是报私仇了。 “有人想要你的命……”玄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得罪她……” “她是谁?”花椒一脸无辜,“壮士,我都快死了,你都不肯告诉我实情吗?” 她得罪谁了? 难道不是秦五爷派来的? 如果是秦五爷的话,这人不会这么说吧? 玄衣人脸一沉,拽着她往前走。 花椒明白了他的意图,顺从地跟着他走,她不敢在这个时候大声呼救,担心玄衣人把她拍晕…… 玄衣人见她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走,不再反抗,便加快脚步拽着她往前走。 两人走了一气,便到了海边。 海边还泊着一条小船。 花椒才开始嚼嘴里的草叶,嚼着嚼着,她停下了脚步,脸色也变得很是难看,玄衣人低头看着她,不耐烦地催促道:“快走,不要让老子动手。” 话音刚落,花椒便把嘴里嚼的草叶吐到了他的左眼上,玄衣人惨叫一声,捂住了眼睛,他的眼睛似乎被什么利器所伤了一样疼得厉害,花椒趁机往前跑,边跑边喊:“救命啊,快来人啊!” 丁灵草是把双刃剑。 灼伤了对方的同时,也伤到了她自己,此刻她的嘴里像是塞满了荆棘一样的疼…… 玄衣人捂着眼睛,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花椒三下两下挣脱了手上的树藤,拼尽全力地朝海边的防风林跑去。 有了丛林的遮掩,她脱身的机会要大一些,跑了一气,不见那个黑衣人追上来,她才停下脚步,躲在一棵大树后大口地喘气,谢天谢地,那棵丁灵草救了她的命。 待呼吸稍稍平稳了些,花椒环顾了一眼四下里,猫着腰躲到了旁边两棵并立在一起的大树下茂盛的灌木丛里,她不熟悉周围的环境,不敢再往里走,身后十几米处就是海边,只要沿着海边走,她就能走回去。 正想着,她便听见有说话声依稀传来。 第107章 真相 敌友未辨。 花椒不敢动。 时值晌午,树丛中很是闷热。 蚊虫肆意,不时有壁虎小虫从身边爬过,花椒只怕蛇,并不惧怕这些,只觉得嘴里又疼又涩,苦不堪言,低头找了几株能吃的马齿苋和蒲公英放在嘴里嚼着,马齿苋和蒲公英虽然不能解了丁灵草的毒性,但好多能缓解一些疼痛。 说话声越来越近。 还有刀剑碰撞的声音传来。 花椒忙把嘴里的马齿苋和蒲公英吐了出来,屏住呼吸往外看,待她看清两个打斗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其中一个竟然是老李头……他跟之前判若两人,双目有神,动作利索,身手很是不凡…… 很快,那个玄衣人便败下阵来。 被老李头一个反杀踩在了脚底,只听老李头冷声道:“想不到你们黑虎山连这样的生意也做,真是让我小看你们,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李六福,今儿咱们冤家路窄,栽到你手里,算我倒霉。”玄衣人躺在地上,嘴角流着血,“你不要以为你金盆洗手以后就是正人君子了,你和林安再怎么日行一善,也改变不了你是青龙寨土匪的事实,你以为裴泽救你们是他发善心吗?他不过是在利用你们而已,可笑你们这些年竟然为他效力,转过头来打压自己的兄弟,你们还不如土匪呢!” “放肆,裴泽的名字也是你叫的!”老李头飞起一脚把他踢出老远,掏出短刀指着他,“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的?一共几个人?说出来,我会给你一个全尸!” 花椒闻言,顿觉晴天一个霹雳,震得他脑袋里一片空白。 原来,原来他们竟然真的是青龙寨的人…… “哼,落在你李阎罗的手里,我就没打算活命!”玄衣人抚着胸口,喷出一口血道,“我虽然活不成了,但你也别想有安稳日子过,大当家的知道你在仙灵岛,若是我迟迟未归,信不信他能屠了这仙灵岛替我报仇,我们黑虎山团结一心,不会像你们青龙寨一样一击而溃,四分五裂,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呸,你们被招安了也是土匪!” “你们来了两个人?”老李头脸色大变,揪住他的胸口道,“说,你的同伙呢!” “哈哈哈,你不做李阎罗这么多年,看来真是老了。”玄衣人似乎用尽全力在笑,笑了一气又道,“只是你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一点,我们这次根本不是冲着你跟裴泽来的,而是冲着那个小姑娘来的,他裴泽伤了我们黑虎山那么多兄弟,如今想退隐山林享受温香软玉的日子,他休想!” “你们这帮畜生!”老李头大怒,一掌劈下。 玄衣人顿时没了气息。 老李头提起短刀,疾步前行,很快没了踪影。 许久,花椒才缓过神来。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老林头和老李头憨厚老实,和蔼可亲,也相信他们在厨房里帮过工,所以才对灶房里的事做起来得心应手些,却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跟大名鼎鼎青龙寨的人一起共事了这么久…… 而老李头和老林头这么维护裴泽,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跟裴泽是一伙的…… 老李头一路狂奔回了院子。 得知花椒真的被人掠了去,脸色一沉,抬腿就往外走,冯氏神色慌张地追了上来,眼泪汪汪地喊住老李头:“花椒是被一个身穿玄衣的人掠走的,你一个人找太慢,还是去海上跟老三说一声吧,如果花椒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办啊!” 如果可以换,她宁愿被掠去的人是她。 花椒毕竟是一个姑娘家…… 老李头什么也没说,沿路搜寻无果后,才借了一艘渔船,把花椒失踪的消息告诉了裴泽,裴泽一听,瞬间变了脸色,顾不上打渔了,迅速上了船,老李头一脸内疚:“将军,属下办事不力,罪该万死,若花椒姑娘有什么闪失,属下以死谢罪。” 裴泽相信他,才把留下保护花椒的。 哪知,他却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现在还不是你谢罪的时候,先找人吧!”裴泽脸色一沉,如果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明明他知道会有人对他们不利,他还是没留下来保护她,如今她被人掠去,他比谁都想自责和心疼…… 最终两人在丛林里发现了花椒掉落在草地上的那串紫光檀佛珠……老李头的脸顿时垮了下来,难道花椒姑娘已经……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裴泽顺着痕迹追到了海边。 见海边有一艘小船在海面上来回摇摆,便朝老李头递了个眼色,老李头会意,纵身一条,片刻,便把那个玄衣人拽了出来,扔在了裴泽面前,单腿压住他,厉声问道:“说,被你掠来的那个姑娘呢?” “什么姑娘?”玄衣人不解,睁着一只眼睛,沮丧道,“我,我是渔民,你们要做什么?” 他觉得他的左眼要瞎了。 火辣辣地疼。 “快说,不说弄死你。”老李头脚上用了用力,裴泽冲老李头摆摆手,老李头脚才松开,裴泽问道:“你只要说出那个姑娘的下落,我保证让你活命。” “跑了。”玄衣人捂着眼睛答道,“她弄伤了我的眼睛,趁机逃跑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当真?”裴泽揪住他的衣襟,一字一顿道,“听着,如果你说的话就半点虚假,你连个全尸都没有。” “在下不敢,她,她是真的跑了。”被一个小姑娘伤了眼睛,他也觉得很丢人,抬手指着防风林道,“我亲眼看到她跑进那片林子去了,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他是真的没找到。 如果找到了,肯定会一掌拍死她,这眼睛是真的疼痛难忍…… “你看着他,我去找找。”裴泽三步两步地进了防风林,大声喊着花椒的名字,哪知里里外外找了三遍,就是不见花椒的身影…… 眼看天色越来越阴沉,像是随时都要下雨的样子。 裴泽心急如焚。 第108章 那个公子 一棵丁灵草的毒性虽然不会致人于死地。 但毒性还是很猛烈的。 很快,花椒就发现她的嘴已经不能动了,甚至不能发出声音,她得去原先找到丁灵草的地方找解药,丁灵草的解药就是山梨树的果子,俗称麻枣。 麻枣比普通梨要小很多,灰褐色,吃起来很是酸涩,却能解丁灵草的毒。 她清楚得记得,那几棵丁灵草就是长在两棵山梨树下的。 花椒凭着记忆,沿着树林往当初发现丁灵草的林子那边走去,她记得离这里不是很远,应该能找得到……哪知越走眼前的景色越陌生,不知走了多久,她惊觉她已经进入了一大片油菜花地,放眼望去,全是金灿灿的油菜花,耀眼夺目,花椒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她怀疑她有了幻觉。 天色越来越暗,整片油菜花地浸润在灰暗在天空下,显得有些诡异。 但花椒还是提着裙摆走了进去。 这样的天气,随时都能下雨。 她不能在树林里呆一晚上,她害怕遇到蛇。 而这油菜花地打理的很是干净整齐,说明是有人种的,她不想去打扰人家,她只要在这油菜花地,住一晚上就行。 正想着,一双黑色云纹的靴子出现在面前,花椒抬头看,那是一张近似妖孽的男人的脸,男人脸上擦了厚厚的白粉,淡眉黑眸红唇,少了阳刚,多了阴柔,一身浅蓝色的长袍衬托得他很是飘逸出尘,阴暗的天空,大片的油菜花,男人的脸,花椒眨眨眼睛,有些很不真实的感觉,她怀疑她在梦里,或者她是进了仙侠剧里。 见她不说话,男人冷冷开口道:“你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很脆。 如果看不到他这个人,她会辨认不出男女的那种,比较中性,他身上有种淡淡地草药的香味,挺好闻的。 花椒指指自己的喉咙,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话来。 “哑巴?”男人上下打量着她。 小姑娘身材纤细,容貌尚可。 身上的衣衫质地一般,裁剪得体,看起来倒也不是那么讨厌。 花椒摇摇头,用手指在地上比划:“我误食了丁灵草。” 男人突然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凤眼微眯:“丁灵草在岛上没几棵,你倒是会误食,是故意吃下去的吧?” 花椒被戳中了心思,没吱声。 男人冷笑一声,撩袍就走。 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走了回来,扔到她面前:“这是解药,吃完了离开,我这里从不留伤病之人。” 花椒捡起来,打开看了看,是那种褐色粘稠的液体,有点花蜜的味道,她伸手掐了根油菜花枝,探进去挑了一点出来放在嘴里,瞬间一股清凉的感觉在嘴里弥漫开来,酸酸的,甜甜的。 至少里面是用十几种草药熬制而成的。 嘴里那股又苦又涩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花椒清了清嗓子,把药瓶盖上盖子,还给他,试着开口道:“谢谢公子。” “你拿着吧,本公子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男人冷冷道,“本公子心情好,所以才愿意搭救你,你走吧!” “请问公子,这里离村子还有多远?”花椒一点方向感都没有,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裴泽说村子跟他们居住的地方很近,穿过一个山洞就到了,只要找到村子,她就不愁找不到他们的住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男人很是不耐烦。 花椒:“……” 好吧,他的确没有义务告诉她…… “多谢公子搭救。”花椒再次道谢,把药瓶塞到袖子里,沿着花田边上往前走,男人在身后冷声道:“记住,只要有油菜花的地方都是本公子的领地,我救了你,并不代表我愿意收留你,即便是以身相许都不行,所以你不可接近我的油菜花地。” 以身相许? 花椒脚下一个踉跄。 这玩笑就开大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 四下里湿湿潮潮的,有雨点随之落了下来。 花椒又累又饿,只得硬着头皮沿着树林边上往前走。 仙灵岛就这么大,而且四面环海,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走,定能走到海边的,路过一处山谷,花椒忍不住对着山谷啊地大喊了一声,回声顿时传了过来,无数个啊在四下里回响,她又大喊了一声:“有人吗?我在这里!” 她猜裴泽他们肯定在到处找她。 而玄衣人则只有一个,被他找到的几率肯定小些。 雨越下越大。 花椒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雨水几乎冲刷得睁不开眼睛。 不多时,迎面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匆匆走来:“花椒,是你吗?” “三哥!”花椒听到裴泽的声音,心里一阵狂喜,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裴泽三步并作一步地到了跟前,一把扶住她:“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花椒摇摇头,眼泪随着雨水掉了下来,她都不知道得罪了谁…… “好了,没事了。”裴泽脱下身上的外套蒙在她头上,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歉然道,“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要是再找不到她,他绝对会把那个玄衣人一刀劈成两半。 她失踪的这两个时辰绝对是他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时刻。 感受到他温暖宽厚的胸膛,花椒紧绷的神经才算彻底松弛下来,瘫软在他怀里,动也不想动,他是土匪也罢,是强盗也好,此时此刻,她只想跟他在一起…… 裴泽抱着她一路疾驰。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才终于回到了那个小院子。 冯氏等得心都快焦了,见裴泽总算把花椒找了回来,喜极而泣,忙打了热水让两人洗脸泡脚,待花椒换了衣裳绞干头发上了炕,裴泽才提着热水去了老李头和老林头那间擦洗换衣裳,冯氏熬了姜汤端给花椒,心有余悸道:“花椒,你差点把我吓死,所有人都出去找你,就是找不到,你到底去哪里了?” 花椒喝完姜汤,裹着被子才把事情的经过说给她听。 当然,她没把遇到老李头的事说出来。 毕竟当过青龙寨的土匪也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这个秘密她永远都不会说出来。 冯氏听得一愣一愣地,捂着胸口道:“天老爷子,你既然知道那个什么草有毒,你怎么还敢放在嘴里?幸好你遇到了那个公子,要不然你不能说话可咋办?” “哪个公子?”裴泽一步跨进来问道。 第109章 谁派来的 花椒便把在油菜花地里遇到的那个人告诉了裴泽。 还把那个药瓶拿给裴泽看。 裴泽接过药瓶,打开闻了闻,沉吟道:“据我所知,仙灵岛上住了好几个隐士在此隐居,此人如此怪异,应该是个隐士,他既然救了你,又不图报答,此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若有机缘,再报答他就是。” 花椒道是。 窗外一道惊雷。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汪荣小跑着走进来道:“老三,咱们那两船鱼还没有收拾,咋办?” “无妨,明天再收拾也不迟。”裴泽站在门口看了看天,“这雨来得快下得急,明天就没事了,来得及。” 汪荣这才放了心。 小跑着回屋里歇息。 “李叔和林叔呢?”花椒不见两人,问道。 “他们找你去了,还没有回来。”冯氏看看天色,下炕道,“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端饭。” 冯氏蒸了馒头,熬了菜粥。 花椒的确饿了,一连吃了两个馒头,喝了半碗菜粥,冯氏的菜粥做得很好吃,咸咸的,很是下饭,比王氏做得好,但这终究是出门在外,天气又不好,她担心自己晚上起夜,就没敢喝太多。 想到王氏,她突然有些怀念裴家的那串院子。 吃完饭还不见老李头和老林头回来,花椒有些担心,趴在窗上往外看,裴泽会意,淡淡道:“你不用担心他们,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花椒脑海里顿时想起在丛林里的那一幕,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口是心非道:“他们毕竟上了年纪,万一再着了凉……” 实际上,自从知道老李头和老林头的身份的那一刻起,她对他们的感觉就微妙起来。 谁能想到,原本憨厚善良的伙夫,瞬间变成了阎罗…… “无妨,他们会照顾自己。”裴泽脱鞋上了炕,倚在褥子上闭目养神,奔波了一天,他有些累了,冯氏也端了姜汤给裴泽,见老李头和老林头还没有回来,冒雨回了自己屋,关茂探头探脑地站在西厢房门口问道:“花椒没事吧?” 有裴泽在,他不好意思过去啊! “没事,你快睡觉吧!”冯氏冲关茂摆摆手。 关茂知趣地缩回了屋。 炕上就剩下花椒和裴泽。 裴泽睁开眼睛看了看她:“你不累?快躺下睡吧!” 花椒的确累了。 裹着被子挨着墙根顺从地躺下,外面电闪雷鸣,屋里透着寒意,她担心自己得了风寒,她是来干活赚钱的,不是给别人添麻烦的,她得保护好自己。 裴泽也把褥子裹在身上,把枕头往花椒那边扯了扯,面对着她,促狭道:“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他的鼻息若有似无地扑在她的脸上,一道雷电闪过,她看清了他眸底带的笑意,花椒腾地红了脸,半晌才道:“掠我的人,是秦五爷派来的吗?” “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秦五爷派来的,只知道他们是黑虎山的杀手。”裴泽答道,“黑虎山的人唯利是图,不问是非,拿钱办事,查到幕后之人并非难事。” 大门响了一下。 老林头率先走进来,推门去了关茂那屋,让他今晚去正房西间他们那屋睡觉,关茂不明就里,但还是进了正房,好奇地趴在窗上往外看,老林头也跟着走进来,沉声道:“没什么事,就是救了一个人,明天他就走了。” 关茂点点头,心里很不明白。 救了一个人就要占他的房间? 不多时,老李头就拽着一个人进了关茂那屋,关了门,再没出来。 裴泽侧耳倾听了一番,继续对花椒道:“你放心,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花椒点点头,一阵睡意袭来,很快沉沉睡去。 半夜的时候,雨才渐渐地停了。 裴泽起身去了关茂那屋。 老李头点了灯。 玄衣人被绑在地上,左眼肿得只剩下一条缝,见裴泽进来,低声求饶道:“好汉,给个痛快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裴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玄衣人沉默不语。 “你以为我们不敢杀你吗?”老李头低吼道,一甩手,一柄短刀直直地插在他面前地上,玄衣人忙道:“我说,我说……” “是,是桐城的吴小姐……”玄衣人如实道,“她要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花椒姑娘的性命……” “为什么?”老李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花椒姑娘跟那个吴小姐无冤无仇,她怎么会生出这等念头?” “好汉,我们拿钱办事,不敢问缘由的。”玄衣人苦着脸道。 裴泽起身,沉声道:“你有两条路,一是现在我们杀了你,二是你出面指证吴小姐,把要你们所做的事大白天下,我保你全身而退。” “好汉饶命,我愿意跟吴小姐当面对质……”玄衣人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裴泽这才对老李头道:“给你两天时间,办妥此事。” 老李头应声起身,拽着玄衣人就往外走。 玄衣人暗暗叫苦。 这么晚了,就不能等天亮再走…… 裴泽没有阻拦。 待两人出门后,才不声不响地回屋睡下。 第二天,雨过天晴,阳光明媚。 因为潮水是后晌的。 前晌大家都聚集在东南部剥鱼,裴泽的船不在,只剩下汪荣的船泊在海湾里,裴泽表情淡然地解释道:“老李有点急事,两天后就回来了。” “那你让他用我的船就是。”汪荣不可思议道,“我的船小,你的船留下打鱼多好。” “你的船装不下咱们前天打的鱼。”冯氏指了指空空的鱼架,“人家老李办事最是牢靠,哪能空着船回去。” 汪荣恍悟。 原来老李头把他们晒干的鱼也带了回去。 没有船捕鱼,裴泽并不着急,待汪荣带着老林头和关茂出海后,他便留下跟冯氏和花椒一起晒鱼,还自制了鱼竿坐在岸边钓鱼,他钓鱼做的鱼钩用的是一种荆棘的倒钩刺,烧制后很是结实。 到晚饭的时候,他已经钓了满满一桶大大小小的鱼,还饶有兴趣地说要亲自下厨做鱼汤。 花椒给他烧火。 冯氏见小两口很是默契地做晚饭,便出门去了海边翘首等着汪荣出海回来。 裴泽没去,她有些不放心自家男人。 花椒便随口问起了老李头的去向。 不用猜,她知道老李头是为了玄衣人的事回去的。 裴泽没有隐瞒,如实把真相告诉了她。 花椒得知是吴媚,一头雾水:“我跟她就见了一次面啊!” 而且那天在陆家,她跟吴媚也没说话。 更谈不上得罪。 “你虽然跟她只见了一次面,但你母亲却是她的继母……”裴泽坦然道,“我想,她应该是知道你的这个身份。” “我母亲是她的继母?”花椒颇感意外。 所以吴媚就对她起了杀心? 这个逻辑她不懂。 第110章 一起摘果子 “我虽然不知道她的动机,但你跟她之间的确有这个渊源。”裴泽正在案板上切番椒,边切边道,“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就好。” 敢动他的女人。 他饶不了她。 “那你打算怎么办?”花椒问道。 她从来没想过要去跟顾氏相认。 如果吴媚因为这个原因要除掉她,理由太过牵强。 她宁愿相信吴媚是因为喜欢裴泽,才对她下得手。 “公事公办!”裴泽做鱼的方式跟花椒不一样,他调好汤汁后,才把洗好的鱼倒进了锅里,坦然道,“其实我在桐城那几天,就知道了你母亲是吴知县的继室,本来想找机会告诉你的,因为这事那事的就耽误了。” 顾氏跟吴知县是少年相识。 后来顾氏家道衰落,吴知县榜上有名去了外地任职,吴媚三岁的时候,吴知县的夫人小谢氏去世,后来吴知县打听到顾氏没了丈夫,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娶了她。 前些年吴知县在任上,顾氏在老家侍奉婆婆。 四年前婆婆去世,吴知县在家丁忧三年。 期满后才调到了桐城,顾氏和吴知县的儿女们半年前才从老家跟着来到任上,至于顾氏为什么没去找花椒相认,他就不得而知了。 花椒点点头:“对,就应该公事公办。” 她不是花椒。 她对顾氏也没什么感情,相信顾氏对她也是一样的。 汪荣的船天黑才回来。 除了肌鱼,网里还有好多八带。 裴泽说八带比肌鱼还要贵,建议汪荣去把这些八带卖给当地的海鲜楼。 前两天他们出海的时候路过海鲜楼,亲眼看见当地的那些渔民把钓来的八带送到了海鲜楼里,海鲜楼老板来之不拒,照单全收。 汪荣欣然同意。 说明天早上就送到海鲜楼去。 汪荣的船小,再加上八带不少。 吃完饭,六人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船上的肌鱼腌制完毕,回屋后坐在院子里喝了一会儿茶,才各自回屋歇息,花椒躺在炕上,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想到风雨交加的昨晚,颇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经历了昨晚的事,她觉得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强。 对蛇的恐惧也比之前少了许多。 她回到了自己那屋睡觉。 裴泽自然不会阻止,站在炕前跟她说了几句话,才回了自己屋休息。 花椒倒是觉得他们现在的关系就很不错,他没有缠她,她也比之前更加信任他,就算他是土匪,她也不会惧怕她,谁还没有个过去…… 次日的潮水比昨天晚了小半个时辰。 汪荣跟冯氏连同关茂挑着扁担把八带送去海鲜楼。 老林头负责在东南坡上看鱼。 剩下裴泽和花椒……裴泽提议去山坡上摘点野果子回来吃,花椒欣然同意,那天她发现的李子树上还有好多李子没摘呢! 两人兴趣盎然地去了山上。 仙灵岛有一座主峰,两个侧峰,连绵在一起,横卧在整个仙灵岛上。 时值五月底,山坡上鲜花怒放,野果累累,越往上走,果树的种类越多,奇怪的是,没有多少人过来摘,裴泽在山下捡了根棍子把伏在山路里的荆棘和野草挑到了一边,花椒背着竹筐紧随其后,见裴泽即便是看到野果也没停下脚步,不解地问道:“三哥,咱们不摘吗?” “先上去看看,了解一下这里有多少果树,然后往回走的时候,咱们再开始摘,这样就轻松了。”裴泽指了指前面,“快到了,过去看看。” “好。”花椒一想也是,随口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我竟然没想到。” “有我在,不需要你想这么多。”裴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小姑娘走了路,脸上红扑扑的,映在齐腰深的野草下,显得格外的明媚,他情不自禁地冲她伸出了手,“前面是上坡,我拉着你,走得快些。” 他的手宽大厚实。 带着薄薄的老茧,掌心的纹路明了深刻,手腕处依稀能看见道道疤痕,花椒认出那是刀剑留下的痕迹,她望着这双手,有些出神,就算裴泽做过土匪,那也一定是个好土匪吧? 俗话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看看老李头和老林头就知道了,平日在低调沉稳勤快,半点没有土匪的样子。 是土匪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吴媚是官家千金,还不是照样买凶伤人。 他们是土匪,对她却是掏心掏肺的好。 她不是真的花椒,而是成年人。 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她认定他们都是好人。 裴泽不说话,只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把手伸到了她面前,动也不动,就好像如果她不拉他的手,他就不会移开一样,花椒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裴泽笑笑,紧紧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上走。 两人很快到了山顶。 举目四望,四下里全是波涛汹涌的海面。 有雾。 视野尽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耳边回响的是海浪拍打礁石哗哗的声音,甚至从身边一掠而过的海鸟,虽然站在高处,但周围全是海边特有的那种腥腥咸咸的气息。 山风海风混合在一起,吹得两人衣衫飘动。 有那么一瞬间,花椒觉得她是要乘风离去的。 两人站在山顶好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肆意地享受这难得的宁静的时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裴泽率先开口道:“回去吧!” 花椒点点头,提着裙摆下山。 裴泽率先走在前面,很是自然地抓起她的手:“全是下坡,小心点。” 花椒顺从地任他牵着。 望着走在她前面高大魁梧的男人,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忍不住心跳加快了几分,其实她很想说,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的。 她张了张嘴,觉得很不好意思说出口。 走到平缓处,她才不动声色地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指着不远处的那棵野葡萄:“我看好几串都熟了,咱们过去摘了吧!” 裴泽看了看那棵结了好多玛瑙般的紫色葡萄树,顺手从她背上接过竹筐,笑道:“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过去,还是我去吧!” “我跟你一起去。”花椒眉眼弯弯道,“我还从来没摘过葡萄呢?” “你不怕蛇了?”裴泽答非所问。 “什么?”花椒微愣。 第111章 发财了 “那葡萄架上有一条蛇。”裴泽平静地看着她,“你还过去吗?” 有蛇? 花椒有些头皮发麻。 她越怕什么,越是有什么…… “是菜花蛇,没有毒。”说着,裴泽抬腿朝葡萄架走去。 花椒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过去。 即便没有毒,她也不想看到…… 裴泽走到葡萄架前,眼疾手快地从茂密的枝叶间抓起一条蛇给花椒看,那蛇不是很大,浑身白色,正奋力地缠住了裴泽的手腕,花椒背过身,不敢看:“你快放了它吧!” 天哪,这人怎么还敢抓蛇呢! 裴泽弯腰把那条蛇放入了草丛里,笑道:“其实它可以做盘菜,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还是放它一条生路吧!” 花椒一想到吃蛇肉。 胸口顿时翻腾起来。 待那蛇消失在草丛里,裴泽才道:“好了,你过来吧,它回家了。” 花椒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警惕地看了看那棵缠绕在山石上的野葡萄,生怕再突然跑出一条蛇。 裴泽知道她害怕蛇,也没真的让她动手,三下两下地把藤上的葡萄摘下来,放进了竹筐里,安慰道:“你放心,一般蛇不会主动攻击人的,除非它意识到了你对它有危险,它才会主动出击,不过,像这种无毒的蛇,它们是不会先咬人的。” “我不是害怕蛇咬我。”花椒讪讪道,“而是我见了它们的样子就感到害怕……” “别动,你身后就有条蛇……”裴泽煞有其事地盯着花椒身后看,“你不要害怕,是条没毒的。” 花椒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他身后。 裴泽哈哈笑。 花椒这才反应过来他在故意吓唬她,气得她粉脸微红,扬起拳头捶打着他:“你坏死了,你故意吓我。” 都说了她怕蛇。 他还故意这么说! 裴泽一动不动地任她捶打,花椒打了他几下,抬头触到他眸底的笑意,才满脸通红地停下来,脚步匆匆地跑到了山路上,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裴泽这才背了竹筐,大踏步地追了上来。 若无其事地指着路边的高大的野梨树,把竹筐放下:“我上去摘一些,你在树下捡。” 野梨树上的果子大都结在树梢上。 青翠诱人。 花椒只得把筐底的葡萄取出来,把裴泽扔下来的野梨放进去。 不一会儿工夫,两人就摘了大半筐。 路过李子树,又摘了一些李子。 竹筐很快就满了,沉甸甸地。 待两人回了院子,汪荣和冯氏关茂已经回来了,兴高采烈地说着去海鲜楼送八带的事,说那老板很是爽快,不仅收了他们的八带,还主动给了个好价钱,说以后有什么好鱼就往海鲜楼送。 “哎呀呀,花椒,你不去看看,真是可惜了。”关茂很是兴奋,手舞足蹈道,“那海鲜楼全是海鲜,其他的,什么都不卖,而且人家楼下还有个大水池子,里面放了各种各样的海鲜,全是用海水养着,怪不得来者不拒,咱们送去的八带他也随即放在了水池子里。” “你们送去的八带都是死的吧?”花椒从井边打了水,动手洗水果,其实山坡上的果树不多,也许是因为人迹罕至,几乎每棵树上的果子都没人动过。 “是死的,但是咱们只放在一晚上,还是很新鲜的。”汪荣得了银子,笑得合不上嘴,“那堆八带卖了二两银子,照这样下去,咱们真的发财了。” 他在梧桐镇码头那边打鱼这么多年。 好的时候,一天才卖一两银子。 冯氏也很高兴,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粉红色的纱花递给花椒:“我瞧着挺好看的,就给你捎了一支,喜欢吗?” “喜欢,谢谢表姑。”花椒顺手插在了鬓间,问冯氏,“好看吗?” 冯氏看裴泽,裴泽看着她,微微颔首:“好看。” 关茂捂嘴笑。 花椒顿觉尴尬。 不好意思再看裴泽。 到了后晌,老李头才划着船回来。 裴泽才带着众人又出了海。 船上,老李头便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裴泽:“吴知县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很是生气,已经依法把女儿关进了大牢,说一定会给咱们一个公道的,属下倒是觉得,他不过是在做做样子罢了。” “无妨,他再怎么做样子,他女儿买凶伤人也是事实。”裴泽蹙眉道,“我倒要看看,吴知县是怎么大义灭亲的。” “将军,虎毒不食子。”老李头摇头道,“属下觉得他定会替自己的女儿开脱的。” “我并非想置吴小姐于死地,而是想警告吴知县,在桐城他想一手遮天也并非易事。”裴泽沉声道,“若是吴知县想替自己的女儿开脱,咱们就越级上告,我倒要看看,桐城的水有多深。” “属下明白。”老李头会意。 到了初一,潮水又顺到了前晌。 肌鱼也越捕越多。 只要海上不刮风,裴泽和汪荣就一天不落地出海。 早出晚归。 回来还要腌鱼,常常累得倒头就睡。 冯氏和花椒也忙得团团转。 好在岛上的天气一直不错,存储的鱼干越来越多,就等着肌鱼的汛期过后,再拉回码头那边卖,望着悬挂在绳子上密密麻麻地鱼干,花椒与有荣焉,这是发财了啊! 六月初六,是王氏的生日。 裴泽便跟花椒商量回去给王氏过生辰。 银子可以再赚。 娘亲的生辰,可是过一个少一个的。 花椒欣然同意。 除去别的事不说,王氏对她还算可以的。 初六那天早上,两人一大早就动身,连同关茂一起回了桐花村。 王氏见两人回来,喜极而泣:“你们还知道回来啊,这么久也没来个信,我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你们两个可真够狠心的。” “娘,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嘛!”花椒笑道,“我们没事的。” “还没事,我看你们都瘦了。”王氏嗔怪道。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团团坐。 裴春花和关六斤也在。 关茂喝了酒,唾沫横飞地说着岛上发生的趣事。 甚至还把花椒被人掠走的事情也抖了出来,心有余悸道:“那天晚上还下着大雨,我们都急得不行了,幸好花椒被三哥找到了,要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王氏抚着胸口,不容置疑道:“花椒,你这次不准出门了,就留在家里吧!” 要是她出什么事。 那他们家岂不是鸡飞蛋打了? 第112章 闲话家常 “都说了是意外,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花椒白了关茂一眼,吃饭也堵不住嘴,真是服了,关茂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又道:“舅妈你不用担心了,再有几天我们就回来了,再说有三哥在,花椒没事的。” “上次也是有他在,还不是一样出了事。”裴泽曾经告诉王氏,嫌弃花椒太小,不愿意跟她圆房,王氏信以为真,加上花椒出了这事,她就觉得裴泽是真的不在乎花椒,不悦道,“再说了,哪有女人抛头露面出去的,老实在家里呆着得了,赚钱是男人的事,你大嫂二嫂也没像你一样动不动就往外跑。” “就是,女人就得有女人的样子。”袁老太太一直都看不惯花椒往外跑,又见裴泽不待见这个媳妇,黑着脸道,“我们买你是让你给我们裴家生儿育女,不是到处乱跑的,我也不用到九月了,就在这个月找个日子就行。” “听说这个月的好日子都是下半月。”裴春花看了王氏一眼,“回头找白牡丹算算,早点圆房怀个孩子,都省心。” 裴春山和关六斤终究是长辈,自顾自地喝酒,不理会女人们的这些口角之争。 裴润和裴满不在家,他们在码头上工,晚上才能回来。 裴泽开口道:“吃饭吧,不要说这些了。” “那怎么不能说了?”王氏见裴泽比之前晒黑了好多,又气又心疼,埋怨道,“村里跟你这么大的年轻人,孩子都满街跑了,你有媳妇,却不圆房,我们还说不得了?” “我吃好了,你们吃吧!”花椒再也听不下去了,放下筷子回了屋,在仙灵岛的时候,她还想念裴家的这个小院子,但真正回来以后,她还是觉得仙灵岛那边好。 “你看你,都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裴春山瞪了王氏一眼,“他们是去捕鱼赚钱,又不是去瞎逛,他们有心回来给你过生辰,大家都高高兴兴地,多好。” 柳氏和杨氏倒是不关心花椒被掠的事,妯娌俩小声嘀咕了几句,杨氏便对裴泽道:“老三,你去仙灵岛捕鱼怎么不跟你大哥二哥说一声呢,我们也愿意去啊!” 刚刚关茂说,仙灵岛的鱼不计其数。 她们也很心动的。 可偏偏裴泽只喊了汪荣一起去,跟两个亲哥哥一点都不亲。 他们兄弟俩又没有得罪他。 “大哥二哥没有船,怎么去?”裴泽反问。 杨氏微怔:“你不是有船吗?” 兄弟三人一条船,总比跟外人好多了。 那老李头和老林头再铁也是外姓人,哪有一家人来得实在。 柳氏也看裴泽。 裴泽低头喝酒,不说话。 “大嫂二嫂,船上最多三个人就够了,人多了都转不开身。”关茂耐心地跟柳氏杨氏解释,“我们在海上一飘就是大半天,人多了也没地方放鱼,就是我去,也是跟表姨父一条船,三哥船上就三个人。” “敢情就多了你大哥二哥呗!”杨氏冷笑,“我就知道,你们跟表姐夫亲。” “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袁老太太瞪了杨氏一眼,“老三赚钱了,还能忘了你们?今年没去,明年再去就是。” 仙灵岛她知道。 一年四季都有鱼,就是来回路途有些远。 裴泽吃了几口,也放了筷子,起身离席回了屋,汪荣也跟着走了进去,坐在炕边跟裴泽闲聊:“七爷跟济仁堂少东家去西北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老东家很是着急,去衙门那边问过,吴知县说,那边有些不太平,让他安心在家里等着,镇子的人都传,七爷出事了,前几天老东家在镇上见了我,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他说想让你帮忙打听打听他们的下落呢!” “七爷生性谨慎,身边又带着少东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裴泽蹙眉道,“那边虽然不太平,但不会祸及老百姓,更不会乱杀无辜的。” 朝廷不会杀老百姓。 尚将军更不会。 “唉,谁知道呢!”关六斤叹道,“刚太平了没几个月,又乱了,幸好咱们离西北遥远,还没有波及咱们这个地方。” 裴泽点头道是,再没吱声。 后晌,裴泽去了一趟镇上。 茗香楼那边正在重新装修,楼后面的新宅子也在紧锣密鼓地赶工期,裴泽买了茗香茶楼,茶楼的掌柜跟伙计也没走,而是留下来继续在这里帮忙,唐掌柜的见裴泽来,很是惊喜:“你不是去仙灵岛了吗?怎么有空回来,听说下个月肌鱼群才能过去呢!” “我娘生辰,回来看看。”裴泽边说边去了后院,墙角的笼子里养了几只咕咕叫的灰鸽子,裴泽把事先写好的信绑在鸽子身上放了飞,唐掌柜小声道:“将军,可是因为西北的事?” “三个月了,尚将军赢不了的。”裴泽淡淡道,“再乱下去,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跟尚武出生入死好几年。 深知尚武的为人,尚武看似简单粗暴,实际上也是心肠极好的人,当年他们攻破沔城的时候,就是尚武下令不得伤害城中老百姓一人,之前都没有,现在更不会。 他不希望看着昔日的战友死在自己人手里。 “可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唐掌柜抱胸叹道,“这次战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尤其是黑虎山的那帮畜生趁机壮大自己的帮派,谁知道背地里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这个你放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黑虎山自有朝廷收拾。”裴泽站在门口的竹丛边上,伸手把上面的枯叶一一拽掉,嘱咐道,“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得下个月才能回来,有什么事就让人去仙灵岛找我。” “是。”唐掌柜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吴小姐的事,老李已经跟我说了,我也怀疑吴知县跟黑虎山那边有联系,或者衙门里有黑虎山的人。对了,我还打听到吴知县好像是淳亲王的人……” 淳亲王是新皇最小的叔叔。 京城传言淳亲王有不轨之心…… “如果真是这样,那吴知县也没必要在桐城继续呆下去了。”裴泽把手里的枯叶扔在地上,拍拍身上的尘土,冷声道,“我不希望看到桐城成为第二个西北,吴小姐的案子先放放,查清楚吴知县跟淳亲王的关系再说。” “将军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了。”唐掌柜神色一凛。 当天晚上,裴泽便带着花椒关茂回了仙灵岛。 第113章 真的喜欢他 吴知县没有真的把吴媚关在大牢里。 而是把她软禁在屋里,不让她出门。 他不是气吴媚买凶杀人,而是觉得她没脑子,杀鸡用了牛刀。 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动用黑虎山的人去办这事。 吴媚死活不肯承认此事。 连声喊冤,说她不知情。 吴知县虽然生气,却不会真的把女儿怎么样,对外称女儿被拘在屋里做女红,背地里找来官媒想把女儿尽快嫁出去,吴媚没有办法,主动跟顾氏伸出橄榄枝,求顾氏帮她劝劝吴知县。 这让顾氏很为难。 这些年她跟吴媚的关系一直不睦,如今吴媚跟她主动和解,她虽然有心相帮,却又不愿意惹得吴知县动怒,但看在继女的面子上,她还是劝了劝吴知县:“老爷,小姑娘家一时冲动,你不用怪罪她,好在对方也没什么事,你就原谅她吧!” “哼,你不用给她求情,小姑娘家家的,竟然生出这样的歹毒心肠,我岂能饶她!”吴知县愤愤道,“这也幸好人家姑娘没事,要是人家姑娘有什么三长两短的,那裴泽岂能放过她,裴泽可是当过土匪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要她的命!” “裴泽?”顾氏心头微动。 前几天她让许妈妈去梧桐镇寻找女儿的下落。 许妈妈告诉她,说她女儿就嫁给了桐花村的裴泽……难道? 顾氏不敢想下去了,忙问道:“难道小姐要对付的人就是桐花村裴泽的媳妇花椒?” 吴知县点点头,也突然想到了顾氏那个女儿就是姓花的,忙问道:“你那个女儿是不是就叫花椒?” 顾氏一下子跌倒在椅子上,泣不成声。 幸好,幸好花椒有惊无险…… “好了好了,别哭了。”吴知县慌忙安慰爱妻,“这事都是媚儿的错,她,她不是有心的,她只想喜欢那个裴泽,她不知道花椒是你的女儿,你想,我都没见过花椒,她怎么可能知道?你放心,她不会再做那样的傻事了。” “老爷……”顾氏泣道,“我知道小姐一直不喜欢我,所以即便我来到桐城,也没说要认女儿,我只求老爷,不要让任何人为难我的女儿,我对不起她……”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的。”吴知县极力安慰道,“没人会去为难花椒的,这事肯定是个误会,你放心,花椒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我会让你们母女相见的。” “当真?”顾氏有些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了。”吴知县信誓旦旦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着说着,他脸上又有了笑容:“说起来也是缘分,去年的时候,花椒女婿裴泽一回来就来衙门找过我,那个时候你还在老家,我也不知道裴泽就是花椒的女婿,再后来,我们还吃过几次饭,相谈甚欢,对裴泽这个年轻人,我也是很欣赏的,只是年轻人心高气傲的,难免有些棱角,就连秦五爷也说,如果能跟裴泽联手,那这码头上所有的事,就能迎刃而解,如今有了这层关系,咱们就跟裴家是一家人了,我高兴着呢!” “我竟没想到,老爷跟裴泽竟然早就见过面了。”顾氏擦了擦眼泪,问道,“那个裴泽是怎样的人?他对花椒还好吗?” “刚刚我不是说了嘛,我很欣赏裴泽。”吴知县坐在顾氏身边,拉着她的手道,“不瞒你说,我对裴泽的过往也是一知半解,并不是很了解,听秦五爷的人说,说裴泽这些年一直在青龙寨做土匪,后来青龙寨被剿,他才金盆洗手,跟着别人做点生意谋生,去年年底才回来,要不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他一回来就包山头,养鱼,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走了,所以啊,咱们花椒,还是有福气的。” “是我对不起花椒。”顾氏神色黯然道,“当年她那么小,我就把她扔在花家……肯定是花家人不待见她,所以才把她卖到了裴家……这些年我每每想到这件事,心如刀绞,我其实是没脸面对她……” 想到当年她临走的时候,年仅五岁的花椒追着她的马车跑,哭得都差点背过气去。 她的心都碎了…… 吴知县拍拍顾氏的肩头:“都过去了,你放心,以后我会对花椒好。” 当年是他母亲执意不让顾氏带花椒过去。 说来说去,也是为了他。 安抚好了顾氏,吴知县又去质问吴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花椒的身份,所以才想一举两得地除掉她,我怎么养出你这样的心肠狠毒的女儿来?” “哼,这都是跟您学的。”吴媚冷笑道,“你自从娶了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所以我恨那个女人,也恨她的女儿,我还是那句话,有我在,你们就休想把花椒接到这里来。” “可是花椒终究是你母亲的女儿,他们母女相认,也是迟早的事情,至于接还是不接,那是我跟你母亲的决定,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吴知县气得直发抖,“你有没有想过,此事若是传开,你还能嫁出去吗?” “我能不能嫁出去就不用您操心了。”吴媚见吴知县提到自己的亲事,愈发觉得委屈,眼里顿时有了泪,“你只知道找官媒把我嫁出去,却不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喜欢谁?我才不要你操心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你喜欢不喜欢!”吴知县脸一沉,转身往外走,“这些日子你就乖乖呆在屋里做女红,做嫁妆,若是你敢往外跑,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爹,我,我是真的喜欢裴泽……”吴媚突然开口,咬唇道,“女儿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只求您在这件事情上成全女儿……” 吴知县闻言,停下脚步。 沉默半晌才道:“媚儿,花椒自小就被卖到裴家给裴泽当媳妇……花椒是裴泽的媳妇,这一点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抛开花椒是你母亲的女儿这个身份不说,你爹也不能强行拆散人家的姻缘,把你嫁过去吧?” 第114章 质问 “爹,只要我能嫁给裴泽,我不介意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吴媚上前扯住吴知县的袖子,楚楚可怜道,“爹,我长这么大就喜欢这一个男人,您就成全了我吧!” 怎么说她也是知县的千金。 她觉得只要她爹开口,裴泽肯定会同意的。 “这事不妥!”吴知县摆手道,“媚儿,你母亲一直自责她没有照顾好花椒,如今若是我再插手花椒的亲事,她肯定不同意的,世上的好男人多得是,你要裴泽那么个庄稼汉干嘛?” 说着,又压低声音道,“你听着,裴泽是青龙寨的人,你想想,做过土匪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咱们最好不要招惹,若是哪天他再惹出什么事端来,你爹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他想利用裴泽。 却不想让裴泽牵连到他。 吴媚一听裴泽做过土匪,很是吃了一惊,转念一想,疑惑道,“可,可是他却是花椒的男人,若他惹了什么事端,您能坐视不管吗?” “你个傻孩子,花椒跟你能一样吗?”吴知县拍拍吴媚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媚儿,你记住,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凡事得沉住气。”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那个花椒呗!”吴媚冷哼道,“我知道,如果没有她,您不会不帮我的。” “如果你再敢打花椒的主意,我饶不了你。”吴知县拂袖而去,走了几步,又唤过一直站在门口的奶娘于氏,吩咐道,“从今日起,小姐不准踏出房门半步,否则,我拿你是问。” “是,老爷!”于氏战战兢兢地答道。 吴媚气得直跺脚:“我就知道,你总是偏向那个女人。” “小姐,听奴婢的劝,不要跟老爷作对了,没用的……”于氏苦口婆心地劝道,“若是父女因为此事生了嫌隙可如何是好,不如听老爷的,安心呆在屋里做些女红静静心。” “要我呆着也行,你去一趟梧桐镇,把表姐叫来,就说我想她了。”吴媚抠着指甲道,“快去快回,我今天就要见到表姐。” 于氏叹了一声,只得答应下来。 谢氏听说外甥女在家受了委屈,很是生气,亲自来衙门问询此事。 吴知县公事在身,不在家,顾氏只得出门接待谢氏,谢氏最是看不上顾氏,没好气道:“你们家的家事,我一向是不过问的,但事关媚儿,我不得不说上两句,就算是女儿到了说亲的年纪,也不该把她拘在家里,难道你的女儿是女儿,我妹妹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吗?” “谢姐姐,你误会了,我们事先并不知道此事的缘由……”顾氏低眉顺目道,“老爷罚小姐,是怪小姐行事鲁莽,而并非是因为牵扯到了我女儿……” “我不管,反正在我这里是一回事。”谢氏一见顾氏柔柔弱弱的样子,心里就来气,“媚儿不是你的女儿,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今儿我要带她走,让她去我那里住些日子再说。” “谢姐姐,此事还需老爷点头答应才是。”顾氏道。 “我用不着他答应!”谢氏腾地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冷声道,“顾氏,你是怎么嫁给吴世勋的,你自己心里明白,不要把别人当傻子,当年的事,我不提,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好自为之吧,小心花二旺夜里来找你索命。” 顾氏一时语塞。 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许妈妈端着茶走进来,白了谢氏的背影一眼,愤愤道:“夫人别理她,她就是个疯娘们,那个花二旺又不是您害死的,您无需自责。” 顾氏沉默良久才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他的确死得冤……” 当年花老太太一直怀疑她不守本分,在外面有男人。 还让花二旺跟踪她……花二旺就是在跟踪她的时候,失足而亡的。 “好了夫人,不要说这些了。”许妈妈忙道,“您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日子,就不要再想这些了,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眼下,您可得好好保养身子,小少爷还小呢!” 顾氏只是叹气。 到了六月底,捕上来的肌鱼就不多了。 裴泽和汪荣依然每天坚持出海,而且来者不拒,什么鱼都要。 裴泽说仙灵岛很快就要进入雨季,得抓紧时间再出几次海,毕竟这样的机会一年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得明年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和磨合,众人对裴泽的话深信不疑,铆足了劲拼命地干,出海回来收拾完鱼,再用虾网在附近浅海里网虾,浅海里的虾在当地很有名,好多本地人在此网虾,活蹦乱跳的小海虾放点盐,密封在泥罐里,能放两年不变味,仙灵岛虾酱是桐城很有名。 花椒用粗布做了两个虾网,每天都跟冯氏在浅海里网虾,做虾酱,两人一天能装十瓶左右,二十多天下来,花椒那屋几乎摆满了虾酱,每瓶的底部都放了仙萱草,花椒一点都不担心存放问题。 当地一个老渔民告诉她,说他做的虾酱能放两年,而且还热心地把制作方法说给花椒,花椒记在心里,用仙萱草一改良,两年妥妥地。 七月初,仙灵岛正式进入雨季。 雷雨大风不断。 裴泽和汪荣才泊了船,不再出海。 连轴转了半个多月,大家都累了。 尤其是关茂,一歇下来,足足睡了两天两夜才醒来。 连饭都没有吃。 花椒一度以为他病了。 老李头和老林头上了年纪,体力更是跟不上,每天吃完饭就回屋睡觉,老林头戏言,说终于过上了猪的日子,裴泽和汪荣则没有任何异样,不出海的日子,两人就坐在炕上下棋,花椒和冯氏饶有兴趣地坐在边上观棋。 裴泽不发话,谁都没有提回去。 看了两天棋,冯氏有些厌倦,提议道:“他们三个睡觉,不如咱们四个人玩叶子牌解闷。” 裴泽和汪荣欣然答应。 “可我不会玩叶子牌。”花椒对扑克之类的一窍不通,连斗地主都不会,更别说打叶子牌了,什么是叶子牌她都不知道。 “不会可以学嘛!”裴泽收了棋盘,淡淡道:“我教你。” “听见了吗?老三教你呢!”冯氏回屋取了叶子牌过来,笑道,“没事,玩几局就会了。” “你带了叶子牌不早说,咱们又不是没人手。”汪荣见冯氏真的拿了叶子牌出来,瞄了一眼,“这叶子牌跟咱们之前玩得不一样,哪来的?” “早说也没有啊!”冯氏得意道,“这是前几天我用两斤虾跟岛主的儿子换的,岛主儿子说,他家师傅会做叶子牌,他家里有好多,就连当地人也去他们家买呢!” 花椒也饶有兴趣地拿在手里看。 跟前世的扑克牌相似,上面各种图案,是用蜡油封住的硬纸片。 裴泽给花椒大致讲了一遍叶子牌的玩法,问道:“听明白了吗?” “没有……”花椒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摇头道,“我听着跟听天书一样。” 第115章 探访 花椒承认,她没有打牌的天赋。 对她来说,或许佛跳墙更容易些。 裴泽笑:“不会就不会吧,你充个人数就行。” “就是,反正咱们也不赌钱。”冯氏两眼放光,她最喜欢打叶子牌了,笑着问裴泽,“老三,你在西北那边玩过吗?那边玩什么样的?” “跟咱们这里差不多。”裴泽挽了挽袖子道,“其实各地玩起来大同小异,咱们就玩咱们这边的就行。” 汪荣和冯氏道是 叶子牌是四个人打,每人先抓八张,剩下的放在桌子,以大搏小,一圈下来,赢者先抓,庄家轮流坐,并无定数,三个闲家合力打庄家。 感觉跟保皇差不多。 三圈下来。 裴泽赢了两次,最后一次是跟她一队,碰上她这么个猪队友,所以也跟着输了。 冯氏哈哈笑:“花椒你不要着急,有裴泽这么个厉害的师傅在,你很快就会了。” 四人玩到半夜,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夜里,裴泽拿着那副叶子牌一张一张,细细地端详了一番,又穿鞋去了花椒那间,花椒那间放满了虾酱,脸炕上也放了半炕,见小姑娘正搂着那些瓶瓶罐罐睡得正香,不忍打扰她,刚转身就听见花椒问道:“三哥,你可是有事?” 这些日子,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尤其是裴泽,早出晚归的,几乎说不上一句话。 如今他冷不丁进她房间,让她很是意外。 见她醒来,裴泽去而复返,竟然点了灯,脱鞋上了炕,盘腿坐在她的被褥上,掏出叶子牌交给她,正色道:“你好好闻闻,这上面的蜡油是什么味道。” 花椒接过来,认真嗅了嗅:“有股类似栀子花的味道,怎么了?” “仙灵岛上的栀子花,都是没有味道的。”裴泽肃容道,“你不觉得蹊跷吗?” “没觉得蹊跷呀!我说的是类似栀子花,没说一定是栀子花啊!”花椒继续端详着手里的叶子牌,“你究竟想问什么?或者是通过这副扑克牌,你发现了什么?” 她不喜欢打哑谜。 也不喜欢别人跟她打哑谜。 “我怀疑这个岛上有东楚的人。”裴泽直言道。 “那又怎么样?”花椒还是不解。 这岛上都有隐士了。 有几个东楚人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等等,东楚对他们来说,应该外国人吧? “东楚人喜欢吃肌鱼肉,我觉得咱们直接卖给他们,应该能卖个好价钱。”裴泽一本正经道,“或者是,如果咱们能结识到东楚那边的商家,也能省好多力,让他们直接把货拉走就行,据我所知,这些日子,东楚那边的商家会过来收购肌鱼的。” 元皓怀疑淳亲王跟东楚有联系。 他还纳闷这些日子,怎么不在码头上发现东楚人,敢情在是这里…… 花椒恍悟。 其实她还是不明白,这跟叶子牌有什么关系。 但裴泽说得也有道理。 他们晒了这么多的干鱼,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下家,砸手里就麻烦了。 是时候出去调查市场了,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我明天带你去岛主家走一趟,你帮我留意一下他们手里的叶子牌就行。”裴泽道,“东楚人喜欢神秘,不能太直接,若是咱们能通过打叶子牌认识东楚的人,往往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好,我陪你去。”花椒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问道,“你认识岛主?” “我来的时候,跟他打过招呼。”裴泽解释道,“反正他们家好多人在打叶子牌,咱们去看看也无妨。” 花椒点点头,翻了个身,很快沉沉睡去。 裴泽:“……” 她倒睡得快。 第二天,雨总算停了。 但天气还有些阴沉,看上去依然要下雨的样子。 听说两人要出门,冯氏嘱咐两人带伞,裴泽去院子里看了看天色,笃定道:“不用带伞,今天不会下雨。” 花椒愈发神奇,忙问道:“你跟人学过看天象吗?” “没有。”裴泽淡淡道,“出门次数多了,被雨淋过,被风吹过,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花椒笑而不语。 她才不信呢! 但既然他都这样说,她也不好再问。 关茂睡足了觉,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见裴泽和花椒要去岛主家看人打叶子牌,饶有兴趣地要跟着去热闹,哪知却被裴泽当即拒绝:“带人多了,不方便,你是留在家里吧!” “三哥,我都睡了三天了,睡醒了。”关茂拍拍胸脯道,“三哥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误事的,我就站在边上当你小厮,我不说话的。” “不行。”裴泽干脆利落地拒绝。 他只想跟他的小姑娘在一起,不愿意让别人去。 “花椒……”关茂一个劲地冲她递眼色。 花椒会意,笑道:“那就一起去吧!” 多一个人也没啥的。 何况关茂并不惹人讨厌。 “还是花椒好。”关茂眉开眼笑。 裴泽再没反对。 仙灵岛岛主就住在主峰半山腰处。 半山腰有个村子叫神女村。 岛主的宅子就在神女村不远处,背山面水,漫花遍野,岛主很会选地方。 刚下了雨,地上泥泞。 三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岛主家。 开门的是管家,四五十岁,留着胡须,小眼睛滴溜溜转,看上去很是圆滑,当初裴泽来岛上租房子的时候,就是他陪着裴泽去找的房子,很以为功。 见了裴泽,管家很是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去:“岛主知道你们前段时间忙着捕鱼,也没工夫过来,前几天还说起你们,钦佩得很,听说你们那条小船捕得也比我们当地的大船多,早就想把你们请来讨教一下了。” “讨教不敢当,我们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裴泽谦虚道。 关茂咬着花椒的耳朵,低声道:“其实他们的人在海上跟咱们讨教过,每每见咱们满仓而归,他们对咱们很是眼红呢!” 花椒点点头,不声不响地跟着裴泽往前走。 岛主的房子很大。 地势很不平坦。 院子里几乎到处都是台阶,层层叠叠,很有异域风。 管家领着他们进了后院。 后院回廊里坐满了玩叶子牌的人,三五成群,吆五喝六的,很像前世的麻将馆。 更让花椒意外的是,那天给她解药的那个白衣公子也在。 第116章 偶遇故人 那公子依然白粉敷面,依然是一袭白衣。 一个人坐在廊下独饮独酌,全然无视四下里的嘈杂,很是鹤立鸡群。 见裴泽一行人来,微微扭过身子看过来,目光落在花椒身上的那一刻,凤眼眯了眯,嘴角微扬起一丝笑意,花椒讪讪地笑了笑,仙灵岛还真是小啊! 管家快走几步,毕恭毕敬道:“岛主,裴公子来了。” 裴泽上前抱了抱拳:“见过岛主。” “裴公子光临寒舍,蔺某倍感荣幸,请坐。”蔺沨眸底含笑地招呼一行人坐,管家很有眼色地加了椅子,上了茶,花椒颇感意外,原来这公子竟然是仙灵岛岛主……但他终究救了自己一次,也不好装作不认识,斟词酌句了一番,花椒微微福身道:“那日承蒙岛主搭救,民女才得以康健,今日有缘再见,民女再次谢过岛主救命之恩。” 蔺沨哈哈笑,看了看花椒,笑着问裴泽:“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媳妇。”裴泽大大方方答着,也跟着起身道谢,“那日拙荆路遇贼人,幸而遇岛主搭救才化险为夷,裴某感激不尽,日后必当重谢。” “裴公子言重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区区小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蔺沨翘着二郎腿,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我蔺沨并非挟恩图报之人,但若因此跟裴公子结下善缘,蔺某倒是喜闻乐见。” 说着,又吩咐管家道,“我有话要跟裴公子详谈,你带嫂夫人和这位公子去凉亭那边喝茶,顺便吩咐厨房准备准备,我要留他们吃饭,还有,把今年的茉莉花茶给他们尝尝。” “是!”管家一一应道。 裴泽冲花椒点点头,花椒和关茂这才起身跟着管家去了不远处的八角凉亭,八角凉亭比回廊略高一些,可以看见大片的油菜花,只是此时的油菜花已经落了不少,不如先前的灿烂耀眼,花椒认真观察了一番,还是弄不明白具体的方位,也弄不明白那日她是怎么闯入了这片油菜花田里。 茉莉花茶,入口郁香甘甜,唇齿留香。 连关茂也连声说好,咕咚咕咚地连饮了两杯,不等管家招呼,自己给自己斟满,又是一饮而尽,花椒噗嗤笑:“你这不是品茶,而是解渴。” “庄稼人嘛,品什么茶。”关茂连连咂嘴,“我还从来没喝过这么好的茶呢!” “这茶是我们岛主亲手炒制,今年的头茬茉莉花呢!”管家解释道,“我们公子爱花如命,最喜侍弄花草,炒制花茶什么的,平日里这茶是不给客人喝的。” “多谢岛主款待。”花椒也很喜欢喝茉莉花茶,赞道,“岛主的茶艺真是了得,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底是炒不出这么好的茶来的,而是这泡茶的水也是取自山间的露水,可见岛主是用心之人。” 仙灵岛上没有淡水。 岛上的老百姓都是储存雨水为生,作为岛主,肯定也不例外。 但刚刚她瞧着越是靠近山顶的地方,植物的叶子越是宽大,她就猜想,肯定是为了收集露水方便才刻意种植的。 一般喜茶之人都喜欢用露水泡茶。 “姑娘能尝出这水是露水,可见姑娘是品茶高手哪!”管家很是惊讶,冲花椒竖了竖大拇指,抬手指了指山顶处的亭子,笑道,“不瞒姑娘,那亭子就是晨露亭,晨露亭是整个仙灵岛最高的亭子,我家岛主每天早上都会带人在那里收集露水,用来泡茶招待贵客的。” “岛主真是好雅兴。”关茂很是吃惊。 从来没听说还有人无聊到要收集露水来泡茶的。 雨水它不行吗? 蔺沨亲自给裴泽倒了茶,摇了摇扇子,又放下,沉默片刻,清清嗓子道:“李大将军,别来无恙!” 仙灵岛就这么点地方。 每每上岛的人,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裴泽抿了一口茶,神色自若地看着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岛主去过西北?” 印象中,他并不认识仙灵岛岛主。 但对方都这么说了,肯定是认识他的。 “不瞒李将军,蔺某三年前曾随家父进京,在全德将军的家宴上,见过你李大将军一面,那时候的李大将军战功赫赫,美酒佳人,蔺某虽然心生仰慕,却无奈身份低微,入不了正厅,没能对李大将军敬一杯酒,实为憾事。”说着,蔺沨又摇了摇扇子,淡淡道,“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区区三年,不过弹指一瞬间,蔺某竟然能跟将军在此相见,只是蔺某依然是蔺某,将军却变成了渔民,蔺某心生感慨,不得不叹世事无常。” “原来蔺某跟岛主竟然有如此渊源,蔺某倍感荣幸。”裴泽沉声道,“故人重逢,实属人间幸事,裴某以茶代酒,敬岛主一杯。” 两人一饮而尽。 裴泽又问:“不知岛主跟全德将军是?” 他跟李全德共事八年。 从未听他说起他在仙灵岛还有什么亲戚。 “家父自少年起,就喜游历,经常云游四方,跟李老将军算是少年故交,三年前李老将军六十大寿,家父故而带我前去道贺,不想途中遭人袭击,家父重伤身亡,蔺某也受了伤……”蔺沨神色黯淡,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我自幼在仙灵岛长大,却不知京城如此凶险,更不知那些人为何要袭击我们,此事也是我心中未解之谜。” “三年前战乱纷起,民不聊生,蔺老前辈遭此横祸,裴某深感痛心。”裴泽蹙眉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岛主节哀顺变。” 蔺沨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听说西北还不太平,五虎军旧部谋反,不知将军有何感想?” “裴某已卸甲归田,不再过问政事。”裴泽淡淡道,“何况人各有志,裴某未知全貌,故而也不想评价他人。” “将军见谅,是蔺某唐突了。”蔺沨笑笑,见裴泽时不时抬头看向凉亭那边,便道,“嫂夫人虽然年轻,却聪慧过人,将军是个有福气的。” 触到小姑娘脸上的笑颜,裴泽的目光瞬间变得温柔起来,从善如流道:“不错,裴某有了她,此生再无憾事。” 蔺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将军是多情之人…… 第117章 讨她欢心 仙灵岛到底是个岛子。 地方小,调料也不多。 故而上桌的菜肴做法比较简单,讲究原汁原味。 所有的鱼都是清蒸的。 而且都是整条上的,再大的鱼也不会切成段。 口味虽然淡了些。 但味道还好。 席间,裴泽不停地给花椒择鱼肉:“过几天咱们就回去了,再来仙灵岛捕鱼就得明年了,你多吃点,这鱼可是岛主亲自下厨做的,味道不错。” “我自己来就好了。”花椒小声道。 “你哪里会择鱼。”裴泽不由分说地把鱼肉夹到她碗里,蔺沨笑:“裴兄有空就带嫂夫人来,也不用非得等到明年,仙灵岛随时欢迎裴兄和嫂夫人。” “好,等空了我们再来。”裴泽展颜道,“我们就住在梧桐镇,随时恭候岛主大驾光临。” 关茂眨眨眼睛。 内心很是惊悚。 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待吃完饭,管家带花椒跟关茂去油菜花地去赏花。 裴泽在蔺沨的引荐下,留下来跟回廊下的人打叶子牌,两圈打下来,彼此便熟悉了许多,仙灵岛是海上为数不多的岛子,来往的船有时也会在此停靠,几乎每个月都有生面孔进岛。 一圈四个人。 其中两个是东楚那边过来的商家。 五圈打完,裴泽这些日子在仙灵岛上晒的干鱼便有了销路,那两个人答应随后就跟着裴泽过去看货,而且价钱也给的大方,并没有因为他是外地人而压价,而是直接给了一个跟当地人一样的价格。 仙灵岛上交易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银票。 全是用现银结算。 裴泽除了上次运回梧桐镇的那船鱼,连同汪荣的,全都在房后晾晒,是仙灵岛上最大的卖家。 那两个东楚人过去看了货。 很快就带人过去称重。 称完众人忙着帮他们搬货,足足忙到天黑才把全部的鱼干搬到了船上。 最后裴泽跟着他们去了船上结账,具体结了多少花椒不知道,也没好意思问。 吃完晚饭,裴泽和汪荣在炕上算账。 算完账,汪荣喜笑颜开地拿着属于自己那份回了自己屋,乖乖,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这下子,真是发财了。 汪荣走后,裴泽便唤过花椒,从木匣里取出六条拇指大小的小黄鱼推到花椒面前:“这是你的。” “这么多?”花椒狠狠地吃了一惊。 来这里半年多了,她连银子都没见几回,平日里用的只是铜板,冷不丁见这么多黄灿灿的金子。 她有些呼吸不畅。 “我说了,我给你三成。”裴泽正色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这是你应得的。” 除去老李头和老林头的四成,裴泽还剩下六成。 再分她三成,他自己岂不是就剩下了三成? 她知道这次来仙灵岛最辛苦就是裴泽,她哪里好意思跟他平分。 想了想,花椒伸手拿了三条小黄鱼,平静道,“这次来仙灵岛前前后后都是你在忙,我只是帮忙做做饭什么的,也没做多少,我要这些就行,多了我是不肯拿的。” 她面上不显,内心却是狂喜的。 她虽然是第一次见这种小黄鱼,但之前却听老林头说起过这事,他说京城那边每逢遇到大额的交易,就用黄金打造成的小黄鱼或者是小元宝小花生来交易。 一般来说,小黄鱼是三两,小元宝是二两,小花生则是一两。 一两黄金就是十两银子,一万个铜板。 也就是说,这三条小黄鱼就是九两黄金,九十两银子,九万个铜板。 她在梧桐镇辛辛苦苦忙了半年多,算起来,也才赚了不到四十两银子。 如今她来仙灵岛才一个多月,就赚了这么多……她恨不得蹦起来。 “好吧,那我先替你收着。”裴泽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再坚持,把剩下的小黄鱼收进了小木匣子里,嘱咐道:“你要是用钱,就找我兑换,不要自己去钱庄,省得人家坑你。” “我知道了。”花椒点点头,爱不释手地拿着那三条小黄鱼翻来覆去地看,有了这三条小黄鱼,就等于有了固定的存款,她才不去兑换呢,她现在手里的银子足够她开销的,所谓手中有粮,心里不慌,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动用这三条小黄鱼的。 裴泽见她拿着那三条小黄鱼傻笑,忍俊不禁地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财迷!” “我回屋睡了。”花椒后知后觉地红了脸,穿鞋下炕回了自己屋,时不时摸摸放在胸口处的小黄鱼,心里乐开了花,这可是真正第一桶金哦! 越想越兴奋,花椒忍不住在炕上笑出了声,两腿在半空乱蹬一气,等回去她就给自己多做几身衣衫,然后再打些首饰,然后,然后她还要买几件乐器,一样一样地学,对,先学古筝,再学古琴,然后再学琵琶,闲时研究几个小菜,自饮自斟,哇塞,古代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美好! 裴泽站在炕前,望着躺在炕上双腿乱蹬的小姑娘,笑着摇摇头,回了自己屋。 既然她这么喜欢小黄鱼,那以后家里的钱就交给她保管好了。 以后他要赚很多很多小黄鱼来讨她欢心…… 东厢房,汪荣和冯氏也兴奋地没睡好觉。 冯氏一遍一遍地起来看压在枕头底下的五条小黄鱼,长这么大,她还从未见过黄金呢,如今一来就是五条小黄鱼,哈哈,真是发财了。 汪荣也很兴奋:“咱有了这么多钱,以后我也不用拼命了,咱俩省着点花,就够了,我跟老三说好了,等回去就去鱼塘那边帮老三养鱼,反正咱有船,来回也方便。” “行,你想咋样就咋样。”冯氏再一次把小黄鱼取出来,拿在手里端详,扭头见汪荣笑得合不拢嘴,冷不丁道,“当家的,咱们要个孩子吧!” 汪荣顿觉惊悚,忙敛了笑容道:“你怎么又说这个了,我说了,我,我不想这事了。” 他不要儿子了。 “当家的,我是跟你说真的。”冯氏很是认真道,“咱们以三个月为限,如果我怀不上,我就给你娶个妾室回来,承继汪家的香火。” 回去的船上,冯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花椒:“我听说桐城有个名医专治女人之症,等你空了,你陪我去走一趟。” “好。”花椒欣然答应。 反正手头有钱了,想去哪里去哪里。 想买什么买什么,简直不要太爽! 第118章 都是小黄鱼惹的祸 关茂分了一条小黄鱼。 一路上就没合过嘴,心情好的看母猪也是双眼皮。 回到家,献宝般把小黄鱼拿给关六斤和裴春花看,裴春花不相信,拿起就咬,慌得关茂忙上前抢过来:“娘,您这是做什么,别给我咬坏了。” “阿茂,这真的是黄金?”关六斤也有些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了。”关茂去了一趟仙灵岛,很是开了眼界,唾沫横飞地把他在岛上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说给他爹娘听,“我们真的打了不少鱼,住得那屋后面挂得满满地,之所以没运回来,是因为我三哥在岛上就把那些鱼卖了,卖给了两个东楚商家,我三哥的船大,卖的小黄鱼更多,我是跟了表姑父的船,所以得了这一条小黄鱼。” 汪荣说一条小黄鱼不到两成。 当着裴泽的面,还给了一个银锭子。 账是裴泽去结的,肯定没错的。 “这么说,你三哥船上赚得还多?”裴春花狠狠地吃了一惊,天老爷子,他们去仙灵岛到底打了多少鱼,竟然卖了这么多钱,她可是从来没见过黄金,如今家里冷不丁有了条小黄鱼,她都不知道藏哪里了。 “具体多少我不知道,反正肯定是比我们船上多就是了。”关茂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咧嘴笑道,“就是三哥船上人多,分的人也多,但三哥是东家,拿的是大头,多了不敢说,五六条小黄鱼应该是有的。” “阿茂,咱们家有了这条小黄鱼,你跟你弟的媳妇就不用愁了。”裴春花兴奋道,“明天我就去找媒婆给你说亲。” “对对对,这钱就应该用在刀刃上。”关六斤很是同意。 关茂去仙灵岛赚了一条小黄鱼的消息很快传开。 整个桐花村都轰动了。 他们早就听说裴泽带着汪荣和关茂去了仙灵岛捕鱼,也都没当回事。 村里人有时也会去仙灵岛那边撒几网,只是因为路途太远,他们鲜少过去。 何况仙灵岛那边的渔民对外来渔民很是排斥,他们并不想去那边捕鱼。 但现在不一样了,关茂不是船老大,却赚了一条小黄鱼。 那裴泽和汪荣岂不是赚嗨了。 镇上的媒婆闻风而动。 纷纷涌到关家去说媒,差点把关家的门槛都踩碎了。 喜得裴春花走路都带风。 信誓旦旦地告诉媒人们,现在他们家有钱了,很快就会在家里盖大房子娶媳妇,聘礼是没有问题的,在村里盖个新房子,五两银子足够了,他们家盖得起。 连带着裴莺也跟着火了起来。 她有个好三哥,将来嫁妆不会少。 媒婆们跑完关家,跑裴家,甚至本村有儿子的妇人也不停地去裴家串门,暗示王氏愿意跟他们家结亲,有这么个能干的大舅哥,以后家里的日子稳了。 他们早就听说,裴泽在镇上盖了新房呢! 柳氏和杨氏坐不住了,硬着拖着自家男人来找裴春山。 杨氏率先开口埋怨道:“爹,村里人都传开了,老三可是赚了大钱了,可我们,却什么都没捞着,哪有这样的啊,有好事不想着自己兄弟,反而去帮外人,要是我们也去仙灵岛,也能赚一条小黄鱼回来呢!” “上次老三不是说过了嘛,你们没船,去不了。”裴春山知道裴泽在仙灵岛赚了大钱,心里很是高兴,但当着老大老二的面,他也不好表现得太兴奋,“你们好好干,争取也买上船,等下次也跟着老三去仙灵岛捕鱼。” 老三回来帮哥哥们买了房子。 当爹的,心里已经很是欣慰了。 “爹,我们哪有钱买船啊!”裴满不乐意道,“当初分家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我们在码头那边扛包能赚几个钱?何况因为海上不太平,在码头靠岸的船越来越少,我们扛包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赚不了多少的。” “据我所知,老三的船也是赊账的。”裴春山蹙眉道,“老三认识船行的人,你们要是想做船,就去找老三,让他们帮帮你们就是。” “爹,如果老三有这个心,还用我们开口吗?”柳氏撇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他眼里压根就不想帮我们,要不然当初他做船的时候,为什么不把我们的一起做了?” “老大媳妇,你要是这么说,那可就是胡搅蛮缠了。”王氏一步跨了进来,冷笑道,“老三自己的船还是赊账的,难道你要他给你们也赊账吗?他回来这半年里,给你们补了聘礼,给你们买了房子,你们还想他咋样?赚一文钱,也要掰开三半分给你们,才算公平吗?” 哼,当初分家的时候,他们可是巴不得分的。 他们唯恐老三欠下债务连累他们,当她看不出来吗? “那不能,都分家了……”裴润搓着手道,“他能赚也是好事。” 柳氏狠狠地瞪了裴润一眼。 窝囊废! 但裴满不是这么想的,一条小黄鱼已经让他红了眼:“爹,娘,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的意思是有赚钱的买卖老三应该跟我们说一声,大家都是兄弟,没道理向着外人的,难道我们还不如关茂亲?” 如果他也有这么条小黄鱼,他也要买船。 赚更多的钱。 “等老三回来,我问问他,以后让他带着你们。”怎么说老三也是他的儿子,这点事他还是能说上话的。 “人家老三现在在镇上盖大房呢!”杨氏酸酸道,“以后怕是也不会经常回来了,我就知道这个家分得不清不楚的。” 她怀疑裴泽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钱回来,只是没有拿出来而已。 要不然,这半年他哪能赚这么多的银子。 怪不得先给他们在村里买了房子,原来他是留了后手,人家可是要在镇上盖大房子的。 “老二媳妇,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不清不楚的?”王氏一听就火了,立刻变了脸,“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们是住大街了,还是短你们什么了?家里的钱都是你奶拿着,有本事去问你奶,跟你奶对账去!” 娘的,她手里的五两银子还是花椒给的。 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摸过银子的边。 “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裴春山不耐烦道,“再吵也吵不出一条小黄鱼来,现在都分家了,各人过各人的日子,不要眼红人家,有本事自己去赚才是。” 其实老大老二的光景已经不错了。 地里的活他有空的时候也过去帮衬着,家里的粮食也够吃,他们就赚个零花钱,买些油盐酱醋就行。 不能事事跟老三比。 老三的光景不光在村里是头份,十里八乡的也能数得着。 一家人不欢而散。 柳氏和杨氏不死心,硬着逼着裴润和裴满去找镇上找裴泽。 反正现在裴泽手里有钱,他不帮也得帮。 裴润和裴满只得硬着头皮去镇上找裴泽。 第119章 我会对你好 裴泽正在新房那边跟唐掌柜喝茶聊天。 他走了这么久,有好多事情需要了解。 得知两个哥哥来找他,便让他们先去花椒那边等他。 裴润原本不想去,裴满硬是拽着他去了七里香菜馆,自家兄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裴泽赚钱了,就应该帮衬他们。 花椒一回来,七里香菜馆就开门营业。 好多食客都纷纷涌过来吃饭。 七里香菜馆关门一个多月,把他们急得心痒痒。 在镇上他们吃不到第二家这么好吃的卤肉。 不到晌午,菜馆里的人爆满。 一个空位子都没有。 花椒只得让裴润和裴满去后院坐着喝茶,关茂更是忙得一溜小跑,顾不上跟兄弟俩打招呼,裴润和裴满暗暗惊讶,他们从来不知道花椒的生意竟然如此火爆。 快到晌午的时候,裴泽才大踏步走了进来,花椒见他热得满头大汗,忙给他取了布巾让他擦脸,裴泽不动,低声道:“你帮我擦。” 花椒脸一红,扔他手里就走。 这人脸皮越来越厚了。 冯氏和关茂看在眼里。 不约而同地抿嘴笑。 小两口是越来越合拍了。 裴泽心情大好地拿了布巾,走到井边湿了湿,坐下来跟裴润裴满说话,裴满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老三,我跟大哥也想做个船,一直在码头扛包也不是长久之计,你如今手头宽裕了,可不能忘了兄弟。” 裴泽很是痛快地点头答应下来:“刚好我昨天在船行那边订了艘小船,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大通船行看看,赵全最近挺忙的,咱们得提前去预定,让他们快点做。” 他从仙灵岛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把赵全的钱还了。 当然,小船的钱是预付的。 他跟赵全的关系虽然不错,但他不会赚任何人的便宜,还账的时候顺便把利息也付了。 “可我们没钱,得赊账。”裴满理直气壮,“我跟大哥一人一艘,他肯吗?” 裴润讪讪笑。 “没钱可以先赊账。”裴泽喝了一口茶,点头道,“赵全人很好,当初我那艘船也是赊的,只是我觉得,你们两家一艘船就行,相互还有个帮衬。” 村里人出海大都是两人结伴而行。 然后赚了钱平分。 一个人太累。 兄弟俩对视一眼,裴润挠头道:“行,都行。” 他在海边长大,知道船上一般都是两个人结伴。 如果他们两家一家一艘船的话,还得跟村里人结个对子。 与其这样麻烦,不如兄弟俩共用一艘船。 店里的客人还很多。 但花椒还是给他们上了卤肉,还炒了两个小菜,给他们端到了院子里。 吃完饭,裴泽就带着两个哥哥去了赵全的船行看船。 赵全很是热情:“你们放心,两个月保证跟你们做完,耽误不了的。” 裴润没吱声。 裴满嘱咐赵全:“也没什么要求,跟老三那个船,一模一样的就行。 赵全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裴泽,又看了看兄弟俩,轻咳道:“老二,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老三那个船要比寻常渔船贵一倍的,我觉得你们要是单纯捕鱼的话,用不了这么大的,再说船大了也不方便,我觉得你们跟村里的渔船做一样的就行。” “二哥,我那个船去仙灵岛还行,在近海捕鱼的话,的确是大了些。“裴泽道,“所以我才又订了艘小船,准备放在鱼塘那边用的。” “行,那就做个跟村里人一样的船吧!”裴润连声答应,“人家的船啥样,咱的船啥样。” 裴满见赵全也说没必要做个大的,裴润也同意,只得点头答应,赵全又道:“咱们都是自己人,给你们个最低价,五两银子就行。” 兄弟俩不约而同地看裴泽。 五两银子对他来说,小毛毛雨吧? 裴泽不动声色道:“先欠着就行,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给。” “那怎么好意思?”裴满见裴泽没有替他们垫付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道,“不如老三你先帮我们垫付,等我们赚了钱,再给你就是。” 欠赵全的钱,不如欠老三的钱。 欠老三的钱就不用还了。 赵全会意,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你们这就见外了,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我跟老三又是一起长大的,还信不过你们不成,等你们的船下了海,赚了钱再说!” “行,那就麻烦你了。”裴泽拍拍赵全的肩膀,“我的小船也要抓紧时间,等着用呢!” “放心放心,耽误不了的。”赵全连连点头。 兄弟俩回了村。 柳氏和杨氏得知兄弟俩订了一艘船,很是生气,纷纷指责兄弟俩傻,柳氏埋怨道:“两家订一艘船怎么行?老三是故意让他们打架吧?” “村里人都是合伙的,为什么我们不能?”裴润反问。 “哼,你以为老二家是个省油的灯?你跟老二合伙,你肯定吃亏。”柳氏虽然看上去跟杨氏不错,实际上一直瞧不上她,觉得杨氏爱贪小便宜,跟泼妇差不多。 要不然有些事情需要杨氏出面骂架,她才不稀搭理她呢! 裴润只是叹气。 一艘船五两银子,把他卖了也卖不出五两银子。 杨氏也指着裴满的鼻子骂道:“看你平日里挺精明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跟孙子一样,合伙的买卖不好做你不知道吗?再说了,跟人家合伙,哪有自家有船来得威风?你这就去船行,再订一艘,我不信,老三还能不管你们,他有钱你怕啥?” 裴满被骂得没办法了,只得又去跟裴润商量。 裴润感同身受,兄弟俩嘀嘀咕咕商量了一番,只得又去船行订了一艘船,没办法,这事要是不这么办,他们的日子不好过。 冯氏得知此事,很是生气,愤愤道:“我看你那两个嫂子,是在算计你家老三的银子呢,你可得跟老三说好了,千万不能心软,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咱们是赚钱了,可咱们在仙灵岛那边遭多少罪,先不说别人,你家老三肩膀都扭了,现在还没好利索呢,凭什么老三拿命换来的钱,让他们享受?” “表姑,你说三哥肩膀受伤了?”花椒忙问道,她怎么不知道啊! “嗯,听你姑父说,最后一次拉网的时候不小心扭了,骨头都错位了,老三自己硬生生地掰了回去。”冯氏呲牙咧嘴道,“老三对自己下手够狠的,你姑父都不敢看。” 花椒听了,心里有些莫名的心疼。 这个人真是的,受了伤也不说…… 待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济仁堂的门口,汪七还没回来,掌柜地给她拿了贴膏药,花椒顺便问了问汪七什么时候回来,掌柜的告诉她:“前些日子七爷来了一封信,说是因战乱被困在了余县,等解禁以后就立刻放回赶,让我们不要担心。” 花椒这才放了心。 晚上,待菜馆打了烊,裴泽才回来。 从仙灵岛回来后,他就挺忙的,前晌去虎啸岗打理药材,顺便再去鱼塘那边看看,鱼苗长得不错,到冬天的时候就能出网,后晌基本都在新房那边盯着,冯氏跟汪荣和好后,搬回家住,他不放心花椒一个人住在这里,晚上都会回来住。 通常他回来的时候,花椒已经睡着了。 他都是歇在西厢房那边。 花椒在屋里听见他的脚步声,拿着膏药出来递给他:“我听表姑说你胳膊受了伤,就去济仁堂给你买了两贴膏药,济仁堂的膏药很管用的,你贴贴试试。” “我一个人怎么贴?”裴泽看了她一眼,月色下,小姑娘的脸格外明媚娇艳,他走到井边,打了水,洗漱了一番,转身进了屋,“你过来帮我贴。” 花椒一想也是,也跟了进去。 裴泽点了灯,把上衣褪下来,露出结实紧致的臂膀,花椒有些不好意思看,迅速瞄了一眼,他的左肩处果然还有些红肿,花椒站在地上踮着脚也够不着他的肩膀,裴泽失笑道:“你不会让我蹲在地下吧?” “那倒不用。”花椒索性脱鞋上了炕,坐在他身后,打开膏药小心翼翼地给他贴了上去。 她指尖微凉,触在他的肩膀上,痒痒地,麻麻地。 裴泽只觉得喉咙发紧。 “贴好了。”小姑娘的声音从他身后温柔地传来,猫爪子般在膏药上按了按,“记住,你千万不要碰水,掌柜的说连贴七天就好了。” 裴泽忍无可忍地转身把她推到在炕上,低头吻住了她。 他的吻很是炙热霸道,吻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花椒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却被他紧紧禁锢在身下,丝毫动弹不得,只听他在她耳边低语道:“椒椒,不要拒绝我,以后我会对你好……” 自从上次吻过她之后,他就无时不刻地想念她的柔软和香甜。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极力隐忍着不跟她亲近,他担心吓坏了她。 但此时此刻,他紧绷的弦断掉了,他忍不了了。 花椒大口喘着气,面红耳赤地仰脸望着他,窗外的月光浅浅淡淡地洒了进来,照在他年轻俊朗的脸上,她对他是有好感的,即便知道他做过土匪,她依然觉得他是个好人,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对他的过去讳莫如深,丝毫不愿意提起…… 不等她多想,他的吻又欺了上来。 第120章 她愿意 花椒抬手抵在他的胸口,睁大眼睛看着他。 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此刻却越发让她心如鹿撞。 直到此时此刻,他对她来说,依然是个谜。 但她偏偏喜欢上了这个谜一样的男人,她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但就现在而已,她是愿意接受他的,既然愿意,那她就不会拒绝内心的这种感觉。 “你在想什么?”他以为她害羞,也没继续下去,长臂一伸,顺势把她揽在怀里,花椒顺从地偎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开口问道:“你,你在外面这几年,有过其他女人吗?” 她不是真的十五岁。 而是跟他一样的年纪。 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打算谈恋爱,她就得弄明白他有没有其他女人,不是不能接受他有前女友,万一过几年,再冒出几个孩子来,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没有。”裴泽立刻答道,下巴抵在她鬓间,把她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手里揉捏着,认真道,“之前也认识过几个女子,但我对她们只是欣赏和敬重,我真正倾心的,只有你一个人,花椒,你相信我,我是真心想跟你过日子的。” 往事如烟。 他不想再提起,也不愿意沉浸其中,毕竟日子是往前看的。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渔民,一个想要娶妻生子的男人。 他的声音很真诚,特别是那句椒椒,硬是听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花椒低下头,咬唇道:“我相信你……” 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她也曾暗恋过别人,那种怦然心动感觉再一次充盈着她在心里,甚至她觉得她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跟他相遇相知,亦或者,这是她跟他未了的情缘…… “相信我什么?”裴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大手拂过她细滑娇嫩的脸,从仙灵岛回来后,他看见她买了不少胭脂水粉,还做了不少衣裳,她偏爱素色,整个人显得格外清丽脱俗,一切都是他喜欢的样子,花椒坦然看着他:“我相信你说的话,也相信你没有别的女人。” “你个小狐狸……”裴泽笑,额头抵在她额间,问道,“你一直不接受我,是不是怀疑我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他还是太粗心。 早知道如此,他早就跟她坦白了。 “你在外面八年,回来什么也没说……”花椒仰头望着他,娇嗔道,“而且是你先说,你会放我走的……” “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会放你走了。”裴泽又低头吻她,花椒红着脸推开他,“太晚了,你快回去睡觉吧,我也要休息了。” “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裴泽不肯走,目光炯炯道,“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有许多话要对她说。 一刻也不想离开她。 “来日方长,你急什么?”花椒推他走。 虽然结婚前同居她能接受,但这是古代。 再就是,于她而言,也不想刚恋爱就跟他那啥。 裴泽只得恋恋不舍地去了东厢房。 夜里,花椒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想到刚才的情景,她就觉得脸上火辣辣地,想到以后要跟他一起生活,甚至是生儿育女,她就觉得很是踏实,甚至是甜蜜,只要有他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怕。 其实裴泽这个人,还是很有男友范的。 就算是放在现代,也绝对是有女人缘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对她好…… 男人这东西,宁缺毋滥。 绝对不能凑合。 第二天跟往常一样,老林头和老李头负责做卤肉,关茂在灶房里打杂,收拾卫生,花椒则在灶房里忙着做小菜,她决定每周研发一道新菜,这样才能保证回头客们不至于吃腻了店里的饭菜。 裴泽照例出门去了新房那边。 新房已经上了新梁,这个月底就能完工。 临走的时候,裴泽说回来请大家吃烤全羊,喝果酒。 众人都很兴奋,关茂上前问道:“三哥,什么事这么高兴。” “这事你得问花椒,她知道。”裴泽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花椒,春风满面地出了门。 花椒当然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含糊道:“就是庆祝咱们从仙灵岛回来……” 众人恍悟。 关茂一蹦三丈高:“我最喜欢吃烤全羊了。” 他自从仙灵岛回来,干起活来也格外有劲。 每隔两三天都有媒婆去他家说亲,裴春花反而拿不定主意了,看着这个也好,那个也不赖,整天让袁老太太帮着她拿主意,母女俩这几天还偷偷跑到人家姑娘家相看来着。 她娘说最多一个月就把他们的亲事定下来。 冯氏打趣他:“我看你小子不是喜欢吃烤全羊,而是相中谁家的姑娘了吧?要我说,也得赶紧把你弟叫回来,哥俩一起成亲。” 有钱就是不一样。 相起亲来也硬气了。 关茂嘿嘿笑:“其实我娘和我姥的眼光都不咋地,我还是相信表姨您的眼光,您就是梧桐镇的人,有空帮着我物色个媳妇呗!” “哎呀,嘴上抹蜜了吗?”冯氏笑道,“我可不掺和你们家的事,你娘那个人,难相处着呢!” 说着,又问花椒,“花椒你说实话,你姑那个人,是不是不好相处。” “表姑真是的,您这么问,不是让我难做人嘛!”花椒哭笑不得,如果是之前,她对裴家以及关家的事,的确是不感兴趣的,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想融入到他们家去,尽量跟每个人好好相处。 再说了,当着儿子的面说人家娘怎么怎么不好。 本身就是不对的。 其实吧,裴春花那个人就是嘴碎,偏心老大老二。 也没啥坏心眼。 对付这样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比她更硬气才行,否则,指定被她踩在脚底下欺负。 冯氏自然不知花椒跟裴泽的事,笑道:“瞧我,真是糊涂了,关茂他娘怎么说也是你姑婆婆,给你留下话柄不好。” 关茂毕竟是男人,不会在乎冯氏对他娘的评价,卖力地拿抹布擦灶台:“表姨说得可太对了,我娘那个人就是不好相处,不过您放心,我的亲事我说了算,您帮我物色,如果成了,指定给您买猪腿谢媒人。” “行,为了猪腿,我帮你留意着。”冯氏欣然答应。 三人正说着,有马车在门前停下。 许妈妈撩起车帘把顾氏小心翼翼地扶下来:“夫人,到了。” 花椒听见车声,擦了手迎上去,见是许妈妈,笑道:“许妈妈您来了,快请进。” “前两天我们来过,不巧店里没开门,听说你是去仙灵岛了?”许妈妈虚扶着顾氏走进来,花椒笑着答道,“是的,去了一个多月了呢!” 顾氏一进门目光就落在了花椒身上,眼底瞬间有了泪,都这么大了…… 花椒请两人坐下,麻利地去灶房泡了茶,端着茶盘走出来,冷不丁见顾氏正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狐疑道:“这位夫人是?” 第121章 不认 花椒不认识顾氏。 见她一个劲地盯着自己掉眼泪,心里有些炸毛。 难道裴泽负了人家女儿,当娘的找上门了? “花椒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许妈妈回头看了看灶房那边,关茂探头探脑地往外看,触到许妈妈的目光,他忙缩了回去,冯氏端着木盆走出来,见了许妈妈笑道,“哎呀,来贵客了。” 许妈妈冲冯氏笑笑,又看花椒。 顾氏低头拭泪。 “你们跟我来吧!”花椒转身去了后院。 后院有石桌石凳。 花椒从仙灵岛回来后,就去绸缎铺做了锦缎的棉罩套在石凳上,石凳太凉,她坐了不舒服,为此关茂还笑她跟官家小姐一样讲究。 许妈妈扶着顾氏坐下。 花椒则把茶盘端了过来,给两人倒上,笑着对许妈妈道:“许妈妈,有什么话尽管说。” 如果真的因为裴泽的事,她也不担心。 该咋咋地。 许妈妈刚要开口,就见关茂站在门口道:“花椒,李叔问你新采的番椒放在哪里了?” “哦,在屋顶上晒着,你去取吧!”花椒指了指屋顶,今年雨水足,虎啸岗的辣椒大丰收,她都摘了好几次了,都放在屋顶上晒着呢! 关茂应声取了梯子走了出去。 “喝茶。”花椒眉眼弯弯地招呼两人。 “椒椒,你不认识我了吗?”顾氏泪流满面道,“我,我是你娘啊!” 花椒给自己倒茶的手停了一下,继续倒茶,倒完茶坐下,捧着茶碗,平静道:“夫人认错人了吧?我没有娘。” 她女儿早没了。 这个当娘的,来晚了。 “小姐,可不能这样说,夫人当年也是有苦衷的。”许妈妈扶着顾氏的肩头,语重心长道,“这些年,夫人日夜难安,心里一直牵挂着你,这不,刚刚在桐城安顿下来,就来寻你了,如今你们母女相见,是件大喜事啊!” “敢问许妈妈,喜从何来?”花椒不动声色地望着许妈妈,“是不是我认了娘,我就能去府上当小姐了?” 自从她知道吴媚跟顾氏的关系,她就知道顾氏在府上其实没什么地位的。 要不然,吴媚没那么大胆子对她动手。 “这……”许妈妈一时语塞。 这事夫人还真是做不了主。 “椒椒,娘只是过来看看你……”顾氏擦擦眼泪道,“看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夫人从哪里看出我过得好?”花椒反问。 一个被卖了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真正的花椒不就是被欺负死了吗? “小姐,其实之前奴婢来订的那些货,就是夫人的意思。”许妈妈又道,“夫人一直心系小姐,所以才派奴婢先来看看小姐,夫人知道小姐开了店,日子过得好,所以才放了心。” 花椒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淡淡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最难熬的日子都过来了,如今也不需要娘了,夫人还是回去吧!” 她跟顾氏实在是没有什么感情。 也不想以后跟她有什么来往。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好日子,把孩子都抛弃了,难以想象,她还有什么脸面来看她? “椒椒……”顾氏闻言,泣不成声,哭得梨花带雨,“娘知道,娘对不起你。” 她不喜欢花二旺。 当年嫁给他,只是权宜之计。 但花椒是她亲生的孩子,这些年每每午夜梦回,她的确是想念的。 花椒低头喝茶,不再说话。 她不想认这个娘。 也不愿意勉强自己。 顾氏泣不成声。 来的时候,她想了好几个母女相见的场面,唯独没想到眼下的这个场景……这个女儿根本就不认她。 许妈妈上前打圆场:“小姐,如今夫人虽是吴知县的继室,但他跟你娘青梅竹马,老爷待你娘甚好,老爷前室夫人留下一女,夫人膝下也育有一子,叫吴谓,谓少爷九岁了,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眼下夫人虽然不能接你去府上,但她却是真心想认你这个女儿,吴知县还说,会把你当自己女儿一样看的,如今小姐是这个态度,老爷和夫人都会伤心的。” 花椒笑,反问:“这么说,是我的错喽?” 他们伤心不伤心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是圣母。 无需照顾所有人的情绪。 许妈妈眨眨眼睛:“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她其实很不明白花椒的想法。 难道母女相见,不应该抱在一起大哭一场吗? 她都准备好了好几天的劝词了,哪知一句也用不上。 “许妈妈,我这里忙得很,不想去猜你到底什么意思?”花椒放下茶杯,起身道,“对不起,失陪了。” 走了几步,花椒停下脚步道:“以后许妈妈要是订货的话,我这里依然是欢迎的,但如果因为别的事情,就算了吧,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娘了。” 冯氏全都听在耳里,悄声对花椒道:“这样的娘你怎么不认啊,你傻啊,衙门那么多人,能给咱们多卖几锅肘子呢!” “我是缺那点小钱的人吗?”花椒顿觉无语。 “那你也不能把你娘晾在那里不管啊!”冯氏挽挽袖子,把手里的账本交给花椒,径自进了院子,花椒拦不住她,只得由冯氏去,反正她是不会认的。 也不知道冯氏说了什么,顾氏也不哭了,许妈妈的神色也变得正常了,三人聊了一会儿,顾氏和许妈妈才起身告辞。 花椒没有送。 倒是冯氏很热忱地把两人送上了马车。 待马车远去,冯氏才神神秘秘地对花椒道:“你娘挺好的,你甩脸子给她,她也没放在心上,只说她对不起你,她还说,让你小心吴媚,对了,我还问了她桐城那个刘御医的事,你娘说,刘御医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乡下老家住一阵子,得下个月才能回来,还说等刘御医回来,就派人来告诉我呢!” 花椒:“……” 她们倒是聊上了。 后晌,裴泽果然提了两片羊回来,一起来的还有唐掌柜。 花椒认识唐掌柜,很是热情地招呼他喝茶。 唐掌柜很是受宠若惊,连声道谢。 裴泽提了羊进了院子,吩咐关茂去外面搬砖,他要搭个烤灶烤羊。 关茂颠颠地跑出去搬砖。 趁院子里没人,裴泽招手唤过花椒,花椒放下手里的活走过去问道:“有事吗?” 裴泽靠近她,低声道:“我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第122章 烤全羊 天热走得急。 裴泽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薄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透出精壮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浑身上下散发着炙热的气息,花椒别开目光,抿嘴道:“想了。” 她说的是实话。 一天没见,她的确想到他好几次。 如今跟他靠得这么近,她有些呼吸不畅。 裴泽伸手揽过她的腰,迅速在她额头啄了一下:“这还差不多。” 关茂搬了砖走进来,气喘吁吁道:“三哥,这些够吗?” 花椒慌忙推开他,逃一般回了店里。 裴泽笑笑,转身对关茂道:“这点哪里够,你再去搬点。” 关茂放下砖,又颠颠地跑了出去。 裴泽进屋换了衣裳,跟唐掌柜喝了两杯茶,待关茂把砖搬完,两人才不慌不忙地去院子砌了烧烤架炉,唐掌柜和泥,裴泽拿了泥板很是熟练地砌砖,唐掌柜见院子里就他们两个,低声道:“将军可记得三年前咱们守禹城的时候,一边抵制敌军的进攻,一边要修补城墙,那才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呢!” “当时幸好守住了禹城,要不然,现在咱们也没有这么悠闲的日子过不是?”裴泽手上的动作缓了缓,轻咳道,“老唐,过去的事情不要总提,更不要再喊我将军,我现在是渔民,你喊我名字就行。” 说着,声音也跟着低了低:“他们都不知道,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是。”唐掌柜点点头,又笑道,“那我们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他看得出,裴泽很是心仪他这个小媳妇。 听说连婚期都定下了。 “放心,不会让你们久等的。”裴泽把原先烧制好的木炭倒进烧烤架里,展颜道,“九月份就成亲,还有一个多月。” 其实他现在就想成亲了。 但新房还没有收拾好,他不想委屈了小姑娘。 “九月好啊!”唐掌柜连连点头,“到时候新房也收拾好了,不冷不热的,刚好操办喜事。” 裴泽只是笑。 幸好有她,要不然他的日子是多么寡趣无味。 花椒在灶房调好了料汁,关茂兴高采烈地端了过去,自告奋勇地负责往上刷调料,裴泽不放心他,拿了凳子坐在边上看火,唐掌柜则去了石桌前坐着喝茶。 烤全羊是个慢功夫。 两人足足烤了半个时辰,才烤得外焦里嫩,鲜香扑鼻,几乎香了整条街。 待送走所有的客人,众人才围着烤炉团团坐。 汪荣来接冯氏,也跟着坐了下来,跟唐掌柜说他爹的事:“我爹两个月前去西北,现在还没回来,虽说捎信报了平安,可我这心里还是挺着急的,以前他去西北,最多一个多月就回来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唐掌柜情不自禁地看裴泽。 裴泽已经写信给了尚武。 劝他不要再跟朝廷作对,让他自己给自己找条生路,甚至还让盛明衍给他安排了后路。 按理说,尚武应该会听裴泽的。 裴泽没吱声,率先把烤得焦黄酥脆的羊排割了一大块下来,放在花椒的盘子里,顺手把刀子递给关茂,让他给众人割羊肉,关茂拿着刀子割了一圈,最后才给自己割了一大块羊腿。 花椒的调料里放了孜然粉。 烤出来的羊肉比烤串店的烧烤还要好吃,别的不说,就这羊肉,估计水煮一下都好吃,纯天然绿色无污染的嘛! 每人面前放了果酒。 一口焦香酥脆的羊肉,一口清冽可口的果酒。 众人吃得连呼叫好。 汪荣和唐掌柜也顾不得说话了,只是闷头开吃。 花椒最喜欢吃烧烤,尤其是喜欢吃烤羊排,一口咬下去,唇齿溢香,整个人生都满足了,她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裴泽吃肉少,喝酒多,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老李头和老林头闲聊,关茂更是吃得满嘴流油,塞得满满地,不时地起来松裤带,冯氏笑骂道:“你小子是得找个媳妇好好管管了。” 关茂嘿嘿笑;“这不是等着表姑给找嘛!” 汪荣吃得高兴,笑道:“你小子赚了一根小黄鱼就开始张罗媳妇了?” “嘿嘿,我娘正张罗着呢!”关茂讪讪笑。 最近提亲的太多。 裴春花都挑花眼了,反而迟迟定不下来。 汪荣扭头看冯氏:“那天咱们在船行看见的那个姑娘是赵全小姨子吧?我看那姑娘就不错,你给牵牵线就是。” “你怎么知道赵全小姨子没有婆家?”冯氏其实不愿意给人家说媒,过好了还行,若是过不好,岂不是受人埋怨,尤其是裴春花那样的婆婆。 “我问了,没有。”汪荣多喝了几杯,喷着酒气道,“你只管去说,我瞧着那姑娘跟阿茂配着呢!” “好,那我问问。”冯氏白了汪荣一眼,很是不悦。 他自己揽下的事,反而让她去做。 关茂大喜:“那就谢谢表姨表姨父了。” “你先不用谢,估计他们明早起来就忘了。”老李头瓮声瓮气道。 众人哄笑。 花椒望着老李头憨厚的脸,想到那天在密林里听到的话,心里依然有些不可思议,谁能想到,这么忠厚老实的人竟然是西北一带赫赫有名的李阎罗……既然李阎罗都任裴泽差遣,那裴泽到底是什么人呢?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是个傻大胆。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跟他谈恋爱? 如果问问裴泽,裴泽会告诉她吗? 他们都这样好了,他应该会的吧? 胡思乱想了一番,花椒决定今晚问问裴泽。 众人一直吃到月上中天,才起身散了。 裴泽把木炭倒了,又把烧烤炉打扫干净,既然大家都爱吃烤全羊,那以后空了,再烤便是,趁他收拾得空,花椒去井边洗漱,她吃得很饱,不想立刻睡下,便提议出去走走。 裴泽欣然同意。 月色如水。 街上的商铺都打烊了。 也没有多少人走动。 整条街宽敞而又冷清,两人锁了门,并肩往前走,走了几步,裴泽的手便环了过来,把她半拥在怀里,见她不语,也没说话,温声问道:“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第123章 闹别扭 “今天,吴知县的夫人来找过我。”花椒觉得既然要问人家的事,那就得先把自己的事跟人家坦白,她抬脚把一颗小石子踢出老远,“她是来认我的,但我没有认她……” “你是嫌她不管你吗?”裴泽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有些后怕。 如果花家不把花椒送到他家里来,那他想必也是找不到她的。 “是的,我小的时候,她抛弃了我,现在我长大了,她又想认我。”花椒直言道,“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就算她是花椒。 她也不想原谅顾氏。 无论她有什么苦衷。 “既然你不想认,那你就不认。”裴泽拍拍她的肩膀,大手在她肩头摩挲,“你不认,我也不会认,咱们只管过自己的日子,不用管别人怎么看。” “那以后你跟吴知县打交道,会不会尴尬?”花椒仰脸看着他,虽然她知道他会说什么,但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裴泽低头看了看她,沉声道,“这些事我会处理,你不用操心,你只管做你喜欢做的事,其他的事交给我就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花椒笑:“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 不得不承认,他的话让她很是欣慰。 心里也觉得甜蜜。 “我其实是不善言辞的,但跟你在一起,我就很愿意跟你说话。”裴泽俯下身,要吻她,花椒推开他,娇嗔道,“好好走路。” 她还没问他呢!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茗香楼。 茗香楼已经修整完毕。 后面的宅子这几天正在安装门窗,估计全收拾好得等到八月中旬。 匠人们说了,不会耽误东家成亲的。 “过去看看吗?”裴泽指了指新房子。 “那就过去看看吧!”花椒欣然同意,她一次也没来新房这边看,原来是觉得跟她没关系,现在吧,一是没时间,二是不好意思过来看,别人倒没什么,她不想让裴泽误会她是因为新房才答应的他。 她答应他,固然有这些外在条件的原因。 但主要是她对他有那种感觉……就算他不盖新房,早晚有一天,她也能盖得起这样的房子。 唐掌柜就住在茗香楼。 从七里香菜馆回来就睡下了。 听见脚步声,他警惕地起身往外看,见是裴泽和花椒,才放心地躺了下去。 新房尚未完工。 地上很是狼藉,到处都是残砖板瓦。 花椒提着裙摆,跟着裴泽进了新房院子。 院子方方正正,挺大的。 五间正房,左右各三间厢房。 屋檐下都加盖了檐帽,地势比院子略高出一点点。 “大齐律法,平民建房不得超过十二间。”裴泽解释道,“所以镇上的富户也一般是十一间。” 花椒莞尔:“挺好的。” 的确挺好的。 这么大的院子,她喜欢。 到时候,种些花木和菜蔬什么的也方便。 她一直喜欢的就是这种带院的房子。 “正房咱们两个住,厢房将来留给孩子们住。”裴泽拥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指着那六间厢房道,“到时候你辛苦些,争取早点让孩子们住进去,里面都做了书房,不管儿子女儿都要读书的。” 花椒听得面红耳赤。 他拿她当什么了…… 两人在院子里转了转,才出了新房往回走。 路上,花椒忍不住开口道:“三哥,李叔和林叔到底是什么来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裴泽颇感意外,“他们之前没跟你说吗?” “你如实说就是。”花椒面无表情道,“他们两个跟了我这么久,我总得知道他们的底细吧?” 现在她想听裴泽怎么说。 “我在桐城有个好友叫陆慕,他们是陆慕的家生子。”裴泽看了看花椒,从容道,“家生子就是世代在陆家为奴的,来的时候,陆兄帮他们脱了奴籍,他们父子就跟着我过来了。” “我从来没听你说起这个陆慕。”花椒蹙眉道,“我也不是非得去认识你的朋友,我只希望我们以后能够坦诚相待,我不希望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因为我会觉得,你瞒着我,就是不相信我。” 以前瞒着就瞒着了。 现在这不是开始谈恋爱了嘛! “我没有瞒着你,他们的确是陆慕的人。”裴泽信誓旦旦。 花椒不动声色地望着他。 脑海里瞬间有了一句话。 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的嘴。 又见裴泽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花椒脸一沉,转身就走。 原来在他心目中,她是他家里给他找的媳妇。 他别无选择。 所以才对她屡屡献殷勤…… 而她呢? 她选中了他,并不是因为她卖给了他,而是因为她喜欢这个人…… 花椒越想越不舒服,大踏步在前面走。 裴泽紧跟着追了上来,轻咳道:“我说错话了吗?” 花椒不说话,快步回了菜馆。 进门就回了屋。 赌气般关了门。 裴泽站在门口敲门:“椒椒,你开门让我进去,咱们有话好好说。” “我再问你,他们是什么来历?”花椒平静地问道。 “你先让我进去,我就回答你。”裴泽继续敲门,他已经猜出她知道老李头和老林头的身份了,这两个人也太不小心了…… “那就明天再说吧!”花椒一口把蜡烛吹灭。 “好,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告诉你。”裴泽只得回了东厢房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花椒一开门就见裴泽站在她门口,见她出来,立刻闪身进了屋:“你过来我告诉你。” 花椒不搭理他。 去井边洗漱了一番,就去灶房准备卤肉。 他现在想说,她还不愿意听了呢! 裴泽只得跟了进去,趁老李头和老林头还没来,说了实话:“他们之前是青龙寨的人,身手还不错,后来金盆洗手回了家乡,我是看上他们的身手和为人,才请他们来的,因为我不能时时在你身边照应你,我得找几个可靠的人保护你。” “那你呢?”花椒转身看着他,一本正经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哪怕他告诉她,他是土匪,她也不怕! 她要他一句实话! 第124章 找婆家 裴泽倚在灶台上,顺手从案板上取了一根青辣椒,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如果你想知道我在外面做了什么,改天有空我慢慢说给你听就是,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 “看样子,你在外面那八年,经历颇多哦!”花椒和好面,又开始动手择小白菜,不依不饶道,“我现在就想听,如果你不说,那以后也不要说了。” 裴泽也挽了袖子帮她择菜,笑道:“不是我不说,而是我做的行当比较多,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呢,做过侍卫,当过士兵,还卖过药材,认识的人也是五花八门,三教九流的,我这次回来身无分文,之所以铺这么大的摊子,靠的都是人脉。” “你做过侍卫?”花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问道,“做过谁的侍卫?” “当年我在海上失事,被镇国公府的船救起,随后我便做了镇国公世子的侍卫,后来镇国公世子去西北抗敌,我也跟着去了,西北的蕲州药材市场是大齐最大的药材市场,闲暇之余,我经常去那里逛,为了赚点体己钱,我还贩卖过药材。”裴泽正色道,“就因为我接触过药材,所以我才回来包了虎啸岗,种了药材,除此之外,我还贩卖过皮毛之类的,总之,不如药材赚钱。” “你说你当过士兵,那你上过战场吗?”花椒饶有兴趣地问道,他这一番话,逻辑倒是没什么问题,裴泽刚想说什么,就见老李头和老林头抬着肉走进来,花椒不好再问,便端了菜去井边洗,裴泽也跟了过去,很是殷勤地帮她舀水:“上过几次,这不,侥幸活了下来。” “这么说,你不是青龙寨的人?”花椒有些不信。 “真的不是。”裴泽哭笑不得,压低声音道,“怎么?你希望我是土匪?” “这倒不是。”花椒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不好意思道,“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那就是过去的事了,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没事,你问。”裴泽也伸手帮她洗菜,在水里捉住她的手,认真道,“我喜欢你问我的过去。” “那你为什么开始要瞒着我?”花椒看了看灶房那边,裴泽低声道:“别人的事,我不好给人张扬,再说,你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你记住,但凡我安排过来的人,你放心就好。” 花椒点点头:“只要你不把当外人就好。” “傻瓜,你是我的女人,我怎么会把你当外人。”裴泽抬手摸她的脸,一脸宠溺,“以后不要胡思乱想了,更不要再怀疑我,不管我以前做过什么,现在我都是你的男人,永远都是。” “好,我信你。”花椒推开他湿漉漉的手。 触到他看过来的灼灼目光,她微微脸热。 冯氏一步跨进来,见两人卿卿我我的样子,又缩了回去,回头打趣两人:“哎呀呀,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花椒脸更红。 端着铁盆去了灶房。 冯氏笑着问道:“早饭吃什么呀?” “做个青菜肉丝面吃吧!”花椒指了指放在地上的菜篮子,“虎啸岗的菜都长起来了。” 虎啸岗地方大,随便整块平地出来就是一块菜园子,这些小菜都是裴春山去种的,长势很是不错。 裴泽每天都会带回来一些各色菜蔬到店里来,店里用的菜几乎不用买。 冯氏戴上围裙开始擀面。 热锅冷油,肉丝爆锅,放了酱油,添水煮开后下入面条,临出锅的时候,再把焯好水的小白菜放进去,白的面,绿的菜,细长的肉丝,酱香十足。 裴泽津津有味地吃了两大碗,还把花椒碗里剩下的汤汁给喝了个精光,意犹未尽道:“今天晚上再做这个面吃,多放点小白菜,真是太好吃了。” “行,晚上给你做。”花椒欣然答应。 老李头和老林头不声不响地吃完面条,去了灶房卤肉。 裴泽刚走不久,王氏便带着裴莺和裴安来了,手里还挎着一个大包袱,花椒很是意外:“娘,你们怎么来了?” “你们都不回家,我要是不来,你们是不是就把家忘了?”王氏不悦道,“之前说好了让安哥儿来镇上读书的,可最近,你们一个也没有提起的,是不想管了呢,还是忘记了?” 花椒不回去也就算了。 老三也好几天没回家了,当娘的很生气。 “三嫂我想读书。”裴安上前拉着花椒的手,晃道,“我想跟你们住在一起。” “行,今天你就在这里住下,等你三哥回来,就送你去学堂读书,好不好?”花椒这才想起之前答应裴安来镇上读书的事,裴安连连点头:“好。” 三嫂会做好吃的。 他最喜欢跟三嫂在一起。 裴莺扭过头不看花椒。 花椒也没打算搭理她。 王氏冷声道:“算你们有良心。” 她知道,老三手里有钱。 店里还没有开始营业,花椒便招呼王氏他们在前厅坐着,还给三人倒了茶,王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又道,“新房盖好了吗?” “盖好了,就是还没收拾完。”花椒忙道。 之前她面对王氏的时候,心如止水。 现在再看王氏,她有些忐忑,从此以后,这个人就是她真正的婆婆了呢! “你带我去看看。”王氏毫不客气。 “我也去,我也去。”裴安跑过去拉花椒的手。 裴莺原本不想去,被王氏硬拉着起来:“你懒得要死哦,走几步路能咋地。” 花椒只得带他们去了新房那边。 王氏惊讶新房盖得这么大,这么好,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看了好几遍,笑容满面地对花椒道:“这么多房间,你们两个也住不过来,到时候我们搬来跟你们一起住。” 裴莺脸上也有了笑容。 这房子真好啊,她喜欢。 终究是裴泽的房子,花椒心里虽然不愿意,也不好拒绝,淡淡道:“等三哥回来,您跟三哥说吧!” “我是他娘,家里都是他的亲人,他会答应的。”说着,王氏拉着花椒的手,语重心长道,“媳妇,咱们都是一家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来镇上住,也是为了莺子好,她住在村里是找不到好婆家的。” 这几天去家里提亲的都是村里的。 裴莺都不愿意。 花椒恍悟。 明白了,王氏这是来给裴莺找婆家的。 第125章 奇葩婆婆 从新房出来,王氏拉着花椒带着姐弟俩在镇上逛街。 买了好多杂七杂八的日用品和吃的穿的。 花椒不声不响地跟着后面给他们付账,给裴家人花钱,她并不心疼。 他们是裴泽的家人,也是她的家人。 王氏很是满意。 自己的儿媳妇就是好,比老大老二媳妇强百倍。 临走,还神秘兮兮地把花椒叫到一边:“老三最近对你咋样?” “挺好的。”花椒如实道。 “挺好的是怎么个好法?”王氏皱眉问道,“他亲你了吗?” “娘,您……”花椒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哪有这么问的啊! “花椒,你不要怪我当婆婆的管的多,你自小没娘,也没人跟你说这些,我当婆婆的,也等于是你娘。”王氏脸不红心不跳,语重心长道,“你想想,老三回来都半年多了,你成天在他面前晃,他终究是个男人,要是真的喜欢你的话,他不会无动于衷的,如果你是我女儿,我会劝你,不要跟他单独在一起,但你是我媳妇,我是愿意他碰你的……” “娘,这些事情您就不要问了……”花椒愈发觉得王氏就是个奇葩,先前指责杨氏**声音大,现在又问她跟裴泽这些事……还是在她眼里,这些事情压根没什么可避讳的。 古人都这么开放吗? “我不说,你怎么懂?”王氏说着,环顾左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花椒,“现在都八月了,你跟老三下个月初九就要成亲了,你好好看看这个,可别圆房的时候闹笑话。” 花椒要是有娘教,还用她这个当婆婆的操这些心了? 邻村有个姑娘就是因为没娘教,洞房的时候不让男人靠近,还抓起花瓶把男人砸晕了,为此十里八乡的人笑话了好久。 “娘,您快拿回去,我知道的。”花椒不用猜就是知道这肯定是传说中的小册子,王氏硬是塞给她,不可思议道,“你都没看,你知道什么呀?你不用不好意思,回头跟老三一起看。” 她成亲的时候就看过。 看过才知道的呀! 花椒只得接了。 裴泽还用看? 说不定还是老司机呢! “我知道老三他,他不肯亲近你。”王氏拉着花椒的手叹道,“不过你放心,等你们圆房那天,我想想办法,肯定能让你们成事的。” 唉,一个个地不省心。 连洞房的事,也得她当娘的操心。 “娘,我们的事,真的不用您操心了。”花椒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难不成王氏还要给裴泽下药不成? 是亲娘不? “我不操心谁操心?”王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娘是过来人,这事男人不主动,女人不好开口,娘是着急抱孙子。” “娘,真的不用。”花椒极力劝阻,“三哥对我真的很好,不是您想得那样。” 她担心王氏真的给裴泽下药。 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她…… “当真?”王氏不相信。 “千真万确。”花椒推着王氏走,“娘,您就放心吧!” 她跟王氏不在一个频道上。 没法聊天。 待王氏走后,冯氏打趣花椒:“你跟你婆婆聊得挺好的嘛,说啥了?” “没说啥。”花椒当然不好意思跟冯氏说那些,随口道,“她说等新房子盖起来后,他们想搬过来住。” “哎呀呀,那怎么好?”冯氏吃惊道,“你们不是分家了吗?分家还住在一起啊!” “谁说不是呢!”花椒道,“我娘是为了给莺子找婆家,说不定住不多久。” “给莺子找婆家还用住到镇上来?”冯氏表示不能理解,“你那个婆婆啊,就是事多,如果照她这么想,村里的姑娘不用找婆家了,就她有个女儿还得到镇上来找婆家,依我看,就不能答应她。” “房子不是我盖的,我说了也不算哪!”花椒觉得她应该自己买个房子,这样就能自己做主了。 两人正说着,就见谢氏盈盈走了进来。 “夫人来了。”花椒迎上前去,这才想起好像房租到期了。 冯氏去泡茶。 “不用了,我说件事就走。”谢氏也不坐,从怀里掏出签的文书道,“这房子我不租了,你们今天就搬走吧!” “今天?”花椒很是吃惊,忙道,“谢夫人,之前咱们说好了,三个月到期,如果我想继续租,只需提前一天跟您打个招呼就行的。”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谢氏平静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恨顾氏,我就是租给谁,也不会租给顾氏的女儿,你明白了吧?” 她要早知道花椒是顾氏的女儿。 她压根就不会租给花椒的。 “唉,你这个人怎么不讲理?”顾氏一听急眼了,“顾氏是顾氏,她是她,你怎么能混为一谈,何况,你也不能让我们今天就搬啊!” 这不是欺负人吗? “我的房子,我说了算。”谢氏冷声道,“若是不服气就去衙门告状嘛!” 其实她早就想来撵人的。 是外甥女劝她,要沉住气,要撵就撵她个措手不及,而且得让她心服口服。 “好,我们搬。”花椒知道多说无益,只得答应下来,“您放心,明早之前,肯定搬走。” 既然谢氏都这么说了。 再说别的,也没用了。 “那就好。”谢氏笑盈盈道,“你比你娘爽快多了。” 说着,脚步轻盈地走了出去,上了马车,吴媚和陆姝都坐在马车里,见谢氏上来,吴媚忙问道:“姨母,怎么样?” “她答应了。”谢氏道,“小姑娘是个痛快的,我也没为难她。” “哼,让她搬家还是小事,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在镇上呆不下去。”吴媚摸着自己嫣红的指甲道,“她那个卤肉不见得是独家秘制,咱们不是也捣鼓出来了嘛!” 陆姝皱眉:“你真的要卖卤肉啊!” 不管怎么说,她跟花椒关系很不错。 这样的话,让她很为难。 “当然,花椒卖什么我就卖什么。”吴媚得意道,“我只要比她价钱低,她很快就做不下去了。” 她又不缺银子。 “刚好姨母也无聊,姨母去店里帮你。”谢氏想起顾氏就生气,愤愤道,“我就是要让顾氏难过,她越难过,我就越高兴。” 第126章 谁有也不如自己有 茗香楼虽然整修完毕,但卫生什么的还没来得及打扫。 定制的橱柜桌椅也没做好,一时也没法搬过去。 谢氏的确给她个措手不及。 通过这件事情,花椒也更加认识到:谁有也不如自己有。 万一哪天她跟裴泽闹翻了,岂不是又没有地方了? 她得自己买个房子才行。 “三嫂,咱们回家吧!”裴安虽然小,却也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拽拽花椒的袖子道,“你那屋娘每天都过去打扫,回去就能住。” “你放心,咱们有地方住的。”花椒听着心里很是酸楚,摸摸他的头,勉强笑道,“明天我还得送你去学堂,以后你还要在这里上学的。” “东家,现在就收拾吗?”老李头问道。 老林头也探出头来看。 都后晌了,再不收拾,天就黑了。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花椒吩咐道,“咱们房租今天晚上才到期呢!” 老李头和老林头对视了一眼,不声不响地回了灶房。 “那个女人欺人太甚,你不用担心,把东西都搬到我家去。”冯氏气愤道,“少了谢屠户,咱们吃不了带毛猪,等新房收拾好了,咱们还稀租她这里呢!” “我出去转转,回来咱们再商量吧!”花椒让裴安去后院那边玩,一个人慢腾腾地在街上溜达,以往这个时候她都在店里忙乎,从没在这个时候上街,冯氏以为她心情烦闷,也没在意。 暮色四合,晚霞妩媚秾艳,在天边渲染了大片绚烂的云海,照得行人脸上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橙色。 花椒沿着大街来来回回地走了一圈,发现前几天正在招租的店铺已经撤了牌子,整个大街也没有任何一家店铺出租,不用猜她就知道是谢氏所为,可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没跟着顾氏沾半点光,反而惹了一堆麻烦事。 “花椒姑娘!”程深风尘仆仆地迎面走来,笑道,“别来无恙啊!” “好久不见,你是去哪里了?”花椒自从搬到新店,程深来过一两次,就再也不来了,她以为是因为裴莺的原因程深避嫌,但前两天饺子馆的伙计说,少东家出门远游,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读万卷书,却喜欢走千里路。”程深被晒得面色黝黑,显得比之前壮实了些,咧嘴笑道,“上个月去了一趟豫城六台寺还愿,来回一个多月,昨儿刚刚回来。” “原来如此。”花椒莞尔。 “我出门这么久,心里可是还想着你店里的卤肉,这不,刚刚下了帖子,召集好友们明天去你店里吃肉呢!”程深笑道,“我走这些日子你肯定又新添了不少新菜吧?” “谢谢程公子捧场,只是明天怕是不行,我房租到期,要搬地方了。”花椒如实道,“这不,我正在街上到处找铺子呢?” “有这等事?”程深惊讶道,“你怎么不继续租了呢?” “不是我不租,而是我房租到期,房东不想租了。”花椒跟程深关系一般,也不好在他面前说别的,“那你忙吧,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铺子要卖的。” “等等,你是想租还是想买?”程深喊住她,“我对镇上比较熟,或许我可以帮你。” “都行。”花椒诚恳道,“最好是能买下个铺子,哪怕地脚偏一点。” 买下起码是自己的。 也不用搬来搬去。 “我有个远房舅舅的铺子刚好要卖,只是不是在这条主街上,而是在前面那条南北路上,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程深指了指前面十字路口,“就在那个十字路口往北,门朝东,虽然离码头远点,却离官道特别近,所以周边大都是卖茶水馄饨饺子什么的,我舅舅不是本地人,原先是卖饺子的,去年骑马摔折了腿,回老家养病,今年春捎信来说,让我帮他把铺子卖了,我本来是在铺子外面挂了牌子的,哪知上个月遭了偷,连里面的桌椅都被偷了去,牌子也丢了,气得我报了官,官府也没查出所以然来,卖铺子的事我也就淡忘了。” “行,那就去看看吧!”花椒很是痛快地答应。 两人并肩去看铺子。 程深舅舅的铺子虽然不是在主街上,但也是面朝大街的。 周边的铺子大都是卖吃的,水饺馄饨包子各种炒菜什么的比较统一,不像主道那样五花八门,铺子不偏不依,刚好在中间,距离主街和官道差不多是一样的距离,铺子大小还行,就是后面的院子有些大,房子却很是矮小,现在很不对称,一年多没住人,院子里杂草丛生,房檐下住满了麻雀,叽叽喳喳地,倒也热闹。 而且这里离茗香楼也不远。 站在门口就能望见。 茗香楼在主街的中心位置,跟这边刚好是斜对面。 虽然不是很理想,但能买到这样地脚的铺子也是不容易的。 抛去地脚不说,有自己的落脚点才是最重要的。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只要是自己的就行。 “程公子,我打算买下这个铺子,你现在能做主吗?”花椒问程深,“还是你得给你舅舅写信说一声?” “不用不用,我能做主。”程深忙道,“你手头要是不宽裕就先用着,不着急的。” “你不着急我着急,你如果方便的话,就把房契什么的拿来吧!”花椒笑道,“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开个价吧!” “舅舅临走时说是要卖三十两。”程深看了看花椒,期期艾艾道,“你可以分期付,反正,反正我年底才去舅舅家探望。” “好,咱们找个房牙,把这事办了吧!”花椒看看天色,天都快黑了,幸好碰见程深。 程深噗嗤笑:“我就是做这个的,你还要去找谁?” “你是房牙?”花椒很是惊讶,他不是开饺子馆的吗? 程深嘿嘿道:“家父热衷于此,小打小闹而已,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拿房契。” 冯氏得知花椒在这么短的时间买了处房子,很是惊讶:“你们不是有现成的新房吗?你为什么还要买铺子呢?” “多多益善嘛!”花椒不以为然道,“横竖只有三十两银子,也不贵。” 贵不贵的,她不知道。 反正她出得起。 她有三条小黄鱼呢! 第127章 一杯酒的缘分 “那你也得跟老三商量商量啊!”冯氏愈发看不懂花椒了。 虽说她跟裴泽还没有成亲,但也是铁定的夫妻了。 买房买铺子这样的大事,不经过男人同意就买了? “我也想跟他商量啊,可是他现在在哪里?”花椒环顾左右,其实裴泽每天也挺忙的,常常半夜才回来,甚至有时候不回来,可她的房租今天就到期了,难不成等着他回来? 再说了,她花的是她自己的钱。 至于这三条小黄鱼她不觉得是跟着裴泽沾光了。 因为她在仙灵岛也没有闲着,做饭洗衣晒鱼样样没落下,老林头和老李头是两成,而她只要了一成半,她拿的心安理得。 “我真是服了你。”冯氏冲她竖竖大拇指,嘱咐道,“老三回来要是问起,你跟他好好说,不要吵。” “放心,没什么可吵的。”花椒觉得裴泽不会过问这事。 裴泽这个人吧,虽然手头不是很宽裕。 但他好像对银子什么的,不是特别注重,几十两,甚至几百两,在他眼里似乎都是小钱,他都不当回事。 “就算你买下铺子,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住吧?”冯氏拉过裴安道,“这样,我先带安哥儿去我那里住下,等明天我再过去找你们。” 王氏也真是的,把裴安扔给花椒就走了。 心不是一般的大。 “行,那就劳烦表姑了。”花椒去屋里把行李收拾好,又弯腰嘱咐裴安,“听表姑的话,我明天带你去学堂。” 裴安点点头,很是听话地跟着冯氏走了。 不多时,程深便骑马到了店门前。 兴冲冲地拿了房契进来,店里还有好几桌客人在,花椒便引着他去了后院石桌前坐下,点了灯,两人签字画押,按了手印,花椒取了一条小黄鱼给程深,程深并不惊讶,很是痛快地收起小黄鱼,把房契和钥匙给了花椒,热忱道:“你那房子要是需要修缮,也只管找我,好多泥匠木匠什么的,也都在我这里挂着名呢!” “好,你这就帮我找几个人,我想把后面的房子推倒重建。”花椒收起房契和钥匙,“工钱什么的,你帮我谈好,我只管付钱就行。” “好,爽快。”程深笑道,“你放心,这事包我身上了,对了,如果你要房样,我这里也有,你挑个喜欢的,交给他们做就行。” 花椒愣了愣:“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啊,你怎么啥都做啊!” 房产中介兼职设计师,还外挂泥匠木匠。 简直是一条龙服务啊! 程深哈哈笑:“惭愧惭愧,我除了不喜功名,什么都喜欢。” 话音刚落,就听见他的肚子咕噜咕噜了几声,程深顿觉尴尬,忙起身道:“那你忙,我先告辞了。” 这才想起他还没有吃饭。 “既然来了,吃完饭再走呗!”花椒会意,笑道,“我买到了中意的房子,得好好谢谢你,恳请程公子务必赏脸。” “恭敬不如从命。”程深求之不得。 花椒去灶房给他切了一盘猪头肉一盘肘子,还外加两个小菜,亲自给他端了过去,取了酒壶给他斟满果酒:“尝尝,我自己酿的。” “你会酿酒?”程深很是惊讶,端起酒杯尝了一口,赞道,“琼浆玉液也比不上这酒好喝。” “程公子果然识货。”花椒又给他倒了一杯。 程深哈哈笑。 笑着笑着,他心里又有些酸涩。 他跟她,也就一杯酒的缘分了。 门口又有马车停下,花椒起身,对程深道:“公子慢用,我过去招呼一下。” “你忙。”程深自己给自己倒满,一口闷掉。 来人是吴媚。 她进门就找了个空位坐下,不冷不热道:“花椒,还有两个时辰,你好自为之。” “放心,我会收拾好的。”花椒见是吴媚,又回到柜台前,慢腾腾地整理账目,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后院就两床被褥,一些日用品,至于店里的锅碗瓢盆,她得等客人走了以后清洗干净才能收拾。 程深回头见是吴媚,蹙眉道:“吴小姐?” “哎呀,是程公子啊!”吴媚顿感意外,忙上前道,“阿姝说,你去九安寺还愿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后晌回来的。”程深看看吴媚,狐疑道,“你这是?” “哦,这铺子是我姨母的,也是你未来岳母的,我是来收铺子的。”吴媚笑盈盈走到他对面坐下,打趣道,“程公子如果有空,可要去看看阿姝,她日日担心你呢!” 花椒:“……” 原来陆姝的未婚夫就是程深? 嗯,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 “我会的。”程深不冷不热道,“不知岳母收回这铺子打算做什么?” “是我想开个菜馆,相中了这个铺子。”吴媚笑道,“明天就开业,欢迎程公子前来捧场。” 程深全明白了。 半天没吱声,只是飞快地夹着盘子里的肉吃。 程家跟陆家早些年有些来往。 但关系并不密切。 上次他父亲应邀去陆家吃席,看中陆姝,自做自家媒,要他娶陆姝为妻,他跟陆姝相看过,他对她不反感,但也没太多喜欢,就是平平淡淡地感觉。 又因陆家的关系,他见过吴媚两次。 吴媚是官家小姐,性子有些蛮横,相比之下,他才觉得陆姝,的确是个温婉的。 但她们比起花椒,则都有些无趣。 花椒其实是个有趣的人。 吴媚见程深沉着脸不吱声,立刻意识到自己言行举止有些不妥,忙起身道:“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程公子慢用。” 她是官家小姐。 得有官家小姐的派头。 陆姝听说程深在七里香菜馆吃饭,一颗心随之落了地,立刻激动起来:“他没说什么时候来我家拜访?” “这个倒是没说。”吴媚摇摇头,“可我瞧着,他跟花椒关系不错,你说他是不是对花椒?” “不可能。”陆姝摇摇头,笃定道,“程公子正人君子,绝不会做出那等事,再说了,裴泽也不是个吃素的。” “这倒也是。”提起裴泽,吴媚微微脸热,“我爹不帮我,我跟他终究是没那个缘分的。” 就算她跟裴泽没缘分,也轮不到花椒嫁给他。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她跟花椒势不两立。 “媚儿,强扭的瓜不甜,别想他了。”陆姝知道吴媚的心思,安慰道,“以你的身份地位,要找个比裴泽强的男人,简直是易如反掌,何必非得惦记着他。” 吴媚哂笑。 哪能说找到就找到了。 裴泽回来的时候都半夜了。 推开门,屋里空空地,竟然什么都没有,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将军,东家搬走了。”老李头早就在店里等了好一会儿了,见裴泽回来,立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裴泽,一字一顿道,“谢氏明摆着欺负东家,这口气不能忍……” 要不是等着裴泽示下,他就一把火点了谢宅了。 “不可。”裴泽沉吟道,“这等琐碎小事,切不可冲动,你今日灭了谢家,明日还会有李家,你都要一一灭掉吗?她们虽然过分,却罪不至死,要想在这条街上立足,总得遵守这条街的规则,这事你们不要插手,我自有分寸。” “是……”老李头不情不愿地应道。 “花椒现在在哪里?”裴泽抬腿往外走。 “她在茗香楼。”老李头忙道,“店里的东西都搬到新七里菜馆去了,东家说,明天休息一日收拾铺子,后天就开门营业。” 裴泽停下脚步,吩咐道:“你明天去一趟九安寺,把今年的香火钱送去,顺便看看她……” “是!”老李头欣然应道。 第128章 他心仪的女人 裴泽是花了大力气来装修茗香楼的。 就连大厅的墙壁也都用木头包了起来,就连门窗什么的也都刷了桐油,整个楼上都散发着淡淡桐油的味道,唐掌柜说,桌椅什么的都是定制的,还没有送过来。 唐掌柜很是热忱地安排花椒在裴泽的房间住下:“整个楼里就我跟东家的房间没动,其他房间都是重新整修了的,我就在隔壁,东家您有事喊我。” “这么晚了,打扰了。”花椒事先也没跟他打招呼,搬完家就直接过来了,新铺子没法睡,她又不好去打扰冯氏,就只能到这里来,唐掌柜笑道:“东家说笑了,这本来就是您的房子,您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来。” 花椒勉强笑:“这么晚了,快休息吧!” 唐掌柜给她关了门,毕恭毕敬地退下。 花椒顿觉疲惫不堪,把自己扔在床上,动也不想动,她虽然在谢氏租了三个月的房子,但实际上除去仙灵岛那一个多月,也没做多久,要不是去仙灵岛赚得多,她实际上根本就没赚钱。 除去房租和乱七八糟的开销,她真的只赚了个吆喝。 好在买下了程深舅舅的铺子,虽然破点,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地。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是赚了的。 正想着,就听见裴泽在外面敲门:“开门,是我。” 花椒给他开了门,无精打采道:“回来了。” “怎么还没睡?”裴泽走到木盆前洗手,花椒坐在床边道,“正要睡,这不是你回来了嘛!” “快睡吧!”裴泽什么也没问,脱了外套,上了床,床本来就不大,裴泽往里一躺,花椒被挤得没地方,她索性下了床,把自己的被褥展开,躺了上去,她不想跟他睡一起。 裴泽见她打地铺,便起身道:“你到床上,我在地上睡。” 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 至于嘛! “不用了,就这样吧!”花椒闭上眼睛,横竖也就两个时辰就天亮了,怎么也都凑合到天亮,裴泽抱着枕头往她身边一躺,“那就都睡地上吧!” 花椒懒得跟他争这些,翻了个身,很快沉沉睡去。 裴泽见她这么快就能入睡,很是惊讶,那些年他风餐露宿,好几年睡觉都没脱过衣裳,睁眼不是吃饭就是杀敌,一直以来,他睡觉都是件很困难的事,哪怕睡着,一有点风吹草动,他就会立刻醒来,即便回来这么久,也很少能睡个好觉。 常常无眠到天亮。 他羡慕一躺下就能睡着的人。 小姑娘呼吸清浅,睡颜宁静,睡得很是香甜,他忍不住伸手环住她的腰身,努力让自己入睡……花椒一觉醒来,见自己被他紧紧环在怀里,甚至他的大手还搭在她的肚子上,顿觉脸热,她推开他的手,坐了起来,一动裴泽就醒了,一把拉过她:“反正今天没什么事,再睡会儿。” “我今天好多事,还要过去收拾铺子呢!”花椒又要起,却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花椒很是气恼:“你放开我,我要起来。” 吴媚不是要跟她抢生意嘛! 好啊,她奉陪到底! 谁怕谁啊! 哪知,裴泽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两手撑在她身侧,低头问道:“你为什么要买新铺子?你明明可以等我回来商量的。” 茗香楼之所以整修就是给她开铺子用的。 可她却自己买了。 是信不过他吗? “我自己买的铺子,心里踏实。”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花椒别过脸不看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不用多想,我就算嫁给你,我也应该有自己的产业,就当是我自己给自己准备的陪嫁吧!” 有嫁妆的女人才有底气。 这都是冯氏告诉她的。 “我没有多想,是你多想了。”裴泽轻轻啄了一下她柔软的唇,带着薄茧的大手在她脸上摩挲,沉声道,“镇上的这处宅子和这个茗香楼,就是我给你准备的聘礼,这都是你的,原本我打算全都整修好了,再把房契地契给你的,可见你还是不够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可聘礼终究是聘礼……”花椒对彩礼和聘礼什么的,也不是很了解,总觉得就算裴泽给了她聘礼,也不过是左手倒了右手而已,哪有自己买的铺子来得踏实,裴泽看出她的心思,失笑道,“大齐律法,男子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追回聘礼,就像大哥二哥娶大嫂二嫂时那三两银子的聘礼一样,给了就是给了,断没有再要回的道理,你可放心?” “你这么大方?”花椒有些意外。 她倒不是贪他这个铺子。 而是她觉得她给他这么多的聘礼,让她觉得很是反常,冯氏说过,像他们这种情况,只需办几桌酒席,亲朋好友吃顿饭就算成亲了,无需再走那些繁琐的过场,因为她本来就是卖到他们家当媳妇的,她进裴家门的那一天起,所有的文书什么的都签好了。 从律法上讲,她早就是他媳妇了。 他们现在缺一个民间的仪式而已。 套在笼子里的鸟,还用着撒这么多粮食? “当然,我对我心仪的女人,从不小气。”裴泽说着,开始吻她,蜻蜓点水般落在她脸上,脖子上,花椒被他吻得脸红心跳,却又无力躲闪,直到感受他腰间的变化,她才面红耳赤地推开他,咬唇问道,“那你心仪过几个女人?” 他说,他对他心仪的女人,从不小气。 从字面上来看,这是有先例的,她并非第一个。 没办法,就是这么敏锐。 裴泽呼吸不畅地停下来,沉默片刻,直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道:“你希望我有心仪的女人?” 这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沉浸跟她的温情氛围里,她问,别的女人? “这件事不是我希望有,就有,不希望有,就没有的。”花椒知道自己煞了风景,但若是她听不出来也就罢了,她偏偏觉得不对劲,问一问,心里舒畅,她不想猜来猜去的。 说她矫情也罢,情商低也罢。 她只想知道真相。 就是有也无所谓啊,前女友嘛,她能接受的。 “我说过了,真正让我倾心的只有你一个。”裴泽揉了揉她的头发,惩罚般咬了咬她的耳朵,“以后不准再问这样的傻话,你只要记住,我是你男人就够了。” 李六福天不亮就出发,晌午时分就在九安寺面前下了马。 九安寺是东南沿海一带,香火最为鼎盛的皇家寺庙。 一进豫城,随处可见跪地匍匐前行,特来还愿的信男信女,到了九安寺门口,上香的香客们更是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李六福把交给小沙弥照料,不声不响地跟着人群上了山。 九安山一共有九个山头。 主峰位列最中间,其他八个山头连绵在一起,各有姿态,高低不一。 每个山头都供奉着各路菩萨的神像,要想拜完所有的神像,至少得半个月。 李六福熟门熟路地去了主峰半山腰的观音殿。 第129章 便宜了她 殿前两棵亭亭如盖的雌雄银杏树。 葱郁翠绿的枝干上挂满了用来许愿的各色红布条,风起,无数红布条迎风起舞,绚烂婀娜。 树前立了一尊偌大的青铜方鼎,里面插满了檀香,青烟袅袅。 李六福进正殿捐了香火钱。 小沙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李六福回礼:“郡主可安好?” “郡主这几日在后院抄经。”小沙弥认识李六福,答道,“施主请便。” 李六福快走几步,走到后院门口,才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后院三间正房。 门前一丛翠竹,几抹兰花。 李六福整整衣衫走了进去。 靠窗的榻上坐着一个素衣女子,蛾眉如黛,青丝齐腰,纤细的手指正握笔写字,整个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听见脚步声,她没有动,开口问道:“他让你来做什么?” 她的声音很是清脆。 没有半点波澜。 “属下见过郡主。”李六福单腿跪地,“将军命属下来添香油钱。” “罢了,坐吧!”李潇潇微微扭头,光洁的左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显得格外狰狞,李六福别开目光,抱拳道,“谢郡主。” 小尼姑上前奉茶。 李潇潇收起经书摞在炕几角上,端起茶碗,望着碧汤中的自己,黯然道:“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是不敢面对她这张脸。 还是不愿意见她。 “将军回乡后,俗事缠身,一时脱不开身。”李六福答道。 李潇潇轻抿了一口茶,唇角微牵:“他包了多少地?养牛了吗?” 他对她说,等战乱结束,他就回家,包地养牛种庄稼。 他既然说过,就肯定会去做。 “回禀郡主,将军在家乡包了个山头。”李六福如实道,“还做了个船,在海上养鱼。” “那的确挺忙的。”李潇潇微微颔首,放下茶碗,“难得你们忠心,生死相随,也不枉他舍命救你们一场。” “属下定会忠心耿耿,不离不弃。”李六福信誓旦旦道。 “可有京城的消息?”李潇潇摩挲着茶碗问道,眸底闪过一丝凌厉,“那个贱人过得可好?” “属下,不知……”李六福低头不语。 “你不说也无妨,我迟早会知道的。”李潇潇看了看李六福,冷笑道,“我李潇潇这般模样之所以还活着,那就是我就想亲眼看见那个贱人是如何死的,我不信,她李湘湘在皇宫里能呼风唤雨一辈子,她肯定会死得更惨。” 当年她跟庶妹李湘湘同时喜欢上了裴泽。 但裴泽却对她情有独钟,每每回京,便会去国公府找她说话。 李湘湘最是看不得她鲜花着锦,趁裴泽在西北抗敌的时候,找人掠劫了她,还把她送到了前来营救她的蒋宏文的床上,让两人生米做成熟饭……偏偏蒋宏文也是五虎将之一,更是裴泽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兄弟。 裴泽得知她跟蒋宏文阴差阳错地上了床,只得选择了沉默退出。 她父亲镇国公为了掩盖这桩丑事,将她匆匆下嫁给了蒋宏文。 两年前蒋宏文战死沙场,她成了遗孀。 她的孩子也成了遗腹子。 兄长李全德极力撮合她跟裴泽,不想裴泽却执意卸甲归田,不肯留京,她一时羞愤,自毁容貌明志永不嫁人,裴泽走后,她万念俱灰,把孩子托付给了蒋家人,来此带发修行。 而那个贱人却勾搭上了新帝,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听说入宫封了贵妃。 她相信善恶终有报,贱人不得好死! 李六福沉默不语。 李潇潇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又问道:“他回乡已经半年多了,可曾谈婚论嫁?” “将军归家之前,家里就给他买了一个媳妇。”李六福蹙眉,斟词酌句道,“将军虽然不喜,但父母之命,怕是难以违抗……余生漫长,将军也需要人照顾。” “真是个有福气的姑娘。”李潇潇喃喃道,“我贵为镇国公府嫡女,却不如一个村姑……还真是天意弄人。” 谁能想到,她跟李湘湘争得反目成仇的男人。 最后,却便宜了一个乡下女子…… 裴泽送裴安去了集贤书院。 花椒跟老林头关茂冯氏打扫了整整一天才把铺子收拾好,到了后晌,程深带着房样和匠人们来找花椒,花椒挑了其中一个四合院式样,让匠人们参照,当天匠人们便动手清理了院子里的杂草,推到了原先的老屋,冯氏悄声问花椒:“你买这铺子,老三没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花椒望着一片狼藉的后院,擦了擦额头的汗,“茗香楼还没有收拾好,味道也挺大的,桌椅什么的,也没做好,一时半会的,也搬不过去。” 这里虽然不如茗香楼。 但好歹能开工啊! “这倒也是。”冯氏笑道,“你家老三对你挺好的,你知足吧!” 花椒莞尔。 她知足啊! 要不然,也不会答应嫁给他不是? 冯氏目光在她脖子上落了落,笑而不语。 集贤书院在镇子西边,主街的尽头。 离茗香楼约莫一盏茶的路程。 集贤书院的院长黎老夫子是先帝钦点的榜眼,以博学儒雅闻名四海,不到三十岁就官至一品,可惜四十岁那年骑马摔伤了腿,便主动请辞告老还乡,回来便在自家宅基地上盖了集贤书院。 集贤书院办学二十年,门生无数。 十年前还曾出过一个探花,更是名声大噪。 不光本地的年轻人挤破头地往里进,就连桐城那边的人家,也是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把孩子送进集贤书院。 裴家三兄弟都曾在集贤书院念过书,认识黎老夫子,裴安当天便在那里安顿下来,到了傍晚,裴泽忙完虎啸岗那边,又亲自去把他接了回来,花椒特意在新铺子那边给裴安包了饺子,炸了鸡腿,炖了排骨,庆祝他第一天入学,冯氏笑着对裴安道:“你看你三嫂对你多好,将来一定好好读书,考个状元回来给你三嫂看看。” 裴安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用力点头:“我肯定能考上状元的,以后我把三嫂接到京城享福。” “你小子倒是个马屁精。”冯氏笑骂,“只接你三嫂去吗?” 众人一阵哄笑。 裴安吃着吃着,盯着花椒的脖子问道:“三嫂,这里是不是很多蚊子?” “嗯,有蚊子的。”花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也没在意,点头道,“院子里那么多草,好多花蚊子,咬人可狠了。” 她胳膊上还叮了好几个包呢! 老林头和关茂埋头吃饭,谁也没吱声。 冯氏噗嗤笑,又给裴安夹了一个鸡腿:“吃你的饭吧,吃饭也堵不住嘴。” 裴泽看了花椒一眼,眸底溢起一丝笑意,一声不吭地继续吃饭。 待吃完饭,花椒回了茗香楼,取过镜子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敢情她顶着这个红印子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天,那个渣男明明看到了,也不提醒她一声,太气人了! 第130章 对手 吴媚显然是早有准备。 花椒头一天搬走,她第二天就开业了,还把店名换成了:万里香菜馆。 也是做卤肉。 每斤卤肉的价格比之前花椒的低五文钱,这个价钱也是镇上最低的。 听说味道还行,小菜也是赠送的。 头天开张的时候,店里小二在门口卖力地吆喝了整整一天。 客人们蜂拥而至,很是火爆。 花椒比她迟一天开业,除了几个零散的老客户来捧场,也有新面孔闻香进来打牙祭,酒香也怕巷子深,新铺子明显不如之前那个铺子人多,到了晌午,一盆卤肉才卖了不到一半。 老林头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去砸了吴媚那个店,李六福倒很冷静,安慰老林头:“将军早就发话了,不让咱们过问,更不让动粗,咱们不必较这个真,这世上除了生死,还有什么是大事?” 小姑娘的小把戏而已。 闹一闹就过去了。 “那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东家受欺负吧?”老林头愤愤道,“如果是公平竞争我也不说啥,这明摆着是故意挤兑咱们嘛!” 他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欺辱? “算了算了,还轮不到咱们出手呢!”李六福好脾气地笑,“你放心,将军定会妥善处理此事的。” 这两天鱼塘那边的鱼到了收网的时候,还得运到桐城去卖。 三人在那边忙得团团转。 裴泽都是半夜才回来,暂且顾不上这里的事。 但他有话在先,不让他们出手,他们不能违背了将军的命令。 老林头再没吱声。 将军自从回来,跟换了一个人一样,遇事就隐忍,让他着实吃惊。 这要是放在之前,吴媚绝对活不过第二天。 花椒早就料到吴媚的这些招数,并不着急,也没跟着把价钱降低,反正镇上又不是她一家卖卤肉的,像吴媚这种破坏市场规则的,从来不缺对手。 至于剩下的卤肉,都被她切盘端给了在后院开工的匠人们,东方不亮西方亮,她一点不担心吴媚继续压价,反正赔的又不是她的银子。 因为天气热,卖不了的肉不好存放,花椒索性取消了夜市,只做晌午的。 吴媚得知这些,乐得笑弯了腰:“哼,跟我斗,她还嫩着呢!” 她早晚会逼得花椒走投无路的。 “可是小姐,账房那边算了算账说,咱们这个价钱再卖下去,并不赚钱呢!”奶娘于氏皱眉道,“这样下去,万一赔了呢?” 猪头肉一斤二十五文,本来就不怎么赚钱。 还送小菜,就更不赚钱了。 “不赚钱就不赚钱呗!”吴媚很是不耐烦,“钱不够了就找我支银子,啰嗦什么?” 她又不是没银子。 于氏只得闭了嘴。 只做午饭,花椒的日子立刻悠闲起来。 她用两天时间琢磨了一个烤炉的图样给工头看,工头领着匠人们盖房子这么多年,头一次遇见主家给肉吃,匠人们劲头很足,工头脾气也是异常温和,很是热忱地帮花椒重新量了尺寸,在院子里预留了空间,亲自动手用青砖照图给她砌了烤炉,工头手艺好,心又细,花椒很是满意。 她打算烤制一些肉干鱼干什么的,研发路菜方便赶路的人随身携带。 从仙灵岛回来的那天,她就用仙萱草这个天然防腐剂做实验储存了一些食物,并且详细地做了记录,这个季节仙萱草保质期大都在七天到十天左右,特别是肉类,过了七天基本就变味,十天以后是绝对不能吃的,当然如果是冬天的话,时间应该还长一些。 老林头说京城那边的路菜很有名,各家配方不一样,存储食物的时间也不一样,他见过保存最长的牛肉干是两个月左右,反正卖路菜不比餐馆少赚钱。 她这个新铺子离码头不远,离官道更近,如果来往的客商知道她这里卖路菜,她的生意肯定差不了,吴媚能做了她的卤肉,绝对做不了她的路菜。 仙萱草晒干磨碎,然后装进小布袋里,做成防腐包就能起到更好的防腐效果。 当然,她研发路菜并不是为了针对吴媚,而是她通过仙萱草发现了新的商机,之前她就觉得应该做些耐放的吃食在码头那边卖,直到得知仙萱草的功效,她心里才有了具体的打算,毕竟在没有防腐剂的日子,除了腊肉腊鱼,其他食物并不能保存太久。 如果路菜研发成功,以后这个铺子就专做路菜批发,人总不能在一条道上耗着。 记得麦当劳总裁说过一句话,说他要是靠卖汉堡赚钱,公司早就倒闭了,因为人家真正的身份是地产商。 这句话对她很有启发。 她总得多想一些赚钱的门路才行。 至于吴媚,她想作就让她作呗! 反正顶得也不是她一家的生意。 切好的牛肉条,用调料腌制一个时辰,放在烤炉里烤制小半个时辰,烤出来的牛肉条色泽晶莹红润,很有嚼头,花椒特意做了两种口味,一种是香辣的,一种孜然味的,烤多少都剩不下,尤其是裴安,一下学就问有没有牛肉干了,这孩子喜欢吃孜然味的。 一连两天,花椒都给他烤孜然味的吃。 到了第三天,斜对面熟食店的王掌柜就沉不住气了,主动到花椒店里,大骂吴媚不地道,搅得大家的生意都不好做:“花椒姑娘,咱们不能由着她乱来,总得想个办法才是。” 这两天有人去酒楼吃饭,也会去吴媚那里捎上一斤猪头肉带过去。 因为酒楼的猪头肉也是三十文一斤。 “其实这也不难。”花椒在纸上写写画画地列路菜的菜单,淡淡道,“她每天就卖五六十斤,卖完就没有了,我还想着这几天去她店里买点肉回来,自己就不用做了,何乐而不为?” 吴媚店里的大厨手艺还行。 做出来的卤肉味道挺不错的。 既便宜又好吃,那大家都去买好了,不用自己做了。 “姑娘的意思是?”王掌柜眼前一亮,环顾左右,低声道,“咱们去把她店里的肉买回来,然后再卖出去?” “王掌柜果然精明。”花椒笑,“不如咱们合伙,每人去买三十斤回来?” 王掌柜恍悟,猛地拍了一下柜台:“就这么定了,明天我找个生面孔去买肉,咱们也摆她一道。” “行,到时候送我这里一些,咱们两家卖。”花椒莞尔。 第131章 消息 夜里,裴泽难得回来得早些。 检查了一下裴安的功课,又问起万里香菜馆的事。 花椒正坐在灯下给裴安缝衣裳,揉着眼睛道:“你忙你的就行,这件事情我自己能应付。” 熊孩子也不知道干嘛去了新做的衣裳刮了个洞。 要是让王氏看见了,一准揍他。 吓得裴安央求花椒帮他缝补上,花椒看着针线就头疼,又不忍拒绝他,只得硬着头皮上,才缝了几针,她就觉得头昏脑涨的,她不是做女红的料。 裴泽不动声色地看她缝补衣裳:“你打算怎么应付?” 花椒便把她跟王掌柜的计划说给裴泽听:“我跟王掌柜虽然不熟,但他也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我们联起手来,吴媚也撑不了多久,这事你不用管了,安心卖你的鱼就行,对了,我听说你要去桐城那边卖鱼?” 她现在不在温饱线上挣扎了。 对这点小插曲带来的损失也没有在意很多。 她倒要看看,吴媚有多大的能耐。 “不是去桐城,而是去仙灵岛,我明天就去,可能会耽搁两日,你若有什么难处,就找唐掌柜,他会帮你的。”裴泽嘱咐道,“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委屈了自己。” “我知道了。”花椒咬断线头,把补好的衣裳叠起来放在床边,又去柜子里找出一套干净的里衣让裴安去屏风后的浴桶里洗澡,裴安洗完澡换好里衣,就上床睡觉。 茗香楼就两个房间能睡。 裴泽不肯跟唐掌柜一屋,就只能三人挤在一处睡觉。 裴安还是个孩子,他当然得睡床上。 至于他们两个,只能继续打地铺。 花椒觉得打地铺没什么不好的。 茗香楼铺的都是地板,上面再铺上被褥,一点不潮湿,主要是地方大,别说他们两个,再来十个也能睡开。 裴泽看了看铺在地上的被褥,什么也没说,取了换洗衣裳就下了楼,唐掌柜在楼梯处等他,见他下楼,面色凝重道:“将军,盛公子来信了,尚将军被俘,已经押回京城,他的家眷已经秘密送往塞外,是郝先生一手安排的,绝对万无一失。” “京城那边有什么消息?”裴泽忙问道。 “全德将军倒是恳求皇上念及昔日五虎军的功劳,以及尚将军的赫赫战功留尚将军一命。”唐掌柜叹道,“只是满朝文武不同意,说尚将军是乱臣贼子,非要把他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那他活不成了。”裴泽沉默片刻,蹙眉道,“你让盛明衍安排一下,我要去送他一程。” 尚武虽然脾气暴躁,但绝非谋逆之人。 他肯定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被逼反的。 “将军,这个时候你最好不要去京城淌这个浑水,若是被人发现,岂不是惹祸上身?”唐掌柜劝道,“不如我跟盛公子想办法见他一面,转达将军的意思。” “当年蒋宏文战死的时候,是尚武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裴泽面色凝重道,“我记得当时尚武说,如果他也有这么一天,希望是我送他,我既然答应了他,就不想食言。” 唐掌柜瞬间红了眼圈,忙掏出手帕擦了把泪,哽咽道:“当初皇上潜龙之时,为保他上位,五虎军六年连破五十城,其中你跟尚将军就拿下了三十六城,战功赫赫,声势如日中天,可如今你们两个竟然落到如此地步……全德将军不过守了京城和禹城,就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属下,属下真的替您跟尚将军不平。” “正因为我跟尚武善于攻城,所以才会被皇上忌惮,现在想来,全德将军才是最老谋深算的那一个,他善于防守,所以皇上才对他最是放心,其实我心里明白,他攻城的谋略远胜于我跟尚武。”裴泽捏着眉头道,“蒋宏文战死后,我跟尚武就成了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当初我劝尚武跟我一样卸甲归田,可他却说,如果他跟我一样归乡,皇上必定会派人监视我们,唯有我们海角天涯,各谋其事,才能消除皇上对我们的顾虑,就冲他对我说的这番话,我也应该去送送他。” 当年,他虽然被李全德搭救,但李全德却并未一心一意待他。 反而处处像个老谋深算的狐狸一样审时度势,权衡利弊,就连他两个妹妹也都在他的谋算当中,更别说他了。 “那将军什么时候动身去京城?”唐掌柜问道。 “明天启程吧!”裴泽平静道,“晚了兴许就见不到了。” “是!”唐掌柜擦擦眼泪道,“将军放心,这里的事一切有我,您放心去。” 裴泽洗漱完回了屋。 花椒和裴安已经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收拾好包袱,才在花椒身边躺下。 月色影影绰绰地洒了进来,望着小姑娘熟睡的面容,他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也舍不得离开她,如果不是为了尚武,他此生都不会再踏入京城。 第二天,王掌柜便把从万里香菜馆买来的卤肉分一半给花椒。 万里香菜馆的卤肉味道偏咸,大料味比较重。 关茂吃了一口直皱眉:“这么咸,敢情他们家是卖盐的啊!” 花椒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也切了一块放在嘴里嚼着:“哪有这么严重,人家这是酱香味的。” “这个咱们怎么卖?”冯氏也过来尝万里香菜馆的卤肉。 讲真,真的没有花椒做得好吃,挺咸的。 “卖一样的价钱就行。”花椒不假思索道,“就说这是酱香味的卤肉,总有客人喜欢的。” “花椒这招真不错。”关茂冲她竖了竖大拇指,又问道,“是三哥教你的吧?” 花椒哭笑不得:“等他给我出招,我这店早就垮了。” “你三哥忙得连店里都不来了,还能管这事?”冯氏笑道,“我听老李头说,老三今天要去仙灵岛送货,是不是要把鱼卖给那几个东楚人?” “应该是吧!”花椒也不清楚裴泽要把鱼卖给谁,昨晚她睡得早,也没跟他说几句话,但他今天去仙灵岛的事,她还是知道的,一大早就没见他人,应该是早起走了。 “论赚钱,老三是我见过的所有男人当中最厉害的那个。”冯氏感慨道。 关茂吐吐舌头,笑嘻嘻地问道:“表姨,那我呢?” 第132章 相看 “你,你不过是个男人而已。”冯氏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不过我觉得如果你做女人会更好一些,我跟你讲,赵全那小姨子力气可比你大,你上次也看过了,人家劈柴可比你会劈。” 关茂挠挠头,嘿嘿笑。 “相看过了?”花椒看冯氏,皱眉道,“你们不够意思,连我也瞒着。” “本来想去我家相看的,可昨天我跟关茂去码头采蓬子菜的时候,刚好路过船行,碰见那姑娘在,就进去说了几句话。”冯氏笑着推了关茂一把,“也不知道人家姑娘看上他没有,我打算今天再过去问问,赵全媳妇把妹妹接来也是这个意思,听说她们爹前些日子病了,赵全媳妇一直在娘家侍疾,这不一直伺候到老子爹归西,才把妹妹带过来,想趁着热孝出嫁呢!” 百日内都是热孝。 如果有中意的,小余氏也就嫁了。 “那你觉得那姑娘怎么样?”花椒问关茂。 关茂有些脸红:“我倒是中意,就是不知道人家姑娘愿意不愿意。” 那姑娘虽然皮肤黑点,但身子壮实,是庄稼人梦想的那种身架。 他不喜欢那种娇滴滴的姑娘。 花椒笑:“表姑你这媒人八字已经有了一撇,现在就等着人家姑娘点头了。” “我现在就去问问。”冯氏是个急性子,放下围裙就去了船行,关茂立刻有些坐立不安起来,还差点打碎了茶壶,花椒很是无语:“淡定,是你的就是你的。” 许妈妈在店门口下马车。 进门见礼后,说是要找冯氏,花椒面无表情道:“她不在。” “跟小姐您说也是一样的,刘御医已经回到桐城,夫人跟他打过招呼,冯姐姐随时都可以去找他的。”说着,冯妈妈冲门外招招手,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挑着两个箱笼走进来,许妈妈笑道,“这都是夫人的一点小心意,还望小姐笑纳。” “无功不受禄,许妈妈还是带回去吧!”花椒面无表情道,“等我表姑回来,我告诉她就是。” 她不想跟顾氏有任何来往。 也不会要她的礼物。 “小姐说笑了,奴婢也是奉命行事。”许妈妈笑,自顾自道,“这是夫人给您的,您就收下吧,夫人还有一事相托,谓少爷不日会到集贤书院读书,若有什么事,还请小姐照应一二。” “你们少爷来读书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花椒不冷不热道,“告诉你们夫人,我很反感她的行事方式,你告诉她,她的事跟我无关,我的事也跟她无关。” 她最恨这种强加在她身上的所谓亲情。 难道她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许妈妈微微福了福身。 带着小厮不管不顾地往外走。 花椒很是生气,快步进了灶房,对李六福道:“李叔,烦请你帮我把这两个箱笼还给他们,我不想要。” 两个箱笼太重。 她提都提不起来。 “东家放心,我这就去还给他们。”李六福不慌不忙地解下围裙,抓起扁担就往外走,待许妈妈的马车走到僻静处,三下两下把箱笼扔上了马车,待小厮反应过来,李六福早就消失在了人群里,不见了踪迹。 顾氏得知花椒不肯收她的礼物,沉默半晌才道:“就算她不认我,我也是她娘,谓儿也是她兄弟。” 她从来没想到她的女儿如此倔强。 倔强得让她伤心。 “夫人,小姐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她是在跟您赌气呢!”许妈妈安慰道,“您当长辈的,就不要跟她计较了,总有一天,她会想明白的。” 顾氏只是叹气。 小余氏对关茂印象还好,见冯氏如此直白地来问她,很是羞涩,绞着衣角道:“我姐姐同意就行。” 冯氏这才舒了口气。 这就是愿意了。 余氏见过关茂几次,也觉得年轻人性情比较爽朗,当即答应去他们家相看,冯氏兴高采烈地回来告诉关茂,让他回家跟他爹娘商量商量,关茂喜出望外,立刻回家把此事告诉了裴春花。 裴春花当下就拉了脸:“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就去相看了?我这里都答应别人了呢!” “娘,您答应谁了啊?”关茂端起水瓢喝水。 这些日子她娘一直在相看,这个不满意,那个也不满意。 都快魔怔了。 “花家岭的那个花朵,就是花椒的堂姐姐。”裴春花得意道,“白牡丹说了,花家的女子旺夫,那个花朵比花椒还要好看,也更加旺夫呢!” 关茂噗地喷了水,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您忘了她是怎么算计三哥的了?” 当初那个花朵可是非要跟着裴泽的。 幸好当时在屋里是裴安,要不然,裴泽指定被她缠上了。 这样的女人,他可不敢要。 “那怎么能叫算计呢?”裴春花不以为然道,“你爹开始也是这么说来着,可人家白牡丹说,女子有点心计不是坏事,更重要的是旺夫,泽哥儿就是个例子,你看,自从花椒进了门,人也平安回来了,回来后包山头包鱼塘的,还不是赚大发了,娘相信白牡丹,她灵验着呢!”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关茂连声拒绝。 跟花朵一比,小余氏简直是太合他心意了。 “由不得你,我说是谁就是谁。”裴春花暗恨冯氏多管闲事,咬牙切齿道,“你不要以为你赚了条小黄鱼就上天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爱谁谁。” 气得关茂抬腿就走:“反正我不要她,你若是同意,你就娶她吧!” 裴春花掐腰骂:“有本事你别回来,有本事你不认我这个娘。” 她不信了,她的儿子她说了不算。 关茂连夜回了镇上跟花椒商量此事。 花椒得知裴春花相中了花朵,顿觉这个世界简直太玄幻了,沉吟道:“你不要着急,也不要跟我姑生气,回来再好好商量商量就是,实在谈不拢,你就想办法让姑父来一趟镇上,让表姑跟他说说这事。” 裴春花那个人,她肯定商量不通。 就不去碰那个钉子了。 关茂连声答应明天让他爹来一趟。 整个茗香楼静悄悄地,唐掌柜不知去向,关茂走后,花椒安顿裴安睡下,自己也和衣躺在地铺上,正迷迷糊糊地想要睡觉,就听见扑棱棱的声音传来,接着一只灰鸽子咕咕叫着落在了窗台上。 花椒很是惊喜,一骨碌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不费吹灰之力地抓住了它。 她经常看见有鸽子出入茗香楼,今儿总算抓住了一只,哈哈,太幸运了。 借着月色,她看清了鸽子腿上绑着一个小纸条。 第133章 原来她是被踢出群聊的那个 这是裴泽的房间。 很明显,这只鸽子是来找裴泽的。 如果是以前,花椒不会有打开纸条的念头,但自从她跟裴泽好了以后,裴泽说他是她的男人,那么作为他的女人,看一看他的信,应该不过分吧? 她觉得他们之间,不应该有什么秘密。 这样想着,花椒毫不犹豫地取下纸条,点上蜡烛,打开,素笺上写着:“尚武的事我会想办法,你不要插手,更不要入京,珍重勿念。” 是那种清婉灵动的簪花小楷,还散着淡淡的檀香味,一看就是出自女人的手笔。 花椒拿着纸条,有些懵圈。 看口气,两人挺熟的。 甚至还有些亲密。 是一个叫尚武的人出了事,惊动了裴泽,也惊动了写信的这个女人,他们认识,而且关系很铁。 楼下传来脚步声。 是唐掌柜回来了。 那么,她应该是装作不知道,还是拿着纸条去问唐掌柜? 如果去问的话,唐掌柜肯定不会告诉她真相,只会搪塞过去,说不定会打草惊蛇,以后唐掌柜会更加谨慎地防备她,唐掌柜跟老李头老林头不同,他心思细腻,老谋深算的,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如果不去问的话,她又觉得郁闷。 想了想,花椒不动声色的把纸条卷起来,重新绑在灰鸽子腿上,把灰鸽子放到门外,灰鸽子扑棱棱地飞了几下,站在栏杆上继续咕咕地叫,唐掌柜快步几步,把灰鸽子抓在手里,花椒披衣跟着走出来,揉着眼睛道:“唐掌柜回来了。” “属下回来晚了。”唐掌柜歉然道,“打扰到东家了。” “唐掌柜见外了。”花椒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鸽子上,惊讶道,“这是个信鸽吗?看它腿上还绑着纸条。” “哦,这是属下跟京城那边传递家书用的。”唐掌柜很是自然地解下纸条,也不看,只是握在手里,“这么晚了,东家快回屋歇着吧!” “好。”花椒不好再问,转身进了屋。 第二天一大早,花椒早早起床,在院子里溜达着找鸽子,终于在后院角落里发现了养在笼子里的七八只鸽子,其中就有昨晚飞来的那只,她见旁边放着一小袋玉米粒,便取了拿来喂,唐掌柜信步而来,笑道:“东家起这么早?” “唐掌柜,这些鸽子真的能飞到京城?”花椒问道,“之前我听说过信鸽传信,却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真的信鸽。” “一般经常出远门的人都会养几只鸽子传信的。”唐掌柜面无表情道,“然后再通过镖局来送到新居,如此一来就能时时跟家里人保持联系了。” “哦,原来如此。”花椒恍悟,“昨晚家书可是尊夫人来的吗?” “正是。”唐掌柜面不改色。 “那就好。”花椒喂完玉米粒,拍了拍手,表情轻松道,“前天晚上三哥跟我说,他去仙灵岛送完货就回来,我约莫着他很快就回来,这边就有唐掌柜照应着,那我去新店那边了,等安哥儿醒来,烦请唐掌柜让他过去找我吃饭。” “是。”唐掌柜应道。 花椒去店里的时候,老李头和老林头早就到了,两人去章屠户那里取了货过来,有说有笑地在灶房里忙碌,花椒也挽挽袖子进灶房给裴安做早餐,裴安喜欢吃她做的馅饼,她和了面,又剁了肉放了点葱花调了馅,打算给裴安烙两个馅饼吃,顺便跟两人闲聊:“听说唐掌柜家是京城那边的,这么久也不见他回去,他夫人真是好性情。” “忠孝不能两全,也是没办法的事。”李六福接话道,“他要给老人守孝,也顾不上那边了,别看唐掌柜斯斯文文的,他的夫人可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情,听说马术很厉害。” “那唐掌柜赚了,找了个文武双全的夫人。”花椒正色道,“我听说马术厉害的女人,往往都是大家闺秀,大家闺秀都是极有文采的。” “哈哈,那不一定。”老林头爽朗地笑,“我可是听说唐掌柜的夫人不爱红妆爱武妆,上次跟唐掌柜说起家事,他还说等他回去,就好好教他夫人写字什么的呢!” 花椒笑笑,再没吱声。 热了锅,开始烙馅饼。 明白了,昨晚的信不是唐掌柜夫人写的,而是另有其人。 唐掌柜明显在瞒着她。 也就是说,裴泽唐掌柜老李头老林头四人共享一个秘密,而她却是被踢出群聊的那一个。 越想越生气,忍下心头不悦又问两人:“三哥说今天从仙灵岛回来,也不知道是前晌还是后晌,他说想吃我包的饺子呢!” “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回来的。”两人对视一眼,李六福道,“虽说都约定好了送货的日期,但这事那事的,肯定会耽搁些日子的。” 刚好唐掌柜领着裴安走进来,笑道:“说啥这么高兴?” “我问三哥什么时候回来。”花椒拉过裴安,端了馅饼让他坐下吃饭,裴安仰脸插话:“三嫂,我知道三哥去哪里了,他去京城了,昨天早上我起来上茅房的时候,听见他跟唐掌柜说,此去快则三五日,慢则七八日呢!” “快吃,吃完了我送你去学堂。”唐掌柜神色很不自然。 谁能想到这小子竟然溜到马厩那边上茅房。 “他去京城做什么?”花椒直接了当地看着三人问道。 老李头和老林头面面相觑。 这些事他们一向是心照不宣,事先并没有串通过。 花椒冷不丁这样问,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说。 “东家,三爷没有去京城,他真的是在仙灵岛。”唐掌柜信誓旦旦道,“安哥儿听错了,是我有事准备回京城,快则三五日,慢则七八日,我正准备来跟东家辞行呢!” “可刚刚你并没有说家里有事。”花椒狐疑道,“你是不是要去京城找裴泽?” “真的不是。”唐掌柜长揖一礼,“不瞒东家,属下家中却有急事要属下回京一趟,新宅那边再有两天就完工了,属下不在的这些日子,东家过去照应着两天就行。” “我知道了,你去吧!”花椒早就猜到他不肯说,淡淡道,“你见了裴泽,就告诉他,让他早点回来。” 她要亲自问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唐掌柜又是长揖一礼。 第134章 听书风波 关茂没有说服裴春花,只得把关六斤叫到了镇上来。 关六斤对花朵印象并不好,也不同意花朵当关家的儿媳妇,听说冯氏给关茂做了一门亲,很是痛快地来跟冯氏商量这桩亲事怎么办,冯氏虽然对裴春花印象不好,但也不能左右人家儿子的亲事,只是把小余氏这边的情况说给关六斤听。 关六斤得知是赵全的小姨子想趁热孝找婆家嫁人,当即拍着胸脯道:“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说了算,等我回家准备两天,让他们后天来家里相看,如果人家姑娘中意,过了中秋节我们就查日子,准备迎娶。” 他见过余氏,感觉人挺不错的。 余氏的妹妹肯定也差不了。 “行,你们先回去商量吧!”冯氏表情很是淡然,“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娶媳妇就得有个娶媳妇的样子,摔摔打打的,我可是不依,抬头嫁女,低头娶媳,你们心里有数就行。” 其实关茂关盛兄弟俩都挺好的。 就是坏在裴春花那张嘴上了,太碎。 “放心,我们知道怎么做。”关六斤为人还算实诚,跟冯氏也说了掏心窝子的话,“不怕你们笑话,这两年他们兄弟俩就开始相看,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成,如今好不容易能说上媳妇,我心里高兴着呢!” 关茂见他爹态度坚决,喜不自胜:“爹您放心,等我成亲后,我肯定会好好孝顺您跟我娘的。” 关六斤很是感慨:“你们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我们土埋半截了,怎么都行。” 花椒坐在柜台里静静地听着父子俩相互表白,一声没吭,突然有些羡慕他们,大家都是血亲,有什么事可以商量着来,虽然有些磕磕碰碰地,但却是真正为彼此着想。 裴春花虽然想法奇葩了些,但她也不是要故意为难自己的儿子。 而她呢,只有自己。 就连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男人也跟她不是一条心,等他回来,她定要好好问问他,为什么要瞒着她?她也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女人,惹急了她,她就跟他一刀两断。 签了文书又如何? 反正没圆房,她就不算他真正的媳妇。 后晌没什么事,花椒溜达着去饺子馆找程深,她想去问问程深知道不知道尚武这个人,程深土生土长梧桐镇人,家境殷实,不喜读书,喜游历,也算是个博学的人。 程深不在店里,店小二说他们公子去了逍遥楼听书去了。 花椒也跟着去了逍遥楼。 进门就瞧见程深坐在一楼悠闲地喝茶听戏,便上前在他对面坐下:“程公子真是悠闲。” 还是那个童先生,依然在讲西北那边的事。 台下听戏的人听得入了迷,没人注意到她。 程深见是花椒,颇感意外:“你怎么有空出来?” “不做晚市就有时间了。”花椒笑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找我?”程深睁大眼睛看了看她,揶揄道,“你家裴三爷无所不能,无所不晓,你什么事还能用着我?” “程公子此言差矣,裴三爷也不是万能的,你知道的,他未必知道,不是吗?”花椒笑着起身去柜台那边买了一碟花生米和瓜子,端着走过来推到程深面前,“跟你打听个人,你听说过尚武吗?” “还别说,有些耳熟,只是不知道在哪里听过……”程深努力回忆了一番,摇头道,“好像听书的时候听过,你问打听这个人干嘛?” “不干嘛,就是听人说起这人。”花椒含糊道,“反正你不要问了,你就告诉我,童先生说的都是真人真事吗?” “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程深摇着扇子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咱们只是听个乐呵,谁会在意真的假的?” “也是。”花椒磕着瓜子,看向台上,童先生绘声绘色道:“话说这李全胜大将军,可是不得了,此人出身微末,却是个有勇有谋的铁汉子,其实他不是李全德将军的兄弟,而是全德将军的侍卫,当年李全胜大将军被救起的时候,失了记忆,忘记了自己是谁,李全德将军就索性让他姓了自己的姓氏,给他取了李全胜这个名字,寓意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实际上,李全胜大将军的确是战功赫赫,当初他跟副将尚将军珠联璧合,一举拿下三十六城,可谓声望如日中天……” 尚将军? 花椒看了程深一眼,程深朝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听,花椒全神贯注地继续听,童先生又拍了拍醒木,清清嗓子道,“少年英雄,自是光芒万丈,尤其是李全胜大将军仪表堂堂,风流倜傥,亦是无数闺阁女的梦中人,据说就连宫里的金枝玉叶们也想下嫁给李大将军,岂料将军早有意中人,这意中人正是王府的香小姐,香小姐还有个年龄相仿的姐姐玉小姐,姐妹俩同时喜欢上了咱们的李大将军……” “一起娶了就是。” “就是就是,一起娶了。” 众人纷纷起哄。 花椒听童先生提了一嘴尚将军,又开始讲那个什么李全胜,顿时没了兴趣,低头喝茶,等他讲完了再问问他,那个尚将军到底是不是尚武,其实她觉得应该不是,应该不会这么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十几个身穿衙门官府的人冲进来,哗啦一下把戏台全都包围了起来,为首那人指着童先生道:“此人竟敢在此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给我拿下。” 台下的看客纷纷惊呼。 他们不过在此听个书…… “敢问官爷,在下何罪之有?”童先生毫不畏惧地反问,“在下所讲,半真半假,半是半虚,不过是给乡亲们图个乐子而已,何况,早在两年前,全德将军就曾下令,允许各地宣讲五虎军的英雄事迹,怎么到了在下这里就成了妖言惑众,蛊惑人心了?” “就是就是,我们不过是听个乐子而已。”众人纷纷求情,“童先生也没说什么的。” “哼,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为首那人不耐烦道,“带走带走!”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程深悄声对花椒道。 花椒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第135章 未雨绸缪 童先生还是被带走了。 听书的人气愤填膺,纷纷指责官府乱抓人。 不过是说个书,怎么成了蛊惑人心了? 花椒也觉得童先生很冤。 但她既不了解情况,又不能上前阻止官府抓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童先生被五花大绑地绑了出去。 程深更是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喝茶,低声对花椒道:“回头告诉你。” 茶楼掌柜笑面虎陪着笑脸跑进来,冲着众人一一作揖:“各位各位,对不住了,今儿咱们只喝茶,不听书了,你们放心,童先生不会有事的。” “那也不能乱抓人啊!”众人很是不满,“以前都没事,咱们现在就有事了,什么世道啊!” 四下里太吵。 程深耸耸肩,放下几个铜板,起身道:“咱们出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茶楼。 暮色四合。 整条街已经亮起了红彤彤的灯笼。 “快说,不要卖关子。”花椒催促道。 她还得回去研究路菜呢! 没工夫在这里跟他逛街。 “最近不是西北那边有战事嘛,听说是五虎将旧部谋乱,前些日子被朝廷镇压了,听说那将军被俘,押到京城去了。”程深压低声音道,“我猜这就是为什么官府不让童先生讲五虎军的原因。” “那将军叫什么名字?”花椒心头微动。 不会是那个姓尚的吧? “这就不知道了。”程深耸耸肩,“反正五虎军在西北很有名,听说在那边打了八年仗,他们的事迹也是两年前才渐渐传了过来,咱们属于东南边陲,这些年跟东楚关系尚好,所以才没有经历过任何战火,相比之下,咱们应该庆幸才是。” 花椒道是:“等童先生出来你告诉我一声,我想问他点事。” “行,刚好我明天要去县衙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把童先生保释出来。”程深很是痛快地答应下来,花椒笑道,“程公子真是热心人。” “花椒姑娘过奖。”程深哈哈笑道,“我也不瞒你,我那牙行刚好缺一个坐堂掌柜的,我早就瞧着童先生合适,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今儿好不容易碰到了,我岂能错过。” 花椒莞尔:“你总是喜欢未雨绸缪。” 一辆马车在两人身边缓缓停下。 吴媚掀开车帘,望着两人,冷笑道:“哎吆,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们啊!” 光天化日之下,两人肩并肩,也不知道避嫌。 还真想不到花椒是这样的人,明明自己有男人,还勾搭程深……不要脸! 花椒不搭理她,扭头对程深道:“有消息告诉我,我先回去了。” “好。”程深应道。 “程公子,你不怕今日之事传到陆姐姐耳朵里吗?”吴媚沉声道,“你们好歹也订了亲了,怎么公子不避嫌呢?” 程深就像没听见一样,大踏步离去。 吴媚讨了个没趣,恨恨道:“调头,去姨母家。” 谢氏一听就火了,气急败坏道:“那个花椒肯定是故意这么做的,她记恨咱们收了铺子,然后她就对程深下手,好恶毒的丫头片子!” “娘,花椒不是那样的人。”陆姝得知程深跟花椒在一起,心里也有些酸酸地,但她知道花椒有男人,而且她男人还是裴泽,所以她觉得花椒不至于看上程深,更不会故意那么做。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谢氏绞着帕子道,“之前我还觉得你爹不近女色呢,谁成想,外出做生意不过三五年,庶子庶女地生了一炕,我都看走了眼,何况是你。” 陆姝一听她娘说她爹的事,知趣地闭了嘴。 他爹说了,出门在外,长夜漫漫,需要人暖被窝,所以…… “姨母,咱们不能由着她作践姝姐姐……”吴媚趁机煽风点火,“咱们得上门去警告她一下,省得她没脸没皮地缠着程公子。” 这两天她还在为她的肉卖得快高兴呢! 哪知她昨天才听说,原来她店里的肉都被那个该死的王掌柜和花椒买去了……真是气死她了。 她岂能让花椒有安稳日子过。 “等明天晌午的时候去,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警告她,不准再跟程公子在一起。”谢氏咬牙切齿道,“我倒要看看,那个小蹄子到底有多不要脸。” “姨母,我跟你一起去。”吴媚正中下怀。 哪知两人千算万算,没算到花椒竟然不在店里,关茂很是热情地告诉她们:“东家去桐城了,有什么事等她回来再说吧!” 花椒去桐城是陪冯氏看病的。 说是后晌就回来了。 花椒不在,谢氏和吴媚有火也不知道冲谁发,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般郁闷,吴媚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花椒买的这个铺子,又见后院在盖新房子,冷笑道:“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冯氏来桐城看病,花椒原本不想来的。 她是真的不愿意跟顾氏有什么交集,冯氏非要拖着她一起去:“我这辈子就这么点念想,你一定得陪着我。” 她两个女儿并不同意她再怀孩子。 毕竟四十多了,有风险的。 其实,花椒也劝过她,想开些。 但冯氏还是决意试试。 花椒也是很勉强地陪她来到桐城看病。 刘御医穿一身深褐色铜钱暗纹直缀,背有些驼,但精神矍铄,声音也很洪亮,给冯氏把过脉后,也不避讳,坦然道:“老夫只有五成的把握。” “这么说,我还是有希望怀上孩子的?”冯氏眸底闪烁。 “不,老夫只收治六成把握的病人。”刘御医解释道,“若是性命攸关之际,老夫可以放低到一成,但娘子的事,老夫的确是无能为力,老夫建议娘子不要拿命生子,若男人想留后,就给他讨一房小妾就是。” 从医馆出来,两人谁都没说话。 也没心情逛街。 路上,两人同乘一辆马车。 也是一路无言。 直到回了梧桐镇,冯氏才长叹道:“算了,我还是听大夫的。” 花椒心里也是百味纷杂。 事关汪家子嗣,她也不好说别的。 到了傍晚,程深摇着扇子进了店,笑眯眯道:“花椒,事情办妥了,你得请我吃饭。” 第136章 他的秘密 “你跟我来。”花椒看了灶房一眼,领着程深去了后院。 老李头和老林头在灶房里做饭。 她不想让他们知道。 后院已经收工,地上一片狼藉。 裴安趴在烤炉那边吃牛肉干,见花椒和程深进来,忙上前心虚道:“三嫂,我都吃完了,我保证明天不偷吃了。” 这几天花椒一直在烤制各种肉干,然后分别都做了记录。 他本来想吃一两块的,哪知吃起来就没边了…… 花椒脸一沉:“明天你一日三餐都是肉干,什么时候吃够了什么时候再正常吃饭。” 她之前没做过肉干什么的,真正的一窍不通。 这几天正在反复做实验,哪知次次都被这熊孩子偷吃了。 程深哈哈笑,拍手道:“这个主意好。” 裴安红着脸去了店里。 花椒随手拿起抹布清扫了一下烤炉,把里面的残渣清扫出来,才倚着烤炉站定,扯了根草杆含在嘴里:“现在你可以说了。” “我还以为你要来领我吃肉干呢!”程深望着空空的烤炉,花椒讪讪笑:“刚才的确是这么想的,你也看见了,都被我这个小叔子偷吃了。” 她早上走的时候烤了三四斤牛肉干放在烤炉里。 现在是一根也不剩。 所以偷吃她牛肉干的,应该不止裴安一个人。 “你是个好嫂嫂。”程深望着小姑娘脸上甜甜的笑容,酸酸道,“你若对他严厉,他肯定不敢偷吃的。”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花椒笑:“放心,少不了你的,一会儿咱们去店里吃,快说童先生怎么样了?” “你放心,他没事,吴知县说,只是关他两天,很快就放出来了。”程深正色道,“我问过童先生,童先生说,那个尚将军的确叫尚武,他原来是李全胜大将军的副将,李全胜大将军卸甲归田后,他才接管了大将军印,被封为镇西大将军,童先生并不知道尚大将军谋反的事,也不知道上面已经严令不准各地开讲五虎将的事,他说他自认倒霉。” “五虎军里有五个大将军吗?”花椒又问道。 之前她经常听童先生说什么五虎军,一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倒是没问童先生。”程深沉吟道,“不过,前些日子我去豫城的时候,倒是听说五虎军的确是五个大将军,听说当今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也是其中之一呢!” “那你知道其他四位吗?”花椒问道。 既然尚武是五虎军大将之一,那么裴泽肯定跟五虎军有关系。 难道他是尚武的侍卫? 要不然,裴泽断不会为了尚武冒险去京城,再就是,那个给裴泽写信的女人是谁? “据我所知,当年为了收复西北失地五十城,先皇一共封了西北军五位大将军,朝廷称之为五虎军,他们分别是当今皇上,李全德,李全胜,尚武,还有蒋宏文。”程深似乎对此很感兴趣,如数家珍,“只是五虎将除了皇上和全德将军以外,其他三位大将军结局都不好,其中李全胜大将军卸甲归田,尚武谋逆,蒋宏文大将军则战死沙场。” “那,全德将军现在是什么官职?”花椒饶有兴趣地问道。 “全德将军贵为武将之首,被新皇拜为大将军王,掌管禁军,负责京城一带的安防,自是贵不可言。”程深娓娓道来,“尚大将军谋逆被擒,蒋宏文战死,眼下就李全胜大将军下落不明,但我猜,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说?”花椒倒是觉得卸甲归田这个,应该是结局最好的一个。 如果皇上都要赶尽杀绝,那也太失人心了吧? 以后如果再有战事,谁还敢领兵卖命! “皇上不放心呗!”程深不以为然道,“战时叱咤沙场虽是王命所在,太平时鸟尽弓藏,也在情理之中,要不说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五虎军大概也逃不过这个命数。” “也是。”花椒点点头,程深的确知道得多,郑重嘱咐道,“程公子,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切不可再让第三人知晓,咱们也得当心祸从口出。” 既然朝廷不让议论五虎军。 那就不去触这个霉头就是了。 “这个你放心,我对别人不说这些的。”程深连连保证。 “对了,你帮我留意童先生的消息,我想见见他。”花椒又道,“我挺喜欢他说书的。” 程深欣然答应。 夜里,安顿裴安在床上睡下。 花椒躺在地铺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望着窗外的月亮出神。 明白了,裴泽是五虎军的人。 他这次去京城,就是为了尚武的事去的。 这也太危险了啊! 等等,童先生说,李全胜大将军是因为失忆才被李全德赐的名,这说明李全胜原本不叫李全胜的,那么李全胜的真名是什么? 该不会是裴泽吧? 想到这里,花椒一下子坐起来,心里砰砰跳,如果裴泽只是个侍卫,那么老李头和老林头,还有唐掌柜,盛明衍,为什么要听他号令? 再就是他的身手……一个人能对付四个黑衣人! 还有后院里养的那些鸽子,就这么一瞬间,花椒几乎可以断定,李全胜就是裴泽! 也就是说,李全胜的那些风流韵事实际上都是裴泽的风流韵事,香小姐玉小姐两姐妹都喜欢他…… 一时间,花椒脑子一片空白。 天哪,老天给她匹配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这是…… 记得童先生还说,他跟香小姐还曾想私奔过,英雄美人的故事虽然一向不会完美,但如今再想起这些,她心里竟然有些隐隐作痛,原来他心里是有过别人的,那她呢? 她在他心目中是什么? 他又为什么要瞒着她? 夜里,花椒做了个梦。 梦见裴泽领着香小姐回来了,说香小姐才是他最爱的女人,他冷冷对她说:“你不过是我家里给我买的媳妇,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你走吧,越远越好。” 醒来,花椒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那她绝不会有半分犹豫。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是李全胜…… 第137章 上门找茬的 裴春花和关六斤因为关茂到底娶谁的事,足足吵了两天。 关六斤看不上花朵,非要关茂迎娶小余氏,关茂也拍着胸脯说非小余氏不娶。 气得裴春花抬腿回了娘家。 她觉得父子俩脑袋都被驴踢了,花家虽然穷,但花家女儿旺夫啊,花椒就是个例子,看看老三就知道了,在镇上盖了大房子呢! 花朵是花椒的姐姐,更不会差的。 裴春花回娘家后,就跟袁老太太大倒苦水,说冯氏和花椒已经搅得她家过不下去了,裴春花说冯氏这这那那,王氏不在意,但听裴春花说花椒的不是,王氏就不乐意了,冷讽道:“他姑,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家关茂跟着老三两口子赚了根小黄鱼,也没见你说句客气话,怎么你们两口子吵架,反而把花椒也埋怨上了呢?有本事你不让关茂去花椒店里就是,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伙计有的是。” “大嫂,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这一码归一码,关茂是跟着老三赚钱了,但并不代表老三媳妇可以掺和我们家的事情。”裴春花翻着白眼道,“你放心,等老三成亲的时候,我多加礼钱就是。” “好了,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袁老太太烦不胜烦,捏着眉头道,“花家的女儿虽然是旺夫,但阿茂不同意,你也不能逼着他,再说,六斤愿意跟余家结亲,你何苦管这些闲事来这,你不是还有阿盛嘛,把花朵许配给阿盛就是。” “娘,白牡丹说了,长媳旺,旺一族,次媳旺,旺一家,我这不是为了关家好嘛!”裴春花咬牙切齿道,“冯氏自家的屁股还擦不干净呢,还管别人的事,我呸。” 冯氏去桐城看大夫的事,她听关茂说了。 一把年纪了,还嚷嚷着生儿子,也不害臊。 裴春山没吱声,顿了顿,才问:“听说老三又去了仙灵岛,他回来了没有?” “还没回来。”裴春花没好气道,“你们镇上的新房收拾好了,你们要搬,就赶紧搬过去就是,莺子也不小了,今年订下亲事,明年也好出嫁了。” “你管好自家的事就行。”王氏撇嘴道,“莺子的事,不用你操心。” 裴春花冷笑:“大嫂,说句不中听的,人得认命,你口口声声替花椒说话,可我瞧着,你还是欺负人家没娘家,这都分家了,你为了女儿找婆家,非得住人家新房里去,我要是花椒,我可是不答应的。” 说着,又对袁老太太和裴春山道:“娘,大哥,我觉得你们就不要去凑热闹了,被人家笑话死。” “行了行了,没这事。”裴春山很是心烦,“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都去镇上,家里的活不用干了吗? “我也不去,我一把老骨头了,就住在我这老房子了。”袁老太太也摆手道,“我也不去。” “娘……”裴莺晃王氏的胳膊,王氏不耐烦道,“你们不愿意去,不去就是了,我让莺子一个人去就是。” “大嫂,你可是真找了个好儿媳,女儿跟儿子都送人家那里去了。”裴春花丝毫不留情面道,“还真是欺负人家没娘家呢!” 她听关茂说了,裴安去了镇上,跟少爷一样。 每天去学堂都有人接送。 啧啧,果然有钱了就是不一样。 王氏气了个倒仰,恨恨道:“他们都是我的亲孩子,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又没送你家去,你不用在这里煽风点火,以后你们家的事也不要回娘家来说,因为我们不愿意听。” “够了,都不要吵了。”裴春山喝住两人,“都是当婆婆的人了,怎么还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你们是想媳妇们也跟着你们学吗?” 裴春花黑着脸就走。 “花儿,你等等我,我去你家坐坐,找六斤问问余家的事。”袁老太太着急忙慌地穿鞋,母女俩拉拉扯扯地出了门。 王氏当即吩咐裴莺收拾衣裳,带着她去了镇上找花椒。 裴泽还没回来,花椒里里外外打扫了卫生,家具行那边便把裴泽定制的床和桌椅什么的都抬了进来,花椒买了酒,稀释了,用抹布里里外外地擦,所有的家具都是崭新的,多少还有些味道,起码得通风一段时间才行。 再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 裴泽应该回来了。 她从来没像这次这样,急切地盼着他回来。 王氏望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新家,欣慰道:“上次来还是乱七八糟的,没想到,才几天功夫,就成这样了,新房子就是好啊!” 新房子就是漂亮。 裴莺住在这里,将来的婆家不会差。 “娘,现在屋里味道挺重的,还不能住。”花椒见裴莺带了包袱来,就知道她是准备搬过来了,坦然道,“现在我跟安哥儿还住在茗香楼呢,至少得等下个月再说。” “没事,你住在哪里,莺姐儿就住在哪里。”王氏见裴安的衣裳干干净净地晾晒在院子的晾衣绳上,笑道,“他们姐弟跟着你,娘放心。” 花椒哭笑不得。 忍住没怼回去,只得领着母女俩去茗香楼看她跟裴安住的房间。 现在王氏是她正经婆婆,她得敬着。 至于裴莺,她要是敢对她无礼,她照怼不误。 裴莺一看,还得打地铺,很是不高兴,皱眉道:“怎么能在地上睡呢?这怎么睡?” 王氏也没想到这些日子花椒竟然一直在地上睡,皱眉道:“再没有别的房间可以睡了吗?” “我能睡,她不能睡吗?”花椒反问王氏。 “你是你,我是我,我不睡地铺。”裴莺晃着王氏的胳膊,“娘,你不是说让我来住新房子嘛,我不睡地上。” “你三嫂能睡,你也能睡。”王氏一个劲地朝裴莺递眼色,“在家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你三嫂这么忙,你刚好帮帮她。” 死丫头要是有花椒一半伶俐就好了。 她的意思是让裴莺先在镇上混个脸熟,然后找婆家也好找,顺便给自己攒点嫁妆。 “我还是等新房能住了再搬过来吧!”裴莺不肯。 王氏没办法,只得由着女儿,临走再三嘱咐花椒:“后天就是中秋节,记得跟老三一块回村里吃团圆饭,都早点回来。” “好。”花椒满口答应。 “对了,你的嫁衣做好了没有?”王氏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老三的婚服我都帮他做好了,你的要抓紧时间做,没几天了呢!” “我知道了。”花椒有些脸热。 她不会绣花。 也没耐心去学,不过她瞧见裁缝店里那些嫁衣挺好看的,到时候去买一件就是,甚至她还有恍惚,她觉得她可能不会跟裴泽成亲圆房。 “光知道不行,你得去做。”王氏恨铁不成钢道,“可别到时候着急忙慌地去买嫁衣穿,我跟你说,买嫁衣不是不行,而是你总得自己做一件才行,你看莺子,婆家还没有,就自己做好嫁衣了。” “娘,别说我行不行。”裴莺闹了个大红脸。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 花椒领着母女俩去店里吃饭,切了两盘卤肉,还做了四个菜,炸里脊,醋溜藕片,水煮鱼,烤鸭,冯氏对王氏道:“知道你来了,花椒特意让关茂去买的这些菜,说你爱吃,你是个有福气的婆婆,看你儿媳妇多孝顺。” 王氏脸上很有光,感慨道:“花椒也算我看着长大的,她孝顺我也是应该的。” “也是。”冯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 花椒并不在意。 她这个婆婆,最是擅长把天聊死。 裴莺异常矜持地坐在那里小口吃饭,想到程深,心里很是难过,那可是她第一次看上的男人……香喷喷的饭菜,吃在嘴里一点味道也没有了。 花椒给王氏倒酒:“娘,您尝尝,这是李叔做的葡萄酒。” “我不会喝这玩意。”王氏连连摆手,伸手扯了一条鸭腿给裴莺,自己扯了一条津津有味地啃,“我喜欢吃这烤鸭。” “咱们喝。”冯氏自己倒了一杯,跟花椒碰了碰,花椒也是第一次喝老李头做的葡萄酒,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由衷赞道:“还不错,挺好喝的。” 比店里卖的水酒强。 话音刚落,就见谢氏和吴媚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见花椒在,吴媚率先开口发难:“花椒,程公子呢?烦请你让他出来。” 正在啃鸡腿的裴莺吃惊地看着花椒,花椒放下酒杯,沉声道:“吴小姐,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过分?你敢说这些日子,你没跟他在一起?”吴媚冷笑道,“我都亲眼看见你们在大街上说话,你就不要不承认了。” “媳妇,她说的话可当真?”王氏顾不得啃鸭腿了。 “前两天我的确见过程公子,也说了几句话。”花椒看了看王氏,坦然道,“但从前天开始我就再也没见到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跟我要人?” “花椒,你跟程深之前如何如何,我不管,但现在他是我的女婿,这事我不能不过问。”谢氏听王氏喊花椒媳妇,立刻知道了王氏的身份,扭头对王氏道,“这位夫人,你可得好好管管你家媳妇,开店是为了赚钱的,不是为了勾搭男人的,不是吗?” 第138章 身正不怕影子歪 时值晌午。 店里还有好几个客人在吃饭。 听谢氏什么说,众人都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夫人有什么证据说我勾搭程公子?”花椒不动声色地问,“还是夫人对勾搭两字解读过度,如果跟男人说几句话就叫勾搭,那以夫人的年纪和阅历,想必我们在场每个人都望尘莫及,再说了,他有妇,我有夫,我为什么要勾搭他?” 老李头和老林头关茂也纷纷从灶房里探头看。 触到花椒看过来的目光,三人又知趣地退了回去。 关茂低声对两人道:“花椒最是擅长吵架,咱们先静观其变。” 老李头和老林头没吱声。 “你,你少血口喷人,你明明就是勾搭他了。”谢氏气得浑身发抖,气急败坏道,“枉我家姝儿还拿你当姐妹,你就是这样对待她的吗?你简直是不知廉耻。” 王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唾沫纷飞道:“你说谁不知廉耻呢?你以为你那个小白脸女婿很招人待见吗?我呸,他连我儿子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我家媳妇眼没瞎,怎么会看上他?你们少在这里自作多情了,赶紧给我滚,能滚多远滚多远,反正我不信。” 一提程深她就来气。 如今见了程深的丈母娘就更来气,那个该死的小白脸,害了她女儿不说,现在还要埋汰她媳妇吗? 以为自己是谁啊! “哼,信不信由你,反正我都看见了,他们一起从茶楼出来,又在大街上说说笑笑的,被我碰见才分开,花椒你敢说不是?”吴媚不依不饶地扭头看花椒,“程公子跟我表姐都没有如此亲密过,你也敢说你们之间清清白白?” “娘,您别生气。”花椒硬是拉着王氏坐下,“您只管吃饭,这事我跟她们说。” 王氏这才坐下。 她不信花椒会看上那个小白脸。 冯氏听不下去了,挽挽袖子上前怼道:“说几句话就叫勾搭吗?有本事让你们程公子一辈子呆在家里就是,真是没见过你们这样不讲理的女人。” “你算哪根葱?这里没你插话的份。”谢氏怒气冲冲道,“自己不检点还怕别人说吗?” 陆姝匆匆走进来,拽着谢氏和吴媚就往外走:“娘,表妹,你们在说什么呀?快跟我回家去,不嫌丢人啊您。” “你别管我,我今儿就是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七里香菜馆的老板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看以后谁还敢到她店里来吃饭。”谢氏一把甩开陆姝的手,黑着脸道,“我的傻女儿,你女婿都快被人撬走了,你怎么还帮着外人说话啊!” “夫人,如果你执意这么认为,那我也无话可说。”花椒扭头看吴媚,淡淡道,“我从来不知道吴小姐为了跟我抢生意,竟然编造出这样的谎言来诋毁我,既然吴小姐自己就是人证,那咱们干脆对质公堂,让令尊来给咱们评判一下,到底是我跟程公子不清不楚,还是你故意栽赃。” 客人们你看我,我看你。 彼此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纷纷低头吃饭。 “你,你少拿转移话题,我才不是为了跟你抢生意呢,你也不用拿去公堂吓唬我。”吴媚没想到花椒竟然要跟她上公堂,气势一下子软了下来,“到头来丢人的可是你。” 其实吴知县早就让人接她回去。 是她硬是赌气不回,更别说跟花椒去公堂了,她才不去呢! “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也不怕丢人。”花椒抱胸倚在桌边,一脸从容,“这样,你们在这里大吵大闹的,影响我店里的生意,这样吧,明天一早,咱们公堂见。” 说着,又对陆姝道,“陆姐姐,我跟程公子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有,如果你不信,就尽管去问程公子,或者,明天一起去公堂,把这事好好说清楚,刚好我也想见见吴大人,他的女儿在镇上诽谤我的清白,他到底管不管!” “花椒,这事还是不要闹到公堂里去了,我信你。”陆姝咬咬牙,不由分说地拽着谢氏往外走,低声道,“娘,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怎么说程深也是你的女婿,你就给我留点面子吧!” 如果真的闹上公堂。 丢人的是她好不好! 三人拉拉扯扯地往外走。 冯氏站在门口,大声喊道:“别忘了明天咱们去公堂对质,我们等你们。” 马车上,陆姝气得直哭,捂脸道:“刚刚程公子来找我,说你们在花椒菜馆里闹事,还说如果不相信他,这门亲事就算了吧!” “他,他怎么能这样说呢?”谢氏气得脸色铁青,“他,他分明是向着花椒的嘛,还说他们之间没事,姝儿,你别犯傻了。” “算了就算了,没啥大不了的。”吴媚冷哼道,“三条腿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男人有的是。” “可我就喜欢程深……”陆姝红着眼圈道,“我求求你们,我的事,你们不要管了。”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女儿。”谢氏恨铁不成刚地骂道,有时候她觉得外甥女吴媚比陆姝更像她的女儿。 王氏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去灶房找了个铁盆,把锅里剩下的卤肉,连同她跟裴莺吃剩下的饭菜都倒了进去,这些都是好东西,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王氏终究是裴泽的母亲,老林头和老李头当然不敢为难她,毕恭毕敬地找了包袱系好,妥妥贴贴地给她放在背篓里。 花椒更是哭笑不得。 一声不吭地任她折腾。 王氏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再三嘱咐:“花椒你记住,不要跟那个程深来往,有什么事就等老三回来解决。” “我知道了娘。”花椒点头道是,裴莺则疑惑道,“花椒,你跟程深在一起说话,是有什么事吗?” “叫三嫂。”王氏捣了捣裴莺。 “路上遇见了,说几句话,不行吗?”花椒反问。 裴莺冷笑:“你就不怕我三哥知道?” “他知道了又如何?”花椒面色平静。 他都跟好几个女人好过了,还不许她跟别的男人说几句话吗? “行了,你们不要打嘴仗了。”王氏拽着裴莺就走,又叮嘱花椒,“后天中秋节,你们都回家过节。” “好。”花椒嘴上应着,心里却觉得裴泽多半赶不回来……那是京城,不是仙灵岛。 待送走所有的客人,花椒坐在厅堂里发呆,她其实挺担心裴泽的,那个尚武肯定被关进了大牢,裴泽想去救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虽然唐掌柜星夜兼程地去京城报信,但毕竟裴泽早走了一天……万一他出了事,该怎么办? 第139章 半夜来人 夜里,花椒彻底失眠了。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全是裴泽的影子。 原本熟悉的房间也变得陌生诡异。 之前裴泽在的时候,她沾床就睡,现在她虽然疲惫不堪,却难以入睡,她担心有黑衣人突然闯进来,也担心秦五爷或者是吴媚的人进来捣乱,甚至听见窗外传来的狗叫声,也会吓一大跳。 裴安睡得香甜。 三下两下把被子踢下床,花椒起身给他盖了盖被子,走到窗边往外看,临近中秋,夜里有些清冷,窗外月光满院,就像盖了一层薄薄的霜花,裴泽走了整整六天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就连唐掌柜也没有任何的信息,好在老李头和老林头神色如常,这说明他们应该是无恙的。 她其实一点不希望裴泽是李全胜,也不希望他是多么顶天立地的英雄,她只希望,他只是他。 一个长得好看,又比较擅长赚钱的男人。 对她来说,这些就够了。 正想着,她突然听见有什么重物砰地一声掉进了地上,接着便没了声息,片刻,又似乎传来一阵细微的呻吟声,像猫叫,又不像猫叫,随后,依稀有脚步声传来,花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坏了,怕什么来什么,有人进来了…… 她首先想到的是裴安,迅速上前把床幔给他拉紧。 他睡得沉,只要他不出声,应该就没事的。 脚步声渐近。 花椒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去门口取了根裴安用来练拳脚工夫的棍子握在手里站在门后,只要那人敢进来,她就用棍子揍他,外面传来那人的声音:“花椒,花椒,你在吗?” 花椒听出是程深的声音,顿觉胸口堵得慌。 这厮大半夜来这里,是嫌她的日子过得不够热闹吗? 若是被人发现,那简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花椒,花椒,快出来,出事了。”程深在敲隔壁的门,他不知道她住在哪个房间。 花椒一下子打开门,用棍子指着他,板着脸道:“大半夜的,你来干什么?” 程深冷不丁被棍子锁喉,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是花椒,忙哭笑不得道:“你不要误会,刚刚有人晕倒在茗香楼门口,我刚好路过发现了他,就把他扶了进来,你快出去看看吧!” 花椒这才收了棍子:“你不认识他吗?” “不认识。”程深摇摇头,见花椒有些犹豫,转身就下了楼,边走边道,“哎呀,你连我都不信吗?你快过来看看吧!” 花椒只得拿着棍子跟着程深下了楼。 月色如水。 四下里静悄悄地。 安静得让人愈发害怕。 程深引着她去了后院,指着蜷缩在阴影里的那个人道:“他受伤昏迷了,伤不到你的。” 花椒鼓起勇气过去看,轻轻地晃了晃他:“这位壮士,你怎么样了?” 那人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花椒迅速打量那人一眼,他的伤在肩膀上,衣衫上落满了触目惊心的血迹。 程深过去试了试他的鼻息,小声对花椒道:“还活着。” “他的伤在肩膀上,没伤中要害,把他背到楼上去吧!”花椒弯腰去扶他,程深不可思议道,“你能行?” “我说的是你,不是我!”花椒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事,难道还用我动手吗?” 天哪,他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要是裴泽,肯定不会这么问的。 “万一,咱们一扶他,他再死了咋办?”程深有些犹豫。 “死了就报官啊,反正官府不会觉得是你杀的。”花椒不由分说地扶着那人坐起来,催促程深,“你快点蹲下,不要磨叽,我保证他死不了。” 这人的出血点在肩膀上。 其他地方并没有受伤,应该不会这么快死去。 程深只得勉为其难地蹲下把那人背起,触到他身上的血迹,一脸嫌弃地问道:“背哪里?” “跟我来。”花椒在前面带路。 程深背到楼梯处,就走不动了,气喘吁吁道:“花椒,就把他放在楼下吧,我实在是背不动了。” 这人死沉死沉的,看身架比他还大。 他实在是背不动啊! 花椒已经上了好几个台阶了,见他这样说,只得无奈地返回来:“我跟你一起抬上去吧!” 程深站在那里,大口喘着粗气,把那人放在地上,摆手道:“等等,我歇一会儿。” 地上那人悠悠醒来,虚弱道:“水,水……” “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倒水。”花椒蹬蹬地跑到楼上倒了一碗水,给他端下来,用勺子喂给他喝,那人喝了好几口,借着月色,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睛看了看花椒,用力吐出几个字,“是你啊,太好了……”说完,头一垂,又昏了过去。 “花椒,他认识你。”程深一脸惊讶。 花椒忙撩开他的乱发,认真看,狠狠地吃了一惊,原来他是仙灵岛岛主,蔺沨! 程深见她神色有异,忙问道:“他是谁?” “以后再告诉你,你搭把手,我来背他。”花椒蹲下身,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 “算了,还是我来吧!”程深自是不好意思让花椒来,拼尽全力背起蔺沨,一步三晃地把他背进了花椒指定的房间,这个房间就在花椒现在住的那屋的隔壁,昨天刚刚打扫过,花椒原本想等着裴泽回来,她搬过来住的,床上全是崭新的被褥,但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只得把蔺沨先安顿在这里。 花椒点了灯。 又打了一盆水过来,对程深道:“他身上有伤,待会儿肯定会发热,你先把他衣裳脱了,给他擦擦血迹,我去找身干净的衣裳过来你给他换上,万一再感染了就不好了。” “你是担心他弄脏了你的被褥吧?”程深揶揄道,“什么时候了,你还讲究这些?” “我不是讲究,而是他穿着这件血衣,我不敢给他请大夫。”花椒白了他一眼,硬是把布巾塞给程深,抬脚走了出去。 程深只得勉为其难地上前给蔺沨脱了衣裳,拿着布巾帮他擦拭身上的血迹,花椒回屋找了件裴泽的衣裳让程深给蔺沨换上,折腾了一气,程深才算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擦着汗水道:“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给男人脱衣裳呢!” 说完,他似乎又觉得此话不妥,忙解释道:“我是说,我从来没给别人脱过衣裳,女人的也没脱过,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越描越黑。 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花椒噗嗤一笑:“其实你不用解释的。” 程深闹了个大红脸。 忙转了话题道:“对了,他伤得这么重,要不要去请大夫?”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接着有人用力敲门:“开门开门,快开门!” 第140章 有惊无险 “怎么办?”程深看花椒。 他倒是不担心官兵来查,而是如果让别人发现他们在一起。 那绝对是说不清的。 “我拖住他们,你赶紧从后院离开,你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花椒显然也想到这点,人言可畏,她不想落人口实,程深会意,迅速起身跑了出去,猫着腰沿着墙根阴影处往后院溜去,心里很是尴尬,搞得还真像那啥一样……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屋顶上,两个人影正一声不吭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前院大门敲门声越来越响:“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要撞门了。” 花椒迅速把蔺沨的血衣藏好,又拿了锁把这间连同唐掌柜的房间都锁住,才不慌不忙地下了楼,打开大门,一队官兵迅速冲了进来,把花椒围了起来:“刚刚有没有人来过这里?” “什么人?”花椒不动声色地问道。 “一个受伤的男人。”为首那人冲手下一挥手,官兵们立刻四散开来,立刻前院后院地搜查,花椒面不改色道:“官爷,我男人不在家,您却说我这里藏着一个受伤的男人,这要是让我男人知道,可如何是好?” “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你的。”为首那人大刺刺道,“我们大人有令,缉拿东楚奸细,但凡有藏匿者,以同罪论处,如果真的不在你这里,自然跟你无关。” “东楚奸细?”花椒很是惊讶,忙问道,“官爷你告诉我,那人长什么样?我若见了,我定会通知官府的。” “这倒没看清,只是我们的人亲眼看见那人上了东楚的船,被我们包围后,就弃船潜逃,我们一路追踪,四面围堵,偏偏追到你这里就不见了,所以,我们不得不怀疑人就在你这院子里。”为首那人手握钢刀,耀武扬威道,“刚刚你说你男人不在家?他去哪里了?” “他,他去九安寺上香去了。”花椒急中生智。 显然这个时候说他去仙灵岛,是非常不妥的。 蔺沨都落魄成这样了,显然仙灵岛也好不了了哪里去。 当然,她之所以说裴泽去九安寺,是因为她一时想起别的地方。 “九安寺?”为首那人也没再问,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十里八乡的人去九安寺上香祈福的人倒也不少,中秋节临近,去九安寺也在情理之中,搜查的人很快聚拢过来禀报道:“安爷,楼上除了一个小孩子,再无他人,就是还有两间上了锁,属下要不要把门撞开?” 安禄大手一挥:“撞!” “等等。”花椒心里砰砰跳,忙阻止道,“安爷,那是唐掌柜的房间,他有事外出才上了锁,我没有钥匙,但我发誓里面没人,你们就不要搜了。” “你说没人就没人了?”安禄冷笑,“给我搜!” 众人飞奔上楼。 一下一下地撞门。 裴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揉着眼睛道:“三嫂……” “安哥儿,别怕。”花椒快步上了楼,把他推进屋里,安慰道,“你睡你的,没事的。” “你们是些什么人?”裴安带着哭腔问道。 “他们是衙门的人。”花椒小声道,“你什么都不要说,睡觉吧!” 裴安点点头,脱鞋上床睡下。 唐掌柜那屋的门被率先撞开了,冲进去的人进去转了一圈又出来:“安爷,没有人。” “给我撞这间。”安禄指着蔺沨所在的房间,花椒忙道:“安爷,你们秉公执法我可以理解,但是损坏我家门锁,我倒是要问一问,如果里面没有人,你们怎么个赔法?大家都知道,我这房子刚刚装修完毕,用料都是极好的,总不能被你们撞坏了,就一走了之吧?” “你放心,如果里面没人,我们自会赔你,但如果里面有人,姑娘,你可就是同罪了。”安禄往花椒身边探了探身子,坏笑道,“姑娘,你该不是心虚吧?” 说着,笑眯眯地抬手想摸她的脸,暧昧道,“不要怕,爷给你兜着。” 花椒一把打掉他的咸猪手,强装镇定:“自然不是。” “东家,怎么回事?”老林头突然出现在楼下,蹬蹬地上了楼问花椒,花椒见了他,激动得差点哭了,忙道,“他们怀疑我私藏东楚奸细……要把这门撞开,这门锁都是刚换的,值五两银子呢!” 既然老林头来了。 那李六福肯定也来了。 安禄斜睨了一眼老林头,立刻收起表情,冷声道:“我们只是秉公办事。” “东家,既然官爷们秉公办事,那就让他们撞吧,反正区区十两银子对官爷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老林头平静道,花椒会意,这才松了口气,对安禄道,“官爷,到时候可不要赖账!” 安禄扯了扯嘴角:“给我撞!” 什么神仙锁要五两银子,抢钱吗? 门很快被撞开了。 众人举着火把蜂拥而入。 床上果然没有人。 花椒这才松了口气。 “给我搜,细细地搜!”安禄很是恼火。 如果不在这里,那真是奇了怪了。 那人受了伤,插翅飞了不成? “这是我住的房间,你们太过分了。”花椒喊道,“你们小心点,不要碰坏了我的东西。” “安爷,床上有血迹。”有侍卫禀报。 安禄忙上前看,指着花椒道:“说,这是怎么回事?” “安爷,您这个年纪,肯定有夫人了吧?”花椒不慌不忙地反问,“姑娘家床上有血迹,您说怎么回事?” 众人纷纷扭头看着安禄。 其中几个愣头青窃窃私语:“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 安禄微微有些脸热,脸一沉抬腿就往外走:“走,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安爷,您还没有赔我的门锁,一共十两银子呢!”花椒跟在他们身后要银子,安禄气急败坏道:“想要银子,去衙门要去!” “不行,堂堂衙门哪有赊账的道理。”花椒拽着安禄的袖子不让他走,不依不饶道,“各位官爷,你们扪心自问,你们砸坏了我家的锁想一走了之,也太欺人太甚了吧?” 此人心术不正。 她岂能让他轻易走了! “我们是秉公执法!”安禄用力甩开花椒的手。 老林头一个箭步上前,握住安禄的手腕,黑着脸道:“就算是秉公执法,砸坏了人家的锁子也是要赔的,我就问你一句,你赔还是不赔!” 安禄只觉得手腕处一阵剧痛,就像要断掉的感觉,忙道:“赔,我们赔!” 说着,忙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好汉饶命,这是赔你们的锁子。” “滚!”老林头这才放开他。 安禄领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老李头这才背着蔺沨从窗外跳了进来把他放在了床上,伸手给他把了把脉,起身对花椒道:“东家,他中了箭,又带伤游到岸边,是体力不支,并无大碍,待天亮属下去药铺给他开点药就无碍了。” “那就好。”花椒这才放了心,抬头看看天色,又道,“你们在这里照看他一下,我先回屋了。” “东家放心。”两人齐声道。 花椒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问道:“你们可知三哥什么时候回来?” 第141章 他回来了 “东家放心,应该就这两天了。”李六福面色平静。 老林头没吱声。 “那就好。”花椒不再细问,转身回了自己屋。 小眯了一会儿,窗纸渐渐发蓝。 花椒再无睡意。 去隔壁看了看蔺沨,见他依然双目紧闭,昏睡不醒,便留下李六福照顾他,跟老林头一起去了店里,章屠户照例送来了猪下水,神秘兮兮道:“最近千万操心些,有东楚奸细混进了梧桐镇,没事不要外出,打烊的时候关好门窗。” “你听谁说的?”花椒问道。 “昨晚官兵都翻遍了整个梧桐镇,哪还能有假?”章屠户压低声音道,“听说是从码头那边逃过来的七八个,秦五爷也受了牵连,正在码头那边训话呢,你想啊,如果码头上没有东楚奸细,那么多人,怎么就抓不住一个人呢?” “那官府怎么知道那些人是东楚奸细?”花椒又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听说官府盯了多日了。”章屠户看了看花椒,又道,“对了,听说你二伯哥前天搬到镇上来住了,昨晚我还看见秦五爷去他家喝酒了呢!” “是嘛,我倒是不知。”花椒对他们两家的事情一向不感兴趣,也没听别人说起过,只知道他们现在在码头那边扛包,在船行订的船还没做好。 章屠户刚走,王掌柜来串门的时候也把东楚奸细的事说给花椒听,叮嘱花椒要注意镇子上的生面孔,说从码头那边逃过来二十多个东楚奸细,花椒失笑:“这么多?” “可不是嘛!”王掌柜不明就里,唾沫横飞道,“我听说那些东楚人都带着刀,见人就砍,反正小心点就是了。” 花椒道是。 “还有那个吴小姐,她是成心不让咱们做生意了,之前一天五十斤,现在一天做一百多斤,而且还规定在店里吃完只收五成的银子,如果带走的话,超过两斤就要收八成。”王掌柜愤愤道,“如此一来,她店里可是人声鼎沸,好多人慕名去她店里吃肉,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竟有这事?”花椒很是惊讶。 吴媚这么有钱? “刚刚万里香菜馆的伙计站在门口吆喝的,错不了。”王掌柜苦着脸道,“咱们之前的办法不管用了呢!” “王掌柜可知镇上的流浪汉乞丐什么的在何处落脚?”花椒计上心头,王掌柜眼前一亮,鸡啄米般点头,“知道,就在镇西城隍庙那边。” 姑娘这是有主意了啊! “王掌柜,人家吴小姐都做善事了,咱们不能袖手傍观不是?”花椒笑,“不就是一百多斤嘛,又这么便宜,一人两三斤肉总够了,不如咱们两家各出一半的银子,请那些人去万里香菜馆吃饭如何?” 一百多斤,不到二两银子。 她出得起。 王掌柜微愣,花椒又道:“如果王掌柜有难处,那我一个人出就是。” 不是,不是,我出我出,咱们一家出一半。”王掌柜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笑道,“你放心,今儿晌午万里香菜馆绝对热闹。” 果然,晌午一到。 成群结队的乞丐就拿着铜板理直气壮地进了万里香菜馆,异常豪气地掏钱买肉吃,王大善人说了,只要他们在这家店里买肉吃,他每天都给钱,这样的好事,简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一时间,店里店外都被乞丐们围得水泄不通。 汗臭味,脚臭味熏得店小二都捏着鼻子绕道走。 偏偏吴媚约了谢氏去看珠宝不在店里,店里的伙计开始还有些窃喜,早点卖完肉早点回家歇着,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乞丐进店,好好的厅堂里瞬间变成了乞丐窝,那些乞丐有的好几年没吃过肉,冷不丁见了肉,恨不得一口吞下去,丑态百出,但他们毕竟是拿着钱来吃饭的,店小二又不好撵他们走。 不到半个时辰,万里香菜馆的肉食都卖光了。 乞丐们吃饱喝足,打着饱嗝摸着肚子出了门,纷纷约好等到了饭点再来。 店小二欲哭无泪。 老天爷啊,不要让这些人再来了!!! 臭死了! 买完珠宝回来的吴媚听说店里来了一帮乞丐,气得粉脸通红,跳脚道:“肯定是花椒出的馊主意,这条街上还没人敢跟我作对呢!” “那怎么办啊小姐?”店小二苦着脸道,“那帮人一进来,把店里弄得臭烘烘地,来店里吃饭的客人们都熏跑了,他们不愿意跟乞丐坐一起吃饭。” “写个牌子,不让乞丐进店。”吴媚黑着脸道,“我倒要看看花椒还有什么主意。” 店小二道是。 哪知,到了晚上,那些乞丐早早就蹲在万里香菜馆门口前等着开饭,店小二出来撵了好几次他们都不走,纷纷在门口叫嚷:“我们也不是不给钱,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店?我们是来给吴小姐捧场的。” 吴媚被吵得头疼。 索性咬牙道:“打烊了,不卖了。” “可是这些肉……”店小二苦着脸道,“总不能坏了吧?” “你们分了吧!”吴媚不耐烦。 店小二大喜。 纷纷拿盆子把肉分了。 乖乖,吃不完的就卖给那些乞丐好了,他们知道那些乞丐手里有钱呢! 王掌柜立刻把万里香菜馆打烊的消息说给花椒听,喜滋滋道:“姑娘果然聪慧,谅她也不敢再胡闹了,那帮乞丐可不是好惹的。” “但愿如此。”花椒笑道:“明天中秋,大家都在家里过节,从十六开始我就做晚市了。” 日子还是忙点好。 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唉,明天就是中秋了,裴泽到底能不能回来? 夜里,蔺沨开始发热,老林头熬了药给他喂下,还给他扎了针,醒来吃了半碗白粥又昏睡过去,花椒心里叹道,他这是多累啊! 第二天,学堂没上课。 王氏让裴莺来镇上把裴安接了回去,裴莺再三嘱咐花椒:“娘说了,让你跟三哥一起回家过节。” “知道了。”想起裴泽,花椒有些心塞。 前晌,程深又来店里找花椒,低声道:“童先生被放出来了,我给他雇了马车,让他回家过节,他说他在家住几天,就去牙行帮我,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等他回来再问吧!”花椒道,“他家是哪里的?” “豫城九安山那边的,快则四个时辰,慢则六个时辰,他到家指定天黑了。”程深环顾左右,又问道,“那人怎样了?” “依然昏迷不醒。”花椒道,程深又问,“那人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 “之前来我店里吃饭的客人。”花椒低声道,“现在到处都在传他是东楚奸细,你就不要打听了。” 程深点点头:“我不问了。” 花椒去灶房收拾了几包牛肉干猪肉干和五香鱼干放进用仙萱草编制的草篮里递给程深:“这是我新做的路菜,你拿给童先生,让他路上吃。” 不管怎么说,童先生是说书的。 让他帮她宣传路菜是最好不过的了。 官府只是不让他说五虎军的事,又没说不让他说别的,日后就算他到了程深的牙行当掌柜的,晚上他依然可以去逍遥茶楼说书的。 “这么大方?”程深很是惊讶。 花椒白了他一眼,坦然道:“我是童先生粉丝,送他点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粉丝?”程深挠头。 他喜欢吃土豆粉,润滑润滑的。 再配点小芫荽,很爽口。 “我是说,我喜欢听童先生说书,希望他能早点回来。”说着,花椒冲他摆摆手,“以后没事不要来找我,多去找陆姐姐坐坐。” 程深耸耸肩,提着草篮子,一声不吭地上了马车,缓缓离去。 还没到饭点,老李头和老林头卤好了肉,在灶房里准备小菜。 关茂忙着在木牌上写菜名。 冯氏神色黯淡地坐在柜台里用仙萱草编制草篮,闲来无事,花椒给她泡了杯菊花茶递给她,问道:“草篮子该结账了吧?你只管从柜上支银子就行。” 要做路菜,就得有草篮子。 花椒让冯氏把仙萱草晒干找街坊四邻帮忙编制各种菜篮子,一文钱五个,邻居们很是捧场,也愿意帮忙给编,这边新房还没做好,眼下编好的草篮子暂时全堆放在冯氏家里。 更让花椒感动的是,汪荣在桐城山上也发现了这种仙萱草,特意给她割了整整三天,正晾晒在他们家的屋顶上。 自从赚了那几根小黄鱼,汪荣出海不再那么卖命,之前他打算回村帮裴泽养鱼,但冯氏改了主意要给他纳妾,他推辞了几次,到底没拧过冯氏,只得答应下来。 每天去海边撒几网就回来。 要么看人下棋,要么去茶楼听书,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冯氏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我给你表姑父买了个妾,昨晚让他们圆房了。” 花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冯氏勉强笑道,“但愿她能给我们汪家生个儿子。” 花椒只是笑。 “对了,老三到底有多少鱼要卖,怎么还不回来?”冯氏动作不停地编制着手里的草篮子,“今儿过节呢!” “他今天应该就回来了吧!”花椒皱眉道,都七天了,连个信都没有。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三哥回来了。”关茂在门口欢快地喊道。 花椒心里一喜,提起裙摆跑了出去。 第142章 给他挖了个坑 跟裴泽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姑娘。 她一袭青衣,带着黑色齐腰的帷帽,透过影影绰绰的轻纱,隐约可见花容月貌。 虽然花椒觉得她不会在意什么前女友,但当看见裴泽真的跟别的姑娘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勉强冲裴泽挤出一个笑容:“回来了。” 裴泽一脸风尘,下马便抓起花椒的手:“有事耽搁了几日,让你担心了。” 说着,又指着那女子道:“椒椒,她是我故人的妹妹蒋英蒋姑娘。” 裴泽看上去消瘦了许多,也黑了一些,眉眼间全是风尘和倦色。 花椒冲那女子点头示意,蒋英走到花椒面前,盈盈一礼:“想必这位就是嫂夫人了,嫂夫人安好。” 她声音很好听,清脆如莺。 “蒋姑娘辛苦了。”花椒笑容满面道,“快请进屋喝茶。 “不用了,我先带蒋姑娘去茗香楼那边休息。”不等蒋英开口,裴泽率先道,“你忙你的,蒋姑娘今天还要赶回家去过节,不能再这里多耽搁。” “多谢嫂夫人。”蒋英微微福身。 “三哥,茗香楼那边……”花椒刚要跟裴泽说蔺沨的事,却不想裴泽展颜道,“我都知道了,他幸好遇见了你,你放心,我这就过去看看他。” “哦,那,你们忙吧!”花椒也没多说,转身进了店里。 心里嘀咕道,奇怪,他怎么知道的? “蒋姑娘,前面请。”裴泽指了指茗香楼,蒋姑娘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茗香楼。 过了路口就是茗香楼。 蒋英下马车后,头也不回地跟着裴泽进了茗香楼。 花椒站在门口,望着两人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冯氏从草篮子抬起头问道:“老三呢?” “去茗香楼那边了。”花椒淡淡道。 冯氏应了一声,没吱声。 关茂神秘兮兮地走过来问花椒:“你说那姑娘为什么一直带着帷帽?” “我哪知道。”花椒白了他一眼,“你去问你三哥就是。” 关茂伸伸舌头,去了灶房。 老李头和老林头没事人一样,捞肉,切肉。 就像裴泽回来不回来的,跟他们没啥关系一样。 “接风饺子送行面,中午包饺子吃吧?”冯氏提议,她放下草篮子,伸了个懒腰,丝毫没拿自己当外人,“多和点馅,我顺便拿点,晚上回去不用做了。” “行。”花椒点头答应,挽挽袖子去灶房准备馅料,冯氏洗手和面,叹道:“人家在家里卿卿我我,我回去是不是多余的了?” 满脑子都是那个小姑娘羞羞答答的样子。 唉! 年轻就是好啊! 在小妾这个问题上,花椒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皱眉道:“那是你的家,你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习惯就好。” 毕竟要相处一辈子的。 一直别扭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花椒,你记住,一定要生个儿子傍身。”冯氏叹道,“别像我一样,真的,太苦了……我婆婆早就捎话,说让我们三人回村过节,我觉得我没脸回去了,村里人还不知道说啥呢!” “那就把老太太接到镇上来过节。”花椒理解冯氏,安慰道,“事已至此,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说来容易做来难。”冯氏长叹一声,低头和面,“算了算了,不说了不说了。” 包完饺子,花椒又特意做了几个拿手菜。 做了糖醋里脊,炸了茄盒,还做了玫瑰鱼片和五香牛肉。 不管怎么说,那个蒋英总是裴泽带回来的客人,她得好好招待人家。 晌午的时候,裴泽过来吃饭。 花椒见他一个人过来,有些意外,便问蒋英怎么不来,哪知裴泽淡淡道:“她急着赶路,就回去了。” “这么着急啊!”花椒笑了笑,再没问。 满满一桌子菜,还有饺子。 裴泽吃得津津有味,连夸饺子好吃,饭菜也香。 吃完饭,才心满意足地起身道:“你们吃,我回茗香楼睡一会儿,下午回家,记得早点叫我。” “好,你快去休息吧!”花椒应道,“到时候我去喊你。” 七天来往京城,还要去办那个尚武的事。 的确够他累的了。 待裴泽走后,冯氏才疑惑道:“老三不是去仙灵岛了吗?怎么骑马回来的?” 花椒见老李头和老林头低头不语,笑道:“可能又去了别的地方吧!” 裴泽虽然睡得很沉。 但花椒一推门,他立刻醒了,眼底乌青清晰可见,见花椒进来,就像两人刚刚见面一样,冲她伸手,展颜道:“过来。” 花椒一上二楼就见隔壁房间,门大开着,蔺沨也不知去向,疑惑道:“蔺沨呢?” “蒋姑娘听说仙灵岛出了事,特意来接他的,你放心,蔺沨不是奸细,他是被人陷害的。”裴泽伸手拉过她,让她挨着他坐下,眉眼含笑道,“京城那边我有个故友出了点事,所以我没去仙灵岛,直接去了京城,所以耽搁了几天,回来的时候,刚到豫城就听说了蔺沨的事,刚好蒋姑娘也在打听他,我便带她来的,让你跟着受惊了。” “我倒没什么。”花椒莞尔。 看来他的确是李全胜了……原本她亲口问问他五虎军的事,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之所以瞒着她,很明显是不想让她知道他的那个身份…… 他是土匪也好,将军也罢,在她眼里,他都是裴泽……何必非要揭穿别人不想暴露的身份? 她不是也没告诉他,她不是真的花椒嘛! 见她不说话,裴泽顺势倚在被褥上,眯眼看她:“有心事?” “表姑给表姑父纳了个妾……”花椒蹙眉道,“我知道表姑并不开心,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其实我并不赞同她给表姑父纳妾的。” 冯氏从桐城回来就不声不响地给汪荣纳了妾。 连她也瞒着。 她也不知道冯氏是怎么想的。 “不过是纳个妾,没什么的。”裴泽伸手摸她的脸,眉眼弯弯道,“就因为这事?” “你说的倒轻巧,还不过是纳个妾……”花椒沉着脸道,“你的意思是,你以后也会纳妾?” “我不会。”裴泽立刻坐直了身子,认真道,“你放心,即便咱们没有儿子,我也不会纳妾的,你相信我!” 花椒扭过身子:“以后的事谁敢说……” “我以为你跟我聊天呢,原来是挖了个坑,让我跳!”裴泽失笑,拽了拽她的衣角,“以后我要是纳妾,你就休夫,总可以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花椒娇嗔道,“我不管你之前有没有女人,到什么程度了,但有一点,你一旦跟我成亲,就不能再跟别的女人有任何瓜葛,否则,我肯定会离开你的。” “那我肯定不敢的。”裴泽似乎心情不错,笑容满面地起身道,“走,回家过节去。” 第143章 团圆宴 两人回家的时候,裴润和裴满两家人早就坐在院子里跟裴春山和关六斤一家喝茶聊天,关盛也从桐城赶了回来,人比之前黑了些,也壮实了许多,裴春花和王氏在灶房里炒菜,杨氏和柳氏则簇拥着袁老太太坐在面板前包饺子,进门就听见杨氏的大嗓门:“奶,等满哥儿出息了,就带着您去住大房子,咱们吃好的。” 柳氏嘴角微扬。 不就是在镇上租了个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好好好,奶等着呢!”袁老太太高兴地连连点头。 见裴泽和花椒进来,裴满迅速起身去接裴泽背上的竹筐,笑道:“哎呀呀老三,你如今都发达了,怎么还自己背这些呢,早应该买马车的嘛!” 竹筐里都是花椒准备的熟食。 海满海满的,差不多得四五十斤重。 “用的时候再说。”裴泽跟众人打了招呼,走到井边洗手,进屋换了衣裳才出来坐下喝茶,关六斤问他:“老三,你养的鱼都卖了吗?这几天我怎么瞧着你雇那两个人不在了呢?回家过节了吗?” “基本上清塘了,就剩下一些小的。”裴泽从桌子上抓了把瓜子磕,悠闲道,“他们在这里好几个月了,我让他们回去歇段时间再来。” “卖了多少银子?”裴满大刺刺地问道。 “二哥,哪有问人家这个的。”关茂笑。 关盛也跟着笑。 “怎么老三,不能问吗?”裴满问道。 “也不是不能问,而是货款没有结下来,我也不知道多少。”裴泽坦然道,“我之前在仙灵岛认识的船家比较实在,等他们卖完船上的货再到仙灵岛的时候,再结清也不迟。” “老三你就是心大,万一他们跑了呢?”裴润很是惊讶。 “不会的。”裴泽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赵全说,我们的船十月前就能完工。”裴润兴奋道,“到时候我们也能去海里捕鱼了。” “你们要是跟老三一样赚钱就好了。”柳氏插话道,“我们也能跟着过几天好日子。” “就是,人家老三回来才半年多,看看做了多少事。”杨氏翻着白眼道,“亏你们还是当哥哥的呢!” “咱们不是也搬到镇上去了嘛!”裴满笑道,“咱们肯定能住上大房子。” 杨氏瞪了他一眼:“八字还没一撇呢!” 裴满嘿嘿笑。 裴春花掀开盖在竹筐上面的包袱一看,天哪,还有一条煮熟的羊腿,老三是真的发达了。 花椒不愿跟柳氏杨氏坐在一起,也跟着进了灶房。 跟王氏打了招呼,把竹筐里的肉拿出来切盘装肉,裴春花趁机问道:“老三媳妇,那个小余氏你见过吗?” “没有。”花椒如实道,“茂哥儿见过。” “茂哥儿看中了,就由他呗!”王氏不冷不热道,“到手的媳妇,可别再黄了。” 家里两个儿子都没媳妇。 要她说,先成一个算一个,不能因为家里有根小黄鱼就挑挑拣拣的让人家笑话。 裴春花难得没跟王氏互怼,讪讪道:“谁说不是呢,就由他们吧!” 既然关茂不要花朵,那就给关盛吧! 旺不了一族,旺一家也行。 跟店里宽敞的灶房相比,家里的厨房太多拥挤沉闷,花椒切好肉装了盘就回了自己屋,好久没回来了,屋里一切如旧,炕上也收拾得干净,看来王氏的确是经常过来打扫的。 裴莺敲门走进来,倚在门口道:“程深真的是那个谢氏的女婿?” “对呀,怎么了?”花椒坐在炕上整理她剩下的衣裳,这些衣裳她不常穿,打算包起来放在家里,等回来的时候也好有换洗的衣裳穿,裴莺摇头,低声道:“没什么。” 王氏说等镇上的新房收拾好了,就让她搬过去住。 还说让她跟花椒搞好关系,不要弄得跟仇人一样,花椒毕竟是她三嫂。 花椒自顾自地整理衣裳,不搭理她。 她自认跟裴莺相处不好,也不想勉强跟她相处好,就算以后她去了镇上,她好歹还有自己的房子,大不了她回自己房子住。 裴莺踌躇了片刻,鼓起勇气道:“花椒,咱俩和好,行不?” “只要你不挑事,我无所谓啊!”花椒平静道。 月上树梢。 琳琅满目的菜肴摆的满满当当的,热腾腾的饺子也端上了桌。 一家人团团坐,也没有分桌。 裴泽不喜黑,点了好几根蜡烛,院子里亮堂堂的。 王氏包的饺子里面放了太多的肥肉,香是香,花椒一直不吃肥肉,便把碗里的饺子都夹给了裴泽,裴泽知道她不吃肥肉,便对王氏道:“娘,以后再包饺子,就给花椒包点瘦肉的,她不吃肥肉。” “知道了,这不是忘记了嘛!”王氏好脾气地应着,对花椒道,“你不吃饺子就吃馒头,娘今天刚蒸的。” “好,我吃馒头就行。”花椒有些受宠若惊,其实她中午刚吃了饺子,晚上并不想再吃饺子,去屋里掰了半个馒头,拿起筷子挑着桌子上的油泼铜钱菜吃,她在店里整天闻那些肉味,对荤菜并不感兴趣。 “花椒去镇上这么久,回来可真是不一样了,连肥肉也不吃了呢!”杨氏吃得满嘴流油,“肥肉多好吃啊,咬一口全是油,我最喜欢吃的就是大肥肉。” “我也爱吃大肥肉。”裴安抱着大骨头就啃,油光满面道,“我在三嫂店里,天天吃肉。” “看出来了,你小子可是胖了一大圈了。”袁老太太牙口不好,吃得极慢,待咽下嘴里的饭,又道,“连花椒也胖了呢!” 花椒一惊,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脸。 她可不想胖啊! “胖点好,胖点好生养。”王氏看了看花椒,胖什么胖啊,连个胸都没有,迅速给她夹了一块猪蹄,“你不吃饺子就多吃点肉,你就是胖十斤也不胖,娘还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花椒波澜不惊地继续吃饭。 她就知道,王氏肯定得提这事。 “娘,还没圆房呢,您就等不及了吗?”柳氏笑道,“您放心,明年这个时候您指定抱孙子了。”说着,瞟了一眼杨氏又道,“他二婶可要抓紧了,小心老三的孩子跑你们前面去。” 杨氏干笑了两声:“这事你们得问老二,他是当家的呢!” 裴满似乎有些尴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裴春花看在眼里,禁不住心头微动。 怎么,难道是老二有问题? 酒饱饭足,众人各自散了。 待回了屋,裴泽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票递给花椒:“你数数有多少,先帮我收着,过些日子可能要用。” “你哪来这么多钱?”花椒吃了一惊。 第144章 表白 “自然是卖鱼的钱。”裴泽脱鞋上炕。 “你不是说没结吗?”花椒小声道,刚刚他们在院子里说话,她都听见了。 裴泽展颜道:“是没结,但他们付了头款。” “你的意思,还有?”花椒掀开床幔,睁大眼睛看着他,“那个鱼塘这么赚钱?” “不是鱼塘赚钱,而是物以稀为贵。”裴泽倚在被褥上,翻身面对着她,娓娓道来,“东楚有个习俗,逢年过节必回买一对黄鱼摆供,寓意黄金万两,年年发大财,所以我才赶在中秋节之前清塘,只有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 “哦,原来如此。”花椒恍悟,又问道,“那下半年你还继续养这种黄鱼吗?” 天哪,她从来没想到养鱼还得了解各地的风俗习惯什么的。 裴三爷威武! “年前还能养一批,年后就够呛了。”裴泽捏着眉头道,“仙灵岛的人看在眼里,肯定也会大肆养殖黄鱼的,到时候价钱就上不去了,因为仙灵岛附近更适合养鱼,到时候我就在这边专门培育黄鱼苗,销量应该不会差。” “不愧是裴三爷,你这是走一步看三步哪!”花椒无比佩服地看着裴泽,他养黄鱼是因为知道东楚的习俗,等他自己大赚了一笔之后,别人看到了商机再步其后尘的时候,他便改行培育鱼苗,专门卖给那些养鱼的渔民,他怎么这么聪明……嗯,她就喜欢既能干又聪明的男人…… “没法子,我这不是还得娶媳妇嘛,没银子怎么行?”裴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花椒微微脸热,大言不惭道,“你知道就好。” 其实开始她看上裴泽就是因为他能干,人也体贴,对她也好。 所以也就不计较他之前做过的事,开始以为他是土匪,还着实郁闷了些日子,如今知道他是五虎将之一,也没有多少喜悦,虽然她不曾出现在他那些铁马冰哥的日子里,但她却能体会到他繁花似锦背后的心酸和不安,她不想再揭开已经被他尘封的记忆,她只想跟现在的他好好过日子。 “花椒,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来着。”裴泽冷不丁问道,“你如此精通草木药材,这些你是怎么知道?” 花家他去过,也不是什么书香门第。 他们家更是,虽然对外嚷嚷什么书香门第,其实家里压根就没有书。 “我,我自然是通过看书和常年累月的积累摸索出来的。”花椒波澜不惊地答道,“要不然,你以为怎样的?” 他自己都有秘密。 还好意思问她? 裴泽其实是觉得应该是苏贤教给她的,但她不提这事,他也就不好再问,穿鞋下炕走过来,掀起床幔坐在她腿边,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花椒,我喜欢你的这种见识,喜欢你这个人,你跟寻常女子不一样。”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花椒垂下眸子:“跟你相比,我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她不过就是了解一些植被什么的。 而他,懂得比她多得多。 裴泽突然伸手摸她的脸:“你觉得海上除了养黄鱼,还能养什么?” 他的手粗糙厚实。 甚至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老茧……她知道,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 “除了黄鱼,还可以养殖海参,海参可是比黄鱼值钱。”花椒不着痕迹地往后坐了坐,推开他的手,“上次咱们在仙灵岛吃饭的时候,蔺岛主的管家说,东楚那些商家最喜欢去仙灵岛收购海参,而且价值不菲,供不应求呢!” “行,我听你的。”裴泽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温声道,“你说养什么,咱们就养什么,过些日子等水温合适了,咱们就养点海参试试。” 花椒见他这样说,面红耳赤地躲进了被窝里。 这个人,真是……她跟他说正事呢! 好在他只是低头啄了啄她的额头,揉了揉她的头发:“睡吧,明天咱们先去虎啸岗打理一下药材,然后再去镇上。” “好。”花椒欣然答应。 第二天一大早,花椒便把放银票的小盒子层层包裹在旧衣裳里,用包袱层层缠住,才放心地放进了竹筐里,再三嘱咐裴泽:“银票就是在包袱里,可得小心点。” 裴泽失笑:“反正我交给你保管,你自己操心。” 王氏早上起来做饭,见两人收拾了要往外走,着急忙活地在院子里放了饭桌,招呼两人吃饭,还是昨天的剩菜,新熬了菜粥,趁两人吃饭的工夫,王氏也扯了板凳坐下开始唠叨:“你们整天在镇上,务必好好给莺子留意个好婆家,她也该嫁人了,爹娘没本事,就指望你们了。” “她才十五岁,急什么?”裴泽低头喝粥。 在他眼里,他妹妹还是个孩子。 “她比花椒还大一个月,我怎么不着急?”王氏沉着脸道,“你都快跟花椒圆房了,她还没有婆家,这事你当哥哥的就得操心。” “我知道了。”裴泽不耐烦地应道,“要我说,章屠户的小儿子就不错,也不知道你们是咋想的。” 裴莺哪能跟花椒比,花椒可比她成熟多了。 要是花椒也跟裴莺那样,他是不要的。 “老三,你当哥哥的,也得多关心关心你妹妹,她喜欢读书人,不是屠户的儿子。”王氏絮絮叨叨道,“我让莺子去你们那里住,不是我当娘的偏向女儿,而是想让她找个好婆家,集贤书院那么多人,不愁物色不到一个。” 花椒一声不吭地吃饭。 她觉得王氏和裴莺心太高了,集贤书院学子虽然多,但人家在功成名就之前,人家也是不肯轻易订终身的不是? “娘,这么说吧,如果您执意要找集贤书院的,那这事我可是不管了。”裴泽很是明确地告诉王氏,“莺子的事情如果让我操办,那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让她嫁给谁,她就得嫁给谁,如果她不听话,那她就不必去镇上住了。” 王氏很是生气:“她就是喜欢个读书人,咱们就成全她,不行?” “她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什么吗?”裴泽抬手指指天边的残月,反问道,“我喜欢月亮,我就一定要占为己有吗?” 王氏一时语塞。 花椒抿嘴笑。 她还从来没见过裴泽跟他娘斗嘴呢! 待两人吃完饭出门走到胡同口,王氏才反应过来,站在门口冲两人大喊道:“反正你们不能不管莺子,我过几天就把她给你们送去。” 晨起有雾。 郁郁葱葱的草木吧嗒吧嗒地滴着水珠。 两人踩着露珠进了虎啸岗。 不远处,一个人影慌慌张张地消失在树丛当中。 第145章 翁婿 山洞前面的药田里,边上的药苗少了好几棵。 泥土都是新翻出来的……刚刚那人是来偷药材的。 “这里也没人看着,这样的事也难免。”花椒看那人的衣着应该是村里的人,被偷的药材是治疗风寒的小柴胡,裴泽也不在意,走到药田旁看了看那些新旧不一的泥坑,面无表情道:“等空的时候写几块牌子立在这里,方便大家分辨药材,免得用错了药。” “你的意思大家可以随便来采摘?”花椒笑着问道,今年雨水足,虎啸岗的药材长得特别好,他们年初种下的这些药材,出苗率还是不错的。 “乡里乡亲的应个急,也无所谓。”裴泽进了药田,弯腰拔草,“明天我在这里立个牌子,凡事来取药材的,只要帮咱们把这田间的草清除干净就行,咱们不指着这些药材赚钱。” 他之所以包三十年的山头,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如果指着药材卖钱,他早饿死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花椒也挽挽袖子进了药田。 之前她虽然答应帮他打理药材。 但事实上她除了采摘香料什么的,会跟关茂过来一趟,其他时候也确实顾不上。 药田里的杂草并不多。 应该是裴春山经常过来帮忙打理。 两人拔了一会儿草,又去溪边捉了一串螃蟹,用草杆串了,挂在竹筐外面,裴春山在溪边开了几块菜地,种了好多时令蔬菜,甚至还栽了十几棵西瓜,篮球大的西瓜掩映在郁郁层层的绿叶下,翠色可人,裴泽挨个敲了敲,摘了两个成熟的西瓜放在竹筐里,连同在地里采摘的蔬菜,塞了满满一筐。 裴泽好几天没来虎啸岗,来来回回勘察整理了一遍,才指了指他原先圈养野猪的那个山林,无奈道:“原来里面养了一群野猪来着,我只卖了三头,剩下的都被爹放跑了,他说野猪太凶,难免跑下山伤人。” “爹想得太多了。”花椒失笑,“那些野猪应该是跑不出来的。” 四下里都加了陷阱,不是那么容易跑到村里的。 “谁说不是呢!”裴泽走到溪边洗手,“所以有时候真的搞不明白他们的想法,放之前跟我说一声也行啊,一声不吭地给放了。” 回镇子的路上,花椒随口问起那个蒋英:“三哥,你是怎么认识那个蒋姑娘的?我瞧她跟你挺熟的。” “前几年就认识了,那时候不知道她跟蔺沨这么熟。”裴泽背着竹筐走在前面,侧身看了看她,“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了?” “我是觉得你在外八年,却没有娶妻,有些奇怪。”花椒轻描淡写地跟他聊天,直觉告诉她,那个蒋英对裴泽绝对是有好感的……裴泽会意,意味深长道,“别说你了,我也纳闷呢,不过现在我明白了,那就是我只跟你有这个夫妻缘分,所以跟别人是不成的。” “也就是说,你有过别人……”花椒心里泛酸。 “过去的事了。”裴泽抬手揉揉她的头发,展颜道,“别瞎想,我在外面一无妻室,二无私生子,你实在无需多想。” 花椒被戳中了心思,娇嗔道:“这不是闲聊嘛!” 到了镇上,花椒回了七里香菜馆。 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转悠着找地方放那些银票。 茗香楼目标太大,她不想放在那边。 裴泽则去了茗香楼,自从这边收拾妥当他还没来得及过来看。 还没进门,就见唐掌柜迎出来:“三爷,吴知县来了。” “他来干什么?”裴泽蹙眉。 “属下不知。”唐掌柜低声应道,“属下刚回来不久,吴知县就来了。” 裴泽点点头,大踏步进了正厅。 见了他,吴知县不冷不热道:“我还以为裴三爷不敢在镇上露面了呢?” “不知吴大人何出此言?”裴泽问道。 唐掌柜上前给两人倒茶。 “本官得报,那天晚上东楚奸细就躲在茗香楼,是下人们粗心大意,竟然被尊夫人遮掩过去了。”吴知县把茶碗推到一边,冷声道,“裴三爷,本官一直厚爱于你,却不想你竟然做出此等悖逆之事,你可知道藏匿东楚奸细是什么罪名吗?” “大人可有证据?”裴泽不动声色地喝茶。 “裴三爷,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确切证据的。”吴知县冷笑,“你也知道,人证物证俱全的案子,其实并不多,本官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这点判断还是有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只需交代那人的下落,本官是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的。” “哦,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吴大人是这样做官的。”裴泽波澜不惊道,“其实我很想知道,吴大人是如何断定来梧桐镇的,一定是东楚奸细?又如何推断是在我这茗香楼?” “本官自有朝廷密报。”吴知县抱了抱拳道,“密报说,八月十三日有东楚奸细在仙灵岛附近船上碰头传递消息,本官盯梢多日,也锁定了可疑船只,可恶那奸细太过机敏,竟然落水逃生,本官的人一直追到了码头,故而本官自然断定逃上岸来的就是东楚奸细。” 说着,他又往前倾了倾身子,阴晴不定道,“而那东楚奸细就是在你这茗香楼消失的。” “不瞒吴大人,那晚我并不在梧桐镇,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裴泽从容道,“关于此事,我也问过拙荆,她说那晚除了衙门的人,根本就没有人来茗香楼,您想,她一个女人家,若是遇到了东楚奸细,岂不是吓坏了,哪有心情跟大人那个属下索赔锁子?” “当真?”吴知县半信半疑。 “在下不敢欺瞒大人。”裴泽面不改色。 “好吧,本官就信你这一回。”说着,吴知县脸上随之有了笑容,“裴泽啊,刚刚是知县大人找你问话,咱们就得公事公办,现在呢,咱们是私底下说说话,无需太过严肃,这论起来,你也是我的女婿,咱们翁婿俩好好聊聊这镇子上的事。” “吴大人请讲。”裴泽起身给他续茶。 第146章 镇上那些事 “咱们梧桐镇的这个码头,虽然小点,但却是南来北往的客船商船最重要的歇脚点,所以每天来往咱们镇上的人也是鱼目混杂,什么人都有,这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就是大事。”吴知县抿了一口茶,叹道,“这不,我也是刚刚接到密报,说是东楚跟京城重臣暗中勾结,意欲图谋不轨,皇上特派兵部侍郎苏贤苏大人出任巡抚,专门调查沿海几州跟东楚的相关来往,而苏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对本官施压,本官着实头痛啊!” “可是我们桐花村的苏贤?”裴泽问道。 “正是!”吴知县点头道,“这位苏大人行事一向低调,听说当初金榜题名时,也没有惊动任何人,也不让喜报,只是悄悄把他母亲接到了京城那边,苏大人年纪轻轻,却如此沉稳,实在是让人钦佩。” “原来如此。”裴泽恍悟。 不到半年就升任兵部侍郎,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对了,你知道秦五爷的来头吗?”吴知县又问,裴泽沉吟道,“听说他是京城重臣管家的亲家,所以为人才如此猖狂,只是最近他没有兴风作浪,着实让我意外。” “我就知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实不相瞒,秦五爷不仅仅是淳亲王管家的亲家,而且还跟淳亲王舅舅容将军的奶兄弟,早些年也曾经在京城风光过,后来为了一个女人跟人大打出手,闹出了人命,还是容将军替其周旋才保了性命,才回了梧桐镇。”吴知县又叹道,“所以这些年,历任桐城知县都得让他几分,所以他才如此张狂,这么多年,也就你裴泽敢动手揍他……可你知道你揍了秦五爷,秦五爷为什么没有报复你呢?” “在下不知。”裴泽坦然道。 “那是因为本官从中调解的缘故。”吴知县很以为功,肃容道,“我跟他说,一旦跟裴三爷成为对手,以后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毕竟青龙寨可不是好惹的。” “原来大人以为我是青龙寨的人?”裴泽不动声色地问道。 “裴泽,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放心,以后镇上再不会有人说你的闲话了。”吴知县知道裴泽不会承认,并不在意,郑重道,“我这次来是很诚恳地请你帮我做一些事情,也希望咱们梧桐镇祥和生财,人人安居乐业。” “大人请讲。”裴泽摩挲着茶碗。 “本官希望你跟秦五爷一起护卫梧桐镇,驱逐东楚奸细。”吴知县这才说出来意,压低声音道,“裴泽,秦五爷跟我不过是逢场作戏,但他的幕后主子又是容将军和淳亲王,本官惹不起,本官能依仗的只有你。” “大人要我做什么?”裴泽问道。 “巡抚大人命沿海各镇成立海防队,还特别强调咱们梧桐镇这边尤为重要,但本官苦于此无前例,有些无从下手,想来想去,本官便想到了你,希望海防队由你全权负责,你放心,等东楚的事结束后,我定会想办法给你个一官半职,给你应有的荣誉。”吴知县信誓旦旦道,“裴泽,大丈夫在世,应该做点大事才算不枉此生,你年轻正盛,正是立功的好时节。” 裴泽笑:“不瞒大人,在下并无功名利禄之心,还请大人另请高明吧!” “你,裴泽,这是给你洗清污名的最好时机啊!”吴知县恨铁不成钢道,“你想想,只要你的海防队立了功,受了朝廷的褒奖,谁还会记得你曾经做过什么,你的父老乡亲也会以你为荣的。” 他觉得裴泽有些不识抬举。 要不是两人还有翁婿这层关系,他不一定跟他合作呢! “大人,功名利禄对我来说,犹如浮云。”裴泽淡淡道,“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做我的生意,养我的鱼,不想其他……” “裴泽,你……”吴知县很是不悦。 “大人听我说完。”裴泽打断他的话,正色道,“有道是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作为梧桐镇的人,也愿意为家乡出一份力,所以我可以帮大人组建海防队,但我绝不在海防队里担任任何职务,若大人同意,明日就派几个心腹过来跟我商量,若大人不同意,海防队的事,我绝对不会过问。” “裴泽,功成名就,光宗耀祖,不好吗?”吴知县很是不解,也很不明白,现在他是桐城知县,方圆十里最大的官,按理说,像他跟裴泽这的关系,裴泽不应该上赶着来跟他攀关系吗? 怎么到头来,他反而高高在上的,还得他这个父母官求着呢? 裴泽不吱声,只是低头喝茶。 沉默良久,吴知县才叹道:“好,我明天就派几个人过来讨教,有劳了。” “行,那就这么定了。”裴泽微微颌首,又道,“大人,令千金的菜馆每天都是乞丐云集,按理说生意红火是件好事,但谁能知道那些乞丐当中又混了些什么人,还望大人明察。” 吴知县知道女儿在镇上开店,原本以为她闹几天就完事了,却不想她竟然做起了乞丐的生意,真是,真是太丢人了,他一张老脸红了白,白了红,讪讪道:“本官今天就带媚儿回去,绝对不会让她添乱子的。” 从茗香楼出来,吴知县就直奔万里香菜馆,亲自指挥手下摘了吴媚的牌匾,把吴媚强行押上了马车,时至饭点,万里香菜馆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多乞丐,乞丐们见吴知县把吴媚抓走了,一呼百应地追着马车走,也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在马车后面大喊道:“吴小姐不能走,我们不让吴小姐走。” 众人也跟着喊了一路:“吴小姐不能走,我们不让吴小姐走。” 乞丐们浩浩荡荡地把马车送出了梧桐镇。 引得路人纷纷过来围观。 乖乖,吴小姐跟乞丐们还真是投缘呢! 气得吴知县恨不得打死这个忤逆的女儿,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吴媚更是生气:“我就知道你向着那个女人,也向着花椒,你凭什么不让我在开店?我又没用你的银子,我用的是我娘的嫁妆!” “你是疯了吗?”吴知县气急败坏道,“你瞧瞧你开得是什么店?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没脸呢?” “哼,你以为那些乞丐自己跑来的吗?”吴媚最是看不惯吴知县和稀泥的样子,恨恨道,“那些乞丐都是花椒用银子雇来恶心我的,您不帮我就算了,怎么还帮着花椒来打压我呢?您还是我亲爹不?” 第147章 竹马归来 “有本事你也雇乞丐恶心她!”吴知县厉声道,“你不是有嫁妆吗?花椒钱再多能有你的嫁妆多?” 他都快让这个女儿气死了。 不安安稳稳地呆在绣房里绣花就罢了,反而还跑出去丢人现眼,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好,这可是您说的。”吴媚咬牙切齿道,“我就是不开店,我也不会让花椒好过,您越是向着她,我就越去找她的麻烦,咱们走着瞧。” “你听着,现在我正是用人之际,你少跟我添乱,若是因为你跟花椒之间的恩恩怨怨,影响到了我跟裴泽的来往,我饶不了你。”吴知县警告道,“如果你爹乌纱帽不保,你也没有好日子过,你好自为之。” “爹,出什么事了吗?”吴媚忙问道。 吴知县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吴媚听,吴媚撅嘴道:“爹,裴泽看不上我,怎么您还上赶着跟人来往,想必他心里是更不喜欢女儿了,他肯定会以为咱们吴家人性情如此,不必尊重咱们的……” “这倒不会。”吴知县也跟着缓了口气,劝道,“女儿,你不要再胡闹了,听爹的话,物色个好郎君才是最重要的事,有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裴泽虽然有本事,但他其实真的配不上你,你是知县的女儿,又坐拥如此丰厚的嫁妆,你不愁嫁的,何必为了一个有妇之夫跟所有人较劲呢!” 老丈人是个土财主。 而且就生养了两个女儿,所以每个女儿的陪嫁都很丰厚。 小谢氏虽然早逝,但她的嫁妆他分文未动,全都留给了吴媚。 就凭这些嫁妆,他女儿也得嫁给好人家。 吴媚只是叹气。 如果裴泽愿意娶她,她宁愿把所有的嫁妆都交给他,可偏偏这个世上有些东西不是用银子就能买来的……她这辈子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却不想在裴泽身上栽了跟头…… 花椒从关茂嘴里得知苏贤是沿海三州的巡抚,惊讶得半点没回过神来。 做梦也没想到,那个邻家少年这么厉害! 当初约她私奔的那个场景历历在目,哎呀呀,这个世界真是太玄幻了! “可不是嘛,苏贤真的是太厉害了,听说是二甲前几名呢!”关茂唾沫横飞道,“现在镇上都传开了,说集贤书院的束脩又要涨了呢!” 集贤书院虽然坐落在这个小镇上,但却是妥妥的名校。 十年前出了一个探花,今年又出了巡抚大人,哎呀呀,可不是得涨束脩了嘛! “谁说不是呢,瞧瞧人家苏贤多有出息。”冯氏指着关茂道,“你说你们兄弟俩要是好好读书,肯定也能飞黄腾达,可惜了。” 关茂不爱读书,勉强认识了些字就不去上学了。 关盛倒是勤奋,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但写起文章来,却能侃侃而谈,可惜连考两年,连个秀才都没考中,加上家境不咋地,也就断了读书的念头。 “人各有志嘛!”关茂嘿嘿笑。 他娘已经同意他跟小余氏的婚事。 就等着合八字订亲了呢! 后晌,冯氏和关茂都回了家。 花椒在灶房的锅灶里烤红薯,这些红薯都是虎啸岗那边的,里面夹杂着几个红皮黄心的,最是适合烤着吃,花椒拿泥巴糊了,添了木炭,悠闲地坐在锅灶边翻烤着这难得的美味,烤出来的红薯甜糯绵软,色泽诱人,咬一口,花椒就觉得拥有了全世界,正吃得陶醉,裴泽撩袍走进来:“你做什么这么香?” 花椒用火钳从锅灶里夹出来一个,放在他面前:“快来吃烤红薯,可好吃了。” 这种红皮黄心的红薯很难得,她得多育点苗,来年多种点。 就这样烤着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裴泽尝了一个也觉得好吃,索性扯了凳子坐在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火钳子来回翻动着剩下那几个红薯,望着锅灶里跳动的火焰,心里顿觉很是满足,花椒便问起吴知县的来意:“三哥,吴大人来做什么?” “他让我帮他组建个海防队。”裴泽如实道,“我答应他只是帮个忙,不担别的差事。” “为什么要组建海防队?”难道是因为东楚奸细的事? “是巡抚大人的意思。”裴泽看了看花椒,又道,“巡抚大人就是苏贤!” “我听说了。”花椒点点头,笑道,“想不到桐花村竟然出了这么个大人物。” “后悔吗?”裴泽目光深邃地看她,他可是记得他刚回来那会儿,刚好碰见两人商量着私奔来着,至于最后花椒为什么没跟苏贤走,他就不知道了,现在想起来,他心里很是恼火。 万一她真的跟苏贤一走了之,那他怎么办? 他岂不是就打光棍了? 花椒一头雾水:“我后悔什么?” 话一出口,她也想到了那天早上苏贤问她要不要跟他走之类的话,讪讪道,“我有什么可后悔的,我又不喜欢他,就算他现在提出要带我走,我也是不会走的。” “这可是你说的。”裴泽不顾是在灶房,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正色道,“记住,你如今是有夫之妇,我不希望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会生气的。” 老林头和老李头正在灶房里洗菜,见状知趣地躲了出去。 “你多虑了。”花椒道,“他如今贵为巡抚大人,哪里还能瞧上我?” 就是苏婶也不同意啊! “我不管他的想法和做法,我只在意你的心思。”裴泽宣誓主权般低头吻了吻她沾着红薯碎屑的唇,肃容道,“以后也不准跟程深走得那么近,那晚事情紧急情有可原,以后你得注意了。” “你是怎么知道那晚的事的?”花椒仰脸望着他的脸。 就是老林头和老李头也是在程深走了以后才到的。 当时他又远在京城,怎么知道她跟程深单独在一起呆过? “你怕我知道?”裴泽放开她。 此事她可是从未对他提起过。 “当然不是。”花椒坐直身子,继续吃红薯,平静道,“我跟程深清清白白,不怕任何人知道,怕得是悠悠之口,颠倒黑白。” “这倒也是。”裴泽沉默片刻,又道,“七爷的事,你听说了吗?” 第148章 入商会 汪七三个月前带着济仁堂少东家的去西北蕲州药材市场上货,刚好遇到西北战乱滞留当地。 听说期间来过两封信报平安。 汪荣和冯氏他们也去药铺打听了好几次,涂老板都安慰他们慢慢等,还说那边有人照顾,让他们放心。 其他的事,花椒就不知道了,如今见裴泽问得郑重其事,忙问道:“他怎么了?” “他们在西北滞留三个月,回来的路上遇到土匪,幸而碰到苏贤带人路过,才把两人救了下来,打斗之时,七爷和少东家都受了伤,苏贤带着他们回了桐城,涂老板和汪荣刚刚去了桐城接人,估摸着晚上就回来了。”裴泽起身净了手,“你准备一下,待会儿咱们一起去看看他们。” “好。”花椒欣然答应,又问裴泽,“那咱们带什么礼物去?” “我去准备。”裴泽抬腿出了门。 裴泽刚走,王掌柜就兴冲冲地走了进来:“花椒姑娘,吴小姐的菜馆关门了,听说她被她爹带回去了,再也不会跟咱们作对了,咱们的银子花的值。” “那就好。”花椒莞尔。 虽然她知道吴媚的菜馆开不长。 但被吴媚这么一搅合,她心里还是很不痛快的。 “对了,还有一事要跟你商量,最近咱们梧桐镇不太平,我们几个便想着在镇子上成立商会,一起维护镇子上的秩序和治安,造福所有商家,带领大家一起发财。”王掌柜笑眯眯道,“我是衷心希望花椒姑娘能够参加这个商会,这样如果再发生像吴小姐这样的事,咱们就能以商会的名义出面制止,再就是商会的入会条件每年只需缴纳一两银子用来打点和日常应酬,不知花椒姑娘意下如何?” 通过吴媚这件事情,他发现小姑娘有勇有谋,为人也落落大方,一点不小气。 打心眼里,愿意跟她来往的。 “行,如果真的像王掌柜所言那样,那就算我一个吧!”花椒很是痛快地应下来,王掌柜人不错,容易相处,她也愿意结识镇上更多的商家。 毕竟要想在镇子上长长远远地做生意。 就不可能独善其中。 何况,她还是两个店铺,就当花一两银子买个安心! “花椒姑娘果然爽快。”王掌柜冲她翘了翘大拇指,笑道,“你忙,我再去问问别人。” 待裴泽回来,花椒便把镇上要成立商会的消息告诉了他,裴泽并不意外:“我听说了,成立商会是秦五爷的意思,那个王掌柜不过是个跑腿的,你确定你们这个商会真能如你所想那样,能维护镇上所有商家的利益?” “既然你知道,你为什么不早说?”花椒有些无语,他怎么啥都知道…… “我也是刚刚知道的。”裴泽平静道,“我去买点心的时候,刚好碰见程深在问点心铺老板要不要入会,另外我还知道程深是你们商会的会长,王掌柜是副会长,而且你原来租的那个小店,现在已经被程深买了下来,用来当做商会的办公地点。” 花椒:“……” 好吧,她的确孤陋寡闻了! 裴泽坐在椅子上,头靠在椅背上,淡淡道:“花椒,我并不介意你抛头露面地在镇上做事,也并不指望你能赚多少钱,我只是不想看到我的女人被人利用,我且问你,你还入会吗?” 他怀疑秦五爷是通过花椒来拖他下水。 所以,他不希望花椒淌这个浑水。 花椒会意,倔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不容置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商会的事情我不会牵扯到你,我不过是花一两银子买个安心而已。” 她觉得裴泽心思太重,也太警惕。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事实上,她就算不入商会,镇上的事裴泽也无法冷眼旁观,他不是还答应吴知县帮忙组建海防队嘛! “有我在,你有什么不安心的?”裴泽问道。 “即便有你在,你也不可能时刻在我身边,就像上次,你明明说去仙灵岛一天,却一走就是七天,连个信都没有。”花椒忍不住提了提上次的事,“你知道我有多担心?” 而且回来跟没事人一样,对京城的事只字不提。 要不是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她都以为他去青龙寨重操旧业去了呢! “上次的事,是我不对。”裴泽诚恳道,“以后我再出门,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那你的那个故人怎么样了?”花椒又问。 她想过了。 只要他不说他是谁,她绝对不问。 “无碍了。”裴泽忙道,“我还没去的时候,已经有别的人帮忙解决了,要不然,我七天也回不来的。” “那就好。”花椒揶揄道,“看来帮你的人,的确对你挺好的。” 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再没吱声。 吃过晚饭,两人提了大包小包地去了汪荣家看望汪七。 汪七的伤在腿上。 被人砍了一刀。 刚吃了药,躺在炕上昏睡着,杨老太太坐在炕边掉眼泪,汪荣在边上安慰:“娘,您不要难过了,大夫说了,养几个月就无碍了。” 一个怯生生的女人端着水不声不响地立在炕边。 花椒知道她是汪荣的妾,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两眼,容貌一般,就是年轻,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岁左右。 冯氏则帮着给裴泽和花椒沏茶:“你们就是太客气,来就来呗,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七爷出门这么久,我们都惦记着,希望他老人家能尽快好起来。”裴泽上前瞧了瞧汪七的伤,有模有样地给他把了把脉,对汪荣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养着,没事的。” 花椒颇感惊讶。 裴三爷还会把脉? 汪荣却并不意外,连连点头:“大夫也这么说。” “济仁堂少东家怎么样了?”裴泽又问。 “少东家无碍,只是擦破了点皮,是我爹拼命护了他。”汪荣叹道,“那条路,我爹走了好几次,临了临了,还遭了这么个罪。” “好在有惊无险。”裴泽又道。 汪七动了动,睁眼见是裴泽,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老三,我有话想对你说……” “七爷躺着说就行。”裴泽忙上前扶住他。 第149章 传话 “你们都出去。”汪七吩咐众人。 “咱们出去。”汪荣拽了拽他的那个小妾,扶着杨老太太走了出去,冯氏看在眼里,赌气般拉着花椒回了自己屋,“你瞧见了吧?男人啊,就是喜新厌旧。” “表姑,是你给表姑父张罗的。”花椒淡淡道,“想开些吧!” 冯氏只是叹气。 良久才道:“我后悔了……” 原本以为她跟汪荣老夫老妻的,早就没什么感情了,就算弄个女人在他身边,她不会在意的,哪知自从那个薛氏一进门,汪荣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也爱干净,也喜欢说笑了……这男人真不是个玩意! 花椒没吱声。 后悔了能咋办? 总不能把人家送走吧? 隔壁屋,汪荣劝杨老太太:“娘,您放心,以后我爹就在我这里养病,我们照顾他,您放心就是。” “唉,我就是心疼你爹这么大年纪了,还遭这么大的罪。”杨老太太黯然道,“你说万一他瘸了咋办?” “不会的,老三不是说了,养几个月就没事了。”汪荣指了指小妾道,“阿薛一向细心,她会照顾好爹的,保证不会落下病根的。” “娘,您放心,我会照顾好爹的。”薛氏低眉顺眼道。 “好闺女,娘信你。”杨老太太目光在她腹部落了落,笑容满面道,“只要你能给你男人生下个儿子,就是我们家大恩人了。” 薛氏腾地红了脸。 “老三,我滞留在西北这三个月,听说了太多五虎军的事,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那个李全胜?”汪七挣扎着坐起来,压低声音道,“如果你不是,就当我没说,如果你是,我觉得我有必要你一些实情……” “七爷但说无妨。”裴泽不假思索道。 还真是啊……汪七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很震惊,沉默片刻道:“我刚进西北的时候,蕲州一带还是很太平的,可当我带着少东家办完货往回走的时候就遭遇了大规模的战乱,开始是尚将军保护了我们,让我们在军营暂住了半个多月,我也无意得知了一些实情,那天我误入了尚将军的密帐,听尚将军说,陷害他的人是那个什么全德将军,还说全德将军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势力,私下里揣测圣意,才对昔日有功之臣痛下杀手,尚将军怀疑,就连那个蒋宏文也是被自己人害死的,老三,你要当心啊!” 开始他并没有怀疑李全胜就是裴泽。 但听得多了,他愈发觉得有关李全胜的传言,跟裴泽的事有些吻合,加上李全胜卸甲归田的时间跟裴泽回来的时间一致,他才察觉到这一点,便留心跟人打听了李全胜的一些事,才猜测李全胜应该是裴泽。 “多谢七爷提醒。”裴泽面不改色,扶他躺下,“我会留意的,您安心养伤。” “老三,你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会给你走漏半点风声的。”汪七面色凝重道,“听尚将军的口气,全德将军应该知道你的下落却暂时还没有要找你的意思,我希望在他找到你之前,你能做好准备,咱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千万不可步他们两位将军的后尘啊!” “七爷放心,我会留意的。”裴泽勉强笑道,“我跟他们不同,全德将军不会对我下手的。” 李全德就是在桐花村海里救起的他。 他想要找他,简直是易如反掌,也正是因为这点,他才没有对李潇潇隐瞒他的行踪,因为他知道,李全德跟李潇潇兄妹情深,只要李潇潇问,李全德就一定会告诉她的。 与其等她找来,还不如主动告诉她。 但李湘湘就不一样了,李湘湘贵为皇妃,又跟李潇潇是死敌,所以,李全德和李潇潇兄妹是绝对不会把他的踪迹告诉李湘湘的。 不但不会,他们还会替他隐瞒。 因为新皇并不希望李湘湘还惦记着他,更不希望李湘湘心里还有他。 “那就好。”汪七这才松了口气。 “七爷累了,好好休息,咱们改天再说话。”裴泽拍拍他的手,起身告辞,他知道尚武是被陷害的,却不知蒋宏文战死沙场的事却是另有隐情,但他觉得应该不会是李全德,那个时候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李全德是不会在那个时候出手的…… 那如果不是李全德,会是谁呢? 总不会是还是三皇子的皇上吧? 不,不会的,那时候的三皇子虽然呼声最高,但还没有完全的把握,除非他疯了才会对蒋宏文出手。 但如果不是他们俩,那会是谁呢? 这事,李潇潇知道吗? 花椒原先的被褥被蔺沨盖了两晚,晒洗过后便收了起来,她没有洁癖却不愿意盖别的男人盖过的被褥的,又去裁缝铺做了几床新的被褥搬进了隔壁,她跟裴泽还没有圆房,她不愿意稀里糊涂地跟他住在一起,男人嘛,对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从来不知道珍惜。 她也没问汪七跟裴泽说了啥,裴泽也没吱声。 两人一如既往地回了茗香楼,各自回屋睡觉。 到了月底,裴安开课。 王氏便和裴莺大包小包地搬了过来,说是来给两人收拾新房的。 王氏还特意把裴泽和花椒叫过来商量两人圆房的事:“我和你爹的意思是回村里摆个酒席,住上三天再回来,你们觉得如何?” “新房这边都收拾好了,就在新房这边吧!”裴泽知道花椒的心结,道,“我想按正常嫁娶的仪式来迎娶花椒,而不是摆个酒席就算完事了,这些事情不用你们管了,花轿什么的,我来准备。” 他知道花椒很介意她被卖到裴家的事情。 他不想给她留下任何遗憾。 王氏有些意外,又看花椒,她很不理解她这个儿子,几桌酒席能办成的事,为什么还要迎娶,迎娶是要多花钱的,还要雇花轿,雇花轿就得雇轿夫,都是需要花银子的。 她也不是心疼这点银子。 而且这笔银子原本是不用花的。 花椒坦然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有自己的房子,我从我自己家里发嫁。” 七里香菜馆的房子也都收拾好了。 她自己置办了家具,简单装饰了一下,她自己很满意。 既然打算嫁他了,那就不能草率了事。 “老三,你大嫂二嫂都是骑驴进的门,你用花轿,不好吧?”王氏突然想起这事。 第150章 备嫁 “怎么不好?”裴泽看王氏。 “她们会说咱们裴家对待媳妇不公,万一再闹事咋办?”王氏看了看花椒,提醒裴泽,“再说,你搞这么隆重得花多少银子?” 她知道裴泽手里有银子,但也不能露富啊! 万一,被人盯上了咋办? 尤其是老大老二在船行定的船,可是一文钱就没交呢! “娘,这事不用你们管了。”裴泽淡淡道,“就这么定了。” “你这孩子……”王氏看了看花椒,欲言又止。 花椒会意,起身就回了七里香菜馆。 心里突然间乱糟糟地。 总觉得她还没准备好……王氏是让人心烦,但她这边却没有一个娘家人能帮她打点,她得自己把自己嫁掉! 花椒一走,王氏也不必忌讳,直言道:“老三,花椒本来就是咱们家买的媳妇,真的不用再走婚嫁的规矩,只是请几桌酒席就完事了,没听说买的媳妇还这么复杂的,咱们家对她也够好的了,你小心惯坏了她。” “就是啊三哥,自从你回来,花椒的性子就日渐嚣张,压根不把咱们家的人放在眼里。”裴莺趁机点眼药水,“你也看见了,她除了对安哥儿好点,连咱奶也不曾正眼看呢!” 花椒对安哥儿好,是为了讨好裴泽。 当她看不出来吗?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裴泽沉着脸道。 裴莺撇嘴,不说就不说。 花椒坐在七里香菜馆后院的石桌旁,给自己泡了杯茶,抱着茶碗出神,程深找得这帮人干活不错,完工的时候都给她收拾地利利索索,连同院子也给她打扫得干干净净,她突然有些后悔答应了裴泽,自己一个人这样过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还要跟他有这样的牵扯…… 她喜欢他,就一定要嫁给他吗? 正胡思乱想着,冯氏手里编着草篮走进来,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打趣道:“怎么?老三惹你了?我告诉我什么事,我给你撑腰,我跟你说,女人这个时候最金贵,只要你一个眼色,老三就得哄着你,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哈!” “不是……”花椒勉强笑笑,如实道,“我就是心里有些难过。” 至于为什么难过,她自己也说不出。 也许是觉得别人备嫁,家里人也跟着忙活,热热闹闹地,而她,却只有自己。 她也不是埋怨花家,更不是埋怨顾氏,而是她真正的亲人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她身边的。 虽然她一开始来到这里,就是这么个情况,但真正要嫁了,她还是觉得有些委屈……好吧,她是矫情了,她越想越委屈。 “也是,你连个娘家人都没有……”冯氏是过来人,很是理解花椒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头,“你放心,我帮你准备,我当你娘家人。” “多谢表姑。”花椒点头应道。 裴泽信步走进来,一眼就瞧见花椒脸色不对,快走几步,关切问道:“怎么了?” “别人家姑娘出嫁都有娘家人陪着,花椒虽然有娘家人,却一个也不能用。”冯氏冲裴泽递了个眼色,意味深长道,“老三,你陪陪她吧,我去前面看看。” 裴泽笑笑,撩袍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温声道:“你放心,我会对你好,你若觉得我的安排不够好,你就尽管说,我听你的。” “你看着安排就行。”花椒望着他熟悉而又觉得陌生的脸,郁郁道,“我这里也没什么要求。” 如果说有要求,那唯一的要求就是她不想嫁了…… “你就知道瞎想。”裴泽隐约猜到她的不安,目光在她微微鼓起的胸前落了落,又迅速别开目光道,“这几天你好好备嫁,什么都不要担心,如果有什么你不愿意做的事,我绝不会勉强。” 小姑娘在镇上这几个月,虽然身子张开了不少,但还是太小。 他并非重色之人,愿意等她长大。 花椒会意,垂眸不语。 “嫁衣什么的,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经送到桐城去订做了,估计再过一两天就送来了。”裴泽把她的手握住他铁钳般的大手里揉捏,轻声道,“咱娘说,从明天开始到成亲那天,咱们都不能见面,你若有事就让李六福去找我,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好,我知道了。”花椒深深地看他一眼,心里暗忖,要是他跟裴润裴满一样,只是裴家的儿子,桐花村的村民,该多好,她并不希望他有多么复杂的过去和多么耀眼的辉煌,她只希望,他只是他! “对了,我听说你最近在学做路菜,怎么样了?”裴泽抓着她的手不放,她是手纤长软绵,他都舍不得放开,提起路菜,花椒就来了精神,“有了仙萱草,我能做七八种路菜,最近关茂一直跟着我学,以后就让他负责路菜就行。” 现在这个铺子离茗香楼太近,总不能卖一样的饭菜。 她想过了,她得多想几个赚钱的路子,然后争取做到极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裴泽点点头:“我大后天要去一趟仙灵岛,你这两天能准备多少路菜就准备多少,那边来往的船只大都是跑远航的,销量肯定是不错的,仙灵岛也有卖路菜的,但远不如你做的,你只管准备,蔺沨也会帮忙的。” “对了,蔺岛主怎么样了?”花椒关切道,“衙门说的东楚奸细是怎么回事?” 裴泽神色一顿,花椒挑眉道:“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没有不想说,我这就告诉你。”裴泽展颜道,“蔺沨之所以被误认为东楚奸细,那是因为他去船上也是准备抓奸细的,哪知他刚上船就被人识破,碰巧衙门围了,还放火烧船,他是担心说不清,才不得已跳了海,好在黑灯瞎火的,衙门也没看清他的长相,这事也就糊弄过去了,至于剩下的那些东楚奸细,衙门正在追捕当中,吴大人之所以组建海防队,也是为了海上镇上的太平。” 花椒恍悟。 比起出嫁什么的,她还是更愿意研究她路菜的销路以及镇上的这些八卦。 吃了饭,裴泽又陪她说了大半晚上的话,才回了茗香楼。 花椒的心情这才好了许多。 冯氏则陪着花椒住在了新收拾出来的房间里,两人躺在炕上,望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良久无语,末了,冯氏才幽幽道:“花椒,这些年顾夫人虽然没顾上你,但她终究是你的亲生母亲,眼下你喜事将近,我想她不会不来的,俗话说,天下无不是父母,你就原谅她吧!” 第151章 同喜 “我不是不能原谅她,而是不想跟她来往。”入夜清凉,花椒裹了裹被子,躺在那片月色里,如实道,“不瞒表姑,我对她一点亲情都没有,我也不愿意做她的女儿,更何况,吴媚跟我已经结了梁子,我们是无法相处的。” 要来往,就避不开吴媚。 而她跟吴媚老死不相往来。 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要我说,顾夫人是顾夫人,吴媚是吴媚,自古后娘难当,顾夫人在府里还指不定怎么受吴媚欺负呢!”冯氏冷哼道,“你看看吴媚那个姨母谢夫人就知道了,多么泼辣厉害,你娘一看就是个温顺的人,你是她的亲生女儿,你得体谅她,不说别的,就凭她怀你十月的恩情,你这辈子也报答不完。” 花椒垂眸不语。 如果她是真的花椒,跟顾氏来往一下也无可厚非,偏偏她不是啊! “唉,反正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冯氏挑眉道,“等你自己有了孩子,就体会到了当娘的不容易,说实在的,我特别羡慕你们这些有娘的,我十三岁的时候,我娘就没了,然后我爹另娶了新妇,我十五岁就嫁给了你姑父,然后我爹就做了倒插门,当了上门女婿,我跟娘家也就没了往来。” “咱们都是没有娘家的人。”花椒有些莫名的伤感。 “你有,就看你怎么对待了。”冯氏叹道,“你要是听我的,就跟她来往来往试试,如果她对你没有了那份心思,那就算了,况且,你娘还是知县夫人,也就傻啦吧唧不去套近乎,要是别的姑娘,怕是早就认娘了。” “我干嘛跟她套近乎?”花椒顿觉不可思议,“我一不求她帮我找婆家,二不用她的银子,三不需要她的照顾,我为啥要去腆着脸求她?” “好了,横竖我说不过你。”冯氏翻了个身道,“反正我这个月就住在你这里,等你嫁到老三那边,我在这里给你看宅子,你赶都赶不走的。” “我不赶你,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花椒沉默半晌才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人活着,不必事事替他人考虑,先自己舒坦了再说,自己都不心疼自己,谁会心疼?” “你倒是通透。”冯氏笑。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会儿,才沉沉睡去。 梦里,全是裴泽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的画面,花椒瞧着,心都碎了。 醒来眼底尽是乌青,花椒只得取出许久不用的脂粉盒子,用心地画了个淡妆,在镇上的这些日子,她的皮肤比在村里细腻瓷白了许多,加上原主毕竟是个小姑娘,底子也不错,衣品再跟上,倒也标致了许多,也许是看自己看习惯了,她愈发觉得眼前的自己跟前世的自己越来越像,虽然不是完全像,至少也有六七成像。 反正挺奇怪的。 第二天晌午刚开门营业,就见程深跟童先生并肩走了进来,童先生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子,一见花椒就把竹篮放她手里塞,连声道谢:“前日承蒙姑娘相助,才得以安然返乡,特来道谢,花椒姑娘果然是仁义心肠,老夫感激不尽,这是我们家乡的芋头,望姑娘笑纳。” 篮子沉甸甸地。 装了满满的芋头。 “童先生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听童先生这样说,花椒顿觉汗颜,除了她的确喜欢听他的书,她还有一个小心思就是想让童先生帮忙宣传一下她的路菜,想不到人家还惦记着还人情,程深眉眼弯弯道:“童先生家乡的芋头可是方圆百里头一份,每年中秋节左右才能吃,你真是有口福,咱们梧桐镇可是没有这个芋头的。” “还别说,我就喜欢吃芋头。”花椒把竹篮递给关茂,笑着招呼两人坐,关茂很赶眼色地泡了茶端过来,陆续有客人走进来吃饭,程深笑道:“你这生意真是越来越好了。” “你少来几次,我的生意会更好。”花椒揶揄道。 程深哈哈笑,对童先生道:“童先生您听见了吗?她倒怪起我来了。” 童先生抿了一口茶,言归正传:“花椒姑娘,那日你所赠的路菜味道很是不错,很适合在路上吃,刚好我有个同乡是跑马帮的,他跟我同行了半日,对那些菜赞不绝口,就想着让我过来帮他预定两麻袋牛肉干,至于价钱,有程会长在,我信得过姑娘。” “童先生,价钱方面你只管放心。”花椒眼前一亮,忙道,“我都是跟着咱们镇上的肉价走的,童叟无欺,您什么时候要货?” “十日后他动身去西北送货,耽误不了他启程就行。”童先生笑,花椒连连点头,“好,您放心,我今天就动手准备,误不了的。” “好,那就这么定了。”说着,童先生掏出一张银票推到她面前,“这是订金,你收好。” 花椒瞄了一眼,是二十两的面值,笑道:“您太客气了。” “花椒,你也别只顾着赚钱,后天巡抚大人荣归故里,巡察咱们梧桐镇,吴大人让咱们商会负责出面招待苏大人。”程深摩挲着茶碗道,“我跟王掌柜商量了,就在尚品居招待苏大人,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去。” “我也去?”花椒很是为难,讪讪道,“这些事情你们男人去就是了,我一个女人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吧!” 还是去招待苏贤,那得多尴尬…… “我的意思是,咱们商会的人也互相见个面,认识一下,日后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你放心,商会里也有女的,你们应该都认识的。”程深并不知道苏贤跟花椒的昔日情分,提醒道,“再说了,苏大人还是你们村的人,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见的。” “不瞒程公子,我这几日正在备嫁,不便外出,还望程公子体谅。”花椒只得说出实情,程深恍悟,问道,“什么时候大喜?” “九月初九。”花椒答道。 “原来如此,恭喜恭喜。”程深忙道,“既如此,那就不勉强了。” “恭喜花椒姑娘。”童先生冲她抱抱拳,看了看程深道,“刚好程公子是九月初六成亲,你们选的日子都不错。” “同喜同喜。”花椒眉眼弯弯道。 她跟陆姝其实原本关系不错的。 被吴媚这么一掺和,还污蔑说她跟程深如何如何,她跟陆姝也疏远了,疏远了就疏远了吧,女人跟女人之间也是讲究缘分的。 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强求。 晚上,花椒用芋头炖了排骨,做了满满一盆,芋头软糯,排骨鲜香,上面还撒了一层碧绿的小芫荽,味道要多好吃就有多好吃,她跟裴泽不便见面,她便让老李头给茗香楼那边送去了大半盆,王氏和裴莺裴安都在,刚好一起吃,王氏吃得津津有味,不停地夸花椒手艺好,还不忘唠叨裴莺:“跟你三嫂多学点,你三嫂比你还小一个月呢!” 裴莺听得耳朵起茧,索性埋头吃,不搭理她娘。 其实她心里很服气,觉得王氏不能拿她跟花椒比,花椒毕竟是买来的媳妇,不多干点活能行嘛! 裴安抓起排骨啃得满嘴流油:“三嫂做饭就是好吃。” 裴泽则起身送老李头,两人走到树下才站定,裴泽低声道:“我怀疑跟东楚勾结的朝中重臣就是全德将军,你让令郎亲自去一趟东楚,探探虚实。” 要不是他成亲在即。 他早就自己去了。 “是!”李六福应了一声,又问道,“将军,那咱们怎么办?” “咱们该做什么做什么。”裴泽负手而立,面无表情道,“这些是朝廷的事,咱们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不必插手,咱们只要守住了咱们这一亩三分地,全德将军就不敢动咱们。” 第152章 自信 嫁期愈近,陆姝愈是不安。 她担心程深不喜欢她。 尽管她为了他,还曾刻意讨好过未来婆母,但他好像并不领情。 期间也见过程深一次,但他对她不冷不热,好像也没有什么话说,原本她以为他生性如此,但听吴媚说,那日她看到程深跟花椒在街上有说有笑,开朗的很……要不是她也听说了花椒的喜讯,她都以为程深会跟她退亲,去娶花椒…… 吴媚知道陆姝的心思,劝道:“姝姐姐不要担心,程公子就是心里有花椒,他们也不可能的,他是不会为了花椒,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人家花椒可是裴泽的媳妇,裴泽那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惹不起的,程公子心里有数。” “可他说不定真的喜欢花椒呢?”陆姝黯然道,“我自认不比花椒差,他为什么就不能正眼看我一眼呢?” 她家境尚好。 自认教养也不比花椒差……花椒说起来也不过是个村姑而已。 “等成了亲,他就是你的男人了,你就不要担心这些了。”吴媚笑道,“姨母不是说了嘛,男人只有当了爹,才会对女人好,你急什么?” 陆姝微微脸热:“哎呀,不跟你说了。” “你还不如你妹妹通透。”谢氏捧着一个红木盒子走进来,放到陆姝面前,语重心长道,“你放心,程深会对你好的,这门亲事是他们家应下的,他敢对你不敬,娘饶不了他们。” 盒子里全是琳琅满目的头面首饰。 金光闪闪,流光溢彩。 就连见惯了金银珠宝的吴媚也赞道:“好精巧的首饰,姨母真是费心了。” “这些都是你姨父带回来的,他总算记得他家里有个女儿。”谢氏冷笑道,“这些年,真是便宜那两个贱人和几个贱种了。” 陆钧和那两个贱人这几年在西南贩盐,仗着远离家乡,山高皇帝远的,听说今年又添了两个通房,三个孩子。 他怎么不去死! 吴媚抿嘴笑。 她知道姨母是责怪姨父身边女人太多……她父亲说,陆钧的生意很赚钱,听说还攀上了京城的镇国公府,可不是前途无量嘛! “娘,我爹好容易回来了,您就不要说他了。”陆姝嗔怪道,“都已经这样了,您再说这些,伤了夫妻情分总是不值的。” “哼,我跟他还有什么夫妻情分……”谢氏黑着脸道,“他让我在家替他尽孝,替他守着老宅,他反而带着那两个贱人在外面逍遥,就这样的人,还指望跟他有夫妻情分?” 陆姝知趣地闭了嘴。 在她娘面前,不能提她爹。 她望着那满满一盒子金玉首饰,又开始发呆,程深喜欢这些吗? 跟陆姝不同,花椒没工夫伤春悲秋,而是从早到晚地忙着做路菜,裴泽很快就要去仙灵岛帮她推销,童先生那边也要两麻袋货,时间很是紧迫,反正裴泽说,嫁衣什么的,由他去解决,那刚好她就不用操心这些了。 关茂也忙得没回家,跟老李头和老林头都住在后院的厢房里。 连同冯氏,五人天昏地暗地忙了两天,才把裴泽要的样品做出来。 花椒做路菜已经有些日子了,早就想好了两个套餐。 一个套餐叫十全十美,顾名思义就是十个菜,分量都是一斤,分别是牛肉干咸鸭,火腿腊肠鱼干和萝卜头辣白菜,酸豆角干墨鱼咸鸭蛋。 另一个套餐叫六六大顺,就是从十全十美里挑了牛肉干,腊肠,鱼干,辣白菜,萝卜头,咸鸭蛋六个菜,荤素搭配了一下。 两个套餐里都分别放了十个或者六个烧饼当主食,路菜就是路上吃的菜,花样多点才有市场嘛! 老林头对花椒佩服得五体投地,感慨道:“那几年我们要是有这样的路菜该多好,就冲这些路菜我愿意再出一次远门。” 关茂看花椒更是星星眼,拍着胸脯道:“花椒,以后你说啥就是啥,我谁都不服就服你。” 看着这些路菜,他都想出远门了。 “那你们以前吃什么?”花椒问老林头。 “什么都吃,做法也都是一样,在外面支起一口锅,放点油,用清水煮,有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老林头绘声绘色道,“最愁的就是下雨天,连火都生不着,随身带的干粮咬都咬不动。” “还干粮,连口热水都没有。”李六福忍不住补充道,“咱们不走长途还好点,听说那些翻山越岭的商队急眼了都杀马杀骆驼吃呢!” “是呀,有时候碰不到客栈饭馆,就得自己解决吃的问题。”花椒表示理解,不用猜她就知道,裴泽他们肯定吃了不少苦,好在终于苦尽甘来。 “还别说,这些路菜还可以当小菜放在菜馆里卖。”冯氏咔嚓咔嚓吃着萝卜头,对花椒道,“花椒你要是不发财,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借你们吉言。”花椒很是振奋,“咱们这是刚刚开始,以后边做边琢磨,争取让路菜的品种更加丰富,咱们一起赚大钱。” “你们两口子可真是掉钱眼里了。”冯氏失笑,“老三又是包山头包鱼塘的,敢情梧桐镇的银子都让他们两口子赚去了。” 众人一阵哄笑。 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李六福都咧嘴笑道:“梧桐镇的银子算什么,以后咱们还要赚尽天下的银子呢!” “好,有志气!”花椒眼前一亮,从善如流道,“咱们要是把路菜做成连锁店,那可真的要赚天下的银子了。” 在官道附近,每隔几百里就开个路菜店,绝对有生意的。 “那太好了,到时候我就请缨去京城,负责京城的店面,那生意,绝对了。”关茂遐想道,“说不定我还能见到皇上呢!” 众人又是一阵笑。 直到裴泽来敲门,五人才如梦初醒,着急忙慌地把准备好的路菜搬到马车上去,李六福亲自送到了船上,把十全十美跟六六大顺的区别告诉了裴泽,裴泽失笑:“她鬼点子就是多。” 一听名字人家有愿意买啊! 面对裴泽,憨厚老实的李六福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张沉着冷静的脸:“苏大人今儿巡察梧桐镇,夫人虽然拒绝前去赴宴,但万一他来找夫人……” “无妨,尽管让他见。”裴泽挨个拿起一包包的路菜端详,轻声道,“我相信她。” 他笃定她心里并没有苏贤。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第153章 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程深和王掌柜以梧桐镇商会的名义在镇上最大的酒楼尚品居招待巡抚大人苏贤,苏贤被簇拥着坐在了主位,环视了一眼众人,并未发现裴泽,低声问程深:“裴三爷没入商会吗?” 他觉得以裴泽在镇上的声望,肯定会入商会的。 听说,裴泽买下了茗香楼。 “回禀大人,裴三爷不在镇上做生意,但他媳妇在镇上开了饭馆,他媳妇加入商会了。”程深答道,苏贤恍悟,蹙眉道,“既然她入了商会,她怎么不来?” 是躲他吗? “回禀大人,花椒姑娘正在备嫁,不便出门。”程深到底跟苏贤是同窗,并不拘谨,咧嘴笑道,“对了,在下想起来了,你们还是邻居呢,以大人今日的身份和声望,绝对是他们两口子的座上宾。” 苏贤再没吱声。 原来她要成亲了…… 想到他走时她的决绝,他又有些不解,是不是她担心连累了他,才做出这样的下下策,毕竟之前她是那么依赖他,心心念念地想要他带她走……她说过,她不喜欢裴家,并不想做裴家的媳妇。 肯定是裴泽逼着她嫁的。 想到这里,他脸色有些不好看,面对琳琅满目的菜肴,一点胃口都没有,总觉得她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却隔岸观火……他觉得他不能不管她。 “苏大人是不舒服吗?”王掌柜关切道,“要不要去厢房里歇息一下?” 苏贤一到梧桐镇,就先去了集贤书院看望山长夫子。 然后又去码头呆了老半天,这一圈下来,的确挺累的。 “无妨,本官初到家乡,有些感慨皇恩浩荡。”苏贤冲窗外抱了抱拳道,“不瞒各位,此次本官前来巡抚三州,朝廷是有异议的,说本官是桐城人,不宜巡抚桐城,是皇上力排众议,说特事特办,不必拘于规制,还亲赐圣旨堵住悠悠之口,本官每每想起此事,就觉得惶恐不安,但为了避嫌,我还是决定把巡抚衙门设在豫城,还望各位体谅,以后各位有什么要紧事,就尽管去豫城找我就是。” 特别是一到镇子上,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起她。 想起他那些寒窗苦读的日子,想起她总是趴在窗外看他的那些午后……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苏大人深谋远虑,下人们自当马首是瞻,别说豫城了,就是京城,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小人们也是随唤随到的。”秦五爷亲自起身给苏贤斟满酒,脸上全是恭维的笑,“桐城这边大人尽管放心,咱们商会不是摆设,要银子咱们有银子,要人咱们有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人们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好,爽快,不愧是家乡人。”苏贤很是满意,率先举杯,“我敬各位,希望以后咱们风雨同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众人纷纷一饮而尽。 “苏大人,东楚那边可有什么异动吗?”王掌柜开口问道,“这些年,他们的商船倒是经常来咱们镇上停靠,但一直也没出什么事,怎么一下子出了东楚奸细呢?” 反正最近镇子上传得沸沸扬扬的。 有的说东楚公主看上了皇上,非要当皇后。 可皇上却不肯答应。 东楚恼羞成怒,要跟大齐打仗了。 还有的说,是朝中重臣跟东楚勾结,贩卖私盐,暗卖马匹什么的,引起了皇上惊觉,所以才派巡抚大人来处理此事的。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咱们改天再聊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贤自然不好说这些,秦五爷迅速给了王掌柜一个眼色,王掌柜才知趣地闭了嘴。 程深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酒饱饭足,苏贤屏退众人,换了便衣,只带了程深,在街上随意溜达。 两个同窗回忆了一番昔日读书的往事,又展望了一下未来,穷秀才苏贤摇身一变成了巡抚大人,富家子弟程深依然是富家子弟,而且富家子弟就要成亲了,巡抚大人还是孑然一身,苏贤得知程深娶的是陆姝,摇头笑道:“记得幼时咱们下学后还曾一起去偷过陆员外庄子里的西瓜,被管家发现放狗咬咱们,现在想起来,真是滑稽,做梦也想不到,咱们当年偷得竟然是你老丈人家的西瓜。” “谁说不是泥!”程深也想起这桩往事,忍俊不禁道,“我记得我裤子都磕破了,也不敢回家,还是苏婶帮我缝了才掩饰过去,直到现在我娘都不知道我那条裤子磕破过呢,苏婶的手艺真是好,对了,苏婶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 “家母刚到京城,我就收到了调令,本来想跟我一起回来的,却不想启程前就病倒了,大夫说是连日奔波的缘故,我不敢贸然带她回来,就让她先在京城养病,待好了再来。”苏贤背着手,悠闲地看着街边林林总总熟悉的铺子,回来了,总算回来了…… 不知不觉,两人到了茗香楼门前。 苏贤停下脚步。 “大人,茗香楼还未开张呢!”程深会意,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七里香菜馆,“那个也是花椒姑娘的铺子,眼下她就住在那里呢!” 都是一个村的。 走到门口了,见见也没什么的吧!? 苏贤点点头,转身朝七里香菜馆走去。 程深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两人在门口站定。 已经是后晌了,店里零星坐了一两个人在吃饭,并不见花椒。 程深看了看苏贤:“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后院休息。” “看来,咱们来得刚好。”苏贤撩袍走了进去。 关茂肩上搭了一根白毛巾迎上前来,笑道:“是程公子啊,快屋里坐。” 程深见关茂并没有跟苏贤打招呼,知道他是没认出来,忙道:“你看这是谁?” 关茂仔细一看,这才认出苏贤,惊呼道:“原来是苏贤,不,是苏大人,苏大人快请,恕我眼拙,一时没认出大人。” “这里没外人,喊我苏贤就行。”苏贤看了看后院,不动声色地问道,“花椒在吗?” “大人稍等,我这就去叫她。”关茂一溜烟去了后院。 第154章 昔日竹马 中秋过后,天气渐渐转凉。 虎啸岗的瓜果蔬菜都到了收获的季节。 王氏虽然陪裴莺住在镇上收拾新房,但也没闲着,三天两头去虎啸岗把能收的都收了上来,萝卜白菜豆角扁豆摘了十几筐,全都送到了花椒这边来,为了这些菜,花椒特意让关茂去买了四个大瓷缸回来,准备腌制咸菜。 这些菜还远远不够,如果路菜销路好,需要的菜蔬会更多。 为此,她还特意让关茂每天傍晚的时候都去南市那边蹲点,把人家卖剩下的萝卜白菜啥的全都收回来,就算路菜没有订单,也能放在店里卖,尤其是萝卜头,配着卤肉吃,简直不要太爽口。 苏贤来的时候,花椒跟冯氏正坐在井边清洗萝卜,虎啸岗的萝卜虽然长得小,但吃起来很是清脆,最适合腌制萝卜头,听关茂说苏贤和程深来了,花椒很是平静:“知道了,你先去招待一下,我洗完萝卜就去。” 关茂又颠颠跑了回去,很是热忱地招呼两人喝茶:“东家在后院忙,一会儿就过来。” “无妨,她先忙。”苏贤悄然打量了一眼店面,对程深道,“我记得这里原来是个饺子馆,以前我还来吃过饺子呢!” “正是,原来东家是我一个远房舅舅,去年回了老家,就把房子给卖了。”程深答道,苏贤恍悟,感慨道,“一走大半年,再回来竟然物是人非了。” 程深笑:“花椒很能干,来镇上不久就买了铺子,生意也很不错。” “她的确挺能干的。”苏贤抿了口茶,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前几年花椒去山上捡柴的场景,手上都冻起了冻疮,却依然迎着寒风一次一次地上山,而裴莺那个时候可是舒舒服服地坐在暖炕上绣花嗑瓜子跟村里一般大的姑娘唠嗑说笑,就连村里人都说,裴家待花椒的确苛待了些…… 正想着,就见花椒已经从门口走了过来,印象中干瘦胆怯的小姑娘不见了,眼前的女子螓首蛾眉,肤白明眸,穿着时下新兴的水蓝色织金海棠襦裙,同色柳叶暗纹褙子,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松松地挽起,落落大方,并不输于他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更重要的是,她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了。 “让苏大人久等了。”花椒未语先笑,上前给两人斟茶,“我正在后院腌咸菜呢!” 说着,又对程深道,“你怎么不提前说声。” “我跟大人刚好路过。”程深笑。 “对,过来看看你。”苏贤垂下眸子喝茶。 “多谢苏大人。”花椒给自己倒了茶,坐下,“听说大人巡抚三州,荣归故里,真是可喜可贺。” 苏贤展颜道:“不过是个劳心劳力的差事而已。” 花椒笑而不语。 程深也跟着笑:“苏大人就是谦虚,当年金榜题名也没有回来送喜报,乍闻苏大人当了巡抚,可是把在下吓了一跳呢!” 苏贤笑笑,继续低头喝茶。 沉默片刻,程深知趣地起身道:“才想起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告辞。” “等空了咱们再聊。”苏贤也没挽留。 程深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花椒,信步走了出去,他虽然读书不好,但他还是能看出个眉目来的,苏贤摆明了是有话要对花椒说,他就不碍眼了。 李六福和老林头不在店里。 冯氏在后院腌菜,关茂没事干也过去帮忙。 店里就剩下苏贤和花椒两个人,见花椒不说话,苏贤才主动开口道:“你要成亲了?” “是!”花椒点头道是。 “他不肯放你走,是不是?”苏贤又问。 “不是,是我自己愿意的。”花椒坦然道,“我喜欢裴三哥,裴三哥也喜欢我,跟他在一起,我天天都是好日子。” “可是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苏贤就像是受到了欺骗,肃容道,“你说,你不愿意成为裴家的媳妇,你说,你希望我带你走……” 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他一直记在心里。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其实花椒并不记得原主说过这样的话,既然苏贤这样说,那她就当她之前说过这话,沉吟道,“以前是裴三哥没回来,我不愿意待在裴家,现在他回来了,我们彼此了解,彼此喜欢,就理所当然地在一起了。” “花椒,你真的了解裴三哥?”苏贤有些难以置信,“你知道他之前是做什么吗?” “你不会想说他做过土匪吧?”花椒给自己续了茶,神色淡然,“他之前的事,我不在乎,他只要对我好,就够了。” 何况裴泽又不是真的土匪。 人家可是西北赫赫有名的李大将军。 “不,他没做过土匪,他就是西北赫赫有名的李大将军,而且他还跟镇国公府的李大小姐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听说还有一个孩子……”苏贤深深地看着花椒,压低声音道,“花椒,我并非搬弄是非之人,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全都是因为咱们昔日的情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得把我知道的,告诉你,至于你嫁还是不嫁,我绝对不会干涉,但如果你还相信我,以我今日的地位,我定能保护你的。” 他虽然不能许她正妻的位置。 但迎她过门,他还是能做到的。 他娘肯定不会反对。 “大人打算怎么保护我?”花椒反问。 其实苏贤说的话,她一点都不信。 如果裴泽的前女友真的有了他的孩子,裴泽不可能不管不顾的。 再说了,这是古代,如果两人真有了夫妻之实,那女人怎么可能放他走! “我会帮你从裴家脱身,还你真正的自由。”苏贤目光深沉,“吴知县的夫人是你生母,你可以去投奔她,然后你以吴知县千金的身份另嫁,过你想要的日子,花椒,我是真的想帮你。” 他知道花椒被卖到裴家都是办了文书的。 但眼下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插手此事,区区小事就一定能办成的。 裴泽再怎么生猛,也无法跟衙门对抗。 “多谢苏大人这么替我打算。”花椒看着眼前年轻俊朗的巡抚大人,波澜不惊道,“我现在的日子就是我想要的日子,我最想嫁的人,就是裴三哥,所以我的事,就无需苏大人操心了,大人若有空,就来喝杯喜酒,其他的话,就不必说了。” 第155章 他还是太年轻 “看来,你并不相信我说的话。”苏贤放下茶碗,缓缓起身道,“花椒,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显然她已经不相信他了。 既然她也想做裴泽的女人,那他也无话可说。 “苏大人走好。”花椒起身相送。 苏贤不是她的竹马。 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走了几步,苏贤又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她,幽幽道:“他右肩上有处咬痕,就是那个女人留下的。” 说完,加快步伐,扬长而去。 花椒本来想问到底是谁告诉他这些,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苏贤已经在不远处上了轿,很快消失在人群里不见了。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不,不会的。 “怎么了,失魂落魄的?”程深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两手在花椒面前摆动,打趣道,“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你怎么还没走?”花椒转身进了屋。 程深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嘿嘿道:“我就是好奇苏大人跟你说了什么?你们不会?” “别乱说,你会害死我的,你知道吗?”花椒瞪了他一眼,大踏步进了后院,程深连声道歉:“我说错话了,抱歉抱歉。” “你若真的抱歉,就赶紧走,我还得给童先生做路菜呢!”花椒心里有些乱,随手扯了抹布去擦烤炉,程深看了看正在往缸里放萝卜的冯氏,小声道,“听秦五爷说,苏大人之所以能出任三州巡抚是因为他有镇国公府的支持,听说他是镇国公的门生呢!” “他怎么会成为镇国公的门生?”花椒不解。 “听说苏大人的姑母苏氏以前是镇国公夫人的贴身丫鬟,国公府念及旧情才有意提拔的他。”程深酸酸道,“看来文章写得再好也不如朝中有人,否则,以苏大人的资历,是不可能出任巡抚的。” “对了,那个全德将军是不是镇国公府的人?”花椒心头微动,她记得裴泽告诉过她,说他做过全德将军的侍卫,也就是说,全德将军对裴泽的一切应该是了如指掌的,如果苏贤是国公府的人,那么苏贤的话,倒有几分可信了。 “正是。”程深道,“全德将军是镇国公世子,大齐武将之首,听说他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年纪轻轻守了寡,一个是当今皇上的爱妃。” “原来如此。”花椒恍悟。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裴泽不应该跟国公府的小姐有什么瓜葛才是。 两位小姐又不是待嫁之身。 那为什么苏贤会说裴泽有孩子呢? 果然道听途说的话,不可信…… “全德将军是五虎将之一,位高权重,苏贤既然是他的人,那说明沿海三州就是全德将军的天下了。”程深故作神秘道,“花椒,幸好你跟苏大人是同乡,以后若是战乱了,好歹让他给咱们通个气,咱们也好提前准备。” “准备什么?”花椒哭笑不得,“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你还能跑哪里去?” “亏你还是做生意的呢!”程深一脸嫌弃地看着她,“有道是乱世的黄金,盛世的古董,到时候咱们把手里的银子都换成小黄鱼,找个隐秘处一埋,不就什么也不怕了嘛!” “你想得真是长远啊!”花椒笑道,“那不如你现在就把手里的银子换成小黄鱼,盛世的黄金更安稳不是?” 嗯,她也决定了。 攒够了银子就去换小黄鱼。 管他盛世乱世,手里放点黄金,还是很有必要的。 想到裴泽放在她这里的那一千两银票,她又有些心痒,不如跟他商量商量,换成十斤小黄鱼藏起来? 可惜,她跟他现在还不能见面……等过几天再说吧! “对啊,现在也可以换小黄鱼!”程深猛地拍了一下头,脚步匆匆地往外走,“不跟你说了,我回家准备去。” 花椒:“……” 这个人真是,怎么听风就是雨啊! 是夜,尚品居。 秦五爷再一次宴请了苏贤,笑眯眯地他斟满酒:“白天人多,有好多事情来不及跟大人汇报,在下总算把大人给盼来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桐城这边会派个巡抚来。 只是想不到会是苏贤就是了。 总之,不管谁来,只要跟他是一条船上的人就行。 “五爷客气,桐城这边的事情还是主要有吴知县负责的。”苏贤道,“本官只负责东楚那边的要务,地方上的事情并不打算过问,本官得避嫌。” 他知道秦五爷是淳亲王的人。 跟容将军又是奶兄弟。 好在全德将军跟淳亲王交情不错,秦五爷也算跟他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人。 “是是是,大人说得是。”秦五爷连连点头,“小人觉得就算大人避嫌不插手,也得对桐城的事洞若观火不是?日后回京总得有个交待不是?” “五爷说得是。”苏贤会意,缓缓点头,“听说五爷跟裴三爷有过节?” 梧桐镇就这么大。 如果说他对什么事最感兴趣,那无疑就是裴泽了。 他们虽然是邻居,但裴泽年长他好几岁,早些年又失踪在外,实际上,他对裴泽并不了解多少,也可以说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 “裴三爷目中无人,屡屡想跟在下一争高低,在下谨记淳亲王恩德,对他一忍再忍……”秦五爷神色黯淡道,“若大人不信,尽可四处打听,裴三爷在码头对在下大打出手,在下一直是忍气吞声,并未跟他针锋相对,就盼着巡抚大人来给在下主持公道呢!”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谁都不能逍遥法外。”苏贤沉着脸道,“以后不管是谁,若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就只管去衙门请吴大人主持公道便是。” 秦五爷连连点头,继续道:“大人,据在下所知,裴三爷回来后,除了包山头包鱼塘,还曾去过仙灵岛数月,对外说是捕肌鱼去了,听说还认识了好几个东楚商家,来往密切呢!” “竟有这等事?”苏贤蹙眉。 “回禀大人,千真万确,裴三爷的两个哥哥都可作证。”秦五爷压低声音道,“在下以德报怨,收留了裴三爷的两个哥哥,为得就是以防万一……” 裴润木衲,不堪重用。 好在裴满比较机灵,喜欢做些眼皮上的事,刚好能用上派场。 “五爷果然是老谋深算,未雨绸缪啊!”苏贤暗暗惊讶淳亲王竟然早早地把手伸到了梧桐镇这边,不动声色地问道,“五爷可知裴三爷在外那八年是做什么的吗?” “知道,他做过青龙寨的土匪。”秦五爷答道。 “知道就好。”苏贤挑挑眉,不动声色道,“跟土匪打交道,自然得用土匪的办法才行。” 他很后悔他把裴泽的底细告诉了花椒。 其实来之前,全德将军一再嘱咐,切不可对外说出裴泽的真正的身份……哪知他一时情急,竟然轻易地告诉了花椒。 不行,他还得再去找花椒,把此事圆回来。 好在花椒似乎也并不相信他的话。 第二天晌午,苏贤便又去了七里香菜馆。 像模像样地点了菜,一个人自酌自饮。 花椒很是不悦。 这个人好歹也是巡抚大人,一个劲地往她店里跑算怎么回事? 他不用处理公事吗? 待客人陆续散去,苏贤才说明来意。 说他张冠李戴记错了,裴泽并不是李全胜,让花椒不要当真。 “大人不必解释。”花椒心中了然,淡淡道,“我并不在乎他是土匪还是将军,对我而言,裴泽就是裴泽。” “那就好。”苏贤严肃脸,“记住,此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省得给裴三哥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我说错了话,我跟你道歉。” 花椒笑而不语。 看来,巡抚大人还是太年轻啊! 连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都控制不了,还怎么巡抚三州? 由此可见,国公府还真是权势滔天,说一不二。 初六晌午,裴泽才风尘仆仆地从仙灵岛回来。 王氏一见他,就是一通埋怨:“老三,你不要动不动就出门,再出门的话,媳妇就不一定是你的了。” 她都听说了,苏贤回来的这些日子,天天都跟花椒在一起。 万一花椒再跟着苏贤跑了,那他们家岂不是人财两空? 别忘了,现在的苏贤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穷秀才了,而且威风凛凛的巡抚大人,他要是开口要花椒,他们家敢不给? “就是啊三哥,我都瞧见了呢!”裴莺趁机上前道,“苏大人每次去找花椒,都是远远下轿,然后步行去菜馆,连官服都不穿,一去就是好几个时辰呢!” “这孤男寡女的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好事?”王氏板着脸道,“要是之前,我早就去骂他们了,可现在……” 现在苏贤当了官,她不敢。 再说如果她一闹,花椒真的跟着苏贤跑了咋办? 这些日子,她太煎熬了。 裴泽脸一黑,抬脚走了出去。 他倒不是相信苏贤跟花椒旧情复燃,而是生气苏贤竟然行事如此轻浮,还有花椒,难道都不知道避嫌吗? “老三,说归说,闹归闹,你记住,你跟花椒现在不能见面哈!”王氏在背后喊道,“有什么事,等圆房了再说吧!” 第156章 相信她 裴泽走到半路,又不声不响地回了茗香楼。 这么多年,他还从未如此冲动过呢! 既然相信她,就不用去问了。 茗香楼的桌椅锅灶什么的都已经安顿好,就等着裴泽和花椒成亲那天开业。 为此,唐掌柜还把他乡下表弟许由喊过来帮忙,许由跟关茂同岁,小眼睛,见人就笑,看上去很是面善,这几天都在茗香楼帮忙打扫卫生,见裴泽进来,很是热情地上前打招呼:“东家来了,唐掌柜在楼上呢!” 一楼还是用来招待散客。 二楼全都改成了雅间。 三楼还是客房,唐掌柜和许由就住在那里。 裴泽上了三楼,唐掌柜从房间里迎出来,笑道:“刚刚我从窗户上瞧着三爷要去七里香菜馆的,怎么又不去了?” “苏大人还在梧桐镇吧?”裴泽答非所问,进屋撩袍坐下,“听我娘说,他这些日子经常去找花椒。” “在的,今儿程公子成亲,苏大人是座上宾。”唐掌柜给他倒茶,对答如流,“苏大人第一次是跟程公子一起去的,大概坐了小半个时辰,第二次是一个人去的,在厅堂坐了一刻钟,李六福说只是叙旧,没说别的。” 裴泽点点头,没再问。 “不过我总觉得苏大人来得蹊跷。”唐掌柜也跟着坐下,蹙眉道,“按道理说,他是没有资格胜任巡抚的。” 历来巡抚几乎都是皇上的心腹亲信,再不济也是朝中重臣的门下。 怎么轮也轮不到苏贤一个新科进士身上。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李全德的安排。”裴泽端着茶碗,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李全德跟东楚有来往,他不会让外人巡抚沿海三州的。” 大齐跟东楚隔海相望。 传递消息什么的,自然就在这沿海三州的范围内,他肯定会安排自己的人来的。 “全德将军已经位极人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唐掌柜也跟着走到窗前站定,疑惑道,“难道他就不怕皇上起疑?” “他跟皇上一起长大,他了解皇上,远胜于皇上了解他,他之所以敢这么做,就不会让皇上起疑。”裴泽转身倚在窗台上,摇头笑道,“所以啊,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说不定他会拿咱们当替罪羊,咱们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老唐啊,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偏偏他是桐城人。 有时候,就是这么巧! “那咱们怎么办?”唐掌柜愤愤道,“他这是非得要赶尽杀绝吗?” 昔日的五虎将死的死,逃的逃,原本以为卸甲归田就能保余生平安。 却不想还是逃不过被猜忌的命数,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无妨,他有张良计,咱有过墙梯。”裴泽抿了一口茶,把残茶倒掉,沉吟道,“元皓还在桐城,只是他担心我训斥他,一直不敢露面,这样,你今儿去码头那边找找他,你就说,我让他回京城待命。” “行,我这就去办。”唐掌柜点头道是,走了几步,又道,“对了,桐城那边把喜服什么的都送来了,我放在你的房间里。” “知道了。”裴泽回了隔壁自己屋,翻了翻叠得整整齐齐的喜服,眸底溢出一丝笑意,他也要娶媳妇了,他以为他情路坎坷,注定会孤独一生呢! 后晌,王氏把花椒的嫁衣送到了七里香菜馆。 花椒正在院子里烟熏火燎地烤牛肉干,头上还包了块布巾,一点也不像待嫁的姑娘,她接了嫁衣喊了声娘,也顾不得看,往屋里一放,继续往烤炉里放牛肉条,关茂咣咣地在门口劈柴,冯氏在洗菜腌菜,院子里摆了好几个清一色的黑瓷缸,李六福和老林头则忙着洗肉腌肉。 五人都忙得顾不上说话。 王氏见状,一肚子话憋在心里说不出口,不动声色地走到花椒跟前,问道:“媳妇,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娘,我该准备什么?”花椒擦了把汗道,“三哥不是说他来准备吗?” 如果是从娘家出嫁,多少还有嫁妆什么的要打点。 可她的嫁妆就是一个七里香菜馆,又没法带,没法拿的,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准备。 王氏忍不住提了提顾氏:“对了,你成亲,你娘没说来送送你?” 顾氏好歹是官夫人。 一点嫁妆都没有吗? “没有。”花椒摇摇头,抬头看王氏,“她之前来看过我,但我没认她,我想她不会再来了。” “媳妇,你娘也不容易,她若再来,你得好生接待才是。”王氏眸光流转,大刺刺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你不要多想了,这么多年了,我还没见过我这个亲家母呢!” 哎呀呀,她做梦也没想到,当年他们家买的这个不起眼的媳妇竟然是官家千金,如果两家能走动开,那裴莺的婆家就不愁了,裴安的前程也有了。 花椒有些无语,也懒得跟王氏说别的,淡淡道:“知道了。” 不用猜,王氏让她跟顾氏来往,肯定是有别的打算。 她这个婆婆啊,她还是了解的。 王氏说着,又走到冯氏面前,笑容满面道:“他姑,我这媳妇没个娘家人在跟前,多亏有你帮着打点,你多上点心。” 汪荣纳妾的事,她都听说了。 啧啧,还真是有钱了。 “我跟花椒投缘,该帮的我自然会帮。”冯氏并不喜欢王氏,不冷不热道,“你准备好你的就行,成亲不比平常,吃的用的,都得讲究,莫让人使坏。” 梧桐镇有种不好的风气。 那就是每当有人成亲,便会有神婆神棍的混在其中,对新人下咒语。 咒语一旦下上,全家不得安宁不说,找人解咒也很麻烦的,还得花钱。 “这个你放心,镇上的神婆神棍我都打听了,明天就上门给塞几个钱就是。”王氏对这些门清,笃定道,“我自己的儿子成亲,我肯定会上心的。” “那就好。”冯氏继续洗菜。 五人日夜奋战,足足忙到初八那天,才算把童先生要的货备齐。 花椒还没来得及好好睡一觉,顾氏竟然带着许妈妈来了。 第157章 想要带走她 时值晌午,店里人多。 花椒便把两人带进了后院。 后院能住的房间都收拾出来了,除了正房,厢房那边也砌了锅灶,花椒准备等她嫁到裴泽那边,就让李六福和老林头搬过来住,她只留一间正房偶尔过来歇歇脚就行。 顾氏上炕坐下,也没拿自己当外人,笑盈盈道:“早就想来看你了,这事那事的,脱不开身。” “这是夫人给你准备的嫁妆。”许妈妈把手里的包袱推到花椒面前,笑道,“这些年夫人的体己银子就这些,里面还有大人送的一些,一共二百两,姑娘可得收好了。” 二百两,足够她花的了。 这可是顾氏攒了好几年的银子,顾氏对这个女儿还是很不错的。 “夫人不必如此,我是不会要的。”花椒没动那个包袱。 她不是嫌少。 而是她真的不想要。 顾氏冲许妈妈递了个眼色,许妈妈知趣地走了出去,顾氏才道:“花椒,娘有话想要跟你说,不管你愿意听还是不愿意听,娘都得说。” “夫人但说无妨。”花椒也上炕坐下,疲惫不堪地倚在墙上,其实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只想好好睡一觉,顾氏语重心长道,“昨天我跟大人去拜访过苏大人,娘才知道,你跟苏大人还有如此渊源,苏大人并没有忘记你。” 花椒笑,懒懒道:“所以呢?” 他忘记不忘记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苏大人虽然没有明示,但娘瞧得出,他是喜欢你的。”说着,顾氏叹道,“他跟我说了你在裴家的那些日子,娘很感激苏大人对你的帮助……” 花椒不说话。 静静地听她说。 顾氏压低声音道:“椒椒,苏大人说,裴泽做过土匪,有旧案在身,日后祸福难料,你若跟了他,肯定会被株连的,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你答应跟娘走,剩下的事苏大人他们自会解决的。” “夫人,您什么都不要说了,即便他做过土匪,我也是认定了他。”花椒打着哈欠,下炕道,“我不会跟您走,我是裴泽的女人,您若没什么事,我先去店里忙了。” “椒椒,娘不会害你的。”顾氏一把拉着花椒,急声道,“你相信娘的话,裴泽绝非良偶,娘是不会答应你嫁给他的。” “晚了,我已经是他的媳妇了。”花椒不想跟顾氏继续讨论此事,甩开她的手,自顾自地出了屋,去了店里,关于裴泽的身份,她早就知道了,福也好,祸也罢,她都认了。 她谁的话也不听。 只想遵从自己的决定,此时此刻,她想嫁裴泽,谁也拦不住。 许妈妈见顾氏一脸无奈,索性直言道:“夫人,姑娘体会不到您的用心良苦,可咱们如果不管不顾,日后若是真的有了祸事,可如何是好?” 苏大人的话不会错。 他肯定知道了什么,才提醒顾氏的。 “这孩子连娘都不认,怎么会听我的。”顾氏叹道,“眼下,只求苏大人将来能保全她……” 裴泽就是个火坑。 可花椒偏偏要往里跳,可如何是好。 “夫人,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即便日后苏大人不计前嫌,肯搭救小姐,可那时候,小姐已非完璧之身……”许妈妈皱眉道,“若是再有了孩子,即便保全了她,又能如何?” “可眼下椒椒并不听我的……”顾氏捏着眉头道,“我总不能把她绑回衙门。” “夫人莫急,今儿不行,或许明儿能呢!”许妈妈眉头挑了挑,“昨儿苏大人不是说了嘛,只要您答应,他就有办法带小姐走……” “可明天他们就要成亲了,苏大人怎么带她走?”顾氏摇头道,“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孩子倔强得很,即便真的带走了她,也带不走她的心。” “夫人,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许妈妈在顾氏耳边低语道,“梧桐镇的习俗您知道的,早上发嫁,绕城一圈,晚上才入洞房,时间还算宽裕,而且苏大人说,有事就去镇西驿馆找他……” “行,这事你去跟苏大人说,让苏大人安排吧!”顾氏当机立断,下决心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椒椒嫁给这么一个土匪,纵然她现在会恨我,以后她肯定会知道我的苦心的,今晚我留下陪她,你办完了事就过来找我。” “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许妈妈不慌不忙地出了菜馆,直奔镇西。 冯氏很是热忱地帮顾氏安排了房间,准备了被褥,吃完晚饭,两个人就坐在炕上喝茶聊天,花椒也拿顾氏没办法,只得烧水洗澡换了衣裳,早早上炕躺下,很快沉沉睡去。 这几天她太累了。 连梦里都是牛肉干的味道。 “冯姐姐,我不怪椒椒不认我。”顾氏跟冯氏闲聊,感慨道,“毕竟我这么多年都不在她身边,她被花家卖了我也不知道,是我愧对她。” “唉,你有你的难处,好在事情都过去了。”冯氏也不好说别的,安慰道,“你放心,裴家老三是个好人,人长得好,又能赚钱,花椒跟了他,没错的,他肯定会对花椒好的。” 上次去仙灵岛,连他们家都赚了好几根小黄鱼。 何况是裴泽。 现在的裴泽手里有钱的。 她敢说,这十里八乡的,再也找不出像裴泽这样好的人物来了。 说起来,花椒是个有福气的。 顾氏讪讪笑。 裴泽的身份,很少有人知道。 冯氏既然这么说,说明她肯定不知道裴泽做过土匪,还有旧案在身…… 两人各怀心思地聊了半宿。 谁都没有睡意。 只是许妈妈一直没有回来,顾氏有些隐隐担心。 许妈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五花大绑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借着月光,她才看清站在她面前的是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吓得她立刻尖叫一声,惊恐道:“你,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来找苏大人所为何事?”蒙面人冷冷问道。 “没,没什么事……”许妈妈颤声道,“求你,放我走吧!”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瞬间横在了许妈妈面前:“不想死就赶紧说!” 第158章 出嫁 许妈妈一夜未归。 顾氏暗暗心焦。 总觉得事情出了岔子,却并没有人过来跟她透露半点风声。 一切看起来,很是平常。 花椒更是没心没肺地睡得香甜,还是冯氏把她喊起来,催促她起来洗漱打扮,准备上花轿,梧桐镇这边都是天不亮就发嫁,还得绕镇走一圈,不能迟了,花椒这才睡眼朦胧地起来,任由冯氏摆布,冯氏笑:“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淡定的新娘子呢!” 记得她出嫁前一晚,都忐忑不安地没睡好呢! 花椒笑笑,刚想说什么,冯氏忙道:“你别说话,今儿你第一句话,得跟你男人说,记住了。” “对的,我们说话你听着就行,不能说话。”顾氏也忙嘱咐。 花椒只得闭嘴。 怎么还有这样的风俗啊! 刚洗漱完穿好嫁衣,冯氏找的全福人魏氏就来了。 魏氏是冯氏的邻居,儿女双全,为人和善,在镇上名声甚好,镇上但凡有嫁娶事,一般都会找她给新娘子梳头,据说由她送嫁的新娘子婚后都很和美。 魏氏拿起梳子给她梳头: 一梳富贵不用愁。 二梳举案齐眉。 三梳多子又多寿。 顾氏低头拭泪。 她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跳了火坑,却束手无策。 梳完头,冯氏取了红盖头给她盖上,嘱咐道:“千万不要自己取下来,得老三给你取下来才行。” 花椒点点头。 望着眼前影影绰绰的红色,心里突然有些小激动,她好几天都没有见裴泽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还是前天听关茂说,裴泽从仙灵岛回来后,就一直在新房那边收拾新房,哪里也没去。 想到今天再见到他,就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花椒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那个,她,她觉得她还没准备好,咋办? 正想着,外面就传来了鞭炮声。 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也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凌晨,格外刺耳。 “喜轿来了!”冯氏喜滋滋地过来搀起花椒往外走,低声道,“老三还请了戏班子,外面可热闹呢!” 天还不亮。 院子里虽然点了灯笼,但还是黑漆漆地,花椒更是什么也看不见,任由冯氏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耳边一片嘈杂,锣鼓声,说笑声,待走到门口,她的手就被一只温暖厚实的大手紧紧握住,感受到男人身上熟悉清冽的气息,她心如鹿撞,随后她便扶进了喜轿里,紧接着又是一阵鞭炮声,锣鼓声更响。 魏氏端着一碗水,泼在了喜轿后面,又把提前准备的栗子和红枣铜钱塞进了喜轿里,整个发嫁仪式才算结束,花椒忙捡起脚下的那串栗子铜钱握在手里,饶有兴趣地把玩着,冯氏交代过她,进门后这串栗子铜线就要从窗户里扔出去的,扔得越远越好,寓意新娘子有力气,不是个好欺负的。 花轿颤颤悠悠地沿着大街朝码头方向走去。 吹吹打打的戏班子紧跟其后。 茗香楼门口早就围满了人。 他们一般不会跟着花轿绕圈,而是等着新娘子进门的时候抢喜钱。 裴三爷财大气粗,肯定会发很多喜钱的。 众人很期待。 杨氏和柳氏并肩人群里,目睹花椒出门上了花轿,杨氏酸酸道:“大嫂,咱们俩可是骑驴来的,可人家却是坐花轿的,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不过是圆个房,就跟成亲似的,也不怕人家笑话。” 买的媳妇跟明媒正娶的,不一样。 他们是圆房,不是成亲。 按风俗只需要在家里摆几桌,意思意思就行,不用这么隆重的。 “人家命好呗!”柳氏冷笑道,“别看花椒年纪小,平日里不温不火的,也是有心计的,你也看到了,老三刚回来那会儿,连看都不愿意看她,才半年多工夫,就搞这么大阵势跟她圆房,明摆着是中意她的。” “听说请了好多人,得花多少银子啊!”杨氏指了指茗香楼,“昨天你也看到了,光羊就买了好几只,没有二十两银子,绝对下不来,也太浪费了。” “谁说不是呢!”柳氏撇嘴道,“明天咱们两家的船就做好了,也不知道老三会不会替咱们付船钱。” “之前说不定会,现在就不一定了,花椒那个人,哪有那么大方。”杨氏叹了一声,“算了算了,这是男人的事,咱们就不用管了。” 妯娌俩嘀咕了一阵子,才回了新房。 瞧着收拾地亮亮堂堂的新房,两人心里顿觉堵得慌,她们觉得她们肯定是被算计了,自从分了家,老三就突然发达了,要说没有猫腻,她们才不信呢! “当家的,你去看看茶叶拿过去没有。” “莺子,你跟安哥儿过去数数拿过去多少茶壶茶碗,小心点别打碎了。” “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快过来帮我把这些瓜果抬到茗香楼那边。”王氏忙得团团转,指挥道,“还有那些热水,也抬过去,等他们回来,刚好吃早饭,今儿得三顿饭呢!” “来了来了。”妯娌俩不耐烦地应道。 花轿被戏班子簇拥在中间,吹吹打打地路过码头,路过防风林,唐掌柜走在最后面,老李头和老林头一左一右地走在花轿两侧,裴泽骑着马慢悠悠地走在最前面,走着走着,就见七八个黑衣人赫然出现在前面,人人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裴泽勒住缰绳,神色从容地打了个手势,老李头和老林头应声冲了上去,跟那群黑衣人打成一团。 花轿也跟着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前行。 锣鼓声更响。 完全盖住了刀剑碰撞的声音。 甚至连花椒都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 不一会儿,花轿便稳稳地落在了新宅门口。 众人蜂拥而上讨喜钱。 裴莺和裴安捧着铜钱盒子,上前撒铜钱。 一把铜钱扬出去,众人欢快地跑过去捡钱,你争我抢,一片嘈杂。 裴润在门口火盆点了火。 柳氏和杨氏上前把花椒扶了下来,唐掌柜高喊一声:“新人进门。” 裴泽这才上前一把把花椒抱起来,迈着火盆进了院子,待行完跪拜礼,花椒才被簇拥着进了新房,裴泽上前给她掀开盖头,眉眼含笑道:“你休息一会儿,我去茗香楼那边招待客人,待会儿再来陪你。” “好,你忙你的。”花椒有些不好意思看他。 第159章蹊跷 早饭主要是招待戏班子以及抬轿的轿夫。 主场是晌午。 他们得吹打大半天的时间。 裴春山带着裴润裴满两兄弟来回穿梭着倒茶续水地招待客人,裴泽稍稍过去坐了坐,就带着唐掌柜去了二楼厢房,唐掌柜道:“苏贤或许知情,但他绝对不会傻到动用衙门的人,我觉得这些人应该是他雇佣的也说不定,那个老婆子的话应该有几分可信。” “我瞧着他们应该是黑虎山的人。”裴泽道,“或者是李全德派来的。” “不会吧?”唐掌柜有些难以置信。 李全德要在裴泽成亲这天,置他于死地? “苏贤不过是李全德手里的棋子而已。”裴泽蹙眉道,“你先去接应一下老李和老林,有什么事及时回来跟我说,记住,不要恋战,特别提醒老李,让他们留着活口送官府,让吴知县去处理,就是死也得死在官府大牢里。” 唐掌柜道是。 匆匆下楼离去。 裴泽这才慢腾腾地下了楼,信步回了新房。 新房里挤满了前来要糖的小孩子,花椒正拿着点心盒子,挨个儿分,见裴泽进来,那些前来讨糖的小娃娃一哄而散,很快跑得没影了。 花椒便让裴安端了点心盒子去院子里分。 裴泽笑笑,挨着花椒坐下,抬手摸她的脸,低声道:“想不想我?” “想了。”花椒脸热道。 “我也想你了。”裴泽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她一番,展颜道,“你还是穿红色衣裳好看,等我再去桐城的时候,就给你多订几套颜色鲜艳一些的衣裳。” 花椒刚想说什么,就见冯氏推门走进来,见两人手握住手,打趣道:“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表姑来得正好,您陪花椒说说话,我出去招待客人了。”裴泽起身走了出去,冯氏这才上前道:“你娘走了,天一亮就有人来接她,她说等你三日回门的时候再来。” 花椒应了一声,再没吱声。 “我瞧着她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冯氏劝道,“她有她的难处,你不要对她那么冷淡了。” 花椒笑而不语。 晌午的时候,茗香楼格外热闹。 一楼二楼都是满满地。 裴家所有的亲戚几乎都来了了,连同吴知县,秦五爷,程深,王掌柜以及商会的那些人,都被邀了二楼雅间,每桌九热九凉十八个菜,菜谱是花椒制作的,几乎网罗了她所知道的各地名菜,她之所以愿意搞这么隆重,也是为了给茗香楼做做广告,生意人嘛! 汪七伤势好了许多,也硬撑着来喝了一杯喜酒,跟黄金树他们在一楼聊得火热。 裴家父子四人来回穿梭着招待客人,忙得不可开交。 晌午的酒一直喝到了后晌。 众人才陆续散去。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 裴泽还没有回房。 王氏到新房坐了坐,说裴泽出去送客人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花椒也没有在意,更不好意思再问。 柳氏和杨氏帮忙收拾完茗香楼那边的残羹剩菜,也过来跟她聊了会儿天,才各自散去,柳氏回村,杨氏则回了镇子上租住的房子里,王氏则带着裴莺回了厢房歇息。 花椒又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裴泽回来。 便去隔壁浴室洗漱了一番,上床歇下,按理说,裴泽今天是新郎官,最多把人送到门口,应该不会把人送到家里去的吧? 夜越来越深。 花椒也越来越担心。 但想到裴泽的身手,她就释然了。 在梧桐镇,能伤了裴泽的人,应该是没有的吧! 想着想着,她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裴泽才不声不响地回了新房。 一进门便去浴室洗漱,好一会儿才进了卧房,手腕处缠了一层厚厚的布巾,他见花椒已经睡着了,便挑了挑蜡烛,轻手轻脚地脱了衣裳刚躺下,花椒便醒了,揉着眼睛问道:“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跟秦五爷他们多聊了一会儿。”裴泽低头吻她,“让你等久了。” 桌子上的烛光映得床帐里红彤彤地,他的脸在她面前放大,感受到他炙热的气息和炯炯的目光,花椒面红耳赤地别过脸去,轻声道:“你也累了一天了,休息吧!” 都这么晚了…… “这就休息了?”裴泽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吻了吻她的唇,“别怕,我教你……” 他知道小姑娘是害羞了。 但这一关早晚得过…… 花椒听得耳根泛红,羞涩地垂下头,刚好看到他手腕上缠着的布巾,惊呼道:“三哥,你,你的手怎么了?” 白色的布巾上已经渗出了血迹。 看上去很是触目惊心。 “无妨,只是一点擦伤。”裴泽这才发现布巾渗出了血,起身道,“别担心,我去处理一下。” “还是我来吧!”花椒心头那点旖旎,顿时云消雾散,一骨碌爬起来,翻箱倒柜地找了布巾出来,硬是拉着他坐下,问道,“你今晚出去了?” “你别担心,真的是擦伤。”裴泽不以为然道,“是我没有处理好。” “三哥,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不希望你瞒着我。”花椒不由分说地把他原来的布巾打开,重新给他包扎,沉吟道,“老李头和老林头没事吧?” 冯氏说,她没有在茗香楼见过老李头和老林头。 还说挺奇怪的。 现在看来,应该是出什么事了。 “椒椒,真的没事。”裴泽展颜道,“我没有瞒你,只是一点小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三哥,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不希望你瞒着我。”花椒不由分说地把他原来的布巾打开,重新给他包扎,沉吟道,“老李头和老林头没事吧?” 冯氏说,她没有在茗香楼见过老李头和老林头。 还说挺奇怪的。 现在看来,应该是出什么事了。 “椒椒,真的没事。”裴泽展颜道,“我没有瞒你,只是一点小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还说挺奇怪的。 现在看来,应该是出什么事了。 “椒椒,真的没事。”裴泽展颜道,“我没有瞒你,只是一点小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第160章 燕尔 “应该是黑虎山的人,因为一些前尘旧怨,他们一直耿耿于怀,不过你不用担心,这点小事我会处理的。”裴泽低头看着被她缠得跟个粽子一样的手腕,轻咳道,“你缠得太紧,并不利于伤口的愈合,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缠得认真,倒是不会渗出血迹。 但或许他的手几天下来就废了。 她确定她不是在谋害亲夫?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些事情能过就过去吧!”花椒这才发现她的确缠得紧了些,只得重新打开布巾给他包扎,他的伤口看上去的确是擦伤,不是利器所致,“明天再抹点药膏,不要碰水,不用用力,过几天就好了。” 她披散的长发垂在胸前,时不时不经意地掠过他的胸前。 柔若无骨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胳膊,痒痒地,麻麻地,就像羽毛扫过心头。 花椒并不知道,烛光下的她眉眼如画,温婉动人,她此时此刻的模样落在男人的眼里,成了致命的诱惑,他忍无可忍地扯下床幔,把她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下,就像是千辛万苦才扑到的猎物,容不得她一丝一毫的抗拒…… 第二天,花椒醒来的时候,已经晌午了。 大片的阳光洒了进来。 院子里有人走动,甚至她还听见裴莺的说话声:“三嫂怎么还不起来? “小姑娘家家的,知道什么?”王氏低声训斥,“绣你的花去,操这些心干嘛?” 裴泽不在身边,床上一片凌乱,想到昨晚……她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她觉得她不好意思见人了,新婚次日,一觉睡到晌午……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正想着,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花椒匆匆起来穿衣裳。 裴泽端着饭菜走了进来,放在窗下的花梨木案几上,走到床前拉开床幔,见她刚起来,温声道:“刚好起来吃饭。” 花椒娇嗔地看了他一眼,没吱声,抱着外衣快步去了浴室。 裴泽笑笑,弯腰不声不响地收拾被褥,顺手把他娘事先铺在床上的帕子叠起来塞进被褥里,坐在案几前等着花椒过来吃饭,花椒在浴室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一身清爽地走了出来,在案几前坐下,裴泽很是体贴地给她布菜:“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多吃点。” “我自己来就行。”花椒有些不好意思看他,问道,“你的手好点了吗?” “没事了,不碍事。”裴泽把手腕伸到她面前给她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放心,做什么都不妨碍。” 花椒顿觉脸热。 一声不吭地低头吃饭。 八碗八碟,荤素搭配,一尝就知道是老李头和老林头做的。 既然能回来做饭,那说明的确没事了。 两人正吃着,王氏端着一碗饺子,推门走了进来,笑盈盈地看着花椒:“你早上没吃饭,晌午多吃点,娘给你下了饺子,快吃饺子。” “好。”花椒笑笑,接过饺子,咬了一口,又吐了出来,“娘,这饺子怎么是生的?” “生的好,生的好。”王氏笑呵呵地端着走了出去。 花椒顿觉莫名其妙。 抬头见裴泽一脸暧昧的笑,才猛地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红脸,冯氏好像跟她说过,这也是个风俗。 待吃完饭,裴泽才带她去给裴春山和王氏敬了茶。 公婆也象征性地给了些银子。 王氏端足了婆婆架子,语重心长道:“花椒,你虽然在我们家多年,却也只是担个名分,如今你们已经圆了房,就是我们裴家真正的媳妇了,依我看,你先不用忙着赚钱,先给老三怀个孩子再说。” “知道了,娘。”花椒勉强笑道。 裴春山到底是公公,什么也没说。 待两人回了屋,已经是后晌了。 梧桐镇的风俗是新人归宁前不能出门,花椒从未如此清闲过,又没什么事可做,倚在被褥上昏昏欲睡,身子就像爬了山一样的劳累,她觉得她能睡三天三夜,裴泽见她懒猫一样躺在床上,凑了过去抱住她,耳语道:“还疼吗?” “有点……”花椒睁开眼睛看了看他,脸红道,“今晚你别碰我,我想好好睡个觉……” 昨晚虽然他极尽温柔,但她还是觉得她没准备好,整个过程身子都是紧绷的,确切地说,是他太过强悍,她这小身板伺候不了他…… 触到她细嫩的脖颈,裴泽只觉得喉咙发紧,低头吻她:“凡事总得有个过程,多做几次就好了。” 刚圆房就不让他碰。 这不是成心折磨他嘛! 花椒仰脸望着他,心里却是千回百转,总觉得这个男人虽然跟她有了肌肤之亲,但他对她,却依然没有敞开心扉,她对他而言,或许是个媳妇,又或许是床伴……而她却想做他的心上人。 想到这里,她神使鬼差地伸手解开他的衣裳,连同中衣一起褪到了腰间,裴泽对她大胆的举动颇感意外,见她眼睛不眨地盯着他**的上身看,索性大大方方地全都脱了下来,扔到了床下,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你不怕疼了?” 刚刚初经人事就敢这样挑逗他? 胆子这么大…… “你去关门。”花椒咬唇道。 裴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顺从地下床关了门,又回到了床上。 花椒绕到他身后,伸手抚摸着他宽厚壮实的后背和结实有力的臂膀,目光触到他右肩的那一刻,她的心瞬间揪了起来,苏贤没骗她,他右肩上的确有处浅痕,得细细看,才能看出是处咬痕……的确是个女子曾经咬过他。 能近了他的身的女子,肯定跟他关系非同一般。 难道他真的有私生子? 裴泽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一个转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低头俯视着她,轻喘道:“看够了没有?“ 她的手跟猫爪子一样在他后背摩挲。 早就把他撩得起了熊熊大火,小姑娘胆子还真是大。 “没有!”花椒并没有意识到她的举动有多么惹火,继续看他胸前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年代久远已经结痂,有的成了一道浅浅的痕迹,难以想象,这个男人到底受了多少次的伤,才跋山涉水地回了梧桐镇,来到她的身边。 第161章 拥有 “这都是以前留下的。”见她一个劲地盯着他身上的伤,裴泽才开口解释,“刚入伍的时候,我武艺不精,少不了要训练,有时候也得上阵杀敌,日积月累就留下了这些伤疤。”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能活着回来,就已经万幸了。 “那你真是受罪了……”花椒缓缓摸着那些伤痕,问道,“前几年西北一直在打仗吗?那个全德将军现在还在京城吗?” 她希望裴泽承认他就是李全胜。 然后跟她提一下他跟别的女人之间的事,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是有私生子,她也要他告诉她。 她不希望他凡事都瞒着她。 “时运所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裴泽显然不想跟她提西北的事,伸手解她的衣衫,目光烁烁道,“据我所知,全德将军位极人臣,贵不可言,花椒,我不想活在往事里,人总得往前看,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你放心,我会对你好。” 她要的,他都能给她。 而她所拥有的,也是他所欣赏且喜欢的。 他觉得他们彼此合适。 “我听童先生说过西北那边的故事,知道西北的五虎军,大家都说李全胜大将军走得蹊跷,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我觉得,你跟他的遭遇很像,甚至觉得你就是他……”花椒紧紧握住他的手,一字一顿道,“三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李全胜?” 裴泽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失笑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为什么一定就是李全胜?”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花椒信誓旦旦道,“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然后有什么事,我也会帮你留意。” “以后不要再提这些事。”裴泽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住了她。 李全德再怎么有权有势他也不怕。 只要他敢对他下手,他就有法子,也有耐心跟他们斗智斗勇,从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但他不想让花椒知道,往事太过沉重,他不想让她搅进来,所有风雨他一个人扛就好了,她只需做他身后的那个小女人就行。 **一刻值千金,他不想在床上讨论这些事。 花椒再次浑身酸痛地醒来。 面对一屋子的阳光,很是羞愧难当。 她虽然不用回门,但也不能起这么晚的。 茗香楼已经开业,七里香菜馆的路菜也要继续做下去的。 好在王氏也没说别的,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冯氏刚刚来过,说让她有空回菜馆一趟,有事跟她商量,花椒匆匆梳洗了一番,换好衣裳就去了七里香菜馆。 成亲真是个体力活。 老林头和老李头都去了茗香那边。 这边只剩下关茂和冯氏负责做路菜,见花椒总算从新宅子出来了,关茂上前打趣道:“新娘子总算出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今天也不会来呢!” “出什么事了吗?”花椒忙问道。 “没什么事,是顾夫人来了,她说有事跟你商量。”关茂指了指屋里,小声道,“来了小半时辰了呢!” 顾氏正坐在炕边跟冯氏聊天,见花椒进来,忙问道:“椒椒,这两天你还好吧?” “有劳夫人惦记,挺好的。”花椒应道。 “你们聊,我出去烧点水。”冯氏看了看花椒,起身走了出去,花椒坐下,顾氏面露悲戚:“椒椒,娘做错了事,娘对不起你,求求你让裴泽放了许妈妈吧,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过是个跑腿的。” “许妈妈怎么了?”花椒一头雾水。 “许妈妈在裴泽手里。”顾氏只得说出实情,泣道,“是我听说裴泽有旧案在身,我不想你嫁给他,可你又不听劝,我便想着让许妈妈想想办法,阻止你嫁给裴泽,却不想被裴泽提起发现,扣留了许妈妈,他非要我家大人给个说法,我家大人其实并不知情,许妈妈更是冤枉,她什么都没做,反而遭了无妄之灾。” “原来那天的事,是夫人所为。”花椒听裴泽说那天早上有人拦轿,冷笑道,“夫人,裴泽是什么人,我比您更清楚,我不需要别人来拆穿他的身份,如今您自己弄巧成拙,反而过来求我,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且问夫人,如果许妈妈策划之事得逞,您是准备杀了裴泽,还是准备把我关起来?” 还有那个许妈妈,一看就是个多事的。 要她说,让许妈妈受点教训也好。 若是真的落在裴泽手里,倒也无所谓,裴泽并非凶狠之人,他是不会伤了许妈妈的。 “不是,都不是,我们只是不想让你嫁给裴泽,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你和裴泽的事的。”顾夫人连连摆手,“那天许妈妈的确是去了驿馆找苏大人,可偏偏苏大人不在,许妈妈久等不至,是在回来的路上被人绑了,她压根就没有见到苏大人,那天拦轿的那些人,是另有其人,压根不是我们安排的。” 吴世勋对她大发雷霆。 她很是委屈,同时也庆幸幸好许妈妈没有找到苏贤。 万一查出来,那苏贤和吴世勋的脸岂不是要丢尽了。 “夫人,可您并没有证据证明是裴泽绑了许妈妈。”花椒蹙眉道,顾氏微愣,又道:“可除了他,还能有谁?” 许妈妈是从七里香菜馆走的。 不是裴泽的人盯上了她,会是谁? “原来夫人是凭感觉才来要人的。”花椒嘴角扯了扯,起身往外走,“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上。” 冯氏刚好端着茶进来。 顾氏叹道:“说起来,都是我的错,以后椒椒的事,我这个当娘的再也不管了。” 原本她以为母女相认。 从此以后常常来往,和睦相处。 哪知,事情根本就不是她所希望的那样。 花椒压根就没松开认她,更不打算跟她来往…… 冯氏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跟着叹气。 花椒有花椒的理由。 顾氏有顾氏的难处。 她在人家母女之间,也帮不了什么忙。 茗香楼,唐掌柜问裴泽:“那个老太婆怎么处理?” “她知道咱们多少?”裴泽正坐在那里翻看账本,唐掌柜忙道:“她不知道是咱们,她以为是黑虎山的人绑的她。” “放了吧!”裴泽合上账本,沉吟道,“你告诉她,她若是再敢到处煽风点火,决不轻饶。” 第162章 商量 傍晚时分,许妈妈跌跌撞撞地出现在衙门门口。 见了顾氏,脚一软,昏死了过去。 慌得顾氏急声命人去请大夫,却被吴知县喝住:“别闹了,请什么大夫?你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难道她还看不出,苏贤是有意避开许妈妈,并不想参与此事吗? 女人就是女人。 “万一她再有什么闪失……”顾氏望着昏迷不醒的许妈妈,心急如焚,“谁知道这些天她经历了什么。” “她经历了什么跟你没关系。”吴知县背着手在屋里转了几圈,训斥道,“以后你安心呆在家里,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 “可花椒终究是我的女儿,我不管谁管?”顾氏泣道,“她不理解我,你也不理解我……” “裴泽是什么人?你能左右了他?”吴知县一听就很上火,气急败坏道,“既然人家两厢情愿,你跟着掺和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你的想法有多蠢,你竟然相信苏贤能出面帮你,他的话你也信?” “我相信他对花椒的心意不会是假的。”顾氏泪光盈盈道,“那裴泽是土匪,万一哪天犯了事,花椒跟着他不会有好的。” “好不好的,都已成定局,多想无益。”吴知县越说越生气,没好气道,“眼下裴泽肯定知道你干涉他的事,眼下他不跟咱们计较就不错了,你还想着以后花椒会不会受他的连累,你怎么这么无知?” “苏贤跟花椒再怎么熟,他现在的身份是巡抚,不再是之前那个穷秀才了,他这次来是公事在身,更不是回来找花椒叙旧的,眼下桐城乃至沿海三州的首要任务是防备东楚,不是这些儿女情长的烂事,你要是再跟着掺和,你就收拾收拾回老家去吧!” 顾氏知趣地再没吱声。 夜里,许妈妈醒来,心有余悸地对顾氏道:“夫人,梧桐镇住着土匪,是那帮土匪绑了奴婢……求夫人替奴婢做主。” “若有人问起,你就说你一直在镇上,切不可说出实情。”顾氏肃容道,“以后这事就不要再提起了。” 许妈妈道是。 桐花村那边的鱼塘清塘以后,裴泽就开始着手准备培育鱼苗,成亲第四天他就从桐城召回了小李子和小林子过来帮忙,每天早出晚归地坐船过去测试水温以及探讨鱼苗的喂养,还要去虎啸岗打理药材,白天几乎不见人影,但再怎么忙,他都会赶回来吃晚饭。 似乎拦轿的事,他并未放在心上。 老林头和老李头更是看不出任何异样。 花椒愈发觉得她其实并不了解裴泽,也不了解老李头和老林头,她依然是被踢出群聊的那个。 尽管他跟她每天都睡在一张床上,尽管他对她依然是热情如火。 花椒明白,他是真的不想告诉她。 索性也不再傻傻地追问他。 她愈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还是银子最可靠。 即便有了男人,也不能失去自我。 认真考虑了一番,花椒便把七里香菜馆改成了七里香路菜馆,让冯氏和关茂留下专门做路菜,童先生又回了逍遥楼说书,顺便把她的路菜狠狠地宣传了一番,不出几天,就有好几个马帮已经找上门来预定路菜。 路菜馆人手不够,花椒便让冯氏再找两个人帮忙,茗香楼刚刚开业,需要研发更多的菜品,她顾不上路菜馆这边,决定让冯氏负责打理这边:“表姑,以后这边就交给你了,用什么人你说了算,赚了钱咱们五五分成就行。” 她跟冯氏关系是好。 但再好的关系,也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尤其是做生意,绝对不能稀里糊涂的。 “说什么呢,这是你的菜馆,我哪能跟你五五分?”冯氏连连摆手,“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做粗活还行,当不了老板的。” 她是不愿意回家才在这边帮忙的。 讲真,她也用不了多少钱。 “可是除了你,我谁都不放心。”花椒极力劝说,“表姑,这个路菜馆是咱们俩一手创办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要咱们同心协力,肯定会越来越赚钱的,有了钱咱们就有了底气,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人这辈子,总得拼一把的。” 靠墙墙倒。 靠男人更是白扯。 她跟裴泽正值新婚,算是蜜月,裴泽虽然对她情意绵绵,但还不是照样没把自己的秘密跟她坦诚公布吗? 冯氏更应该深有感触,虽然是她主动给汪荣纳的妾,但汪荣不是也没拒绝嘛! 一番话说得冯氏热血澎湃,当即表示:“钱不钱的,咱们先不说,你放心忙你的,这里你交给我就行。” 只是让花椒没想到的是,冯氏竟然没找外人,当天把汪荣和她家小妾薛氏喊了过来……好在薛氏干活还算麻利,汪荣也靠得住,花椒也就默认了冯氏的安排。 茗香楼虽然是三层。 但实际上能用起来的,只有一楼和二楼。 三楼是裴泽和唐掌柜聊天喝茶的地方,就连许由也住在了那里。 花椒觉得自己人霸占了三楼太奢侈,晚上待裴泽回来吃饭的时候,便跟他商量,让他们把三楼让出来,搬到一楼去住,一楼账房后面有两间空房,唐掌柜和许由他们晌午的时候就在里面休息,裴泽笑:“两层楼还不够你用的吗?你准备把三楼用来做什么?” “我准备用来做茶室。”花椒便把她的规划说给他听,“一楼散客,二楼雅间,三楼刚好设个茶室,谈点事情什么的肯定招人,因为对面逍遥楼那边虽然也是喝茶的,但是他们那边听书的人多,太吵,镇上连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我觉得三楼刚好能用上派场。” 王氏和裴莺也在,不等裴泽回答,王氏便率先开口道:“媳妇,老三白天不在家,你一个女人家搞什么茶室,过几天我就回村秋收,你跟我一起回去,反正老三都是在海边山上的忙,你们干脆回村住得了。” “娘,我回村的话,这里怎么办?”花椒有些无语。 “这里不是由唐掌柜看着嘛!”王氏看了看裴莺,振振有词道,“莺子说了,你一天也没什么事,就是在灶房里转转,你又不忙,不如回村给老三做饭,你们已经圆房了,你得学会好好照顾男人才是。” 第163章 枕边风 花椒懒得跟王氏斗嘴。 一声不吭地起身回了屋。 在杨氏和柳氏面前,王氏自然是向着她的,但在裴泽和裴莺裴安面前,她就不够看的了。 她对这个婆婆,还是很了解的。 “娘,这些事情就不用您管了。”裴泽也跟着起身,皱眉道,“我跟花椒商量就行。” “三哥,我听关茂说三嫂把七里香菜馆给了表姑了呢!”裴莺小声道,“听说路菜那边之所以忙,还是程公子给联系的订单,比茗香楼这边都赚钱呢!” “什么?她竟然给了你表姑?”王氏惊呼,“她怎么这么不过日子?怪不得你二嫂今儿拐弯抹角地说你表姑如何如何,敢情是因为这事啊!” 要给也是给裴莺啊! 怎么花椒还做出这种事来呢? 裴泽没吱声,快步回了卧房。 花椒披散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脱鞋上床,也不看他,自顾自地展开被子睡觉,裴泽知道她生了气,脱了外套去浴室洗漱了一番,跟着上了床,从背后拥住她,笑道:“这就生气了?” “你放开我。”花椒打掉他的手,板着脸道,“你应该去问你娘和你妹妹,我招她们还是惹她们了?” 本来王氏和裴莺住在这里,她就不痛快。 但碍于她们也是她的家人,她也不好说什么。 哪知王氏不但说她不干活,反而还让她好好照顾她儿子,她儿子好端端地,还用人伺候吗? “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她们住几天就回去了。”裴泽好言安慰道,“你要用三楼我给你把三楼腾出来就是,别生气了,明天就让唐掌柜搬到一楼去就是。” “当真?”花椒回头看他。 “明天就搬。”裴泽笃定道,“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 “这可是你说的。”花椒这才翻身看着他,瞧着他年轻俊朗的脸,想到这几晚两人的恩爱缠绵,她情不自禁地红了脸,若是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她也是愿意的,想到这里,她猫一样往他怀里靠了靠,“有件事我一直觉得蹊跷,你帮我分析一下。” “你说。”他伸手抚摸她的头发。 “前几天,苏贤说你是李全胜,后来又亲自来解释,说他张冠李戴,搞错了。”花椒觉得很有必要把此事告诉裴泽,“而你也说你不是李全胜,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猜他是有意跟你套近乎,才捕风捉影地乱说的。”裴泽淡淡道,“我是不是李全胜,跟苏贤没有半点关系,但他身为巡抚真的没必要告诉你这些,这些事你听听就是了,不必当真,咱们眼下能做的,就是好好赚钱,不是吗?” 苏贤或许文章写得好。 但他毕竟资历尚浅,实在是不能巡抚三州,但李全德偏偏派了他来,可见李全德身边能用的人并不多。 花椒点点头,想起那天拦轿的事,又问道:“黑虎山那些人抓起来没有?他们怎么敢公然拦轿闹事,不怕官府吗?” “我已经上报吴知县了,就看吴知县怎么处理了。”裴泽目光沉沉道,“我知道,他们只是在试探我罢了。” 公然挑衅,故意逼他出手。 再想办法按给他一个罪名,禁锢住他或者是除掉他……的确是李全德的手笔。 李全德做事就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让人摸不着头绪,但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却有无力挣脱。 “这么说,他们合起伙来对付咱们?”花椒知道裴泽说的他们是指秦五爷苏贤和吴知县,忙问道,“他们想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裴泽摇摇头,皱眉道,“你也不要跟谁打听,毕竟官场上的事,不是咱们所能掌控的,咱们只要做咱们的事就行。” 他其实怀疑李全德在沿海三州布局,是想做个局。 但真正什么局,他暂时还不知道。 “我知道了。”花椒点头道是,“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听说童先生又回逍遥楼说书了?”裴泽冷不丁问道,“不是说,不让说西北那边的战事了吗?” “他现在说的不是西北那边的,而是在讲一些杂文野记和神话什么的,童先生年轻的时候,去过很多地方,是见过世面的。”花椒道,“这几天在讲《小姑贤》,讲得挺好的,镇子上的老人都爱听。” “《小姑贤》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戏?”裴泽好奇地问。 “《小姑贤》就是讲的一个刁钻的婆婆怎么为难儿媳妇,然后小姑子从中调解,帮助嫂嫂的故事。”花椒若有所思道,“反正大体就是这么一回事,原本是出戏,童先生改编成了书,说得蛮有意思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爱听。” 裴泽会意,展颜道:“以后你婆婆或者是什么人为难你,你就告诉我,我给你撑着,我是夫君贤。” “得了吧,快别说了。”花椒知道裴泽对这些家务事一向不怎么上心,压根也没指望他来改变王氏,毫不客气道,“我倒是觉得你们家的事,跟你也有很大的关系,是你对他们毫无原则可言,所以他们才得寸进尺。” “怎么说着说着,说到我这里来了?”裴泽哭笑不得,“我怎么了?” “之前的事就不说了,我就说大哥二哥那两艘船……”花椒一本正经地看着裴泽,“我听说船行那边已经交工了,大哥二哥昨天已经抬船试了水,你敢说,那两艘船不是你付的银子?” 她知道十两八两的银子裴泽一向看不上眼。 但怎么说也是他们的银子,凭什么就便宜了老大老二,扔水里还听个响呢! 更重要的是,裴泽从未跟她商量过此事,就直接把银子给付了,要不是昨天听冯氏说起这事,她还蒙在鼓里呢! “他们手头紧,一时半会也拿不出银子。”裴泽坦然承认此事,“也不能总欠着赵全的,所以我就提前帮他们付了,我是借给他们,等他们有了银子,就还我了。” “其实你知道,他们是不会还你的。”花椒坦然道,“我也不是心疼那十两银子,而是我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帮他们,得从根源上帮。” 第164章 半路来了个程咬金 裴泽只是笑。 沉默半晌才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分那么清楚,我外出八年,家里的事都是大哥在做,我手头上有余钱能帮也就帮了,至于二哥,他好不容易娶了妻,如果能做点正事,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行,你放心,我有数的,我不会一味地纵容他们的。” “你们都是一家人,就我一个外人吗?”花椒听着生气,理直气壮道,“那我呢?你拿我当什么了?” 若是之前,她肯定不会过问。 但现在她是他的妻,她有权过问家里的财政收支吧! “你看你,你自然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裴泽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失笑道,“好吧,以后我所有的银子都交给你,你说了算,行吧?” 他一向不喜被人管着。 但被自己的媳妇管着,他还是很乐意的。 “我要你现在拿给我。”花椒不依不饶道,“以后你要是用银子,就提前跟我说,我支付给你,当然我也一样,我要是用银子,我也会记账,我会做账单,月底给你看。” “行,听你的。”裴泽起身去了书房,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小木匣,推到她面前,郑重道,“我没有随身带银子银票的习惯,都在里面,你收起来吧!” 花椒盘腿坐在床上,兴致勃勃地清点里面的银票和碎银子等等,银票五百两,碎银子……不知道多少,反正足足有十几块的样子,让她最惊喜的是,匣子底下还有六根小黄鱼,嗯,这男人的确挺能赚钱的,除了那些小黄鱼,其他的都是从仙灵岛回来以后才赚的,照这样下去,用不着几年,他们家就发财了。 裴泽倚在被褥上,见她一脸财迷的样子,忍俊不禁道:“你可得收好,全部家当都给你了。” “放心,我会找个妥当的地方藏起来的。”花椒抱着木匣子跳下床,放在了衣柜最下面的暗格里,这个衣柜看起来普通,却是她花了大价钱买的,当初她就是看好这个暗格才出手的,绝对安全。 暗夜里,两人卿卿我我了一番才沉沉睡去。 一夜香甜。 第二天早上,花椒难得没有起晚,醒来见裴泽正站在床边穿衣裳,见她醒来,顺势在床边坐下,抓起她的手给她把了把脉,花椒好奇地问道:“你干嘛?” “傻瓜,都是为了你好。”裴泽把完脉,去书房取来一个小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粒药丸,递到她嘴边,郑重道,“你还小,暂时不宜有孕,等明年再说吧!” 花椒望着他递过来的褐色药丸,迟疑道:“避子药?” “你放心,这是蔺沨用鲜花配制的玫瑰丸,绝对安全。”裴泽见她犹豫,随手塞到自己嘴里咽下,打趣道,“可惜我吃不管用,要是管用的话,就不用你吃了,不用每次都吃,记得一个月吃一颗就行。”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花椒脸热道,“我只是,没想这么多。” 她知道有了那事肯定会有孕。 但没想到在这个时空,这事还能控制……也幸好裴泽懂,小孩子什么的,她还真的暂时不想要。 玫瑰丸味道她能接受。 清香中略有一丝淡淡的苦涩,唇齿留甘。 这个人简直是太周全了。 新宅这边也有锅灶,自从王氏来后,花椒就没用过。 王氏总是把灶房搞得乱七八糟,三四天才收拾一次,花椒提醒了她几次,她也不听,花椒就再也不进那个灶房了。 好在茗香楼不做早饭,花椒早上就一直在茗香楼的灶房里给裴泽做早饭。 唐掌柜从码头那边溜达回来,提了一篮子鲜虾回来,说是许由去钓的,许由手脚勤快,人也不错,特别喜欢去海边捉鱼摸虾的,连王氏也夸他勤快,还有意撮合他跟裴莺,裴莺说他不是读书人,有些嫌弃。 花椒装作不知情,从不过问裴莺的事。 许由钓的虾挺肥的,花椒从菜筐里取了把青菜,剥了虾仁,切了肉,给裴泽做了碗青菜虾仁面,吃饭的时候,裴泽便跟唐掌柜提了提三楼的事,让他们搬到一楼来住:“我跟椒椒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三楼改成茶室,你们收拾收拾,看怎么弄好就怎么弄。” 唐掌柜连连点头:“三爷放心,我们前晌就搬下来。” 吃完饭,裴泽就起身照例去七里香菜馆那边挑了几样路菜,用食盒装了,提着去桐花村鱼塘,刚出了镇子,一辆马车就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走到僻静处,裴泽冷不丁停下脚步:“你来干什么?” 一个粉红色的身影迅速从马车上跳下来,飞奔到他面前,仰脸望着他:“李大哥,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我姓裴,你认错人了。”裴泽继续往前走,那女子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裴大哥,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你知道吗?这几个月以来,我差点把大齐翻了个底朝天,可算找到你了。” 裴泽不搭理她,继续往前走。 “裴泽,你好狠的心,你为什么一走了之,连句话都不留给我?”乐平县主跺脚道,“难道在大将军心目中,我就这么令人讨厌吗?” 裴泽停下脚步,黑着脸道:“县主,在这个镇子上,大家都以为我做过青龙寨的土匪,也接受了我这个身份,你若诚心搅得我过不下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乐平县主会意,连连点头,“我离京的时候,对外说是去六台寺上香,无人知道我是来看你的。” “现在你已经看过了,回去吧!”裴泽冷冷道,“我现在只是个渔民,不是什么大将军,县主自重。” 说完,三步两步消失在山路上,转眼不见了踪迹。 “你,你……”乐平县主气得红了眼圈。 “县主,咱们还是先回客栈再说吧!”小丫头劝道,“以后不愁再见到将军。” “好吧,那就先回客栈吧!”乐平县主神色黯然道,“半夏,咱们还是来晚了,听说将军已经成亲了。” “成亲了又如何?”半夏大言不惭道,“县主肯下嫁,是他的福气,现在他可不是将军了。” “但愿如此吧!”乐平一想也是,提着裙摆就上了马车,笑道,“等他空了,我再找他说这事。” 第165章 借银子 裴泽走后,花椒就跟唐掌柜老李头老林头坐在一楼简单地开了个会。 花椒打算从下个月开始,就把佛跳墙这道菜当招牌菜挂出去,然后每月都推出一两道特色菜。 她负责采买食材,研究菜谱,争取把茗香楼这块招牌越做越大,越做越好。 三人纷纷表示同意。 “东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听东家的。”唐掌柜道,“不瞒东家,我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吃过佛跳墙这道菜,至今记忆犹新,就记得需要的食材繁多,而且用料也讲究,只是具体需要什么食材,我倒是忘记了。” “我倒是记得一些,就是不全面。”花椒虽然知道佛跳墙的做法,却是一次也没吃过,“反正不管什么菜,食材都不是固定的,我先准备着,咱们再慢慢试。” 其实早在码头那个店的时候,她就在留意佛跳墙的食材了,就是因为这事那事的没做成,如今她有了这么大的店面,她首先要推出的,就是佛跳墙。 佛跳墙原料多,做法繁琐且各地不一样。 花椒觉得还是利用镇子现有的食材来当原料比较现实些,海参鲍鱼猪蹄筋贝柱她能搞到,香菇墨鱼虫草花鹌鹑蛋也没问题,羊肘蹄尖鸡脯鸭脯冬菇镇上也有,唯独鱼胶和冬笋有些困难,虽然这两种食材不放也行,但花椒总觉得少了的话,就不是完美的佛跳墙。 待裴泽晚上回来,花椒便把这两个食材说给他听。 “鱼胶用黄鱼胶就行,仙灵岛那边就有,冬笋也可以从仙灵岛那边买,来往的东楚商船上就有,东楚就盛产笋子,冬笋春笋都有。”裴泽很是轻松地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不以为然道,“做好后,我帮你试菜,只要我尝着好吃,你的佛跳墙就可以上桌了。” “放心,保证让你满意。”花椒很有信心。 “不过是做个菜,还用着这么麻烦了?”王氏表示不可思议,“来回得花多少钱?” 她是愈发看不透这个媳妇了。 难道她不觉得眼下生孩子是头等大事吗? 连汪荣都纳妾了,她可不敢保证裴泽以后……这些还用她当婆婆的提醒吗? “娘,招牌菜就得做的好点。”花椒耐心解释道,“就因为食材繁琐,才能卖上钱去的。” 裴泽也跟着附和道:“对,招牌菜就得做得精致点。” “三哥三嫂,你下次去仙灵岛,带我一起去吧!”裴安插话道,“我们学堂的那个吴谓说,他去过仙灵岛,还说岛上可好玩了呢!” 花椒没吱声。 吴谓是吴知县和顾氏的儿子。 她同母异父的弟弟,她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弟弟,却经常听裴安说起他。 看样子,两人相处得还算不错。 “有机会我们带你去。”裴泽摸了摸裴安的头,和颜悦色道,“现在你安心读书。” 裴安吐吐舌头。 “三哥,我也要去。”裴莺晃着裴泽的袖子,撒娇道,“你带我去吧三哥,我又不读书。” “小姑娘家好好呆在家里绣花多好,不要想着往外跑。”裴泽蹙眉道,“仙灵岛那么远,你去不方便。” “那你怎么还带三嫂去呢?”裴莺不服气道,“她能去,怎么我不能去?” “哎呀,你怎么跟三嫂比!”王氏嗔怪道,“她那次是去干活,你是跟着去玩,能一样嘛!” 正说着,大门响了一下。 杨氏和裴满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一家人正坐在厅堂里聊天,杨氏笑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就是闲聊。”花椒不冷不热地招呼两人坐下,杨氏脸上笑得成了一朵花,眸光流转地看着裴泽:“老三,虎啸岗那边的药材长得可真好,昨天你二哥还跟爹过去帮你除草了呢!” “二哥辛苦了。”裴泽倚在椅背上,面无表情道,“你们还在码头扛包?” “有了船就不扛包了。”裴满搓着手笑道,“五爷另给我们另安排了差事,负责帮他往仙灵岛那边送货。” 东楚那边的货船几乎都在仙灵岛靠岸补给,几乎不到梧桐镇这边来。 梧桐镇这边停靠的船大都是从南直隶往内地运送粮食什么的官船。 秦五爷除了在码头上领着人卸货,还经常派船去仙灵岛那边卖干鱼以及镇子上的各种特产什么的,自从裴满有了船,秦五爷便让他负责往仙灵岛送货。 裴泽点点头,问道:“一天送一次吗?” “对的,一天送一次,天黑之前就回来了。”裴满道,“跟我们一起送货的船,回来的时候不空船,都会从东楚商船上买点货回来卖,我觉得这个生意不错,只是跟大哥商量的时候,大哥胆子小,说宁愿空着船回来,也不肯做这些,他担心赔了。” “老二,那你不怕赔吗?”王氏不可思议地问道。 老大怕赔,老二不怕? 老二有钱? “娘,做生意嘛,赔赚都不一定呢!”杨氏笑着对花椒道,“是不是弟妹,你开菜馆也不敢拍着胸脯,一定赔不了吧?” “我怎么不敢?”花椒淡淡道,“我就敢保证,我的菜馆赔不了钱。” 杨氏:“……” 哼哼,自从老三回来,花椒就越发嚣张了,怼天怼地怼所有人,从来不留面子,尤其是现在圆了房,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但如今她有求她们,也不好跟花椒翻脸,只得一口恶气憋在心里。 气氛有些尴尬。 “赔不了就好。”裴满尴尬地接话。 杨氏一看裴满那个样子就来气,一个劲地冲他递眼色,裴满挠挠头,半晌才开口道:“我们打算弄点绸缎回来卖,可打听了一下,光本钱最低就得五十两银子,我们手头紧,没那么多银子,就想着跟你们借点。” “五十两银子?这么多啊!”王氏惊呼。 “老三,对你来说,五十两银子也不算多吧!”杨氏大言不惭道,“等我们赚了钱,我们很快就还上了,你们是亲兄弟,你不帮我们,谁帮我们?” 来的时候,她跟裴满反复商讨过借多少。 两人一致决定,既然开口借,就得多借一点。 裴泽财大气粗的,肯定会答应的,只要把钱借到手,主动权就在他们手里了,就算还不上,谁也不能把他们怎样不是? 裴泽扭头看花椒。 嗯,那个,他现在说了不算了。 刚好这个动作被王氏看在眼里,王氏气了个倒仰,她既气杨氏和裴满狮子大开口地来借钱,又气裴泽怎么如今要看花椒的脸色行事了? 明明新宅子和茗香楼都是她儿子赚的好不好? 第166章 家务事 “二嫂,五十两银子,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的,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们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的。”花椒倒是不理会王氏的脸色,正色道,“再就是你们两家的船,也是我们给垫付的,我还以为你们这次来,是来还我们船钱的呢!” 从补聘礼到房子,再到船。 都是裴泽出的银子,也不见他们两家有半点感激之情。 如今,一开口就是五十两,想得美! “弟妹,你们村里有虎啸岗和鱼塘,镇上有茗香楼,七里香路菜馆也是整天在忙,你说你拿不出五十两银子,谁信啊!”杨氏看了看裴泽,笑道,“我们又不是不还,你何必这么小气。” 别说五十两了,就是五百两,他们两口子也指定能拿得出来。 她觉得花椒太抠了。 “信不信由你们。”花椒一点也不怕得罪杨氏,不冷不热道,“钱的事,你们再想办法吧!” 其实十两八两的银子她可以考虑。 但他们如此狮子大开口,她也没必要给他们留脸面。 裴泽见花椒这样说,也打着哈哈道:“二哥二嫂,花椒说得没错,我最近手头的确也有些紧,没有那么多银子,你们如果实在是想做丝绸生意,也可以跟商家说一声,找个保人先欠着,以后慢慢还,据我所知,东楚的船家最是注重信誉,你们先混个脸熟,以后再慢慢做嘛!” “老二媳妇,我虽然没做过生意,但你们一开口要五十两银子就太吓人了,当初老三白手起家的时候,可是一文钱都没的。”王氏板着脸道,“是,现在的老三的日子是好过了,但你们也不能把老三当钱庄吧?” “娘,瞧您说哪里去了,我们哪里把老三当钱庄了。”裴满沉着脸道,“我们是兄弟,有了难处自然先想到找老三,既然老三手头不方便,那我们不借就是。” “什么不方便,是不愿意借罢了。”杨氏拽着裴满就走,“走走走,人家瞧不上咱,咱们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两人出了门口,杨氏愤愤道:“看见了吧,这就是你的亲兄弟,你有了难处,他是不会帮忙的。” 裴满讪讪地没吱声。 见男人不语,杨氏愈发生气,唾沫横飞道:“你说,你现在还想着老三媳妇不?要不是你之前作出禽兽不如的事,她也不会这么绝情,都怪你,你个禽兽,我瞎了眼了,看上了你。” 裴满只是叹气。 花椒若无其事地回了屋。 王氏小声问裴泽:“老三,你现在真的没有五十两吗?” 村里明明说老三挺赚钱的。 甚至,他们还说,老三养鱼发了大财,少说也得几百两。 “娘,您问这些干嘛?”裴泽一脸不耐烦,起身往屋里走,王氏不死心,紧跟在后面道,“老三,我跟你说,家里的银子可都是你赚的,你得把银子拿在手里,不能让她管着,她还小,不定性,你得管着她,眼下啊,你得让她赶紧给你生个孩子,村里跟你一样大的年轻人,孩子都满街跑了呢!” 裴泽捏了捏眉头。 头也不回地回了房。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他觉得他娘一个人就能撑起一台戏来。 王氏的话一字不落地被花椒听了去,花椒叹了一声,不声不响地洗漱上床,蒙头睡觉,她觉得王氏再住下去,她就疯了,她怀念她七里香菜馆的炕了……裴泽解衣上床,熄了灯睡下,他知道花椒没睡,凑过去抱住她:“这不是没借嘛,你看,我都听你的。” “睡觉吧!”花椒不想说话,翻了个身。 “我明天去一趟仙灵岛,给你解决鱼胶和冬笋的事。”裴泽见她情绪低落,低头吻她,“还缺什么你告诉我,我来解决,我要在那里住一晚,后天才能回来。” “没什么了。”花椒闭上眼睛,幽幽道,“你若觉得娘说得对,明天我就把银匣子给你,以后你赚的钱,我不会再过问,你爱给谁就给谁。” “她说她的,你不要往心里去。”裴泽笑笑,温声道,“我是你的男人,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咱们这个家,你当家。” 之前他的确想得太简单,总觉得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就不是什么大事。 但如今看来,家里的事他的确不在行。 今晚的事,她没错。 第二天早上,花椒醒来的时候,裴泽还在睡着,她早早起床帮他收拾了包袱,去茗香楼给他做了馅饼,熬了粥,又去七里香打包了一些路菜让他带着,冯氏打趣道:“成了亲就是不一样了,知道疼自个儿男人了,之前你可是没这么上心的。” “他这不是要出门嘛!”花椒有些不好意思。 她都有些后悔成亲了,总觉得应该多谈几年恋爱再说。 “这几天他对你好吧?”冯氏话中有话。 其实她早就听王氏说了,说两人已经圆房了。 王氏还说,她得留在镇上等花椒有了喜再回去呢! “表姑,您是长辈啊,就不要问了。”花椒会意,脸红道,“他对我挺好的。” 正因为他对她好,她才越发觉得这个男人绝对是个老司机。 纵然她这个青涩的菜鸟,对他也没什么抵抗力……他真的很懂女人。 “好就好。”冯氏若有所思道,“如今你们新婚情热,你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赶紧给他怀个孩子,我跟你说,老三年纪不小了,对了,等空了,我陪你去桐城去找那个御医,让他给你配点药,让你一举得男,只要你生了儿子,男人就会死心塌地地对你好。” 又来了! 花椒心里哀嚎一声,提着食盒就走。 她越来越看不懂冯氏了。 除了生孩子,就再没有别的话题吗? 待送走裴泽,柳氏又带着孩子来了茗香楼,东扯西扯了一番,才说明来意:“弟妹,我在家里闲着没事,刚好过来给你帮忙打个下手什么的,我不要工钱,我就是想过来帮帮你。” 原本她想让裴润在镇上租房子的。 但问了一圈,租房子都得二三百文,还不如住在老三新宅这边,老三的新宅都没住满,好几个厢房都空着呢! 第167章 对自己好点 “大嫂,我这里不缺人。”花椒无奈道,“你安心在村里带孩子就好。” 她知道柳氏杨氏小算盘一向打得好。 可没想到,她们俩的小算盘竟然都打到她头上来了。 “弟妹,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你大哥又在镇上跑船,这几天都没回家,我心里惦记着。”柳氏笑道,“你们和老二又都在镇上住,剩下我跟孩子在村里,除了去姑家,再没地方去了,这几天姑跟奶正在忙着操办关茂的亲事,我带着孩子插不上手,就想着过来帮你。” 最近王氏都没回家,躲在花椒这里讨清闲。 连孩子都不给她看,她岂能罢休。 别忘了,这几年家里的地,都是裴春山和裴润在地里操持,如今他们两家发达了,就想把裴润甩开?没门。 “可是我这里的确不缺人啊大嫂。”花椒觉得脑壳疼,把刚刚列好的佛跳墙的食材都写错了,索性又重新取了张纸继续写,王氏和裴莺住在这里,她已经快崩溃了,再加上柳氏和孩子,她的日子要不要过了,哪知柳氏丝毫不在意,继续厚脸皮道,“开酒楼当然是人越多越好了,我又不要工钱,你怕什么?就是我当嫂嫂的,来你这里住几天,你也不会撵我们走吧?” “大嫂,咱们都分了家,我不希望再搅在一起。”花椒正色道,“你若担心大哥,就去租个房子陪着他,反正我这里是住不下的。” 原本她还想新房盖起来,她跟裴泽好好过二人世界呢! 可如今,还二人世界,二十人世界还差不多! “你放心,我知道的。”柳氏完全忽视花椒的表情,领着孩子去了新宅那边,王氏一看柳氏带着孩子来,很是不悦:“你们怎么来了?” 不会也是来借钱的吧! 哼哼,谁也不借! “娘,你们在镇上不回家,我过来看看,孩子们都想您了呢!”柳氏说着,对姐弟俩道,“你们在家不是吵着想奶了吗?快喊奶。” “奶!”姐弟俩纷纷扑向王氏。 王氏应着,让两个孩子去玩,不冷不热地问:“你爹最近在干嘛?” 裴春山这几天没来。 她也没回村。 “在锄地呢!”柳氏笑道,“姑跟奶在忙茂哥儿的亲事,有时候也喊爹过去吃饭,您放心,爹好着呢!” 王氏这才放了心。 柳氏见王氏冷冷淡淡,又瞧着裴莺打扮得清清爽爽地去了茗香楼那边,低声道:“娘,小姑的亲事可有眉目了?” 她嫁到裴家也好几年了。 最是了解王氏,她知道怎么跟王氏相处。 “有几个说的,老三不同意。”王氏语气果然缓和了些,叹道,“我正愁这事呢,高不成低不就的,老三也给物色了几家,但你妹妹不同意,这事就这么僵着。” 老三甚至想把裴莺嫁到桐城去。 裴莺嫌远。 “娘,这事不能急,咱们得慢慢来。”柳氏眸光流转了一番,神秘道,“我听我兄弟说,秦五爷有个侄子,长得眉清目秀的,家底也殷实,还是尚品居的东家,跟小姑年龄相仿,不如咱们打听打听?” 只要王氏同意,她就能住下来。 花椒总不能赶她走。 “有这等事?”王氏顿时来了兴趣,“我怎么不知道?” 尚品居她知道。 是镇上最大的酒楼。 如果裴莺能嫁到这个人家,那可是烧高香了。 “尚品居在镇子西头,您平日了不过去,当然不知道了。”柳氏道,“我要不是听我兄弟说,我也不知道呢!” “那咱们怎么打听?”王氏忙问道。 “这个好说,我兄弟跟五爷身边的人熟,让他探探口风就是。”柳氏沉吟道,“娘,虽然是咱们打听的他们家,但还得想办法让他们家主动上门提亲才行,所以啊,这事急不得。” “这个我知道,那就让你兄弟打听打听再说吧!”王氏满脸笑容,“难得你还想着你妹妹的亲事,你可不知道,我都快愁死了。” 裴春山不管事。 裴泽又成天在外面忙。 “娘,我是长嫂嘛!”柳氏感慨道,“就是来回往镇上跑不方便,要不然我今天就去码头找我兄弟。” “嗨,这有什么难的,反正老大也在镇上,你就带着孩子先住下来再说。”王氏指了指东厢房那边,很是爽快道,“那几间房子都空着,收拾收拾就能住,被褥都有富余的,都是一家人,不用见外。” 柳氏大喜。 花椒得知王氏已经安顿柳氏和两个孩子住了下来,心里虽然不高兴,但偏偏她真的不能把人赶出去,只得由她们折腾。 唐掌柜和许由搬到了一楼。 三楼被她布置成了茶室,用屏风隔开,小声说话还是彼此听不见的。 另外,她还在三楼一角,给自己做了一间宽敞的办公室,用来存储茗香楼和七里香路菜馆的订单和账本。 几明窗净,靠墙放了几盆绿植。 花椒很是满意。 她的原则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满足自己,对自己好点,一个人如果对自己都不好,还能指望谁对你好? 也难怪之前唐掌柜喜欢住在三楼,三楼的视野的确挺好的,花椒坐在窗前,往前能望见码头那边,往后能望见镇子西边的尚品居,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她的茗香楼也会跟尚品居一样成为镇子上数一数二的酒楼。 有马车在茗香楼门前缓缓停下。 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率先跳了下来,放下矮凳,掀开车帘:“县主到了。” 车上带帷帽的红衣女子麻利地跳了下来。 两人并肩进了酒楼。 许由忙迎了上去,笑道:“两位姑娘请了,楼上雅间都空着,姑娘先喝口茶,歇歇脚吧!” “走,上去看看。”乐平县主摘了帷帽,递给半夏,背着手细细打量了一楼一番,信步上了二楼,许由很是热忱地把两人领进了雅间,递上菜单,“请两位姑娘点菜。” “不用点了,让你们老板娘亲自动手,做几个拿手菜就行。”乐平县主不动声色道,“不用给我省钱,本姑娘穷得就剩下银子了。” 许由嘴角扯了扯,一溜烟下了楼。 第168章 穷得就剩下银子了 “什么人口气这么大,竟然让东家给她做菜?”唐掌柜问道。 最近来的人不是很多,老林头和老林头就能忙过来。 东家虽然也下厨,但也只是给裴泽做几道菜,还没有人指定让她做菜呢! “是两个姑娘。”许由挠头道,“她说,她穷得只剩下银子了。”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说有人穷得就剩下了银子。 “既然如此,那就挑几样最贵的给她们送上去。”唐掌柜沉吟道,“要是她们问起东家,就说东家不在。” 许由应了一声,颠颠地去灶房传菜。 老林头和老李头听说有人竟然穷得只剩了银子,二话不说,就把灶房里值钱的食材迅速拟定了几个能现做的菜,烟熏火燎了一气,让许由端了上去。 鸡茸鱼翅,清汤官燕,奶汤肚块和清蒸甲鱼,就这四盘菜就是五两银子。 当然茗香楼还有其他名贵的菜,只是得提前准备,一时半会地做不出来。 “这是你们老板娘做的吗?”乐平县主瞄了一眼。 这几道菜她在京城吃过。 却不想这么个小地方也能做得出来,但凭直觉,她觉得不是花椒做的。 “我们东家不在。”许由不会撒谎,脸红到了脖子根,“姑娘,我们茗香楼的大厨在镇上都是鼎鼎大名的,您尝尝,保准不会让您失望的。” “那我就等你们老板娘来。”乐平县主随手丢了一块金锭子,冲许由笑道,“赏你的。” “不不不,这不合规矩。”许由脸更红,连连摆手,天哪,金子啊!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见金子。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们县主赏的,可是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半夏头一歪,抱胸道,“去找你们老板娘去吧!” 许由不敢拿金子,匆匆忙忙往外跑。 不小心撞到了门框上,砰地一声,整个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乐平县主和半夏笑弯了腰。 花椒在三楼看账本,依稀听到女子的笑声,也没在意,提着裙摆下了楼,一楼坐了两三桌吃饭的,灶房里正在火光四溅地忙碌,许由跟唐掌柜小声说二楼那两个姑娘的事:“……给了一锭金子,太多了,我没敢收,她们非要东家做的菜不可,是不是来找茬了?” “你去收了,告诉她们,我拿手菜就是佛跳墙,让她们等着。”花椒大体听明白了什么意思,挽挽袖子去了灶房,腾出一个锅来做佛跳墙,除了鱼胶和冬笋,其他的食材她都有,加上前几天一直在尝试,干海参和猪蹄筋都是早上才泡发好的,老李头见花椒亲自动手,问道:“是二楼那个难缠的客人点的菜吗?” “嗯,她指名让我做。”花椒把缺的那几样食材写在纸上,让许由去章屠户那边买,许由很快采买回来,花椒便把所有的食材都放分别放在盘子里,依次焯水泡发处理好,分层放入坛中,亲自看着火,足足炖了两个时辰才做好,荤香浓郁,汤浓鲜美,就连新宅那边也闻到了,王氏还跑过来问花椒做了什么菜这么香,花椒告诉她是佛跳墙,她才一头雾水地回了新房,跟柳氏嘀咕,说花椒连起名都不好好取,叫什么佛跳墙。 柳氏也趁机把花椒损了一顿,说她性子越来越冷,连亲娘都不认。 之前怎么从来没瞧出她是这样心狠的人。 他们裴家要是有个当大官的亲家,那裴莺的亲事根本就不用愁。 王氏也跟着连声附和。 她也觉得老三媳妇都是让老三给宠坏了,等有机会她得提醒她儿子,可不能让媳妇牵着鼻子走。 已经过了晌午,所有的客人都走光了。 许由才颠颠地端着热气腾腾的佛跳墙去了二楼。 乐平县主早在二楼栏杆处看见了花椒,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间女子罢了,她想不出,裴泽到底为什么会看上她,花椒也感受到了乐平县主的目光,她第一个反应应该是同行过来试探的,并未多想。 先前上的菜,除了那道清蒸甲鱼,其他三道茶都被半夏吃了个精光。 小丫头打着饱嗝连说好吃,尤其是拿到鸡茸鱼翅,绝不输于京城的醉仙楼。 醉仙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那些王公贵族们闲暇都喜欢去的地方。 乐平县主嘲笑半夏没吃过真正的鸡茸鱼翅,她敢说,就食材而已,小小梧桐镇是绝对赶不上京城那边的。 漫长的等待后,乐平县主终于吃上了花椒做的佛跳墙,林林总总的食材沉浮在浓郁的高汤里,吃起来软糯脆嫩,味中有味,鲜香扑鼻,虽然食材不如醉仙楼那般多样,但就小地方而已,也算是上好的菜肴了。 她从来没想到,梧桐镇还能做出佛跳墙来。 吃完乐平县主盈盈下楼,走到花椒面前,未语先笑:“裴泽大哥在吗?” “他不在。”花椒狐疑地看着她,“请问您是?” 眼前的女子容貌美丽,气质绝佳。 妥妥的大家闺秀。 “东家的手艺不错,但这道佛跳墙稍欠人意。”乐平县主答非所问,眸光流转道,“我觉得东家怕是没吃过真正的佛跳墙,其实鸡脯鸭脯可以不放,但鱼胶冬笋也是必不可少的,但今儿这道佛跳墙味道虽然绝佳,却唯独没有鱼胶冬笋呢!” 唐掌柜见这个难缠的客人竟然是乐平县主,半晌说不出话来。 乐平县主是长公主之女,骄纵蛮横,在京城无人敢惹……谁能想到,她竟然来到了梧桐镇,既然她找到了这里,就说明她知道了裴泽的下落。 该死的,到底是哪个走漏了风声。 “姑娘所言极是,眼下的确是缺了鱼胶跟冬笋。”花椒坦诚道,“等姑娘下次来,我保证会有鱼胶跟冬笋的。” “哈哈,那就好。”乐平县主笑道,“不信你问裴大哥,佛跳墙真的不能少了鱼胶跟冬笋的。” “姑娘认识我家夫君?”花椒又问道。 “我们岂止是认识……”乐平县主似笑非笑地看着花椒,意味深长道,“我们曾经同生共死,患难与共,要不是他不辞而别,一走了之,现在嫁给他的人,就是我了。” “这是乐平县主,长公主的千金。”半夏与有荣焉地解释。 花椒:“……” 前女友? 再就是,京城的女子都这么大方? “等明天裴大哥回来,我们再来。”乐平县主冲花椒笑笑,盈盈走了出去。 半夏挑衅般看了看花椒,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东家,您别听乐平县主瞎说,三爷跟她,只是在京城认识,并无其他。”唐掌柜忙上前解释道,“您想,长公主怎么会把自己心尖上的女儿嫁给三爷,那是不可能的。” 花椒笑笑,没吱声。 夜里,她失眠了。 脑海里全是裴泽跟那个乐平县主在京城卿卿我我的情景,如今,人家都找上门来了,看他怎么办……想着想着,她心里很是酸涩。 第二天晌午,裴泽便从仙灵岛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第169章 她生气了 码头那边的船靠岸早。 来茗香楼吃饭的人比平日里多了些。 一楼七八桌,二楼雅间也坐了四五桌,就连三楼也有人在喝茶聊天。 众人忙得团团转。 许由不上菜的时候就去灶房里帮忙洗菜,唐掌柜站在柜台前招待客人,花椒正式推出招牌菜:佛跳墙。 一两银子一份虽然有些小贵,但码头那边过来的东楚商人却是识货的。 一行人坐了两桌,一桌要了一份佛跳墙,因为昨天有准备,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佛跳墙做好了。 除了鱼胶和冬笋没有,其他的都放全了。 花椒一共准备了五份佛跳墙,就想着卖剩下的,让众人都尝尝,品品味道。 卖了两份,剩下三份,一份给七里香路菜馆送了去,一份放在店里让众人吃,另一份她送回了新宅那边,让公公婆婆都尝尝。 裴春山在家里忙了好多天,前晌去虎啸岗打理药材的时候,顺便把他种的菜全都收了送了过来,对这个公公,花椒一直心存感恩,他不怎么说话,也没那么多心眼,是个好人。 除了佛跳墙,她还做了两个小菜也一起送了过去。 裴泽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没擦干,见花椒回来送了饭要走,展颜道:“也不差这一会儿,一起吃了饭再过去吧!” 成亲后第一次分开,昨晚他一夜没睡好。 满脑子都是她。 要不是家里人多,他恨不得现在抱她回房…… 花椒想到那个乐平郡主就来气,理都不理他,头也不回地回了茗香楼。 裴泽一头雾水,擦干头发坐下来吃饭。 心里猜测她是不是跟王氏闹别扭了。 王氏并没有发现花椒的异常,招呼裴春山,柳氏两个孩子,裴莺裴安坐下来吃饭,七八个围了一桌子,佛跳墙味道很香,孩子们都眼巴巴地盯着看,王氏忙着给孩子们分里面的海鲜和肉,嘀咕道:“好吃是好吃,就是名字不好听,叫什么佛跳墙。” “等晚上回来,您跟她说说。”柳氏附和道。 裴春山低头吃饭,没吱声。 三媳妇做的饭就是好吃,他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呢! 裴泽皱皱眉,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起身去了茗香楼。 他这个家,的确是人太多了。 花椒正在灶房里帮忙,出了一身汗,身上汗津津地,后背湿透了,隐约可见纤细柔嫩的肩头,裴泽撩袍走了进去,掏出手帕给她:“你歇一会儿,我来。” 花椒别过头,不看他。 “东家,这里没什么事了,您快出去歇息吧!”老李头会意。 老林头也道:“就剩二楼一个菜了,不忙了。” 花椒这才转身出了灶房,回了新宅那边。 裴泽跟了出去,带着问询的目光看唐掌柜,唐掌柜忙把昨天的事说给裴泽听:“东家以为您跟乐平县主以前好过,可能生气了。” “乐平现在在哪里?”裴泽沉了脸。 “梧桐客栈。”唐掌柜道。 裴泽立刻脚步生风地去了梧桐客栈。 跟店小二打听了两人的住处,径自上了二楼。 门口有两个小厮守门,守住门不让进:“县主正在午睡,谁也不见。” “你们跟她说,裴泽找她。”裴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两个小厮不认识裴泽,其中一个冷言冷语道:“哎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县主什么身份,我告诉你,我们县主可不是一般人能见的,就连巡抚大人,也得明天才能前来拜见呢!” 话音刚落,裴泽抬起一脚把两人踹到了一边,推门走了进去,乐平县主正站在窗台下,见裴泽进来,盈盈上前,欢快道:“李大哥,你总算肯见我了。” 她就知道只要她在茗香楼一露面。 他肯定会来找她的。 “乐平,你最好在今天日落之前,离开梧桐镇。”裴泽黑着脸道,“否则,就是全德将军也保不住你们。” “我好不容易从京城跑出来,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回去?我不回去!”乐平县主娇嗔道,“李大哥,我要跟你成亲,你放心,我不会为难那个女人的,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够了,不要胡闹了。”裴泽厉声喝住她,一把把她拉到窗前,低声道,“你知道不知道这里形势有多么的危急,眼下朝廷正在调查东楚奸细,你没头苍蝇一样闯了过来,是嫌没人弹劾你们长公主府吗?你怎么这么没脑子?” “我,我不知道什么东楚奸细,我,我只是来看你的。”乐平县主急声辩解道,“李将军,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我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可我对你真心的,如今潇表姐是蒋家妇,湘表姐成了贵妃,你跟她们都不会有结果的,唯独我心里还是有你的,我不嫌你是渔民,也不嫌你是庄稼人,我什么都会做的。” “可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裴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若不主动离开,我自会让你离开,你应该知道,我说到做到。” 说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小厮战战兢兢了一番,冷不丁掏出怀里的匕首朝他扔去,哪知裴泽就像身后张了眼睛一样,一把接住那把匕首,反手一扬,随着一声惨叫,小厮的手便被结结实实地钉在了墙上,鲜血直流。 半夏吓得哇哇大叫。 店小二也在楼下瑟瑟发抖,不敢上来看。 “快,帮他包扎一下。”乐平县主还算冷静。 这把匕首钉在了小厮的手上,也钉在了她心里……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可他对她从来都没有好脸色,他宁愿娶那个乡下女人,也不肯多看她一眼。 他的心还是一如既往地狠。 另一个小厮手忙脚乱地帮他包扎,半夏也吓得脸色苍白,问道:“县主,咱们走还是不走?” “咱们去豫城,找潇表姐。”乐平咬唇道,“我倒要看看,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花椒洗澡换了衣裳,正坐在床边擦头发,裴泽信步走了进来,伸手取了布巾上前,温声道:“我帮你擦。” “我不用你擦。”花椒转过身子不看他。 “我跟那个乐平真的没什么,你要相信我。”裴泽从背后拥住她,低头吻她的脖颈,“我跟她说清楚了,她不会再来了。” 第170章 打扰了 “她来不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花椒推开他,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坐下,拿梳子梳头,没好气道,“反正你也不是李全胜,肯定不会认识长公主府的人。” 不用猜,这个乐平肯定不是唯一的一个。 他到底有多少前女友…… “好,我承认我是李全胜,但那是过去的事了,又能怎么样呢?”裴泽又跟了过去,在她身后站定,抬手扶着她的双肩,“我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厉害,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你不会要跟我的往事计较吧?” 之前的事情,已然发生,无力更改。 他就喜欢现在的日子,他在外忙碌奔波,他的女人在家里等他。 漫漫长夜,他也不再孤单寂寞。 他过了八年血腥杀戮和勾心斗角的日子,早就身心疲惫不堪,眼下他只想温香软玉地过日子。 “我并非计较你的往事,而是我不喜欢你瞒着我。”花椒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到底是如花的年纪,肌肤白皙细嫩,乌眸清澈如水,越看越像极了前世的她,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却也是端庄清丽,论相貌,她并不输于那个乐平县主。 再看看镜子里的他,许是因为有了大将军的头衔,让她越发觉得男人魁梧伟岸,熟悉又陌生,只是她觉得他虽然承认了他是李全胜的身份,却依然有更多的秘密瞒着她…… 她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我没有刻意瞒你的意思。”裴泽抬手抚摸着她齐腰的乌发,弯腰看着镜子的她,温声道,“我只是不愿意提起往事,只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你看咱们现在不是很好吗?” 话音刚落,窗外一颗小石头啪地打在了窗户上。 “小鸟飞了,我打不到它。”娴姐儿道。 “让开,看我的。”裴安又抓起弹弓重新瞄准屋顶上的鸽子,啪啪啪,三颗小石头全都打在了窗棂上,福娃拍手笑道,“四叔没打着。” “好了,你们不要在这里玩了。”王氏从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安哥儿,回屋玩去,别吵到你三哥。” 裴安才领着两个小屁孩颠颠地回了屋。 “他们什么时候走?”花椒问裴泽。 吃顿饭无所谓,住上三五天她也能接受。 她们这样算怎么回事? “娘留下是要照顾莺子跟安哥儿,可能要住一段时间,大嫂他们是没找到房子,暂居在咱们这里。”裴泽蹙眉道,“这几天我会帮他们留意房子,让他们尽快搬出去,至于娘,她应该住不了多久的!” 他其实也是烦家里人多。 但他又不能开口把他娘跟妹妹撵回去。 只能好言安慰花椒。 “三哥,我也不是不能容人的。”花椒动手收拾梳妆台,“只是大嫂住在这里说是给裴莺找婆家,实际上她只是想在咱们家白吃白住罢了,我就是看不下去娘被她哄得团团转,以为她是真的关心裴莺。” 柳氏的意图最明显不过了。 偏偏王氏还乐在其中,她真的很无语。 “好了,咱们知道就行了,由她们折腾吧!”裴泽瞧着她娴静清丽的侧颜和她发上来回晃动的发簪,只觉得喉咙发紧,情不自禁地把她拦腰抱起,放进床帐里,扯下床幔,覆身压了上去,大手探进她的衣衫里,花椒会意,面红耳赤道,“天还没有黑……” 裴春山好像还没有走。 婆婆还说,让他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 万一他们再有什么事…… “没天黑怕什么?”裴泽一把扯开她的腰带,大手也随之探了进去,她身上比脸还要光滑细嫩,让他欲罢不能,仅仅分开一晚上,他就有些挠心挠肝的迫切,恨不得一口把她吃下去,花椒则有些放不开,她清楚地听见院子里的脚步声正朝他们这边走来,紧张地推了一把身上的男人,“你去关门。” “她们不会闯进来的。”裴泽低头吻她,见她身子依然绷得紧紧地,失笑道,“放松,不会有人来的,你干嘛这么紧张?” 窗外又响起福娃咯咯的笑声。 娴姐儿大声喊道:“四叔,快看,小鸟又飞来了。” “都别吵,我去抓它。”裴安道。 “他们在抓鸟。”裴泽吻了吻她的唇,急急地动手解她的衣裳,花椒满脑子都是院子里的脚步声,执意不肯就范,脸红道,“你去关门,否则……” “否则什么?”裴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觉得这事你说了算吗?” “快去。”花椒推了他一把,恼羞道,“你不关门我就起来了。” “你个小妖精。”裴泽笑笑,只得放开她,起身去把门关上,重新回到床上,“门都关好了,娘子,这下你放心了吧?” 花椒脸一红,这才半推半就地靠在他怀里,任他所为……情迷意乱间,她听见他在她耳边低语,“椒椒,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三叔,你看见小鸟了吗?”福娃稚嫩的声音惊雷般在床帐外响起。 花椒冷不丁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床帐外,慌得她忙推了他一把,迅速扯了被子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裴泽还没脱衣裳,异常淡定地扣好扣子,答道,“这边没有,你去窗户边看看。” “好。”福娃的身影从床帐外移开。 裴泽回头看了看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被子里的花椒,这才忍俊不禁地拉开床帐,下床穿鞋走到窗前问蹲在地上四处张望的小小的身影,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自己搬了凳子,从窗户上进来的。”福娃指了指敞开的窗子,又指了指正房隔壁的房间,理直气壮道,“四叔和姐姐去那边找了,我看见小鸟飞进来了。” “这里没有小鸟,你先回去,等过几天我给你买几只小鸟,好吧?”裴泽沉着脸关上窗户,打开门,领着他小侄子送到了院子里,柳氏刚好从屋里走进来,忙上前把福娃领过来:“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跑你三叔屋里去了,快跟娘回屋吧!” 说着,又笑嘻嘻地问裴泽,“这孩子淘,没打扰你们休息吧?” “打扰了。”裴泽脸一沉,转身回了屋。 柳氏:“……” 第171章 去听书 王氏烟熏火燎地在灶房里做好饭,让裴莺去喊众人吃饭。 柳氏端着碗筷进了东厢房。 纵然这么多人住,东厢房还是空了一间,也不知道裴泽打算做什么,反正里面的炕挺大的,自从她带着孩子来了以后,这间就成了专门吃饭的地方,为此,裴安还用毛笔写了个字条,工工整整地贴在门上,上面写着:饭厅。x 裴春山带的菜挺多的。 吃饭的人又多,王氏炒了好几个肉菜,还去七里香路菜馆要了好了一盘萝卜头,冯氏的萝卜头腌得特别好,吃起来鲜香爽脆,她一个人就能吃大半盘。 “老大怎么还没回来,给他热在锅里吧!”柳氏飞快地把盘里的菜扒拉在一个大瓷碗里,还放了两个馒头,端回了灶房,王氏也没在意,吩咐裴莺去喊裴泽和花椒两口子吃饭,裴莺应了一声,冲正房那边喊了一声:“三哥,吃饭了!” 正房门窗紧闭。 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声音。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两人过来,王氏便放了筷子:“你们先吃吧,我去喊他们。” 两人一回来就进屋不出来。 不吃饭了吗? “不用叫了,老三兴许是累了,咱们先吃吧!”裴春山率先拿起筷子,“他们起来了,你再给他们热热就是。” “我还是去看看吧!”王氏去敲门,“老三吃饭了。” 没人应声。 她推了推门,门是从里面关着的。 王氏便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异样的喘息声,不禁老脸微红,飞快地转身回了饭厅,柳氏关切地问道:“娘,他们不会是睡觉了吧?” “吃饭,不用管他们了。”王氏面色不改,“吃完饭,咱们去逍遥楼听书,听说逍遥楼的童先生说的书老好听了。” 她是过来人。 知道年轻人新婚情热,当娘的自然得成全他们。 想到她很快就能见到她的亲孙子了,王氏心里一阵兴奋,连碗里的饭也变得格外香甜。 吃完饭,一大家子人便浩浩荡荡地去了逍遥楼茶馆。 裴春山跟在后面,悄声问王氏:“听书不用花钱吗?” “听书不花钱,只是得买几碗茶才行。”王氏摸摸口袋,得意道,“你不用操心这个,几碗茶而已,咱们喝得起。” 她来那天,老三就给了她一袋子铜板。 现在她有钱呢! 花几个铜板,说不定还能得个大孙子呢! 值了! 一家人要了茶,刚刚坐下,就见秦五爷带着一行人走了进来,娴姐儿眼尖,对柳氏道:“娘,快看,那是舅舅。” 柳五也看见了柳氏他们,笑着过来打招呼:“亲家公亲家母,你们来了,姐,什么风把你们一家吹来了,难得啊!” “还说呢,我去找你,他们说你不在。”柳氏嗔怪道,“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说着,又小声道,“我还想问问你尚品居少东家的事呢!” 王氏也热切地看着他。 越发觉得这个小混混也顺眼了许多。 “我去桐城了。”柳五会意,见秦五爷去了二楼,眼角斜了斜裴莺,压低声音对柳氏道,“巧了,今儿秦少爷也来了,穿蓝衫的那个就是。” “我知道了,你先过去。”柳氏抬头看二楼,穿蓝衫的少年正倚在栏杆处往下看,身材中等,眉清目秀,的确是个翩翩少年郎,柳氏冲王氏递了个眼色,王氏会意,也扭头看那少年郎,少年郎许是察觉到楼下看过来的目光,脸色微怔,转身回了座位坐下,跟在座的人喝茶闲聊。 王氏很是满意。 不远处,程深正跟陆姝坐在一起看戏,小两口脸上都带着笑容,看上去很是恩爱,程深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陆姝抿嘴偷笑,两人真是般配。 裴莺无意看到两人,又迅速别开目光,低头喝茶,她知道,她就是住在镇上,也摆脱不了她是乡下丫头的事实,难道她要听她三哥的,随便找个人嫁掉? 这些年,她眼睁睁地瞧着她娘跟两个嫂嫂斗智斗勇,跟她奶说话,也是留好几个心眼,开始她以为家家如此,但她现在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因为没有钱引起的。 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可她瞧上的人看不上她,瞧上她的,她又看不上。 让她很是苦恼。 之前她瞧不上花椒,也常常欺负她,但现在看来,花椒是她见过的女人当中最有福气的一个,她三哥长得好,能赚钱,更重要的是,对花椒也好。 听说茗香楼跟新宅都是三哥给花椒的聘礼。 王氏虽然不高兴,但也管不了三哥。 即便找不到读书人,她也想找个像她三哥这样的男人。 童先生说了什么,她一句没听进去。 “是裴三爷的家人?”秦五爷冲楼下努努嘴。 “正是。”柳五殷勤道,“也是我们家的亲家,我姐是他们家老大的媳妇。” “哦,原来是这样。”秦五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楼下,抓了一把瓜子悠闲地磕着,“先前裴三爷去码头上闹事,还出手伤人,爷都没计较,原本还想着等巡抚大人来了,给爷出口气,却不想巡抚大人是个怂包蛋,来这里有些日子了,也不见他出手,爷心里憋屈。” 他还以为苏贤一到,裴泽就倒霉了呢! 却不想,裴泽不但没倒霉,还娶了亲,酒楼也开了业,真是奇了怪了。 “五爷,裴三爷的妹妹,尚在闺中,听我姐说,她们这次来镇上住,就是为了给裴姑娘物色婆家的。”柳氏说着,下意识地看了看坐在边上的秦鸣,话里有话,“不如五爷跟三爷化敌为友,结个亲家?” 他虽然不知道苏贤为什么不动裴泽,但凭直觉,他觉得裴泽背后应该是有后台的。 否则,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挑衅秦五爷。 但裴泽的后台是谁,别说他了,就是秦五爷也不知道。 这就很蹊跷了。 就像他们在明处,对方在暗处一样肆无忌惮地挑战他们的底线,可他们偏偏还不知道从哪里还手。 “听起来,这倒是一桩美事。”秦五爷会意,扭头看了看秦鸣,“鸣哥儿,你看那边那个姑娘怎么样?” “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而已,有什么好看的。”秦鸣一脸不屑。 秦五爷笑着摇摇头:“侄儿啊,帮大伯个忙,多看看那个姑娘。” 第172章 看姑娘 正房那边一直闹到半夜才消停下来。 屋里随之燃起了蜡烛。 裴泽打开门,去井边提了水倒进东墙根下的锅灶里,取柴烧水,这个小厨房是预备夏天在外面做饭用的,紧靠着东墙根,紧挨着正房那边的浴室,这样,即解决了烧饭的问题也方便了浴室那边用水,盖的时候,就连工匠也说,头一次见这样的设计,也跟着开眼了。 王氏喝多了茶水,刚好起夜,见儿子这个点了,还出来抱柴,惊讶道:“老三,大半夜的你抱柴干嘛?” “烧水。”裴泽取了板凳坐下烧火。 “你烧水干嘛?”王氏不解,她心疼儿子大半夜起来烧水,也跟着走过去,“我来烧吧!” “不用不用,您快回屋睡觉吧!”裴泽神色慵懒,冲王氏摆摆手,“很快就好了,您快回去。” “哎呀,哪有男人做这些活的。”王氏抬头冲窗户那边喊道,“这都是女人的活。” 花椒自从茗香楼回来进了屋,就没见她出来过。 如今怎么还让男人出来烧水呢? “行了,这才多大点事。”裴泽很是不耐烦,“快回去,谁也不用。” 王氏只得作罢。 一脸郁闷地回了屋。 东厢房那边,柳氏和裴润两口子也被吵醒了,柳氏伸着懒腰道:“老三那样的人物,半夜还能起来烧水,以后你可得跟着学着点。” “你渴吗?”裴润打着哈欠问道。 奇怪,老三晚上没吃饭,怎么渴成这样? 大晚上的,起来烧什么水? “我不渴,我是说以后你也给我起来烧水。”柳氏爬起来望望窗外,扭头不屑地看了看裴润,冷讽道,“敢情说了半天,你也不知道老三为啥起来烧水吧?” 两人饭也没吃,门窗紧闭地关在屋里,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裴润倒头就睡。 不就是烧个水嘛,有什么好说的。 柳氏见裴润实在不开窍,也懒得再吊他胃口,抬脚踹了他一脚,低声骂道:“人家事后都是男人起来操持,哪跟你一样,都是一个爹生的,你怎么就那么懒,每次都是我……” 裴润听得脸红脖子粗的,蒙头睡去。 裴泽烧了水,提进浴室,准备好水,眉眼含笑地进了卧房,花椒浑身都湿透了,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裴泽索性把她抱起来,温声道:“洗洗再睡吧,你会着凉的,我帮你。” 花椒闭着眼睛点点头,随他折腾。 要是每晚都这样,那她什么也不用做了……她觉得他应该找蔺沨给他配点清心降火的药丸降降火气。 后半夜,两人都睡得格外沉。 裴泽破例没有失眠,一觉到了天亮。 起身触到他媳妇裸露在被子外面光洁如玉的肩头,又忍不住吻了上去,待花椒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他死死地压在了身下,硬是被他得逞了那事…… 待花椒走出屋子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 炙热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忍不住抬手挡了挡阳光,不声不响地锁了门往外走,王氏见花椒总算出了屋,立刻迎上去问道:“媳妇,老三说你不舒服,让你多睡一会儿,你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花椒尴尬道,“我去酒楼那边了。” “记得多吃点饭。”王氏迅速打量她一眼,嘱咐道,“你们虽然年轻,但也得悠着点,不能太累……” 早上起来,她还看见老三提水来着……这两个人可真是能折腾。 花椒顿觉无地自容,落荒而逃。 她不想回新宅睡了,简直是受不了了! 这事能怨她吗? 她对裴泽还一肚子意见呢! 唐掌柜在胡同里来回徘徊,见了花椒,眼前一亮,忙迎上前道:“东家,秦五爷刚刚派人传话,说是要点佛跳墙,我已经让许由把食材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您做了呢!” “几桌?”花椒问道。 “两桌。”唐掌柜伸手比划了一下,又道,“东家,尚品居是镇上最有名的大酒楼,又是秦五爷兄弟开的,平日里秦五爷有事也是去尚品居,他今儿来,我总觉得他是居心不良。” “咱们先做好咱们的菜再说,其他的,就见机行事吧!”花椒快走几步进了灶房,忍着身子的不适,动手准备佛跳墙,就算他们是来找茬的,她也不能不让人家进门不是,善与不善,总得有个了结。 花椒把佛跳墙的做法毫不保留地教给了老李头和老林头,就是她不在,两人也能做,只是秦五爷的桌,他们不太敢上手,你看我,我看你的,不敢上锅炖,担心炖不出原来的味道。 花椒检查了一下原材料,才把泡发好的海参鲍鱼一层一层地码进了坛子里开始炖,关茂一溜烟地跑进来,咧嘴笑道:“李叔林叔,三嫂,我这个月二十八成亲,你们可都要去捧场哦。” “放心,我们一定去。”花椒笑道,“表姑是你们的媒人,可别忘了准备猪腿谢媒人。” 关茂嘿嘿笑:“忘不了。” “你小子走了狗屎运了。”老林头打趣道,“这么快就娶媳妇了。” 老李头也跟着笑:“你兄弟呢?你们一起娶媳妇吗?” “他得再等等。”关茂看了看花椒道,“等我弟学成回来再说。” 他娘非要关盛娶花朵。 关盛这大半年不在家,也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只好由着他娘摆布,小余氏这边,是想趁着热孝成亲,所以日子才定得这么急。 “马帮的订单你们做完了没有?”花椒问道。 去路菜馆订货的越来越多。 他们几个也挺忙的。 “这一批是做完了,可是下一批更多,光牛肉干就要一百多斤呢!”关茂说着,匆匆往外走,“不说了,我得赶紧回去干活去,要不然给人家耽误了就不好了。” 佛跳墙做得很成功。 加上裴泽也从仙灵岛那边带回了鱼胶和冬笋,无论是色泽和味道都比之前好了许多,秦五爷尝了也连声说好,其他客人也纷纷称赞茗香楼的饭菜做得好,并没有找茬的架势。 唐掌柜这才放了心。 花椒也跟着松了口气,兴许之前的事,秦五爷并不计较呢! 晌午阳光正毒。 王氏和柳氏在家里做饭,裴莺正带着娴姐儿和福娃在新宅和茗香楼之间的小胡同里玩耍,有马蹄声传来,瞬间一个手拿折扇的锦衣少年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拴好马,不疾不徐地进了茗香楼。 裴莺见有人来,下意识地牵着两个小娃的手往门口退了退。 锦衣少年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冲她笑了笑,阳光下,那笑容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裴莺腾地红了脸。 第173章 熊孩子打架 送走秦五爷一行人,花椒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么好心? 总觉得事情不对劲,但终究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出。 佛跳墙成功成为招牌菜后,花椒打算再做一道相对来说,清淡一点的开水白菜。 她虽然没有吃过开水白菜,但前世她看过开水白菜的视频,具体的细节记得并不准确,好在这里的人也没吃过什么开水白菜,就算她做得不是那么正宗,想必也没人尝出来。 白菜家里有的是,配料什么的也不愁。 关键是具体的做法和步骤,整整一个后晌,花椒都坐在三楼冥思苦想,午后的阳光刚刚好,斜斜地打在窗棂上,想着想着,花椒有些昏昏欲睡,不停地打哈欠,昨晚某人折腾得太过了些,她一整天都没有精神,想到两人那些让人耳红心跳的画面,她不由地脸红起来,她觉得他是真心喜欢她的……而她似乎也对他越来越依恋,天还没有黑,她就盼着他回来了。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沉思,柳氏风风火火地推门走进来,拽起花椒就往外走:“他三婶,你快去看看,安哥儿跟吴公子打架,被夫子扣在学堂,说是让家里人去领,娘让你跟她一起去呢!” “跟吴公子打架?哪个吴公子?”花椒一头雾水。 “嗨,是吴知县的儿子,也是你弟弟呢!”柳氏用胳膊拐了拐她,神秘兮兮道,“他三婶我跟说,吴公子虽然是你弟弟,但安哥儿是咱们小叔,你是裴家的媳妇,你可不能向着外人。” “我帮理不帮亲。”花椒出了茗香楼,王氏早就在小胡同里等着了,见了花椒,拉着她就走:“快,咱们一起去学堂,把安哥儿领回来。” “娘,您不用着急,小孩子打架也不是什么大事。”花椒原本就没什么精神,被柳氏和王氏拉扯得很是心烦,王氏不乐意道,“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吴知县的儿子,若是他们衙门的人早到了,再打安哥儿咋办?” “有夫子在,衙门的人能随便打人?”花椒顿觉无语。 “那也得赶紧去啊!”王氏急出了一头汗。 婆媳俩赶到集贤书院的时候,书院已经下学了,裴安跟吴谓并排站在墙根下,耷拉着头,见王氏和花椒来,裴安眼前一亮:“娘,三嫂,你们可算来了。” “安哥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王氏忙上前问道。 “是他先动手推我的。”吴谓指着裴安道,“不信你们问他。” 吴谓比裴安还矮半头,细皮嫩肉的,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孩,眉眼间很是酷似吴知县。 花椒是第一次见他,瞧着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内心并无半点波澜。 王氏冷笑:“吴公子,你可别恶人先告状,他怎么敢先打你?肯定是你先动的手。” “不是我!”吴谓腰板一挺,“就是裴安先推的我。” “是又怎么样?谁让你说我三哥是土匪的?”裴安毫不示弱,“我三哥是好人,不是土匪,你敢说他,我还揍你!” “他就是土匪,就是土匪!”吴谓跳脚道,“大家都说你三哥是土匪,又不是我先说的。” “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花椒喝住两人,走到吴谓面前,肃容道,“吴公子,你听谁说裴安三哥是土匪的?” “你是我姐姐吗?”吴谓眨眨眼睛,答非所问。 “我是不是你姐姐,并不重要。”花椒正色道,“重要的是,你们到集贤书院是来念书的,不是说人坏话的,安哥儿先动手是他不对,但你以讹传讹却是有错在先,谣言止于智者的道理你应该懂吧?” 吴谓终究是个孩子。 他之所以说裴泽是土匪,十有**是听他爹娘说的。 有此看来,吴知县并不知道裴泽的真正身份,苏贤也并无跟他透露半分,他们两人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密切。 “姐姐,我错了。”吴谓拉了拉她的手,亲昵道,“我来梧桐镇的第一天,就远远见过你一面,娘说你是我亲姐姐,姐姐,你有空来看我好不好?” “哼,她不是你姐姐,她是我三嫂。”裴安一把拉过花椒的手,得意道,“我三嫂会做许多好吃的,还会做佛跳墙,你吃不到。” 专门在梧桐镇照顾吴谓的刘妈妈随后赶了过来,刚好看到裴安振振有词地怼吴谓,唾沫横飞道:“哎呀呀,那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我们家公子,活得不耐烦了吗?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公子的身份。” 说着,就动手去推裴安:“哪来的野孩子,敢动我们家少爷。”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花椒拉开裴安,王氏火了,挽挽袖子就上了前,指着刘妈妈的鼻子道,“说谁野孩子呢?你们全家都是野孩子。” “两位息怒。”集贤书院的周夫子这才走了出来,冷着脸道,“刚刚各位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也明白了你们的孩子为什么会有此言论,那就是跟你们学的。” “周夫子,谁先动手打人就是谁的不对,让他跟我们公子磕头道歉,要不然,这事可是要闹到吴大人面前去了。”刘妈妈冷哼道,“你们若是敢包庇他,我们指定跟你们没完。” “那你们骂我们土匪就没事了吗?”王氏厉声道,“都说舌头底下也能杀人,土匪的名声我们可担不起,你们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吗?” “夫人息怒,没那么严重的。”周夫子见刘妈妈跟王氏要打起来的架势,忙道,“不如这样,咱们各退一步,都互相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安哥儿,你先动手的,你先跟吴公子道歉。”花椒拉着裴安道,王氏不乐意了:“凭啥让安哥儿先道歉,是你们先骂咱们土匪的。” “你们打人你们有理了?”刘妈妈翻着白眼道,“看在夫子的份上,让裴安跪下磕个头,这事就算过去了。” “刘妈妈,你若如此不讲理,那我们也没必要跟你们纠缠了。”花椒转身对周夫子道,“此事还请夫子做个决断吧!” 第174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叫你们来,是黎老夫子的意思。”周夫子环视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花椒身上,和颜悦色道,“他只是想让你们知道事情的起因缘由,明白是非曲直,若有下次,书院绝不姑息,念你们是初犯,互相道个歉,事情也就算了了。” “是他们先动手的。”刘妈妈翻着白眼道,“这可是我们府衙的小公子,岂能是你们这样的野孩子说打能打的。” “府衙的公子犯了错也是要道歉的。”花椒淡淡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谁都不能例外。” “这可不是我说的。”刘妈妈据理力争,“你不要冤枉好人,我们只是就事说事。” “哼,好话赖话都被你们说了,还真是仗势欺人啊!”王氏冷笑,上下打量了刘妈妈一眼,“你个伺候人的奴婢,怎么护起主子来比我这个亲娘都厉害,莫不是知县大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不成?” “哎呀,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是吧?”刘妈妈扯着嗓门道,“你们还以为官府怕你们这些土匪?我告诉你们,最好安分一点,要不然就凭之前做过的亏心事,小心被抓起来。”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家老三做过土匪?”王氏毫不示弱,指着刘妈妈的鼻子,唾沫横飞道,“他抢你们家粮了,还是抢你们财了,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说瞎话的人就天打五雷轰。” “你才天打五雷轰呢!”刘妈妈跳脚道,“你个乡下人,说话不怕闪了舌头,我呸!” “乡下人也比你一个奴婢强。”王氏越说越来劲,“你再怎么说,也是个伺候人的下贱坯子,好意思人模狗样地站在人前叫唤,也不害臊!” “两位息怒,都不要吵了。”周夫子连连擦汗,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天哪,这两个老妇人吵架一套一套地,连他也招架不住哪! 花椒也听不下去了,上前劝王氏:“娘,您少说两句吧!” 她承认,论吵架,能吵过王氏的真的不多。 王氏年轻的时候跟袁老太太和裴春花斗智斗勇,现在跟柳氏杨氏,还有她,都玩心眼,可谓是身经百战,刘妈妈真的不是她的对手。 刘妈妈气得脸色发白,颤声道:“你,你给我等着,我饶不了你。” “我等着,你能把我咋地!”王氏腰板挺得直直地,“我儿一个顶俩,你敢把我怎样?” “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是我错了。”吴谓听得烦了,上前拉裴安的手,真诚道,“我以后再也不说了,咱们还是好朋友对吧?” 裴安看看花椒,得到鼓励后,忙从善如流道:“我也错了,我不该打你。” “好了,这事呢,就算过去了,以后你们还是好朋友。”花椒走到两人面前,看了看吴谓,拉过裴安的手道,“去跟夫子道别,咱们回家了。” “夫子,学生知错了。”裴安还算听话,毕恭毕敬躬身。 “好了,回去吧!”周夫子再次擦擦额头的汗,和颜悦色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改了就是好孩子。” 出了集贤书院,吴谓突然喊住花椒:“姐姐留步!” 花椒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吴谓挣脱开刘妈妈的手,跑到花椒面前来,仰脸道:“姐姐,我能去你家里玩吗?” “以后空了,你就来吧!”花椒心情复杂道。 “谢谢姐姐。”吴谓高高兴兴地跟着刘妈妈走了,边走边兴奋道,“妈妈,我有姐姐了。” 刘妈妈回头看了看花椒,嘴角扯了扯:“你不是有姐姐嘛!” 她是吴知县的乳娘。 有些看不上顾氏,更瞧不上花椒。 但吴谓是吴知县的儿子,她照顾得很是尽心。 “可大姐姐不理我,还骂我贱种。”吴谓低头道,“她不喜欢我……” 刘妈妈再没吱声。 回来的路上,王氏还一个劲地埋怨花椒:“哎呀,你说你,怎么关键时刻还拉偏架呢,咱们怕什么啊,真打起来,咱们婆媳俩还能打不过她,她算个屁啊!” “娘,安哥儿跟吴公子都和好了,你们还吵什么呀!”花椒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非得打起来才好吗? “和什么好,那个吴公子一身娇贵病,不像个男人。”王氏转身对裴安道,“以后不准跟那个吴公子玩,再跟他来往,我就揍你。” “三嫂,你看娘……”裴安跳到花椒身后,“我们都和好了。” “你个小白眼狼。”王氏一路骂骂咧咧。 偏偏柳氏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听王氏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比王氏还要义愤填膺:“衙门的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衙门的人就可以欺负咱们老百姓吗?那样的人,不揍她一顿,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咱们老三这些日子一直给衙门操练什么海防队,可他们倒好,反而倒打一耙,我要是在,非得扇她一耳光不可。” “我当时就想揍她来着。”王氏愤愤道。 “你们现在去也不迟!”花椒一听就火了,指着门外道,“他们应该还在路上,你们去揍他们去,我绝对不拦着你们。” 她最讨厌柳氏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讨厌! “哎呀他三婶,我不过说说而已。”柳氏倚在门口,绞着衣角道,“我只是听说娘受了委屈,心里不得劲而已,你又何必当真。”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花椒随手抓起一块抹布,就开始擦拭正房那边的窗台,板着脸道,“她们打起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怎么说着说着,说到我头上来了?”柳氏气得红了脸,站直了身子道,“又不是我惹的事,我不过是说了几句,你至于这么生气嘛?” “行了行了,都不要吵了。”王氏见柳氏跟花椒吵了起来,忙道,“是我的错行了吧,我不该多说话的。” 三人正吵成了一锅粥。 裴泽一步跨了进来,一头雾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还没进胡同就听见她们在吵,尤其是他还听到了他媳妇的声音……他媳妇也会跟吵架? 花椒见他回来,什么也没说,顺手扔了手里的抹布,砰地开门进了屋。 裴泽:“……” 紧跟着他身后的裴春山和裴润:“……” 第175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得知事情的原委。 裴春山率先冲王氏发了火:“你当长辈的,怎么处理起事来这么愚蠢?你不知道和气生财的道理吗?尤其是老三还在镇上做生意,你也不想想,你得罪了衙门的人,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是那个婆子要安哥儿跪下认错,所以我才生气的嘛!”王氏在裴春山面前还是有所收敛的,撅嘴道,“咱们家这么多男人,还怕一个婆子不成?再说了,原本就是那个吴公子不对嘛!” “你还说,你还说!”裴春山气得脸红脖子粗,“一个巴掌拍不响,能低低头过去的事,为什么非得吵得人尽皆知?不用想想自己的过错吗?” 说着,又冲屋里大声喊道:“安哥儿,你给我出来。” 裴安怯生生地走出来:“爹……” “让你去书院读书的,不是让你去打人的。”裴春山厉声道,“伸出手来。” “当家的,你还要打他不成?”王氏变了脸色,一把把裴安护在身后,“要打你就打我,不准打我儿子。” “你给我让开。”裴春山一把拽过王氏,去打裴安。 裴安撒腿就朝正在井边洗手的裴泽跑去,大声喊道:“三哥,救我!” “谁也救不了你。”裴春山一把拖住裴安,硬是拖着他进了屋。 王氏紧跟着走了进去,泣道:“当家的,安哥儿还小……” 裴润则有些不知所措,既不敢上前劝架,也不敢说话。 还是柳氏拽了他一把,两人不声不响地回了屋。 裴泽也是目不斜视地进了屋,见花椒正一个人坐在窗前案几上喝茶,便也凑过去,问道:“泡的什么茶?” 花椒转过身,不搭理他。 “你看你,我又怎么惹你了?”裴泽脱了外套,走到她面前坐下,打趣道,“刚刚吵架,谁赢了?” “少在这里说风凉话!”花椒瞪了他一眼,“你希望我赢,还是希望你娘跟你嫂子赢?” “我当然是希望你赢了。”裴泽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忍俊不禁地看着她,“你一个人跟她们两个吵?” 他怎么从来没发现,他这个小媳妇这么厉害呢! 花椒见他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腾地起身走到衣橱前收拾衣裳:“我不在这里住了,我回七里香菜馆住,这样,你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地住在一起,就不会再吵架了。” “好了,不要闹了。”裴泽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吻她的耳垂,“你要非得回去住,也帮我收拾收拾行李,我跟你一起回去,你走哪里我去哪里。” “放开我!”花椒越听越生气,用力挣脱出他的怀抱,裴泽一只手攥住她两只手,饶有兴趣地看她拳打脚踢地激烈反抗,触到他眸底的笑意,花椒越发觉得他分明就是在嘲笑她,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他的禁锢,抬脚去踩他的脚,哪知,刚抬起脚来,就被他很是轻松地拦腰抱起,他抱着她,把她放在了床上,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抬手去摸她的脸,“别生气了。” 花椒一把打掉他的手,杏眼圆睁:“我再问你一句,她们什么时候走?” 刚刚她是气糊涂了。 这是她的家,应该走的是她们,不是她! “给我点时间,两天内,我就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裴泽笑着把她推到在床上,气得花椒用脚踢他,哪知却被他一把攥住脚踝,把她的脚放在手里揉捏,花椒用力挣脱却逃不出的他的手心,赌气般道,“你说话算话?” “当然算话了。”裴泽攥住她的脚,信誓旦旦道,“两天内,我保证让她们走。” “你若敢骗我,我不会原谅你的。”花椒挣脱不掉,只能任他握住脚踝,理直气壮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跟她们真的是处不到一起,你不要勉强我……” “我知道我知道。”裴泽这才放开她,欺身而上,低头啄了啄她的唇,“先让大哥一家搬走行吗?娘跟莺子先住在这里跟你做个伴,我过两天要去桐城四五日,我担心你一个人照顾安哥儿太累,就多留她们几天行吧?” “你去桐城做什么?”花椒一听他要走,忍不住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娇嗔道,“你不要离开我。” “傻瓜,我怎么舍得离开你。”裴泽捏了捏她的鼻子,认真道,“先前我答应帮衙门操练海防队,在码头这边的海上也操练了几日,但这里毕竟离衙门太远,好多事情不方便,我就想着带他们去桐城那边熟悉一下那边的水域,我也算是给吴知县有个交待。” “他们为什么让你去。”花椒埋首在他怀里,幽幽道,“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接了。” 她不稀罕什么大将军。 更不稀罕他有什么建树。 她只希望两人能朝夕相处,时时在一起。 “好,我听你的。”裴泽抬手抚摸着她的乌发,“等我从桐城回来后,咱们再不分离。”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才双双出了屋。 花椒去了茗香楼。 柳氏跟王氏在灶房里做饭,裴泽端着茶壶去找裴润喝茶:“最近五爷那边什么情况?” “不太好,前来停靠的船越来越少。”裴润皱眉道,“听五爷说,是东楚那边严令,不准来往客船商船从他们那边过,好多客船商船都绕到北上,沿着江面走了,所以到码头这边的船也就是本地的一些商船什么的。” “这个我知道,我是说五爷有什么动静?”裴泽给裴润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他最近时常去码头吗?” “偶尔去一次。”裴润挠头道,“只是,他每次去都带着老二,好多人说,现在老二是五爷的副手。” “有机会劝劝二哥,让他跟秦五爷少来往。”裴泽淡淡道,“秦五爷这个人,最喜欢玩阴的,咱们得防着点。” 裴润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裴泽微微颔首,又道:“今天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咱们住在一起,实在是不方便,回头我给你找个宅子,你跟大嫂搬出去住吧!” “老三,给你添麻烦了。”裴润红着脸道,“我昨天也去看宅子了,好一点的,每个月要二三百文,差一点也要一百文……” 柳氏住惯了大宅子。 不想去住小房子,让他很为难。 “银子的事,你先不要操心。”裴泽蹙眉道,“先看宅子吧!” 第176章 一山不容二虎 尚品居。 秦五爷坐在二楼雅间里悠闲地盘着手里的黑亮的核桃,对秦鸣父子道:“茗香楼的菜你们也尝过了,你们觉得如何?” 他不但自己吃过好几次,也曾派人前去探过店。 去过的人竟然无一例外地说好吃。 这让他很是意外。 “我们尚品居终究是百年老店,他们要想赶上咱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秦鸣不屑道,“以我看来,茗香楼也就是花样多点,不足为惧。” 他承认那道佛跳墙做得的确好。 但他们尚品居的江米酿鸭子也不是盖的,集贤书院的学子们都爱吃这道菜。 “听听,孩子还是太年轻啊!”秦五爷对坐在他身侧的秦六道,“一个刚开的酒楼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你们要是再不想想办法,我看以后你们尚品居的生意都被她抢去了。” 一直以来都是尚品居一家独大。 现在再出来个茗香楼平分秋色,若是被茗香楼占了上风,那老秦家真的没脸在梧桐镇呆了。 “五哥,你说怎么办?”秦六问道。 秦六比秦五爷小三岁,看上去面嫩一些。 一妻两妾就秦鸣一个独子。 “老六,我在梧桐镇这些年,就没碰到过什么对手,自从裴泽回来,一切都变了,我容不下裴泽就像你容不下茗香楼一样,咱们得联手来对付他。”秦五爷继续盘着核桃道,“但裴泽这个人,太刚,软硬不吃,如今又是吴知县的座上宾,我明着跟他作对,显然也赚不到多少便宜,眼下咱们就只有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说着,又看了看秦鸣,意味深长道,“裴家那个小丫头对你如何?” “她对我一见钟情,我想用不了多久,她自会对我投怀送抱的。”秦鸣得意道,“虽是乡下姑娘,却也别有一番风味,我现在倒是越来越喜欢这种羞答答的小姑娘了。” 之前他觉得欲擒故纵的女子矫情,但是他现在他越来越发现像裴莺这样淳朴的小农女根本不懂得什么欲擒故纵,她们天生半推半就,欲拒还迎,想必是别有一番风味。 “五哥,你该不会是让鸣儿娶那个乡下小丫头吧?”秦六蹙眉,秦鸣是他的独子,亲事上绝对不能马虎,之前他是看中了陆家的那个陆姝的,却不想陆家却跟程家结了亲,放眼镇上,他觉得还真没有几家的女儿能配上他儿子,裴泽虽然有本事,但那小丫头终究是个乡下女子,压根就撑不起秦家的门面来。 “那得看两人有没有这个缘分了。”秦五爷不以为然道,“反正咱们鸣儿也是要纳妾的,多一个少一个的,也无所谓不是?” “明白了,五哥是想借此拉羞辱裴泽。”秦六会意,沉吟道,“鸣儿,这些事你比我在行,你要注意分寸,切不可让人觉得你别有用心,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要怪就怪那姑娘是裴泽的妹妹。 怨不得他们。 “父亲放心,我有分寸的。”秦鸣连连点头。 做生意他不在行。 风花雪月他最拿手。 “那茗香楼那边?”秦六言归正传。 听说茗香楼东家厨艺了得,却不停地研发新菜。 原先他店里好多客人都跑去茗香楼尝鲜去了,说不着急那是假的。 “茗香楼的事你出手不方便,我来做就行。”秦五爷胸有成竹道,“你按兵不动,该咋样咋样,鸣儿多去会会那个小丫头,说不定还能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 “伯父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秦鸣冷笑道,“茗香楼永远都别想盖过咱们尚品居。” 秦鸣一连两天都来茗香楼喝茶,而且都在小胡同那边下马。 花椒起初并不在意。 还是唐掌柜告诉她,说这个年轻人就是秦五爷的侄子秦鸣,才引起花椒的注意,她知道秦鸣是尚品居的少东家,偶尔来一次,也没什么,但一连三天都来,她就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说过来打探菜谱菜价什么的,她也能理解。 但他每次来,只是去三楼喝茶是啥意思? 夜里,她便心里的疑问说给裴泽听,裴泽早早收拾好去桐城的行李,眼下早早上床睡觉,只想着跟媳妇好好温存一番,压根就不关心秦鸣来茗香楼喝茶的事,敷衍了事道:“让老李头和老林头盯紧了些就是,不必大惊小怪的。” “三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花椒沉吟道,“我总觉得这个秦鸣不怀好意,按理说,咱们跟他们是同行,他得避讳着点才是。” “那是你这么想,人家有人家的想法,你有什么事就尽管对唐掌柜他们说,让他们去解决就是。”裴泽一点不想她讨论秦鸣的事,一个翻身就把人压在了身下,花椒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事,还有好多话要对他说,哪知一开口就被他吻住了唇,并无拒绝的机会,很快沉沦在他如火的热情里…… 待他结束,已经到了后半夜。 花椒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裴泽已经不在身边了。 王氏说他天刚亮就走了:“连饭都没吃,就那么空着肚子走了,我还以为你起来给他做饭呢!” “我也想起来给他做饭,可他没叫我。”花椒理直气壮。 王氏:“……” 等她想好说辞,花椒已经头也不回地去了茗香楼,王氏不悦道:“一个个的,翅膀硬了都,说话也跟着尖酸刻薄了,以后给我生个孙子也就算了,要是个丫头片子,我可是不依的。” “娘,我今儿还去茗香楼帮忙,您帮大嫂带孩子吧!”裴莺打扮的花枝招展,还带了新买的发簪,小姑娘眉眼含笑,粉面泛光,就连当娘看了,也觉得跟之前判若两人。 王氏连连点头,嘱咐道:“去帮帮也行,记住,不要抛头露面的接近那些男客,你跟你三嫂不一样,她是东家,又成亲有男人,你还是个大姑娘呢!” “知道了娘。”裴莺娇嗔道,“这话您都说了好几次了,再说,茗香楼跟新宅这么近,您要是不放心,就跟过来看嘛!” 她现在还不确定那少年的心意。 还没法跟王氏说这事。 “傻孩子,娘信你。”王氏一脸宠溺。 第177章 察觉 布置茗香楼的三楼,花椒的确是费了心思的。 茶室讲究一个静字。 花椒特意在楼梯口处放了大片翠绿的竹子,然后每间茶室都是用绿植隔开的,除了花椒那间办公室,三楼共有八个茶间,且每个茶间都有窗户,唯一不同的是,朝南的窗户看到的是小胡同和前面的新宅院子以及林林总总的房屋,而朝北的窗户看到的是则是熙熙攘攘的街道,街道两边的店铺和视野尽头的码头。 秦鸣要了一壶龙井,坐在靠北的窗户,神色忧伤。 许由端了茶,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裴莺盈盈上前:“我来吧!” “是三楼的客人。”许由指指三楼。 “我知道。”裴莺冲他笑笑,“你快去忙吧!” “好。”许由也没多想,把茶盘给了她。 裴莺接过茶盘,脚步轻盈地去了三楼,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秦鸣,触到少年清风明月般的脸,裴莺心如鹿撞,咬唇道:“公子,您的茶。” 前几次相见,他只是冲她笑笑,并未搭话。 这次他又来,裴莺总觉得他在等她的态度。 秦鸣接过茶,碧汤银针,清香扑鼻,面露惊喜道:“谢谢姑娘,在下能否请姑娘喝一杯茶?” “不了,多谢公子。”裴莺红了脸,转身就走。 “在下希望每次来的时候,都能看到姑娘。”秦鸣对着她的背影道,裴莺脸更红,提起裙摆匆匆下了楼,差点跟许由撞了个正着,许由挠挠头:“裴姑娘,你怎么了?” “没怎么。”裴莺粉面含春,“你忙你的,我先走了。” 说着,提着裙摆就跑了出去。 看到小胡同里他的马,心里一阵甜蜜,原来他的确是来看她的……她从来都没想到,今生今世她还能遇到像他这样风度翩翩的公子,而且这公子对她还有情。 花椒在三楼的办公室窗户刚好朝南,她并没有听到秦鸣和裴莺的对话,而是凝神在写开水白菜的具体步骤以及还想继续推出的别的菜品,无意低头往下看了看,却惊讶地看见裴莺端着水盆去给拴在小胡同里的马饮水,而且还喂得极其有耐心,目光还不时地往三楼这边看。 花椒心里一沉。 那是秦鸣的马,裴莺这是做什么? 而且让花椒感到纳闷的是,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不一会儿,秦鸣下了楼出门去牵马。 裴莺远远冲他福了福身。 而秦鸣则不冷不热地冲她点了点,骑马远去。 裴莺一直站在胡同口,目送秦鸣远去,才回了新宅那边。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花椒什么都明白了。 凭心而论,她并不想过问裴莺的事,但如果裴莺出了事,还得连累裴泽出面解决,她男人在外面奔波,本来就够累的了,她不愿意让他再为这些事情劳神。 便决定过问一下这件事情。 老大一家已经搬出去了,他们住得不远,跟茗香楼就隔了两条街。 柳氏这几日正在家里收拾屋子,也没怎么带孩子过来,整个院子清静了许多,花椒便跟王氏闲聊,问起裴莺的亲事,王氏是个藏不住事的人,一古脑地把那天在逍遥茶楼遇见秦五爷一家的事告诉了花椒,叹道:“媳妇,我也不瞒你,你嫂子已经让柳五问秦五爷了,秦五爷说秦公子不着急成亲,说是再等等,你说说,都二十岁的男人了,还说不着急,这不是明摆着不愿意跟咱们结亲嘛!” 她又不是傻子。 “也就是说秦家还没跟咱们家议亲呗!”花椒问道。 “可不是嘛,人家瞧不上咱们呢!”王氏很是沮丧,“秦公子那样的人物,我看得上呢!” “那莺子的意思呢?”花椒又问。 “这事莺子还不知道呢!”王氏又叹道,“你们没事的时候,也帮着找找,你看你跟莺子同岁,你都圆房了,她还没婆家,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娘,您觉得许由咋样?”许由勤快能干,花椒看得上。 “他不过是个跑腿的。”王氏摇头道,“莺子未必能看上。” “娘,先不说莺子,也不说他是不是跑腿的,就说许由这个人,您能看上吗?”花椒耐心地看着王氏,王氏愣了一下,继而点头道,“还不错。” “那您给我点时间,我就照着许由这样的,给莺子物色个,咋样?”花椒一本正经道。 “行,那这事就交给你了。”王氏很是欣喜。 主要是莺子过了年都十六了。 不能再拖了。 “那这几日莺子不要出门了,安心在家里做女红吧!”花椒再三嘱咐,“万一人家打听到莺子经常去茗香楼抛头露面,反而不好。” 王氏鸡啄米般点头:“你放心,我不让莺子出门。” 花椒便把事情说给老李头听:“这几天你多留意一下秦鸣的行踪,要摸清他每天具体都在干什么,摸清后尽快告诉我。” “东家放心,属下肯定查得一清二楚。”老李头信誓旦旦。 三天后,是关茂成亲的日子。 裴家人如数到齐,除了裴泽还没回来,剩下的人自然是要去道贺。 就连裴安也请了假,高高兴兴地回了村,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他竟然还带了吴谓来,还说他跟吴谓不打不相识,现在成了好朋友了。 刘妈妈不放心,也劝不住,便也跟着去了桐花村。 王氏见了她,装没看见。 两人谁都不搭理谁。 好在人多,谁也没在意刘妈妈和王氏互相嫌弃。 裴春花头上戴了一朵大红花,喜笑颜开地招待客人,她虽然对新娘子不怎么满意,但架不住关六斤同意,儿子也喜欢,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拗不过父子俩。 吴谓见了花椒,很是亢奋,拉着花椒的手不肯放开:“姐姐,有空你跟我去桐城好不好?娘早就想你了。” 他来桐花村不是来混吃混喝的。 而是来见姐姐的。 “以后再说吧!”花椒不忍心告诉他,这辈子她都不想认他们的。 “姐姐,你是为姐夫的事,生娘的气了吧?”吴谓小大人般看着花椒,“姐姐,娘也是为了你好,这也是苏大人的意思。” 第178章 喜宴 “你还小,不要掺和大人的事。”花椒拉着吴谓在廊下站定,温声道,“你好好读书,以后要做个有学问的人。” “我听姐姐的。”吴谓连连点头,“夫子夸我文章写得好,等以后我高中了,就把姐姐接到桐城去享福,桐城可好玩了,有聚贤楼,还有翠红楼,好多好玩的地方呢!” “那不行,你把我三嫂接走了,我三哥咋办?”裴安拿一把糖果走过来分给花椒和吴谓,花椒没要,都给了吴谓,吴谓接了,咧嘴笑道,“那,那就都去吧!” “等我高中了,我接三哥三嫂去京城。”裴安塞了一颗糖果在嘴里,得意道,“才不去你们桐城呢!” “瞧瞧你多吃香,小叔子和弟弟都要抢着接你去享福呢!”冯氏从西厢房里探出头来,笑道,“你们不要站在外面的,快进来吃花糕。” 花椒领着两人进了屋。 西厢房里坐满了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裴春花和关六斤是一个村的,亲戚们也大都是桐花村的,好多人花椒都不认识,冯氏介绍了一圈花椒也没记住几个,只是机械般跟众人打招呼,因为裴泽在海边包鱼塘的缘故,众人都知道花椒,七嘴八舌地问道:“老三媳妇,你圆房也快一个月了,是不是有喜了?” “哎呀,时间这么短,哪能知道呢!” “二十多天了,能感觉到的,要是总是睡不醒,就差不多是有了,我跟你们说,当初我过门不到一个月,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又过了十多天,才把脉出来,的确是有了,不用非得看小日子来不来的。” “啧啧,你们不会是……” “瞎说,我跟我男人就相看的时候见过一面,直到成亲那天才见了第二面,你胡说什么?”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说了。”冯氏笑骂道,“人家还是新媳妇呢!” 众人一阵哄笑。 花椒红着脸落荒而逃。 冯氏笑着端了一盘花糕追出来:“早上没吃饭吧,快尝尝,挺好吃的,花糕花糕,步步登高,非吃不可的。” 花糕就是馒头上插满了大红枣。 然后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盘子里当点心吃。 花椒拿起一块尝了尝,甜糯软绵,入口生津,大人孩子都爱吃。 其他点心也做得格外好,很精致,也跟讨巧。 尤其是那篮子用玉米面做成的金玉满堂,很逼真也很喜庆,构思也异常巧妙。 花椒很是中意,随口问了问冯氏是谁做的,冯氏指了指站在灶房门口的老头:“是六斤叔伯哥哥做的,老光棍,是个结巴,之前在镇上卖过馒头,后来因为说话不利索,被众人嘲笑,才回了村,他们村但凡有红白喜事,都会去找他帮忙,他一直是来之不拒,脾气挺好的。” 老关头其实并不老,看上去也就五十岁左右。 干瘦干瘦的,但很精神,尤其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特别有神,穿着一袭靛蓝色带着补丁的长袍,更像是书院里的夫子。 “你问这个干嘛?”冯氏问道。 “茗香楼那边缺个面案,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呢!”现在茗香楼那边就老李头和老林头两个人,虽然她跟许由唐掌柜也会过去帮忙,但他们也有自己的事做,忙起来的确挺忙的,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得不上阵忙着蒸馒头,做米饭啥的,原本裴泽说,再帮忙物色几个人过去帮忙,但现在他忙着桐城那边的事,暂时也顾不上这些,她得自己找人才是。 “你的意思是想请结巴大哥去茗香楼帮忙?”冯氏顿觉不可思议,提醒道,“他可是个结巴。” “结巴怎么了?”花椒不以为然道,“我看中的是他的手艺,又不要他登台演讲。” “这也好说,一会儿咱们去找他问问。”冯氏知道花椒的想法跟别人一向不同,也没说别的,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去席上坐,“今儿关茂大喜,咱们一醉方休。” “弟妹。”柳氏和杨氏站在院子里冲花椒招招手,“你过来一下。” 两人笑容满面地看着她。 花椒第一个反应是准没好事。 “表姑,你先回屋,我一会儿就过去。”花椒走了过去,杨氏率先开口,低声道,“没啥事,我们就是跟你商量商量喜钱怎么放的。” “你们怎么放的?”花椒问道。 来的时候,她给关茂包了一个六两银子的大红包。 关茂在七里香路菜馆是拿工钱的,干活很是勤奋靠谱,她不想亏待了他。 王氏说,一般表嫂给表弟的礼钱,也就是二百文,还嘱咐她提前准备好礼钱,她又准备了一个二百文的喜钱串子。 “老规矩,二百文。”杨氏道,“我跟大嫂的意思,咱们三家放一样的就行。” 老三家有钱,万一再放的比他们多。 他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三家放一样的,传出去才好听嘛。”柳氏虽然跟花椒吵了架,似乎并无放在心上,喜笑颜开道,“咱爹咱娘是五百,咱们不能超了他们。” “行,那就二百文吧!”花椒见两人语气真诚,爽快道,“我听两位嫂嫂的。” 只要对方不挑事,她也不记仇啊! 另一个大红包,她可以私下给。 新娘子天不亮就进了门,裴春花拉了王氏以及村里其他几个要好的妇人在灶房做饭,烟熏火燎地也没出来说几句话,几乎都是关六斤领着关茂关盛来回招待客人。 裴安和吴谓领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跑进跑出地,一刻也不得安宁。 尤其是吴谓,跑得满头大汗,刘妈妈跟在后面给他擦汗。 见妯娌俩站在院子里聊天,裴春花便招呼三人过去帮忙上菜,吴谓和裴安像模像样地坐在了男人那桌吃菜,两个小同窗说说笑笑地很是兴奋,刘妈妈被安排到了跟花椒他们一桌,花椒倒没什么,只是刘妈妈似乎还记得上次的仇,吃了几筷子便回了马车等吴谓。 吃完饭,放了喜钱。 众人坐在炕上喝茶聊天,花椒便喊上冯氏去找老关头,老关头得知花椒想请他去酒楼当差,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行,我,我拿,拿不出手的。” “关叔,我看中的是您的手艺,你放心,我不会亏待您的。”花椒真诚道,“我的茗香楼就缺一个像您这样的面点师傅,我给您安排住处,一个月一两银子,如何?” “东,东家……”老关头越着急越说不出话来,涨得脸通红,花椒并不在意,笑道,“关叔,您不用急着答复我,您回去考虑考虑,要是愿意呢,明天就去茗香楼找我就行。” 冯氏刚想说什么,就见许由匆匆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东家,您快回去看看吧,店里出事了。” 花椒见他满头大汗,心里一沉,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第179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晌午有一老一少进来点了佛跳墙,吃完后,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个老的就口吐鲜血死了,那个小的一口咬定是咱们的饭菜出了问题。”许由上气不接下气道,“现在,衙门已经派人把咱们的茗香楼给封了。” “这怎么可能?”冯氏惊呼。 “你怎么来的?”花椒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许由忙道,“我从车行那边雇了马车过来的。” “你出去等我,我一会儿就出去。”花椒强作欢颜地去跟王氏和裴春花道别,“娘,姑,我店里挺忙的,我先走了,咱们改天再聚。” “哎呀老三媳妇,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就不要着急走嘛!”裴春花拉着她不放,热忱道,“听姑的话,晚上留下吃饭,姑呀,得好好谢谢你,我家关茂要不是你们两口子,哪能这么快就成亲呢!” “就是媳妇,等晚上咱们一起回去吧!”王氏与有荣焉,笑盈盈道,“这么大的喜事,咱们娘家人,可得多吃几顿喜饭。” “就是就是,今儿你家老三没来,我心里挺不得劲的,你得替他喝酒吃饭,改天老三回来,我得罚他。”裴春花拉着她往屋里走,“来,跟你娘坐在一起,咱们一起喝个痛快。” “娘,姑,我真的是有事。”花椒勉强笑道,“你们吃,我回去看看,要是没事了,我很快就回来了,说不定今儿三哥会回来呢!” 王氏一听花椒说今儿裴泽会回来,忙道:“也好也好,让她先回镇子看看老三回来没有,等老三回来,他们再一起过来就是。” 裴春花这才放开她,一再嘱咐:“等老三回来,一定来啊!” 花椒应了一声,快步出了屋。 冯氏已经把汪荣喊了过来:“我们跟你一起回去。” 花椒也没拒绝:“那就都上车吧!” 山路崎岖。 但许由还是硬是把马车赶了上去,一路颠簸不止地赶到了茗香楼。 茗香楼门口被贴了封条。 不少人站在那里指指点点:“听说是吃什么佛跳墙死的,太吓人了,这道菜以后谁还敢点。” “可是我们上次去吃的,挺好的啊!” “谁知道呢!” 众人见花椒从马车上跳下来,纷纷如鸟散去。 王掌柜从人群里挤到花椒面前,皱眉道:“花椒姑娘,我觉得这事太蹊跷,就算是食材相克,也没有立刻死人的,十有**是有人使诈。” 裴泽跟花椒成亲那天,他也在茗香楼吃过佛跳墙。 汤香浓郁,鲜美至极,绝对没有什么相克的食材。 就算有,也不会让人立刻吐血而亡。 让人当场毙命的,只能是毒药。 “多谢王掌柜信任,此事我定会彻查到底的。”花椒感激道,“我这就去衙门问问,看看他们怎么说。” “你快去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们商会不会坐视不管的。”王掌柜忙道,“老李头和老林头都是好人,他们不会有事的。” 唐掌柜也不在,茗香楼空荡荡地。 花椒回新宅取了些细软银两带在身上,又问许由当时的详情。 “东家,那个老人倒地不久,就有衙门的人过来把李叔和林叔,包括唐掌柜都被带走了,当时我在小胡同里给别的客人拴马,还是程公子跑过来告诉我,说让我不要回酒楼,赶紧找东家报信,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带走了。”许由神色郁郁道,“东家,咱们该怎么办?” “表姑,你跟表姑父帮我看一会儿店,我跟许由去一趟县衙。”花椒越想越觉得蹊跷,事发时为啥好巧不巧地衙门的人就在附近……巧合吗? “行,你们忙你们的,这里交给我们就行。”汪荣连连点头,对许由道,“许由,照顾好东家。” “让你姑父在这里看店就行,我跟你一起去。”冯氏不放心,不由分说地拉着花椒上了马车,花椒不再坚持,“那咱们走吧!” 走到半路,就见程深站在路边招手,花椒掀起车帘:“程公子。” 程深二话不说,跳上马车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花椒,衙门的县尉是我哥们,你把这信交给他,他能帮的,就帮了。” 花椒接过信,很是感激:“多谢程公子。” 出了这样的事,别人避之不及。 可他还上赶着帮忙,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花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保重。”程深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跳下马车,扬长而去。 “对了,老三不是在桐城嘛,咱们刚好去找他。”冯氏道,花椒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三人赶到衙门。 吴知县不在,门吏一问三不知。 “官爷,我从梧桐镇来,是有急事,烦请官爷告知一二。”花椒掏出一块碎银递给门吏,门吏放在手里掂了掂,和颜悦色道:“吴大人带着家眷去豫城上香去了,晚上才能回来。” 花椒又问裴泽的下落,门吏很是爽快地告诉她:“裴三爷前天带着海防队那些人去了千峰岛练阵,不清楚什么时候回来。” “听说梧桐镇出了命案,带来了几个人,官爷可知那几个人现在关在何处?”花椒又问。 “姑娘,别问了,我只知道那三个人被关在大牢里,吴知县不回来,是不会开堂审理的。”门吏会意,连连摆手道,“你们还是找个地方住下来,慢慢等消息吧!” “请问县尉大人住在哪里?”花椒又问。 门吏有些为难。 花椒立刻又取出一块银子递给他:“官爷放心,我就说是我自己打听到的,绝对不会连累官爷。”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门吏又掂了掂那块银子,呲牙咧嘴道,“聚贤楼的东家是他夫人,你们去聚贤楼就能找到他。” 花椒连声道谢。 坐上马车去了聚贤楼。 聚贤楼规模看上去跟茗香楼差不多,也是三层楼。 时值傍晚,里面人声鼎沸。 烟火气十足,很是热闹。 花椒要了雅间,点了四个菜,对冯氏和许由道:“先吃了饭再说吧,愁也没用。” 说是这样说,三人都没什么胃口。 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 结账的时候,花椒说明来意,掌柜的忙道:“三位稍等,小人这就去请东家过来。” 第180章 陆府 来的是县尉夫人宋氏。 二十多岁,明媚娇艳,未语先笑:“是程深让你们来找我家大人的吧?” “正是,叨扰之处,还望夫人海涵。”花椒忙掏出信笺给她看,宋氏展开信纸,看了一眼,施施然道,“这么大的案子,我家大人实在是不方便见你们,不过你们放心,衙门是青天衙门,该有的公正自然是有的,绝对不会徇私枉法,你们回去等消息便是。” “请问县尉大人现在何处?”冯氏见她一个女人竟然插手男人的事,顿觉不可思议,“我们能见见县尉大人吗?” “不能!”宋氏很是爽快地拒绝道,“实话跟你们说吧,这样的事情我见多了,不见还好,见了倒是显得不那么光明正大了,即便是看在程深的面子上,我家大人也绝对不会徇私,你们若是清白的,最终也会是清白的,天色不早了,你们不妨休息一晚再说。” “打扰了。”花椒会意,起身拉着冯氏就出了聚贤楼。 “唉,你说说这女人,怎么能这样呢!”冯氏嘀咕道,“她一个女人家,怎么还管男人的事呢!” “她说的也有些道理。”花椒皱眉道,“若是咱们大张旗鼓地跟县尉大人见了面,反而不妥,还是等等吧!” “对了,我听说老三在桐城有个结拜兄弟吗?”冯氏提醒道,“咱们不如去找找他,看他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我倒是也听说过,只是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我只知道他好像叫陆慕。”花椒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有这么一档子事,而且这陆慕还是老李头和老林头的少东家,想到这里,她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这么大的事,陆慕说不定已经知道了。 “东家,不如咱们打听一下陆府在何处,去拜访一下吧!”许由提议。 话音刚落,就见一辆马车在面前停了下来,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跳下马车到了三人面前,他看了看花椒,眼前一亮,忙抱拳道:“在下陆慕,不知嫂夫人已经到了桐城,请嫂夫人到府上一叙。” “多谢陆公子,打扰了。”花椒福身还礼。 “嫂夫人不必客气,我跟裴兄不分彼此。”陆慕掀开车帘,“快上车,咱们回府再叙。”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花椒拉着冯氏上了马车。 许由跟陆慕坐在外面的车辕上,陆慕回头对花椒道:“裴兄前日去了千峰岛,走的时候,说最多三四日,我约莫着明日差不多就回来了,茗香楼的事情我听说了,你们不要着急,等吴大人回来,我陪你们一起去衙门。” “给您添麻烦了。”花椒客套道,“我们刚刚去过衙门,他们说吴大人晚上才能回来。” “嫂夫人不必见外,你们的事就我的事。”陆慕笑道,“这事摆明了有人栽赃,我已经派人去梧桐镇打听被害人的底细去了,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 “陆公子真是细心。”花椒感慨道,“我一听出了事就知道往桐城这边跑,倒没想到这点。” “嗨,这些事情本来就应该是男人做的嘛!”陆慕笑笑,“嫂夫人厨艺了得,不但开了路菜馆,而且还把茗香楼经营得有声有色,在下很是佩服,就连裴兄说起嫂夫人,也是赞不绝口,我还从来没见他如此夸过一个女人呢!” 花椒顿觉脸热。 陆府在城东。 是个三进的院落,假山凉亭,曲径通幽,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刚进垂花门就有一个年轻妇人迎了出来,远远福身:“可是嫂夫人来了。” “正是。”陆慕转身跟花椒介绍,“这是拙荆,娘家姓周,单名一个滢字。” “弟妹。”花椒笑着还礼。 “嫂夫人请随我去花厅用茶。”周滢莞尔。 一行人在花厅坐定。 陆慕才说起茗香楼的案子:“我一听说此事,就派人去衙门那边打听,仵作已经验尸,说那老人的确是中毒而亡,至于什么毒,还不好说,但能让人在短时间送命的,肯定是剧毒,这分明是有人有意栽赃茗香楼,还是那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茗香楼倒了,谁最受益,谁的嫌疑就大,嫂夫人再好好想想,你们在镇上,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之前秦五爷的人为难过我,三爷替我出气的时候,去码头教训过秦五爷,但秦五爷好像对此事并没有放在心上,我们成亲的时候,他还曾去喝过喜酒,就是前几日还曾带人去茗香楼吃过酒。”花椒努力回忆,“我瞧着,他并非是要跟我们作对的意思。” “敢问嫂夫人,在梧桐镇,能跟茗香楼媲美的酒楼是有几家?”陆慕问道。 “尚品居。”花椒沉吟道,“据我所知,尚品居的东家是秦五爷的弟弟秦六爷。” “那就是了。”陆慕笃定道,“我猜,此事十有**是秦五爷所为,就算不是他亲手做的,也是他暗中指使人做的。” “可他如果这样做,岂不是太明显了?”花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富贵险中求,何况这样的事,未必是他亲自出面。”陆慕心里有了数,起身道,“我这就亲自去衙门看看吴大人回来没有,你们就在府上等着。” “好,有劳陆公子了。”花椒有些过意不去。 “嫂夫人太客气。”陆慕哈哈笑,背着手走了出去。 “嫂夫人不必见外。”周氏起身亲自给花椒倒茶,“吴大人为官清廉,定会还咱们一个公道的。” “但愿如此。”花椒摩挲着茶杯,望着碧汤中起起伏伏的茶叶,叹道,“也是我处事不周,才有如此祸事。” 那几日秦鸣频频出入茗香楼。 要是她警惕些,说不定能瞧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偏偏她那天不在,连毒是怎么到了佛跳墙里的,都不知道。 “嫂夫人不要自责,这事怎么能怪您呢!”周氏姿色绝美,笑起来两个小酒窝很是妩媚,“您放宽心,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不是咱做的,咱不心虚,再说了,但凡开菜馆都是图个和气生财,谁能往自家菜里下毒不是?” 第181章 公事公办 周氏很健谈。 许是因为裴泽跟陆慕交情颇深的缘故,很快把陆家大大小小的事跟花椒交了底。 陆府实际上是先帝爷在桐城的行宫。 四十年前,东楚跟大齐有过一次战争,为了筹集粮饷,先帝便下令把桐城行宫卖掉,陆家当时是城中大户,也是最有能力能买下行宫的人家,在官府的恩威施压下,花了一百万两买下了这座行宫,还给大军捐赠了数百车的粮食。 当年东楚战败后,先帝亲自写了牌匾送给陆家,封他为恩义侯。 恩义侯只是个头衔。 既不享朝廷俸禄,也不能世袭罔替。 但陆家从此也在桐城有了一席之地,名声一度如日中天。 传到陆慕这一代,陆慕不善经商,却喜游历,把城里的大小铺子交给府上老人打理,自己则常年不在家,听说他就是在西北的时候认识了裴泽,两人很是投缘,就成了拜把子兄弟,陆慕直到前年才渐渐安稳下来,静心打理祖上传下来的铺子,家境虽然不如以往,但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日子还能勉强过得去。 花椒只是笑。 要是陆府这样的人家,还说勉强能过下去。 那他们家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了。 别的不说,就说这行宫就值一百万两呢! 吴知县从豫城回来后,听说茗香楼出了命案,连夜开堂审理,听说花椒已经到了桐城,便派人把她传讯到了公堂,公堂之上,花椒才见了老李头老林头和唐掌柜三人,三人带着脚链,一身狼狈的样子,花椒瞬间掉了眼泪:“吴大人,他们三人跟我一样不知情,还望大人先放他们出来,他们是无辜的。” “花椒,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人是在你们店里出的事,在场的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不是你一句两句就能摆脱嫌疑的。”吴知县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不冷不热道,“仵作刚刚说,此人是中了鹤顶红而亡,而衙役们在你三楼放账本那间的抽屉里恰恰发现了一包鹤顶红,你怎么解释?” “什么?不可能!”花椒简直难以置信,惊呼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什么鹤顶红。” 鹤顶红是剧毒她知道。 但她只在传言中听说,并不曾见过。 想到这几天秦鸣频频在三楼出现,她心里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难道是他……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虽然她也不是一整天都呆在三楼,但她每次出来,都会上锁,外人是进不去的。 “花椒,事实就是事实,他们的确是从你抽屉里翻出来的鹤顶红。”吴知县肃容道,“所以从目前来看,你的嫌疑最大。” 虽然他也不愿意看到在花椒的账房中看到鹤顶红,但据说当时衙役们都在。 所以此事就说不清楚了。 “敢问吴大人,我的动机是什么?”花椒气极反笑,“我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菜馆里给客人下毒,我思维正常,人也没疯,我怎么会做出自毁招牌的事,更何况,今儿我压根就不在店里,我是怎么把鹤顶红下到客人的菜里的?” “据我所知,你的佛跳墙都是提前泡发好的,所以不一定非得当时在场。”吴知县正色道,“当然,这只是推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等本官调查清楚再说,所以,今晚只得委屈你在衙门呆一晚上了。” 他跟花椒关系特殊。 自然不能徇私枉法,该走的过场是一定要走的。 “大人,在下担保裴夫人是清白的,在下愿意替她留在衙门。”陆慕忙道,“还望吴大人通融。” “不必说了,就这样吧!”吴知县大手一挥,看了看老李头三人,蹙眉道,“眼下证据未齐,改日再审,都带下去吧!” “等等……”花椒忙走到三人面前,歉然道,“你们放心,咱们很快就没事了。” 他们都是裴泽最信任的人。 来茗香楼帮忙,也不是图赚钱,大部分愿意是为了还裴泽的人情,可她,却让人家进了大牢…… “东家莫慌,我们没事的。”唐掌柜波澜不惊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不怕。” 反正他不信东家抽屉里有鹤顶红。 肯定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 “就是,东家不必担心我们。”老李头和老林头也纷纷安慰花椒,“此事肯定是有人栽赃咱们,吴大人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不信了,这么明显的栽赃,衙门查不出来。 “那你们保重。”花椒红着眼圈道。 “吴大人,嫂夫人毕竟是女子,身子娇弱,她不能被关进大牢的。”陆慕继续求情,“恳求大人开恩,让在下带裴夫人回府,在下保证,嫂夫人随传随到,绝对不会耽误大人审案的。” “陆公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衙门不是你我开的,咱们就秉公办事吧!”吴知县冷声道,“花椒,请吧!” “陆公子放心,我没事的。”花椒忙道,“外面的事就烦请陆公子多多周旋了。” “陆某无能,嫂夫人见谅。”陆慕再怎么有本事,也不能在公堂上跟知县大人对着干,花椒很是理解他,福身道:“烦请陆公子转告一下我表姑他们,让他们不要担心。” “放心。”陆慕点头道,“我一定会尽快查清此事,还嫂夫人清白。” “我相信陆公子。”花椒莞尔。 花椒从来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进了县衙的大牢。 跟想象中的一样,硬邦邦的地上铺着稻草,床板上什么都没有。 四下里散发着阴暗的气息,看样子,这间女牢应该是好久没有人进来过的。 哪知,花椒还没站稳脚后跟,就见顾氏带着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不由分说地让人打开牢房,拽着她就往外走:“跟娘走,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夫人,这是我的事。”花椒推开她的手,不肯跟她走。 “花椒,你是成心往我心头上扎刀子吗?”顾氏满脸泪痕道,“我若不知道也就算了,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这里受苦?” “吴知县秉公办事,也在情理之中,怎么能算受苦呢?”花椒淡淡道,“夫人还是回去吧,免得大人责怪您妨碍公务。” 第182章 他回来了 又一阵脚步声传来。 吴媚很快到了跟前,冷笑道:“夫人也在啊,怎么?您想瞒着父亲把人接走吗?” 哼,这个女人看似楚楚可怜,实则有主意的很。 也就她父亲被她哄得团团转。 花椒趁机挣脱开顾氏的手,转身进了牢房。 今晚她哪里都不去。 “大小姐,这是我的事。”顾氏擦了擦眼泪,面无表情道,“如果你父亲问起,我自有话说。” 她知道吴媚一直不喜欢他们母子,甚至还骂吴谓是小贱种。 这些她都忍了。 但花椒的事,她不能不管,她已经错过一次了,绝对不能再错第二次。 “哼,你的事?我看你分明是想置我父亲于不仁不义之地!”吴媚不屑地看了看顾氏,又抱胸瞧着花椒,“花椒,你也有今天啊!” 听说裴泽跟她视若珍宝,她听了都反胃。 卖家跟买家之间还能有什么真情可言。 “我受人诬陷,落难至此,大小姐却如此幸灾乐祸,格局真是不高啊!”花椒不以为然道,“我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更不怕大小姐嘲讽。” “我一介女子,哪有什么格局?”吴媚笑,缓步走进牢房里,掏出手帕捂着鼻子道,“你是在等着你夫君来救你吧?巧得是,我昨天刚从千峰岛回来,亲眼看到你夫君跟别的女人领着孩子卿卿我我地外出吃饭,早就把你忘在九霄云外去了。” 说着,吴媚又压低声音道:“有些事就是这么凑巧,偏偏让我瞧到了,原本我想着,怎么把此事传到你耳朵里,却不想,你竟然送上门来了。” “就算是,哪又怎么样?”花椒淡淡道,“也许是故人之妇故人之子,碰见了,在一起吃个饭,也没啥的。” 她不信裴泽背着她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那啥啥。 尤其是不信吴媚说的话。 “我从来不知道裴泽的女人肚量这么大,如此说来,倒是我多事了。”吴媚唇角微翘,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道,“不要以为你跟他成了亲,你就能拴住他,他从来都不属于哪个女人的。” 待吴媚出去后,顾氏才上前道:“你不用听她胡说,她是故意激你的。” “我并不在意。”花椒相信裴泽,即便他真的跟别的女人孩子吃饭,那肯定不是吴媚说的那样,断章取义的事情骗不了她。 “那就好。”吴媚这么一闹,顾氏也不好再拉着花椒走,自己也跟着进了牢房,不容置疑道,“娘就在这里陪着你,你在这里呆多久,娘就陪你多久。” 花椒不愿意再跟她来回推让,只得由她。 吴知县听说顾氏去了牢房陪花椒,很是生气:“看来在她眼里,她那个女儿比我这个夫君还要重要,既然她愿意呆在那里就让她呆在那里好了,别想让我法外开恩放她女儿出来。” 就是他女儿犯了事,他也照抓不误。 裴泽回到桐城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他并不知道茗香楼的事,而是下船的时候见了陆慕派来的人才听说了此事的大概,得知他媳妇被关在了衙门大牢,也没去陆府,而是直接吩咐身边的人去陆府打听消息,自己则大踏步地去了衙门大牢。 看牢门的人认识裴泽。 却也不敢给他开门,瑟瑟道:“三爷莫恼,小人职责所在,实在是不敢徇私,还望三爷谅解,尊夫人虽在牢里,却无人为难她,三爷请放心,明日开堂再审就能见到她了。” “让开。”裴泽脸一沉,抬脚就把门踹开,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 看守牢门的衙役们不敢阻拦,心照不宣地让他进去。 很快有人飞奔着去报吴知县。 花椒和顾氏坐在铺了褥子的床板上昏昏欲睡,听见又有脚步声传来,顾氏以为是吴知县,忙起身走到门口看,待看清是裴泽,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我媳妇。”裴泽黑着脸走了进去,花椒也揉着眼往外看,待看清来人是裴泽,惊喜道:“三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跟我走!”裴泽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外走。 “不行啊,我还没有洗脱嫌疑。”花椒小声道,“等明天吴大人找到证据,我再出去也不迟。” “你当时不在场,他可以怀疑你,却不能抓你。”裴泽不由分说地把她拦腰抱起,边走边道,“这事你不用管了,一切有我。” “裴泽,你不要冲动,你这是劫狱啊!”顾氏在身后喊道。 “那您就让吴大人来抓我吧!”裴泽头也不回地抱着花椒走了出去。 顾氏:“……” 得知裴泽去衙门大牢把花椒带走了,吴知县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他就是仗着他给衙门组建了海防队,我不能拿他怎么样是不是?岂有此理,简直是太过分了。” “大人,那怎么办?”衙役大气不敢出。 “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一个裴泽吗?”吴知县恨恨道,“还能怎样,明日开堂再说吧,大半夜的,我还能去抓人不成?” 陆慕见裴泽一回来就把花椒救了出来,很是汗颜:“是我照顾不周,还望裴兄见谅。” “无妨,此事不怨你。”裴泽让花椒下去休息,开门见山地问陆慕,“有什么证据没有?” “我派去梧桐镇的人半个时辰前刚刚回来,都查清了,那一老一少都是乞丐,并非父子,五日前有乞丐见年轻的发了财,带着那老的大吃大喝了好几天,乞丐们只当那小乞丐发了财,羡慕之余也没在意,昨日听那小乞丐回去哭兮兮地说老乞丐在外面吃酒被毒死了,他们也很震惊,我本来想把那个小乞丐抓回来,哪知那个小乞丐却不见了踪迹,眼下生死不明。” “鹤顶红是怎么回事?” “那鹤顶红也是小乞丐分几次买的,每次的剂量不足以致命,几天积攒下来就能置人于死地。”陆慕道,“几家药铺可以证实最近到他们店里买鹤顶红的,都是一个小乞丐,有的说穿黑衣裳,有的说穿蓝衣裳,看样子,他还是很谨慎的。” “那鹤顶红是怎么进了花椒的抽屉里的?”裴泽又问。 第183章 静观其变 “这个并无目击者。”陆慕皱眉道,“那日两人只是在二楼吃饭,并没有去过三楼,更重要的是当时三楼也有客人在喝茶,他们都说,当日三楼并无异常,应该是之前放进去的。” “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断定此事是秦五爷做的。”裴泽蹙眉道,“他这是跟我撕破脸了。” “你放心,只要那个小乞丐一露面,我就会把他带到你面前来。”陆慕信誓旦旦道。 “秦五爷是有预谋的,不会让你找到那个小乞丐的。”裴泽摇头道,“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老乞丐身上做做文章了。” “怎么说?”陆慕饶有兴趣地问道。 “放出风去,就说他还没死,咱们找名医吊住他一口气。”裴泽道,“如此一来,秦五爷的人自然会露出马脚。” “三哥,最近秦鸣经常去三楼喝茶,我怀疑是秦鸣做的。”花椒梳洗了一番,换了衣裳,一身清爽地走进来,“昨天关茂大婚,我们天不亮就回了桐花村,我刚刚问过许由,他说昨天秦鸣比前几天早去了一个时辰喝茶,我就是纳闷,他是怎么知道昨天我不在茗香楼的?” 唐掌柜是练家子。 若说晚上秦鸣上的三楼偷偷放的鹤顶红,那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鹤顶红是当天放进去的。 “可能他知道关茂成亲,也想到嫂夫人会回村祝贺吧!”陆慕道。 “我说过了,此事有我,不用你担心了。”裴泽拍拍她的手,温声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我明早还要早起去衙门一趟,就不过去陪你了,你安心在这里歇着就行。” “嫂夫人千万不要太客气,就跟自己家一样。”陆慕笑道,“有什么需要尽管对周氏说,让她帮你准备。”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花椒看了看裴泽,还想说什么,但当着陆慕的面,最终什么都没说,顺从地回了周氏给她准备的客房,冯氏就在隔壁,也没睡意,听见门响,便披衣进了屋,小声问道:“怎么样了?” “三哥说这事他会处理,不让我操心了。”花椒依着被褥,心里放松了不少,“就看明天开堂过审了。” “可他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把你从牢里带了出来,不怕吴大人责怪吗?”冯氏担忧道,她觉得老三莽撞了,这是衙门,不是自己家,花椒叹道,“已经这样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裴泽便去了衙门去给吴知县请罪,顺便把他的安排告诉了吴知县,吴知县其实也大体明白了是谁做的,为难道:“只需几个药铺东家作个证,鹤顶红是在他们店里买的就行,那些可恶的乞丐,真是目无王法,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当众行凶,嫁祸到你们身上,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他不是怕秦五爷,而是怕秦五爷背后的亲家。 若是此事再闹到京城那边,那他这个知县也不用做了。 “大人,这么大的案子,到最后若是轻轻放下,只怕难以服众吧?”裴泽会意,直言道,“难道大人不想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吗?” “分明是那两个刁民,想讹几个银钱罢了,哪有什么幕后主使!”吴知县见裴泽不依不饶的架势,语重心长道,“裴泽啊,我知道此事你们茗香楼受了委屈,但俗话说的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咱不能做。” “吴大人真是官场老狐狸。”裴泽冷笑,起身道,“不管大人照不照做,反正我把老乞丐还活着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大人要是心虚,就立刻大张旗鼓地埋了那老乞丐,戳穿我的谎言,若是还想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就再等一日,说不定还能卖个人情!” 吴知县:“……” 他这是故意让他左右为难吧! 陆慕很快把几个药店的东家和跟老乞丐相熟的那几个乞丐一并了衙门。 对证之后,案子已经大体明了,吴知县当即宣布缉拿那个小乞丐,说他才是罪魁祸首,把唐掌柜老李头和老林头都放了出来,裴泽见吴知县虽然有意包庇秦五爷,但也没有拆穿老乞丐未死的传言,便让唐掌柜带着老林头和老李头以及冯氏许由先回了梧桐镇,只留下花椒在陆府再住两天。 花椒虽然也觉得这样结案草率了些,但裴泽都没说什么,她也只好默认了这个结果。 为此,吴知县还特意宴请了裴泽和陆慕在衙门吃饭,说之前抓了花椒,很是不妥,特意向裴泽赔罪,裴泽面无表情道:“吴大人这样说,真是折煞我们了,您是官,我们是民,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哪敢有异议!” “裴三爷,这里不是公堂,什么官不官的,你知道我这个知县当得真是憋屈。”酒过三巡,吴知县也打开了话匣子,叹道,“前怕狼后怕虎的,地头蛇惹不起,身后还有个巡抚大人,战战兢兢,指不定什么时候乌纱帽都到头了。” 东楚屡屡进犯大齐界海。 明里暗里地想挑起战端,这些日子苏贤一直在跟东楚那边交涉,眼下朝廷那边分了两派,主和派和主战派都吵翻了天,现在也没吵出个一二三来。 “官场如战场,我们懂!”陆慕不动声色道,“但大人也不能畏惧权势,让我们这些老百姓吃哑巴亏吧!” “你们放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别的不说,就凭我跟裴三爷这关系也定会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吴知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裴泽道,“你说得对,这个人情我得要,我不能让他们把我拿捏住不是?” “那我们就静观其变了。”裴泽会意。 “裴泽啊,历经此事后,咱们是真正一条船上的人了,以后……”吴知县长叹一声,“以后咱们翁婿可是要并肩作战了,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天,就绝对不会让别人欺压到你头上,秦五爷也不行。” “大人,在下并不是让您徇私,您只需要秉公执法就行。”裴泽淡淡道,“若是桐城的父母官也在别人的淫威下胆颤度日,那我们老百姓岂不是就更没有希望了?何况有巡抚大人在,要是真的有什么事,他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第184章 中计了 尚品居。 烛光摇曳。 “你们真的听说那个老乞丐没死?”秦五爷问派出去打听此事的眼线,不可思议道,“我倒是没听说中了鹤顶红却没死的人,会不会他们使诈?” “五爷,小的们也不相信,但衙门传出的消息,的确如此,听说是陆公子请了名医吊住了那老乞丐一口气,想要逼问出真相的,而且小的们也的确亲眼看见有大夫进了衙门。”为首的眼线道,“而且小的们还瞧见裴三爷跟陆公子也进了衙门,过了好久才出来,小的们不敢怠慢,才特意赶回来禀报。” “五哥,会不会是剂量不足……”秦六也觉得很是蹊跷,“不对啊,即便是剂量不足,那老乞丐也是活是活不成了,也就是说,他们只是想用药拖几天,让他咬出咱们……” “伯父,爹,裴三爷生性狡猾,会不会是个圈套。”秦鸣不相信中了鹤顶红的人还能活下来,他明明瞧着那老乞丐咽气了的,秦五爷摇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鸣儿,你去安排一下,让柳五带几个身手好的趁夜去一趟县衙,去探探虚实,要是那老乞丐真的活着,就趁机结果了他。” “伯父放心,我这就去安排。”秦鸣起身就走。 “五哥,若是鸣儿中了他们的圈套,那岂不是不打自招?”秦六摸着下巴道,“我总觉得此事是裴三爷在诈咱们呢!” “就算裴三爷诈咱们,吴知县也不会诈咱们……”秦五爷胸有成竹道,“放心,吴知县比谁都在乎他的乌纱帽。” 他亲家是淳亲王的管家。 淳亲王的舅舅容将军是他的奶兄弟。 哪一个吴知县也不敢得罪。 秦六觉得也是,这才放了心。 夜里,柳五带人悄无声息地来到衙门附近。 见衙门守卫并不森严。 守门的衙役昏昏欲睡,里面也是静悄悄地,前去踩点的小厮回来说,衙门里并无异样,守夜的大夫刚刚回屋休息,吴知县带人刚刚从老乞丐那屋退出来,有丫鬟还送了汤水进去。 柳五终于相信那老乞丐还活着。 大手一挥:“跟我来。” 四人身手的确不错,落地无声。 趁那小丫鬟从屋里走出来,迅速闪身而入。 屋里烛光摇摇欲坠。 依稀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柳五冲身后的小厮招招手,小厮会意,取了帕子就扑了过去,老乞丐睁开眼睛,声音嘶哑道:“是谁?” “是送你上路的人。”小厮恶狠狠地道。 “我,我什么都没说。”老乞丐虚弱道。 “死人的嘴最可靠。”柳五冷笑。 小厮随即扑了上去。 哪知,前一刻还虚弱不堪的老乞丐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眼疾手快地止住那小厮,柳五大惊:“不好,中计了。” 转身带头往外冲。 推开门,院子里已是烛光一片。 吴知县不紧不慢地上前,肃容道:“拿下。” 衙役们一拥而上。 把四人团团围住。 “还真是心虚了。”陆慕摘下假胡子假头发扔地上,冷笑道,“柳五,别说你不认识我,上次你在桐城纵马伤了我的人,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你们,你们故意设了圈套让我们往里钻……”柳五一脸愤慨,陆慕上前拍拍他的肩头:“这得问问你家主子,都是他做的好事。” 柳五倒是嘴巴硬。 但无奈猪队友招了,吴知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命人去梧桐镇拿人,秦六自知事情败露,只好揽下一切,把秦五爷摘了个干净,秦六被连夜带进了大牢。 秦五爷气得发疯,一连摔了好几个茶碗。 下面的人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备马,我去找巡抚大人。”秦五爷黑着脸吩咐道,他还从来没吃过这种哑巴亏呢! 花椒在陆府住了两日。 早就住够了。 她惦记着梧桐镇的生意,如今案子有了结果,她就催着裴泽早起赶回去,她认床,陆家客房虽然精致奢华,却不是她的家,裴泽只得依她,他一夜没有合眼,天不亮就喊着陆慕跟他一起去骡马市挑了两匹马,还去车行买了马车,这段时间他出行用的马都是租来的,他早就想给家里添辆马车,这样以后出行就方便了。 花椒坐在自家马车上,喜出望外。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买辆马车用呢! 裴泽亲自驾着马车,带着她在桐城转了一圈,花椒就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偎依在裴泽身边,东看看西看看,很是新奇,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场景一一如画卷般呈现在她面前,大都市就是繁华,梧桐镇虽然也热闹,但终究是靠着码头的那条主街热闹,其他地方都是村庄和田地。 可桐城不一样,桐城分了四个坊。 每个坊都很繁华,路上的人熙熙攘攘的,全然一派锦绣盛世的景象。 “不想回去了?”裴泽见她饶有兴趣地走马观花,温声道,“看上什么就说,反正咱们有马车,方便得很。” “这辆马车是给我用的吗?”花椒不去想茗香楼的事,头歪在他胳膊上问道,裴泽笑:“当然是给你用的,我出门骑马,以后天气越来越冷,你回桐花村什么的,也方便。” “那你在丝绸铺面前停一下,我去买点布料,把马车里面装饰一下。”花椒心情大好道,“我不愿意规规矩矩地坐在里面,我觉得还是做个软塌放个被子,天冷的时候裹着被子在里面最爽了。” 她看见有的马车上还放着火盆什么的,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如今的她,也是有马车的人了。 “你倒是会享受!”裴泽笑笑,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他面前,手把手地教她,“我教你怎么驾马车,你这么聪慧的人,肯定是一学就会。” “那当然。”花椒大言不惭地拿起缰绳跟着裴泽学,很快,她就觉得她打脸了,她压根就拽不动那缰绳,那马根本就不听她的,裴泽一松手,马车就开始横冲直撞起来,吓得她脸色苍白地大喊:“三哥,快帮忙啊!” 天哪,这马也太烈了。 街上这么多人,万一再撞着人家咋办! 裴泽哈哈笑:“没事没事,我在呢!” 路人纷纷驻足看。 这两人在闹市里打情骂俏? 聚贤楼临窗座位上,乐平郡主撅嘴道:“表姐,你快看,还真是冤家路窄,在这里咱们也能碰见他们。” 第185章 秘密 李潇潇撩起帷帽一角,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辆马车。 以及马车上笑容满面的男人和女人,男人依然是她熟悉的年轻俊朗的脸,让她怦然心动的脸……至于那个面生的女人,容貌尚可,身材纤细,是那种小家碧玉型的女人,笑起来还带着一丝娇羞,他看她的眼神,也全是宠溺,这种眼神,他之前也给过她,可如今……瞧着说说笑笑的夫妻俩,她觉得她的心都碎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忘了她……他怎么可以娶别的女人为妻,跟别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卿卿我我,他怎么可以这样…… “表姐,你不要伤心了,将军一向决绝,他是不会想起咱们的。”乐平县主叹道,“他现在满眼都是那个女人,明明是他家里给他买来的媳妇,但他还是送了厚厚的聘礼,风风光光地跟她圆了房,可见将军是中意她的,并非李六福所说的那样。” 哼,她就知道李六福跟裴泽是一个鼻孔喘气。 说什么,长夜漫漫,将军也需要陪伴,好像将军是无奈才娶了那个女人一样,但现在看来,分明是喜欢得很! 男人的话,是真的不能信。 “是的,他对女人一向都不吝啬的。”李潇潇目不转睛地盯着裴泽看,幽幽道,“就像当初他把所有的身家都给了我一样。” 她虽然是镇国公府的嫡女。 但母亲却没有给她留下多少嫁妆,别人只当她风光无两,只有他知道,她其实没有多少产业的,所以,他才把所有的身家都给了她。 殊不知,她最想要的,是他这个人。 而不是他的银子。 偏偏,他就这么绝然地拒绝了她…… 此时此刻,她最羡慕的人,就是那个坐在他身边的女子,那才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表姐,那咱们还去梧桐镇吗?”乐平县主问道。 她想去,她还没有玩够。 虽然她在李潇潇面前,不敢对裴泽无礼。 但她还是想去裴泽的家乡玩玩,爱屋及乌嘛! “都见到了,就不去了。”李潇潇依依不舍地看着马车远去,又重新在座位上坐好,“我受兄长之托来找吴知县,办完事我就回去了,还有你,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赶紧回去吧,要是迟了,小心长公主派人来抓你。” “我不回去,我要陪陪表姐。”乐平县主嘻嘻笑。 “你呀,放眼京城,谁家贵女像你一样!”李潇潇嗔怪道,“小心嫁不出去!” “我才十六岁,不着急的嘛!”乐平县主吐吐舌头。 花椒来的时候带了银两,又好不容易来到桐城,看见中意的就让裴泽停车去买,一路上杂七杂八地买了好多,直到快出城的时候才心满意足地坐到车厢里整理她买的布料以及各种小玩意,有钱的感觉真是好,起码想买什么,就能买,买了这么多,才花了不到三两银子。 两人转了一圈,就到了晌午。 途中路过一家面馆,两人下车各吃了一碗臊子面,肥瘦相宜的肉末,碧绿的葱花,劲道的面条,再外加一把晒干的小芫荽,两人吃得很是尽兴,尤其是裴泽,吃完自己的,又帮花椒解决掉了剩下的半碗还不够,索性又要了一碗,还跟掌柜的攀谈问他是不是从西北那边过来的。 掌柜四十多岁,修长挺拔,看上去很是精明能干,听裴泽这样说,觉得遇到了知音,兴奋道:“正是如此,客官怎么知道的?” “因为只有西北一带,才会用干的小芫荽。”裴泽指指碗里飘着的芫荽末。 掌柜的哈哈笑:“客官真是好眼力,在下早些年在西北做生意,最近两年才回家乡侍奉双亲的。” 吃饱喝足,两人才慢悠悠地回了梧桐镇。 王氏见了两人,泣不成声道:“你们也不知道早点回来,这两天差点没把娘吓死,这饭馆咱们还是不开吧,回家种地也比这个强。” “娘,这不是没事了嘛!”花椒安慰道。 “什么没事了?你说的倒轻巧!”王氏一看花椒,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你非要开什么饭馆,如今出了事,还得让我们跟着提心吊胆的,你也不想想,你现在已经成亲了,赶紧怀个孩子才是正经,老三赚的钱还不够你花的吗?” “好了,娘,不要说了。”裴泽蹙眉道,“开饭馆是我的主意,您说花椒干嘛?这是我们的事,您不用管了。” 花椒再没吱声,转身回了屋。 她知道她吵不过王氏的。 “什么叫你们的事?”王氏拉着裴泽的胳膊,不依不饶道,“老三,我说了多少次了,成亲后先要个孩子,花椒岁数小,你还没数吗?” 说着,又压低声音道,“不要什么都依着她,你个大男人怎么被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呢,你是当家的,你说了算,只要你想要孩子,她就得给咱怀孩子,娶媳妇不是摆设。”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裴泽一脸不耐烦。 夜里,两人又聊起鹤顶红的事。 花椒便把事发前后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裴泽,还特意提了提吴媚说的话,其实她憋在心里好几天了,一直没有机会问他,裴泽淡淡道:“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的妻儿,恰逢在千峰岛相遇,我就陪他们吃了顿饭。” “你那个朋友呢?”花椒问道。 “不在了。”裴泽神色黯然道,“我以为他会好好的,却不想……他,他就是前段时间在西北谋逆的那个尚将军,他不是谋逆,他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李潇潇救出了尚武。 但尚武还是没能摆脱他的命数,他还是去了。 他终究还是没能见他一面。 “三哥,我觉得这些事情,你完全可以告诉我的。”花椒动容道,“我并非小气之人,但也不是听说这些事情后会完全无动于衷的人,我只希望咱们能坦诚相待,甚至,我还可以跟你一起去看望他们母子。” 她知道尚武是五虎将之一。 也理解裴泽跟他的友情,裴泽这么做,她也是支持的。 “等以后有机会,我就带你去看他们。”裴泽摩挲着她的乌发,沉吟道,“逝去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却又要担起一份责任来,椒椒,谢谢你,我幸好还有你,等风声过了,我想把他们接到梧桐镇上来,让他的儿子在集贤书院读书,关于他们的来历,你务必守口如瓶。” “你放心,我定会保守这个秘密的。”花椒握住他的手道。 第186章 和气生财 让花椒没有想到的是,茗香楼在历经此事后,不但没有门可罗雀,反而人气大增。 整个梧桐镇的人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知道了佛跳墙这道菜。 好多有钱的富户竟然还带着亲朋好友来品尝这道死了都要吃的美味佳肴。 老李头和老林头许由三人守着四个锅灶,每天都要做十几锅佛跳墙,整个街道上的香味经久不散。 用唐掌柜的话来说,一道菜,香了一条街。 花椒反复试验的开水白菜也在她回梧桐镇的第二天就上了菜单。 还特意让唐掌柜把这道开水白菜跟佛跳墙放在了一个菜系里,许由还卖力地推荐给回头客们尝尝,有捧场的对这个菜名表示怀疑,以为是道素菜,得知是用鸡汤做成的,纷纷表示愿意尝尝。 毕竟能做出佛跳墙的酒楼,就算是素菜怕是也差不到哪里去。 花椒让裴春山把养在虎啸岗的鸡抓了几只连同各种菌子一起煮成了高汤,提前熬在锅里,然后用纱布过滤掉菌子和杂质,再用瘦肉末吊第二遍汤,吊完再过滤,如此三番吊出的汤汁清澈浓香,倒入焯好水的白菜心上,再点缀几颗枸杞,色泽诱人,鲜香扑鼻,引来好几桌回头客专门晚上来品尝这道开水白菜。 只要熬制好高汤,开水白菜上桌很快,几乎是随点随上。 关茂成亲那天,花椒看上的那个老关头也收拾收拾包袱来到了茗香楼,说他想通了,愿意来茗香楼做事,花椒很是高兴,当即把他安排在灶房那边,还特意给他设了个面案,让他专注面食之类的主食。 老关头许是觉得自己有缺陷,只顾埋头干活,很少开口讲话。 花椒在茗香楼忙了一整天开水白菜,傍晚的时候,抽空去了趟七里香路菜馆,汪荣不在,关茂跟小余氏在烤牛肉干,冯氏跟薛氏在忙着切萝卜头,见花椒进来,冯氏忙得满头大汗,笑道:“我们还以为你得休息几天才去店里,哪知你竟然还推出新菜,我可是听说了,今天茗香楼客满到爆了。” 关茂一天往茗香楼跑两三次找许由说话。 说是客人都排队。 “都没事了,那还能休息!”花椒捡了一根萝卜头吃,问她,“最近订单多吗?” “挺多的,童先生又给介绍了两个马帮,他们都订了两三个月的路菜。”冯氏擦擦汗,揉揉肩,“而且日期都挺急的,我算了算,得忙到十一月底,急缺人手,所以关茂就把他家新娘子喊过来了。” 小余氏脸色红润,见人就笑。 看样子,小两口感情不错。 “要是再缺人,就再找几个人来帮忙。”花椒道,“切个萝卜头什么的,你们也能轻松些。” “还是算了吧!”冯氏笑道,“我之前问过你婆婆,说让莺子没事做就来这边帮忙,你婆婆嫌女儿家弄得灰头土脸的不好看,看来你家小姑是真的想当秀才娘子呢!” 花椒只是笑。 冯氏做事风风火火,也能独当一面,花椒比较放心:“既然有订单,今年就按照这个菜单做就行,等过段时间,我再新拟几个路菜,让他们也好有选择的余地。” “这些都是你的事,你说咋样做,咱们就咋样做。”冯氏爽快道,“这边你不用担心,有事我过去找你就行,我已经跟童先生说了,让马帮那些人找你去结账,约莫着明后天他们就过来了。” “行,那我就在茗香楼等他们。”花椒欣然应道,一出门,就见程深在茗香楼门前下了马,花椒快走几步,上前打招呼:“程公子来了。” “花椒,我正要找你呢!”程深咧嘴笑道,“你现在有空吗?我跟你说个事。” “咱们去三楼吧!”花椒邀请道,“我请你喝明前龙井。” “那我得好好尝尝。”程深撩袍跟着进了茗香楼。 两人上了三楼。 花椒亲自给程深泡了茶:“禹州明前龙井,可遇不可求。” “我知道你是为了感谢我,受之有愧啊!”程深喝了一口,赞道,“这茶不错,你没被别人骗。” “说什么呢,这是陆府给的,当然不会差。”花椒瞪了他一眼,给自己倒了一杯,“你不用内疚,县尉大人有难处,我知道,但仵作做的公允,这也是县尉大人的功劳。” “你偏偏遇见了他娘子。”程深轻咳道,“好在事情终于解决了。” 他兄弟怕老婆的毛病,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秦五爷不会袖手旁观的,我猜他们绝对会把罪责推到那两个乞丐什么的,能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我就很满足了。”花椒坦然道,“毕竟,想借此扳倒秦五爷,那是不可能的。” 秦五爷根大树深的。 连吴知县也忌惮几分,何况是她。 “我正是来跟你说这事的。”程深见花椒神色淡定,笑道,“秦五爷去苏大人那边喊冤,苏大人给我来了一封信,让我劝劝你,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要节外生枝,总之,他会尽力调解你跟秦五爷之间的矛盾,让他不再为难你。” “怎么?连巡抚大人都不敢动他吗?”花椒冷声道,“明明我是受害者,怎么到头来反而都来劝我呢?难道他做了昧良心的事,我还要纵容他吗?” “你看你,苏大人的意思他会为你主持公道,但也让你退一步,大家都在一个镇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事情总得留些余地才是。”程深抿了一口茶,敲了敲桌子,“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有些事情,不要太计较了,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和气生财嘛!” “你倒是会说。”花椒白了他一眼,“你哪头的?” “嘿嘿,我是商会的嘛!”程深笑着给她倒茶,“不瞒你说,王掌柜和逍遥楼掌柜都很关心你的这件事情,他们对秦五爷也是又怕又恨的,你倒霉了,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咱们商会是站在你这边的。” “谢了。”花椒扶额道,“我知道这种案子,多半会找个替罪羊,一了百了,又没有苦主告状,秦五爷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虽说秦六给他顶了罪。 但照现在的形势看,秦五爷很快就把他捞出来了。 “谁说不是呢!”程深蹙眉道,“那些乞丐也是可怜,风餐露宿也就罢了,临了,还被人利用枉送了性命。” “有什么办法能帮到他们吗?”上次为了对付吴媚,她曾见过那些乞丐,有时候十几个,有时候二十多,晚上大多聚集在城隍庙里歇息,程深叹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就是缺人也安排不了那么多,何况他们当中有好多都是老弱病残的,没法帮。” “程公子,梧桐镇有没有要卖的地?”花椒问道。 第187章 想买地了 “怎么?你想买地来帮助他们?”程深有些惊讶。 咳咳,看来她这段时间的确在镇上赚了钱了。 要不然,口气也不会这么大。 “一半是为了帮助他们,一半是为了我自己。”其实买地这个念头,在花椒心里酿酝好久了,作为目睹前世房子疯长的见证者,她对土地有种特殊的感情,之前手里没钱她不敢想,现在她手里有些积蓄,茗香楼和路菜馆运作还可以,完全可以腾出手来去搞副业。 “梧桐镇就这么大,也没有多少卖田的。”程深沉吟道,“何况十亩八亩的也解不了燃眉之急。” 花椒点头:“的确,你帮我物色类似庄子那样的,即便不在梧桐镇也可以,大概能安置二三十个人即可,你知道我开饭馆用的食材多,长远打算,还是自己种合算嘛!” “行,这事就交给我了,我帮你打听打听。”程深拍拍胸脯道,“事成之后,请我吃顿饭即可。” 花椒笑:“不用事成之后,明天我就请你,还有王掌柜,逍遥楼掌柜吃饭,你们明天中午来我店里吃饭,顺便尝尝我们的佛跳墙和开水白菜。” “行,就这么定了。”程深腾地起身,笑道,“我早就听说这两天你的佛跳墙异常火爆,正好尝尝,反正我是肯定会来的。” “欢迎!”花椒莞尔。 晚上客人比中午还要多,一楼二楼都坐满了,许由忙得满头大汗,花椒送走程深,也去了灶房那边帮忙,大家都是冲着佛跳墙和开水白菜来的,连唐掌柜和老关头都上阵端菜,花椒也跟着忙了一气,正站在门口歇息,就见柳氏心急如焚地走过来:“弟妹,我听说我弟被衙门抓了,我求求你,你放了他吧!” “大嫂,衙门抓了你弟,跟我有关系吗?”花椒不可思议道,“又不是我让抓的人?” “我知道此事跟你没关系,但终究是牵扯到了茗香楼的事,你也知道,我弟他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对你又没有恶意的。”柳氏拉着花椒到了边上,低声道,“吴知县终究是你继父,你去求个情,他保准放人的,咱们是一家人,你不能不管的。” “大嫂,我店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见你们谁帮我出主意,想办法,甚至连问都没有问的,如今自家兄弟出了事,你倒是想起我,跟我说什么一家人。”花椒淡淡道,“再就是柳五被抓,是因为秦五爷,不是因为我,我是受害者,我怎么能去给秦五爷的人求情?” 除非她疯了。 “弟妹,不是我们不帮你,而是我们帮不上。”柳氏抽泣道,“娘都急疯了,找我们商量,我们之所以没去衙门看你,是觉得衙门终究有你亲娘在,你受不了委屈,跟我弟柳五不一样,我们柳家就他这么一个人独苗……” “大嫂,你想多了,柳五的事,没你想得那么严重。”花椒哭笑不得,“他又没杀人,不会死的。” 况且,秦五爷能告到苏贤那里去。 一个柳五他当然还是能保住的。 “你们在说什么?”裴泽一步跨了进来,手搭在花椒腰间。 “老三,你可算回来了。”柳氏擦擦眼泪,又把柳五的事说给裴泽听,裴泽不冷不热道,“大嫂,这事你应该去求秦五爷,而不是我们,我们要是去求情,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柳氏脸一沉:“你们的意思,这个忙不帮了呗!” 裴泽没搭理她,拥着花椒往三楼走:“甭理她,柳五夜袭衙门还有理了。” 柳氏转身就走。 气鼓鼓道:“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有几个钱嘛!” 三楼有客人。 在小声谈事情。 两人进了花椒的办公室,裴泽坐在她的椅子上,环视了一圈,打趣道:“挺舒服的嘛!” “但还是被人钻了空子。”花椒指指抽屉,裴泽会意,笑道:“你那个锁子我也能打开,他们有备而来,你就不要多想了。” “三哥,刚刚程深来找我了,他说苏大人不让咱们节外生枝。”花椒想也不想地把此事告诉了裴泽,“他的意思是,这事就这么了了。” “哼,官官相护何时了!”裴泽起身,长臂一伸把她揽进怀里,“让你受委屈了。” “那这事就这么算了吧!”花椒黯然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什么算了?这事不能算!”裴泽眸底闪过一丝凌厉,再看花椒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如常,展颜道,“苏贤是巡抚,管得了朝臣,管不了咱们,他的话,就根本就不用听,这事我来处理,你就不要管了,另外,我会让唐掌柜再找几个护院过来,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三哥,我不想因为此事再让你去找秦五爷的麻烦,还是算了吧!”花椒埋首在他怀里,幽幽道,“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想跟谁过不去,也不想跟谁斗智斗勇。” “我知道我知道。”裴泽伸手抚摸她的后背,安慰道,“你只管用心做生意,外面的事就交给我,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原本花椒还没觉得什么,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鼻子一酸,眼里瞬间有了泪,在他面前,她根本就没那么坚强……裴泽见她伤心,好言安慰:“出了这样的事,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你。” 花椒眼泪更凶。 裴泽连连吻她:“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连陆慕都说,我找的这个媳妇眼睛最好看,跟星星一样亮,你不要把我的星星哭坏了。” “讨厌!”花椒破涕为笑。 “东家,有客人点了道老虎菜,灶房那边问怎么做……”许由冒冒失失地闯进来,见两人相拥在一起,顿时闹了个大花脸,着急忙慌地往外跑,花椒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泪:“我去看看。” “不用,你歇着,我去。”裴泽扶她坐下,从容道,“不就是道老虎菜嘛,我会做。” 第188章 老虎菜 青红椒和大葱切丝,香菜切段。 再放香油陈醋芝麻盐调味搅拌均匀即可。 裴泽很少下厨,但做这道老虎菜却很熟练,花椒站在他身边看得津津有味,问道:“三哥,你以前做过这道老虎菜吧?” 老李头和老林头低头干活。 头也不抬。 “是的,以前做过,也特别喜欢吃。”裴泽熟练地把老虎菜拌好,放在盘子里,问许由,“是哪桌客人点的?” “是二楼北排靠墙角那桌点的。”许由忙去接菜,裴泽点点头,把手里的菜交给了他,扭头对花椒道,“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在这里照看一下就行。” “好,我回去洗漱一下,一会儿再来。”花椒回了新宅。 目送花椒离去,裴泽转身问老李头:“他还点了什么菜?” 老李头神色复杂道:“就点了一道老虎菜。” “再上个佛跳墙和开水白菜,来盘卤肉。”裴泽信步去了二楼,推开许由所说的那个雅间,撩袍坐下,对来人道,“将军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来看你。”李全德展颜一笑,反客为主地起身给裴泽倒了茶,“在京城的时候我就听说了,你的日子如今可以惬意的很,我对你真是羡慕得很哪!” “将军见笑了,我如今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着赚钱养家哪!”裴泽抿了口茶,目光在他面前的老虎菜上落了落,笑道,“这么多年,你的爱好可是一点没变哪!” 李全德爱吃老虎菜。 几乎是每隔两天都得吃一次,在西北的时候,他的随身厨子成天在为怎么能买到番椒而忧心,对他的这个爱好,他们这些人没少打趣他。 “还是你了解我。”李全德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那盘老虎菜,边吃边道,“你的手艺也精进了许多,做的味道跟之前不一样了,也更好吃了。” “店里料多,不像在外面。”裴泽应道。 正说着,老李头端着佛跳墙和开水白菜卤肉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李大将军安好。” “六福子,你可吃胖了哈。”李全德哈哈笑。 老李头笑笑,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看样子,你们的口味都变了,只有我还热衷这道老虎菜。”李全德感慨道,“全胜,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来求你了,东楚那边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棘手啊!” 裴泽沉默不语。 见他不说话,李全德叹道:“朝廷派到东楚的使臣有去无回,东楚那边也没做任何解释,皇上大怒,决意跟东楚兵戎相见,苏贤一介文臣,上不了马,带不了兵,皇上便派了我来,大齐又要硝烟再起了。” 说着,李全德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裴泽:“皇上给你的,我没看。” 裴泽忙起身接过信,当着李全德的面打开,认真看了一遍,又收起来放回怀里,如实道:“皇上封我为镇南侯,让我助你一臂之力,是你的意思吧?你应该知道,功名利禄对我而言,犹如过往云烟,我并不看重,你这么做,分明是在为难我。” “全胜,我知道咱们之间有些误会,但你相信,无论是蒋宏文还是尚武,我都是赤诚相待,绝无二心,他们的死,真的是意外,这一点,你不必怀疑我,你看,朝廷至今并没有追责尚武的家人,说到底,皇上也是念旧情的。”李全德三十多岁,但看上去却很像四十岁,他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信誓旦旦道,“如今咱们五虎将除了皇上,就剩下你我,你不帮我,谁帮我?淳亲王和容将军他们跟我一向不和,你是知道的,我宁愿求皇上重新启用你,也不愿意跟他们为伍的。” “全德将军,保家卫国我义不容辞,但功名利禄我是不要的。”裴泽淡淡道,“此生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踏踏实实地在这镇子上当个渔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婆孩子热炕头是我毕生所愿,若皇上还念昔日旧情,就不要再给我加官进爵。” “全胜,我保证这次战事结束后,绝不会再来打扰你的日子。”李全德见他再无昔日热血风采,无奈道,“皇上一直念着你,说有愧于你,你若不领这个情,皇上会愧疚的,这样吧,我会写信告诉皇上,等咱们凯旋归来再论功行赏就是。” 裴泽点点头:“你带了多少水军过来?” “号称三万,实际上来了只有一万人。”李全德吃了一口开水白菜,连连点头,“他们当中有好多精于海战,但还是需要就地训练些日子,才能上战场,另外,咱们还可以就近补充兵源。” “海上常年刮东南风,利敌不利我,要等西北风来时才能出战。”裴泽沉吟道,“这样吧,你先练兵,等风信来了再出战就是。” “好,那咱们就这样定了。”李全德心情大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有一件事,你得帮忙,桐城沿海三州离海太近,一旦发生战事,民不聊生,怕是得内迁二十里才行。” 来的时候,皇上一再嘱咐,一定要保护好老百姓的安全。 “沿海三州无需内迁,将军只需率军驻扎在仙灵岛和千峰岛,把两个岛上的人迁到岸上来即可,这样,也能省下一大笔安置银子。”裴泽皱眉道,“仙灵岛和千峰岛据此三十海里,只要守住仙灵岛和千峰岛,沿海三州便无恙,反之,如果这两个岛子如果守不住,沿海三州就是内迁五十里也照样不能幸免,再就是,我建议码头那边暂由衙门接手为好,以防被东楚那边趁虚而入。” “大将军就是大将军,一番话不仅让朝廷省了一大笔银子,还能让沿海三州的百姓继续安居乐业,还帮大军解决了扎营的地。”李全德笑笑,又起身给他倒酒,“我今晚就写奏折报给皇上,至于码头那边的事,明天我就让吴知县接手码头,但凡在梧桐镇停靠的船,一律严加检查,绝对不能让任何身份可疑的人混进来。” 两人寒暄到了深夜,才各自离去。 裴泽回屋的时候,花椒早就睡着了,小姑娘睡颜宁静,呼吸清浅香甜,而他却是一夜无眠。 第189章 他的安排 裴莺被王氏拘在家里,连茗香楼也不能去。 恨透了花椒。 她觉得是花椒故意跟她作对,不让她去茗香楼的,害得她好几天都没有见到秦鸣,也不知道他这几天怎么样了。 王氏不知女儿的心思,很是坚定地站在了花椒这边:“你三嫂也是为了你好,眼下你是正值待嫁,的确不能去那边抛头露面,这几天发生的事你也是知道的,你看看,咱们家担了多少风险。” “娘,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我成天憋在家里,我会憋出病来的。”裴莺晃着王氏的胳膊道,“我不嫁人了行不行,您就让我出去透透气吧,起码让我去逍遥楼听个书也行啊!” 她在新宅这边不是绣花就是帮王氏做饭。 一出门王氏就不答应,跟软禁了一样。 “听什么书,逍遥茶馆里那么多男人,你一个小姑娘不能单独一个人去。”王氏一口拒绝,裴莺气得一跺脚回了屋里,砰地关了门。 裴泽和花椒在屋里听见母女俩在院子里斗嘴,花椒突然想到那天她看见裴莺给秦鸣喂马的事,便把此事告诉了裴泽,裴泽定定地看着花椒:“你怎么不早说?” “我当时急糊涂了,没想起来嘛!”花椒嗔怪道,“你自己的妹妹,你自己都不关心,还埋怨我不早点告诉你。” “我在想,那天应该就是秦鸣把鹤顶红放进你那屋的。”裴泽脸一沉,抬脚往外走,“我这就去问问莺子。” 面对裴泽的质问,裴莺涨红了脸:“三哥,你听谁说的混账话,我没有……” “你敢发誓你没有吗?”裴泽厉声道,“你一个小姑娘家,敢跟陌生男人眉来眼去的,你不嫌丢人吗?” “怎么了这是?”王氏闻讯赶来问。 “你说,关茂成亲那天,你是不是提前告诉了秦鸣,说你们要回村里?”裴泽不理会王氏,黑着脸道,“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这句话,他才有恃无恐地把鹤顶红放进了你三嫂的抽屉里,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害了全家的?” “什么我害了全家?”裴莺一下子红了眼圈,“又不是我让他去下毒的,你少在这里说我……” 她是跟秦鸣说她们一家要回桐花村的。 但这不代表秦鸣会利用那天花椒不在就去下毒,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心虚了是不是?”裴泽追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把你们不在家的事情说给秦鸣?” “我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裴莺恼羞成怒,跺脚道,“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 “哎呀,你们有话好好说。”王氏还没听清兄妹俩在吵什么,裴泽见裴莺反应激烈,心里也随之明白了几分,冷声道,“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吭一声,你还真沉得住气。” 裴莺只是哭。 裴泽抬脚就出了门,回桐花村找到裴春山商量裴莺的亲事,裴春山一个人在地里劳作,累得满头大汗,擦了把汗道:“我早说了,咱们是庄稼人,莺子就找个庄稼人就是,你娘非得由着她去找个读书人,这不是让人家笑话嘛!” “莺子的事,还是爹您做主的好!”裴泽道,“再在镇上住下去,她的心就野了,我的意思,年前就尽快让她出嫁,省得夜长梦多。” “行。”裴春山点点头,“今儿你回镇上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跟你一起回去,把他们都叫回来,都分家了,一个劲地在你那里住也不是办法。” 裴泽点点头,又道:“爹,还有一事,我得请您帮忙。” “你尽管说。”裴春山放下锄头,坐在地上,洗耳恭听,裴泽自从回来,鲜少跟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话,他愿意听他这个儿子说话。 “我有个交情很好的兄弟,他前段时间过世了,留下孤儿寡母,日子过得很是艰辛。”裴泽也跟着坐下来,“她现在在千峰岛,直接去镇子上有些不妥,我想先把他们安顿在村里住一阵子再说,我会给她们找处房子住,您过去时常照看一下就行。” 主要是现在李全德在镇子上。 她们母子只要一到梧桐镇,李全德很快就会知道的。 朝廷虽说并不追责尚武的家人,但他却不能不防。 “你放心,这事好办!”裴春山一口答应下来,“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只要是在桐花村,我肯定会照应好他们的。” “谢谢爹。”裴泽展颜道,“那这两天爹帮她们物色个房子,我明后天过去接人。” “行!”裴春山爽快道,“等后晌我就问问黄金树,他有处房子闲着,收拾收拾就能住。” 裴泽一听有现成的房子,当即改了主意:“那我还是跟您一起去看看吧!” 父子俩做了一上午的农活,中午去裴春花家吃了饭,就去了黄金树家看房子,黄金树一听父子俩来租房子,当即表示不要钱:“不要提钱,我那房子有人住着还有点人气,要不然过几年肯定得塌了。” “行,那租金的事以后再说吧!”裴春山也不跟他推辞。 都是一个村的。 即便是不给租金,欠下的人情,也是需要还的。 茗香楼这边,花椒如约请了程深王掌柜笑面虎三人他们吃饭,特意上了佛跳墙和开水白菜以及店里的拿手菜,三人吃得很是尽兴,笑面虎陈玄笑着对程深道:“说起来,我跟花老板认识最早,她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可怜兮兮地拿了栗子卖给我,当时我还跟她压价来着,还想包圆了她的栗子,哪知花老板精明地很,只跟我谈现银,不谈其他,我要是早知道花老板这么厉害,说什么也不敢得罪她啊!” “陈老板说笑了,当初幸好是你收了我的栗子,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镇子上开饭馆呢!”花椒望着三人,真诚道,“谢谢你们对我的好,以后希望咱们能和睦相处,一起发大财。” “哈哈,瞧瞧,她嘴可真是甜。”程深哈哈笑,“来,冲你这句话,咱们干了。” “花老板的确聪慧无双。”王掌柜也举杯道,“只要咱们联合起来,没人敢欺负咱们。” 四人纷纷一饮而尽。 “喝不了抿一口就行。”程深提醒道。 花椒笑:“没事,我就喝一杯。”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笑面虎神秘兮兮地看着三人,压低声音道,“听说,咱们这边要打仗了……” 花椒心里一沉。 第190章 她男人的白月光 “巡抚大人来就是为了这事?”王掌柜夹了一根白菜叶放在自己的碗里,边吃边道,“前些日子不是说朝廷那边打算讲和的嘛!” 他也是听食客们闲聊了几句。 也没在意听,反正镇上是风平浪静的,并没有什么动静。 嗯,这白菜叶真的好吃,鲜美多汁,唇齿留香。 “是的,听说是讲和不成,才决定要打仗的。”笑面虎肃容道,“镇上的大户人家有的已经开始收拾细软往京城那边避难去了,你想啊,咱们梧桐镇就在海边,这要是打起来,首当其冲遭殃的,还不是咱们嘛!” 逍遥茶楼的人比较杂。 也是梧桐镇的消息八卦中心,说什么的都有。 “我倒是听说这次皇上派了李全德大将军当钦差大臣亲自督战,咱们不必担心。”程深看了看花椒道,“李全德就是当年五虎将之一,皇上派他来,肯定是许胜不许败,东楚肯定不是咱们的对手,咱们只管做咱们的生意就好,大不了码头那边来的人少了,就咱们镇上的人也能撑起咱们这一条街的生意的。” “程公子说得没错,这次来督战的,的确是李大将军,不过我还听说,李大将军的妹子潇潇郡主也来了……”笑面虎说着,往前倾了倾身子,意味深长道,“有人在桐城那边看到她了,虽然带着面纱,看不真切,但就是远远望去,那模样,那身段,绝对是倾国倾城,美得很哪!” “咳咳,陈老板,花老板到底是女人,不许这么猥琐。”王掌柜笑道,“你怎么一见了好看的女人就拔不动腿了,人家是郡主,你少寻思。” 花椒抿嘴笑。 “你看你,想歪了不是?”笑面虎白了王掌柜的一眼,不以为然道,“当着花老板的面,我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今儿要说的潇潇郡主,不是跟他们谈论她的美,而是当年她跟李全胜大将军的那段韵事,听说,当年她都差点嫁给李全胜大将军,可惜后来被庶妹算计,才委身给了蒋大将军,而李全胜大将军对她依然念念不忘,走的时候,还把全部身家都给了她,如今听闻李全胜大将军的家乡就在咱们这一带的,潇潇郡主就算不为黎民百姓,为了李全胜大将军,她也得来啊!” “难不成,他们会旧情复燃?”程深打趣道,“如果真的如此,那也是一段佳话啊!” 花椒闻言,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沉默良久才问道:“那,你们知道李全胜大将军现在身在何处吗?” 明白了,潇潇郡主就是她男人的白月光…… 想到这里,她心里顿觉堵得慌。 “不知道。”程深摇头。 “我听说李全胜这个名字并不是将军的真名,回到家乡的话,肯定得改回原来的名字,要是改名的话,那就更不知道了。”笑面虎给自己舀了满满一碗佛跳墙,津津有味地吃着,“不过我可以断定有可能就在咱们沿海三州,要不然,潇潇郡主也不会在豫城带发修行不是?说不定这两个人是怄气,等气消了,肯定会在一起的。” “对对对,我也听说潇潇郡主在豫城六台寺带发修行,她应该是知道李全胜大将军的下落的。”王掌柜连连点头,“郎才女貌的,迟早是要在一起的。” 花椒:“……” 照这么说的话,那她岂不是成了多余的了? 临走,程深特意落下几步,对花椒道:“我打听到豫城边上有个庄子要出手,庄子的主人惹了祸事,他的家眷要卖了庄子回乡,卖的价钱也不算高,一千两银子就能全部买下,前提是,你不在意他的祸事。” “惹了什么祸事?”花椒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听说庄主看上了豫城百花楼的妓子,想娶回来做妾,哪知那个妓子尚未接客还是清白之身,死活不同意,便央求经常去给她捧场的恩客给她赎身,那恩客也还算仁义,当即回去筹了银子给那妓子赎身。”程深边走边低声道,“谁知那老鸨也不是个东西,得了那恩客的银子又私下通知庄主去领人,这不,庄主带人赶去抢人,把那恩客给打死了,那妓子也撞柱身亡,好不凄惨,原本这样的事,塞几个银子,找个顶罪的,也就过去了,可偏偏被潇潇郡主知道了……” “潇潇郡主?”花椒停下脚步,咬唇道,“就是,就是你们说的那个潇潇郡主吗?” “当然,要不然,还有几个潇潇郡主?”程深继续往前走,“潇潇郡主得知此事,很是生气,当即命当地官府严查此事,绝不姑息,官府不敢怠慢啊,这不,上个月就押送庄主去了京城,我猜,他十有**已经被判了斩监候了,按理说,这样的庄子我不该推荐给你,但我去看了一下,那地方是真的挺好的,依山傍水的,离官道也不远,要不是出了这样的事,那庄主是不会卖的,而且卖的也不会如此便宜,豫城的老百姓都知道这事,嫌晦气,不肯买,房牙子才托我从咱们这边给找几个买主过去,再三嘱咐不要提这档子事,若是别人,我可能会遮掩一二,但你不一样啊,我不能骗你啊!”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花椒沉吟道,“我,我再想想吧,等我空了,再跟你一起去看看。“ “行,你什么时候想去看了,我就带你去。”程深欣然答应。 后晌,裴泽跟裴春山早早回了新宅这边。 王氏包了饺子,让裴安过来喊花椒回去吃饭,花椒一点胃口都没有,说不吃了,默认地在灶房里帮厨,王氏叹道:“婆婆真是不好当,我觉得花椒爱吃韭菜鸡蛋虾仁饺子,就特意给她包了些,哪知道她竟然不回来吃。” “谁让你给她包的。”裴莺嘀咕道。 “闭嘴,哪有你这样当小姑子的?”裴春山训斥道,“她是谁?她是你嫂子,是咱们裴家的人,给她包点饺子怎么了?” “娘,你看爹……”裴莺委屈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嘛!” “随口一说也不行,没大没小的,以后嫁了人,说话也这么没分寸吗?”裴泽黑着脸道,“我告诉你,我不允许你再说你三嫂的不是,你们一样大,你看看,她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 他媳妇都能独当一面了。 可他这个妹妹呢,还跟娇娇女一样,腻在父母身边当小孩子! 第191章 他惧内 “哼,她是你媳妇,你当着向着她!”裴莺冷笑道,“有本事你去问问我的好三嫂,她晌午的时候做了什么,她在请男人吃饭,跟男人有说有笑的,压根就不知道遵守妇道。” 是啊,明明一样大。 花椒为什么能开饭馆,身边还有一大堆男人围着她转,而她不能。 “你还说!”裴春山啪地放了筷子,“给我滚回屋。” 裴莺哭着跑了。 “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啊!”王氏懊恼道,“一回来就吹胡子瞪眼的,我看你们就是对莺子不顺眼。”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裴春山白了王氏一样,“要不是你,好好的闺女能惯成这样?明天赶紧给我收拾收拾回村里,还在这里住着找婆家,我们裴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哎呀你说什么呀,我在这里住着,操持家务,在你眼里,我就是为了给女儿找婆家吗?”王氏也火了,“安哥儿在这里读书,来回接送,洗衣做饭不都是我吗?花椒一天忙得不着家,我若是不管不问,你们又该说我不疼媳妇了,回去就回去,我还不伺候了呢!” “好了,都不要吵了,娘,您先吃饭,等吃完了再给她煮,一会儿我给她送去,兴许她在忙呢!”裴泽撩袍坐下,招呼王氏,“我爹也不是那个意思,您也别较真了,快把莺子叫出来,一家人好好吃个饭。” 王氏还想说什么,裴春山眼睛一瞪:“怎么还想吵?” “爹,娘,你们不要吵了。”裴安怯生生道,“以后我自己上下学,不用娘送了。” “吃饭!”王氏拍了拍裴安的手,红着眼圈道,“不管你的事。” 吃完饭,王氏收拾了,还是去给花椒煮了韭菜鸡蛋虾仁饺子,裴泽端着去了茗香楼,茗香楼这几天生意很是火爆,码头那边的船虽然比之前少了些,但佛跳墙名声太响,镇上的人纷纷赶过来尝鲜,一楼每天都爆满,就是二楼雅间也是座无虚席,这两天更是差点连三楼都占满了。 花椒不在灶房。 老李头说她去三楼。 “东家有些不开心。”老林头低声道。 裴泽点点头,端着饺子去了三楼找她。 花椒正站在窗口往外看,她看见裴泽端着饺子进了茗香楼,开门把他迎进来,并没有多少惊喜,勉强笑道:“我说了我不吃了。” “不吃饭怎么行?”裴泽拉着她坐下,望着她的眉眼,“你怎么了?” 小姑娘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三哥,听说要打仗了?对吗?”花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看着这张年轻俊朗的脸,顺便脑补了一下他昔日的威风凛凛和他跟潇潇郡主卿卿我我的场面,眼底莫名有了湿意,裴泽微怔,蹙眉道,“你是听谁说的?” “我听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不是要打仗了?”花椒问道。 “是!”裴泽微微颔首,郑重道,“不过你放心,咱们梧桐镇不会受影响的,战火不会波及到这边的。” “你也会去,对吗?”花椒见他如此笃定,心里也明白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是你根本就不愿意告诉我?” “你看你,我怎么会不愿意告诉你呢?”裴泽失笑,一把握住她的手,花椒用力甩开他的手,恼火道,“你就是不相信我,你根本就不想让我知道你的行踪,若我今日不问,你是不是走的那天才告诉我,你要去打仗,你要上战场,你要当你的大将军去?” “真的不是你想得那样,你误会我了。”裴泽见她生气,忙道,“你听我说,我也是昨晚刚刚知道的,不是我想去,而是我不得不去,昨晚点老虎菜的那个人,就是李全德将军,他亲自来找我,还带了皇上的书信,你放心,我只是去帮帮忙,我并非愿意去的,我这不是没来得及跟你说嘛!” “牛不喝水谁能强按头?”花椒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忍不住冲裴泽喊道,“我不准你去,没有你,李将军一样打胜仗,我早就说过,我不稀罕什么功名利禄,我只希望两个人能在一起好好地过日子!” 打仗肯定有危险啊! 他又不是朝廷的人,他去做什么……更何况,他要是去了,就肯定天天跟那个潇潇郡主见面,时间一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好了好了,你不要冲动。”裴泽上前拥住她,好言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处在危险当中的,我最多就是去帮个忙看个风向什么的,这次跟在西北的时候不一样,这次是海战,不是陆战,海战讲究的是策略战术,我现在不是朝廷的人,我又不上船。” 他还从来没见过她情绪这么激动过。 更没见过她对他发这么大的火,他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 “哼,谁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花椒推开他,擦擦眼泪道,“反正,你没跟我商量就决定要去帮忙了,对吧?我不管你之前是多么的威风,你现在是我的男人,你就是外出做生意,你也得跟我商量的,何况是这么大的事情,我若不是听别人说起,说不定,你根本就不会告诉我!” 她现在越发怀疑,他娶她,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他需要一个女人而已。 这一个月以来,除了她月事那几天,他几乎每晚都要跟她那啥啥,他把她当什么了? “你真的误会我了,我怎么会不告诉你?”裴泽失笑,长臂一伸,又把她抱在怀里,低头吻她,“别气了,我答应你,我不去了,不去了还不行吗?我就跟全德将军说,媳妇不让去,我惧内,行了吧?” “你少哄我,我才不信呢!”花椒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地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禁锢,又见他一脸笑容,像是故意看她热闹一样,气不打一处来,“那我问你,是不是潇潇郡主也要去!” 她并非是抓住人家过去不放的人。 而是她气他什么都不说,如果他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她也用不着跟他生这么大的气! 裴泽笑容凝固:“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第192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三哥,其实这些事情我闷在心里好久了,今儿咱们刚好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早就说过,在我之前,不管你做过什么,有过什么,我都能接受。”花椒趁机推开他,倚在窗台上,面无表情道,“但从我嫁给你的那天起,我就不能接受你再跟别的女人有染,你跟潇潇郡主若是想再续前缘也不是不可以,我只希望你把话说在明处,我自会退出,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人蒙在鼓里。” 满大街的人都知道李全胜大将军跟潇潇郡主郎才女貌,就唯独她还傻子一样沉浸在他对她的柔情似水里吗? 反正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想去帮助全德将军,在这期间,他都会跟潇潇郡主朝夕相处就是了。 郎情妾意,**,还要她无动于衷吗? “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朝三慕四之人吗?”裴泽蹙眉道,“椒椒,我对你如何,你感觉不到吗?我也早就说过了,我不是一个沉浸在往事里的人,过去的事情就永远过去了,现在你是我的妻,是那个要陪我度过余生的人,难道就因为那个潇潇郡主,你就把我们的过去一笔抹杀吗?” 他是喜欢过李潇潇。 但如今李潇潇是蒋家妇,他跟她是不可能的了。 “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花椒幽幽道,“你知道不知道,这些事情你亲口说是一回事,我从旁人嘴里知道,又是另一回事,你为什么跟我不能坦诚相对?难道就因为我没有参与你过去那八年的事吗?” “自然不是。”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我是觉得你无需活在我的过去了,你只要过好现在的日子就好,该你知道,我自会告诉你,有些事情,你真的不必知道。” 他跟李潇潇的那些往事,他怎么会说给她听…… 不是见不得人,而是他不想提。 “那你说,什么事情是我不该知道的?”花椒问,她其实也不是想知道他跟李潇潇的事,她只希望他能跟她坦诚相对,凡事不要刻意瞒着她就是。 裴泽沉默不语,半晌才道:“椒椒,不要闹了,你只需要知道,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变就行了。” “好,那以后我的事情也不会告诉你,你也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就好。”花椒起身就走,赌气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养在后院的鸽子是做什么用的!” 唐掌柜每天都去照顾那些鸽子。 前天还放飞了三只鸽子,当她不知道啊! 裴泽笑着摇摇头,也跟着下楼去找唐掌柜说话。 待茗香楼的菜都上齐后,花椒才回了新宅那边,几乎一整天都在灶房里呆着,身上油腻腻地,她本来想烧点水洗澡,一看锅里有温好的水,便取了倒进浴桶里。 院子里裴春山在墙角劈柴,裴安在念书,王氏在低声劝裴莺吃饭。 花椒这才知道,是公公训斥了小姑子,小姑子赌气没吃饭,婆婆正在好言相劝,不得不说,她的确挺羡慕裴莺的,爹疼娘爱,还有裴泽这么个兄长,她这么个贤惠的嫂嫂……不是她自夸,而是她对裴家的人真的挺不错的。 哪像她啊,从小就被花家卖了,这也幸好是碰到裴泽这样的了,要是像裴满那样的畜生,干脆早死早托生罢了。 水温刚刚好,花椒把身子没进了浴桶里,舒舒服服的枕在浴桶边上闭目养神,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她跟裴泽争吵的事,她知道,一旦东楚跟大齐发生战事,那裴泽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他肯定是要上阵的……一想到这些,她的心便又揪了起来,偏偏他又什么都不说,她无法想象一旦开战,战争会有多么的残酷,她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乱,一想到梧桐镇即将发生的战事,她就觉得未来一片黯淡…… 大门响了一声,柳氏和杨氏急匆匆地走进来,杨氏进门就掉了眼泪,带着哭腔喊道:“爹,大哥和老二他们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裴春山手一抖,手里的斧子差点砸到脚上,王氏和裴莺也纷纷扭头看着两人,柳氏红着眼圈道:“爹,娘,刚刚秦五爷派人来说,老大老二连同他们的船被海匪劫走了……” “什么?”裴春山大惊,“他们,他们不是在码头上上工吗?怎么会被人劫走呢!” “爹,怎么您什么都不知道啊,现在码头不是秦五爷的了,而且被衙门接管了,我大哥他们没事可做,便跟着秦五爷去仙灵岛附近打渔,却不想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海匪……”柳氏泣不成声道,“爹,您赶紧跟老三想想办法吧!若他们出了事,我们可怎么活啊!” 裴春山扔了斧头,小跑着去了茗香楼找裴泽。 裴泽正坐在唐掌柜屋里跟他说即将发生的战事,唐掌柜忧心忡忡道:“三爷,此战若是发生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偏偏在咱们梧桐镇,咱们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真是左右为难啊!” 李全德带着皇上的手谕找到了面前,推是推不掉的。 但若是再次挂帅出征,岂不是又在重蹈往日的覆辙…… “我跟李全德说好了,即便我去,也是用裴泽的身份去做个军师而已,绝对不会再启用李全胜的这个身份。”裴泽淡淡道,“以后镇子上的事情我就全托付给你了,我准备把鱼塘那边的鱼苗全部放到梧桐镇这边,交给仙灵岛那些搬迁到咱们镇子上的那些渔民来养殖,充做大军的后备物资,一来解决了他们的收入问题,二来大军后方也有个补给的地方,你也知道这一战,没个一年半载的,打不下来,咱们得早做准备。” “那咱们梧桐镇还搬吗?”唐掌柜问道。 “不搬,沿海三州搬迁岂非易事。”裴泽皱眉道,“我已经建议全德将军把大军驻扎在仙灵岛和千峰岛,从而护住沿海三州,然后各州城仿照桐城组建海防队来护卫各自州城即可,期间,除了衙门的船,任何人不得私自下水,只要后方周全,咱们就算成功了一半了。” 唐掌柜刚想说什么,就见裴春山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老三,你大哥二哥出事了,你赶紧去找秦五爷,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93章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待问清缘由。 裴泽心里全都明白了。 因为茗香楼的事,秦五爷怀恨在心,就用他大哥二哥来报复他! “爹,您先回去,我这就去码头那边打听打听。”裴泽起身,裴春山忙道:“老三,我跟你一起去,咱们父子俩也好有个照应,你可千万不要再出事了。” “老爷子,您不要着急,先回去等消息,我跟三爷这就去打听打听消息。”唐掌柜起身笑着送裴春山出去,好言安慰道,“着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放心,有三爷在呢,没事的。” “老三,打听到了就跟我说哈!”裴春山连连回头叮嘱裴泽。 “放心放心。”唐掌柜笑容满面的应道,“大爷二爷会没事的。” 见裴春山进了门,柳氏杨氏忙迎上前去问:“爹,找到老三了吗?他怎么说?” “老三已经知道了,让咱们等消息。”裴春山安慰两个媳妇,“你们不要着急,等等再说吧!” “天都快黑了,我哪能不着急!”柳氏白了杨氏一眼,埋怨道,“老大早上走的时候还说要带鱼回来做给我和孩子吃……老二家的,这事还不是怪你们,要不是老二非得喊上老大一起,老大也出不了这样的事。” 老大做力气活还行。 压根就没有做生意的脑子,平日里只在码头那边打个鱼啥的,并不去仙灵岛那边送货,这次是老二非得拽着老大去的。 “嫂子,我们也不知道能出这事啊!”杨氏绞着帕子道,“早知道这样,就不去了。” 是她跟裴满一起劝说裴润去的仙灵岛。 出了这事,柳氏不埋怨他们才怪呢! “好了,你们都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王氏上前插话,“老大媳妇你先回去吧,天都黑了,两个孩子呆在家里不害怕吗?老三已经打听去了,急也没啥用。” “就是啊大嫂,你快回去吧!”杨氏自知理亏,也催促道,“不行就把孩子领来,咱们一起在这里等就是。” 柳氏这才匆忙回家领孩子。 花椒在浴室里听了个大概,绞干头发换了衣裳走出来,见裴春山和王氏杨氏站在廊下说话,便招呼三人来正房厅堂坐着等,裴春山轻易不去正房,摆手道:“你们过去吧,我再劈点柴。” 王氏和杨氏自是不会客气。 裴莺也趁机跟着进了正房那边的厅堂,花椒不在的时候,正房这边的门都是锁住的,王氏对此很有意见,也跟裴泽说了几次,裴泽则总是打哈哈,说是他让花椒锁的。 王氏虽然不信,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更不信,分明是花椒故意锁了,不让他们进来的。 厅堂的椅子桌子都是厚重奢华的红木做的。 花椒做了棉垫子铺在上面,坐上去很是舒服。 墙角还放了黄铜兽头香薰和几盆绿植,布置得很像大户人家。 花椒泡了茶,还端了点心过来。 她刚刚沐浴,披散着头发,虽然穿着平日里穿的粗布衣裳,王氏却惊觉这丫头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身材日益丰满了不说,皮肤也变得愈发白皙细腻,再瞧瞧她依然平坦的小腹,心里有些嘀咕,这都成亲一个多月了,按理说,也该有动静了,可偏偏她没有表现出半点异样…… 还有老二媳妇,奇怪她成亲这么久了,怎么也没动静? 王氏望着两个媳妇,一时有些出神。 杨氏终究不是她的亲媳妇,有没有身孕的,她这个婆婆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花椒,算日子,也该反胃了…… 杨氏顾不得端详花椒的厅堂,也没察觉到王氏的异样,捧着茶碗唉声叹气道:“秦五爷待我家老二尚好,还提拔他做了他的副手,有什么好事也总是想起我家老二,这次也是因为仙灵岛那边来了一批上好的绸缎,他才让老二多带些回来,老二担心他的船装得不多,才喊上大哥一起去的,谁曾想,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刚刚大嫂还一个劲地埋怨我呢!” “她埋怨你几句,你受着就是。”王氏说话从来不会拐弯,直接了当道,“本来就是你们两口子拽着人家去的,现在出了事,让他们说几句怎么了?这要是换成你,你比她更厉害!” 杨氏被噎得一句话没有。 花椒不声不响地喝茶,也没吱声。 她晚上没吃饭,洗完澡有些饿了,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点心吃,王氏见她吃得一点阻碍都没有,更加断定这一个月以来,是真的没有怀上孩子,心里顿时塞塞地,想说什么,却又担心花椒一句话把她堵回来,到了嘴边的话,绕了绕,又吞到了肚子里,算了,还是等私下里,问问自己儿子吧! 裴春山梆梆地在墙角劈柴。 柳氏则带着娴姐儿和福娃走了进来,两个孩子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祸事,欢欢喜喜地去找西厢房找裴安玩,柳氏则愁眉苦脸地进了厅堂,花椒给她倒了茶,安慰道:“大嫂不要着急,咱们等等看。” 柳氏只是叹气。 “大嫂,柳五哥回来了吗?”裴莺拉着柳氏的手问道,柳氏点点头:“回来了,是秦五爷把他保释出来的。” “那秦六爷呢?”裴莺又问。 若是因为她们家跟秦家结了仇,那她跟秦鸣就更不可能了。 “此事压根就不管人家秦六爷的事。”柳氏看了花椒一眼,有意无意道,“要怪就怪那个小乞丐心狠手辣,想要贪那个老乞丐的钱财而已。” 裴莺这才莫名松了口气。 她知道王氏和柳氏都想撮合她跟秦鸣,眼下秦鸣对她有意,只是秦家不同意,让她很是烦心。 花椒冷笑。 鬼才信呢! 分明是秦五爷贿赂了苏贤和吴知县,苏贤和吴知县碍于秦五爷背后的势力,才嫁祸他人,草草结案。 只是秦五爷做梦也想不到,因这次战事,李全德命衙门收回了码头那边的管理权,害得他无法捞财了,可谓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而已,活该! 李全德到桐城的第二天就把码头的管理权收了回去,连夜让人收拾出几间房子来当临时衙门,秦五爷虽然心里有气,却绝对不敢跟李全德过不去,李全德现在是钦差大人,不是他一个地头蛇能惹得起的,只得乖乖地让出地盘,灰溜溜地带人离了码头。 裴泽去的时候,李全德跟苏贤去了海上巡视,临时衙门里只有吴知县在,裴泽便把裴润裴满被人劫走的事,说给吴知县听,吴知县皱眉道:“此事我也是刚刚听说,你放心,我已经派了人去了海上告知了两位大人,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 “大人,秦五爷领着一行人去仙灵岛送货,偏偏我大哥二哥被人劫走。”裴泽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面无表情道,“大人不觉得太过蹊跷吗?” “难道你怀疑秦五爷监守自盗?”吴知县很是吃惊。 “到底是不是,把秦五爷唤来让钦差大人一问便知。”裴泽放下茶碗,冷声道,“吴大人有所不知,新来的钦差大人最是擅长察言观色之术,他经手的案子无一冤案,钦差大人无需用刑,只需问问就知道了。” “下官不知钦差大人竟有如此本事……”吴知县闻言,顿觉后背发凉。 第194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秦五爷只当吴知县喊他来了解当时的情况,很快来到了码头衙门。 见裴泽在,鼻子哼哼了两声:“哎呀,裴三爷也在,是为了你大哥二哥的事来的吧?对不住了,他们跟着我混,按理说我应该护住他们的,可不想啊,偏偏他们出了事,我也是很着急的。” 裴泽低头喝茶。 不搭理他。 秦五爷吃了个闭门羹,讪讪地坐下,又对吴知县抱了抱拳:“大人,该说的,我刚才都说了,不知道吴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 吴知县见裴泽不开口,只得亲自上阵,有板有眼地问道:“本官问你,当时那些劫匪的船是从仙灵岛方向驶来的,还是从咱们这边出现的,海上不比陆地,也没什么遮挡,你们应该能看清的。” “回禀大人,这个在下倒是看清楚了,那六个黑衣人的确是从码头这边过去的,因为我们当时从仙灵岛回来的时候,并无船只跟随其后。”秦五爷顿了顿,像是很认真地回忆了一番,继续道,“不过听他们口音,应该是西北一带的,在下猜测很有可能是黑虎山的人……” 裴泽眉头微蹙,继续喝茶。 吴知县见裴泽没什么反应,继续问道:“五爷,他们只有六个人,你们则是十几个人,为什么偏偏裴家老大老二被他劫了去?” “大人有所不知,自从东楚海路被限后,每月只准初一十五两日通航,好多货船都绕道陆地,昨儿十八,刚好是这个月最后一次通航的货船到达仙灵岛的日子,刚好东楚来了一船绸缎也在其中,裴家老二原本就打算开个丝绸铺子,所以就特意多上了些丝绸,这不,一个船还不够,还喊上裴家老大一起来拉货,我们其他的船都上了些鸡头碎脑的小玩意,那些劫匪当然看不上,可不是就拦了他们俩的船嘛!”秦五爷一脸无辜。 吴知县刚想收什么,就听门口传来侍卫毕恭毕敬的声音:“大人回来了!” 李全德和苏贤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彼此见礼后,众人重新落座,李全德看了看秦五爷,问道:“这位是?” “回禀大人,这位就是秦五爷。”苏贤笑着引荐道,“原来码头这边就是秦五爷,这次为了备战,秦五爷也是二话不说就让出了码头。” “哦,幸会幸会!”李全德恍悟,见裴泽不吱声,又问吴知县:“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吴知县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李全德和苏贤听,苏贤看了看李全德,肃容道:“大人,黑虎山那些人目无王法,肆无忌惮地侵扰百姓,在梧桐镇为非作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下官来了以后,搜集了一些证据,正打算上奏朝廷剿灭黑虎山呢!” “秦五爷,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那几个黑衣人是黑虎山的?”李全德不动声色地看着秦五爷,秦五爷微愣,从善如流地答道,“黑虎山的人行事大都穿着黑衣,加上口音很像,所以在下才猜测他们是黑虎山的。” “原来你也不确定,只是猜测,对吧?”李全德又问。 秦五爷眨眨眼睛,有些不明就里。 吴知县看看裴泽,又看看李全德,莫名惊出一身冷汗,刚刚裴泽说,李全德擅长察言观色之术,难道他现在就在审问秦五爷? 李全德世家出身,举止投足贵气天成,气场十足,又有钦差大人威严在,秦五爷不敢直视:“是,是……” “吴大人也认为是黑虎山的人?”李全德又问吴知县。 吴知县心里一个激灵,忙摆手道:“回禀大人,下官不敢擅自推断,下官必定尽快把人救出来,将那帮劫匪绳之以法。” 李全德笑:“久闻吴大人为官清廉不阿,也不肯跟地方势力低头,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虚,本钦差倍感欣慰。” 说着,扭头跟贴身侍卫低语了几句:“卫晋,你出去看看人找到没有,若是找到了,就直接带进来。” 卫晋神色一凛,应声走了出去。 秦五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听闻茗香楼是裴三爷夫人开的,待你两个兄长回来后,不如咱们一起去茗香楼喝一杯,裴三爷不会不答应吧?”李全德笑着问裴泽,“三爷放心,本钦差请客。” “大人言重了,在下理应尽地主之谊。”裴泽神色从容道,“几位大人刚好一起去尝一下茗香楼的招牌菜,保准让大人们满意。” “好,那就这么定了。”李全德满脸笑容,“一会儿就去。” 话音刚落,卫晋就押着六个黑衣人到了跟前:“大人,劫匪已被抓到,两个人质以及货船也被带回来了。” 六个黑衣人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连声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秦五爷面如土灰。 李全德起身,走到六人面前,问道:“你们是黑虎山的人?” 六人纷纷看秦五爷。 秦五爷快气死了,看他做什么? 一帮蠢货! “怎么?是他指使的你们?”李全德问。 六人摇摇头。 “快说,你们是哪里人士,有没有人指使?”吴知县厉声道,“为什么要在海上做如此卑劣行径?说出来,钦差大人自有公断。” “小人们是,是千峰岛人,以海为生,今日,今日途中遇见他们,鬼迷心窍,就一时动了邪念,还望大人恕罪。”其中一个黑衣人壮着胆子斜睨了秦五爷一眼,“并无人指使……” 李全德笑笑,又重新坐下,和颜悦色地问其他五人:“他说得可是实情?” 吴知县亲自上前续茶。 五人互相看了一眼,连连点头。 “卫晋,本钦差最恨说谎之人!”李全德端起茶碗,吹了吹,波澜不惊道,“全都拖出去砍了吧!” 吴知县和苏贤顿时变了脸色。 “大人饶命饶命啊!”六人满脸惊恐,七嘴八舌道,“小人们是受秦五爷指使,说是事成之后,每人赏银二十两,小人们是无辜的啊!” “你们,你们信口雌黄!”秦五爷腾地起身,指着六人气愤填膺道,“你们绑那两个人是我的乡亲,又是我的手下,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说着,又对李全德作揖道:“大人,他们六人平日里就为非作歹,鱼肉百姓,草民撞见过几次,也曾出言劝阻过,他们便怀恨在心,为了自个儿性命,就趁机拖草民下水,草民冤枉啊!” “我相信秦五爷的为人。”李全德点点头,抿了一口茶,慢斯里条道,“卫晋,你还愣着干嘛?我好歹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是想让那些海贼们知道知道,谁敢在这个时候兴风作浪,这六个人就是他们的下场。” 卫晋手一挥,立刻有侍卫上前,拖着鬼哭狼嚎的六人走了出去。 秦五爷顿觉浑身虚脱。 一低头,才发现脚下已是一片汪洋…… 第195章 前女友来了 裴润和裴满安然归来。 喜得裴春山老泪纵横,伸手捶打着两个儿子:“你们总算回来了,你们,你们是想吓死我们啊!” 柳氏和杨氏更是喜极而泣。 各自拉着自家男人不松手,泣道:“以后不准去仙灵岛了,哪里也不准去了。” “没事了没事了,是老三把我们接回来的。”裴满衣裳被刮破了一个口子,鞋也掉了一只,蓬头垢面,样子很是狼狈,裴润也比他好不哪里去,裤子被扯到了半截,露出半截小腿,冻得瑟瑟发抖,吸着鼻子对柳氏道,“你莫哭,回家给我取套衣裳来。” 柳氏扭头就跑。 “大嫂,多拿一身来,给我家老二也换上。”杨氏喊道。 “他娘,你快去做饭,他们肯定都没吃饭,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裴春山吩咐王氏,王氏应了一声,抬脚就往灶房里走,还不忘喊上花椒,“老三媳妇,你过来搭把手。” “我去看看三哥回来没有。”花椒转身去了茗香楼。 谁还没有男人怎么着。 王氏气得干瞪眼。 小丫头真是翅膀硬了,连婆婆的话都不听了。 她不情不愿地进了厨房,又走出来喊裴莺:“莺子,过来帮忙择菜,我给你大哥二哥做饭。” “你有媳妇不指使,反而指使我?”裴莺不乐意了,“你三个媳妇呢!” “一个个地白眼狼,没有一个好东西!”当着裴春山的面,王氏也不好继续训斥闺女,只得自己进了灶房和面择菜,这个点了,还能做什么,下两碗青菜面条就是。 她越想越觉得她这个婆婆当得窝囊,在自个儿的婆婆面前,她是个受委屈的小媳妇,怎么在媳妇们面前,她反而又成了那个受气的婆婆了呢!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出来喊了一嗓子:“老大媳妇,老二媳妇,快进来帮我做饭。” “做个饭还得一百人做吗?”裴春山站在门口,板着脸道,“没见她们正在伺候老大老二换衣裳嘛!” 王氏气了个倒仰。 她就知道,她这个男人是永远不会向着她的,她猪油蒙心了嫁给了他…… 裴安从外面跑进来:“娘,我帮您做饭。” “还是我的安哥儿最乖。”王氏很是感动,一把揽过儿子,“以后你给娘找个听话的媳妇,让她好好伺候娘,好不好?” “好!”裴安用力点点头,“我以后也找个像我三嫂那样的媳妇回来孝敬您!” 王氏嘴角扯了扯。 算了,还是谁都不要指望了。 花椒进门就问裴泽,唐掌柜忙从柜台里起身,迅速答道:“三爷刚回来,正在二楼请大人们吃饭。” “点了什么菜?”花椒问。 “佛跳墙,开水白菜,辣子氽双脆,火焰螺,水盆羊肉,凤眼鸽蛋,烤羊腿和酱牛肉。”唐掌柜低头看菜单,念道,“还有大葱猪肉饺子和两碗臊子面。” “那我去灶房帮帮忙。”这个点了,还点这么多硬菜,他们是准备吃个通宵吗? 好在其他食客已经结账走人。 灶房里就忙活裴泽那一桌。 加上佛跳墙和开水白菜备份充足,倒也不费事,至于辣子氽双脆和火焰螺,别说吃了,花椒见也没见过,但见老李头和老林头有条不紊地切肚仁和鸭胗,花椒就知道他们肯定会做,便挽挽袖子去跟老关头包饺子,老关头见花椒亲自上阵帮忙,脸涨得通红:“东,东家放心,我,我一个人行,行的……” 花椒只是笑:“都这个点了,早点做完了,大家也好早点休息。” 许由提着开水壶去二楼倒茶,回来神神秘秘地对花椒道:“东家,二楼雅间里还坐了一个姑娘,半边脸上还画了一个花瓣呢!” “二楼还有姑娘?”花椒有些意外。 唐掌柜的不是说,裴泽请的大人们嘛! “我听她喊全德将军是大哥。”许由笑道,“八成是全德将军的妹子。” 全德将军的妹子不就是那个李潇潇吗? 她这么快就来了? 花椒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她之前觉得她对前女友这件事情,很豁达,也能看开,但如今真正面对了,她还是很不舒服的。 “许由,别说了,快把这些菜端上去。”老李头打断他的话,“你顺便问问三爷,菜都上齐了,饺子和臊子面什么时候上?” “好嘞!”许由乐呵呵地端着菜去了二楼。 花椒本来想留下看看那个李潇潇的,但又觉得这样做,有些小家子气,内心挣扎了一番,帮老关头包完饺子后,她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回了新宅那边,唐掌柜和老李头老林头都是裴泽的人,她就是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算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毫无睡意。 一想到裴泽跟李潇潇在一起吃饭的画面,她心里就堵得慌。 她决定这次什么都不说,也不问,看裴泽告诉不告诉她李潇潇来过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裴泽才一身酒气地走了进来。 花椒一动不动,假装睡着了。 裴泽进门脱了外套,轻手轻脚地去了浴室洗漱,过了一会儿,才不声不响地上床躺下,虽然他没有翻身,但她觉得他并没有睡着。 他不动,她也没动。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他的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腰上,花椒顿觉脸热,她跟他毕竟做了一个多月的夫妻,她知道他想做什么,心里暗忖,若是他再有下一步的动作,她就拒绝……他事事瞒着她,根本不拿她当妻子,为什么还要跟她做夫妻之事。 然而,他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替她往上盖了盖被子,窗外依稀有鸡叫声传来,花椒就撑不住了,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花椒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空的。 有那么一瞬间,花椒觉得她这个男人精力旺盛得吓人,一晚上没怎么睡觉,还起得这么早,他不困吗? 王氏在她耳边唠叨:“一大早老三就走了,说是去趟千峰岛,忙得连饭都没吃,问他也不说什么事,我真是拿他没办法。” 花椒没吱声。 她也不知道他去千峰岛干嘛,他也没跟她说。 倒是裴春山一个劲地催促王氏和裴莺收拾包袱,说让她们回村住,王氏虽然不情愿,但也拗不过自家男人,当天就带着裴莺回了村。 晌午的时候,程深跟王掌柜过来找花椒商量在镇上举办百家宴接待钦差大人的事情。 还说这是吴知县的意思。 “需要我做什么,你们只管说就行。”花椒很是爽快,“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义不容辞。” 第196章 买庄子 “镇上加入商会的商家差不多有一百多家,也不用每户都出菜出力。”程深走到灶房门口看了看,又折回来,走到花椒面前,郑重其事道,“你的茗香楼最近火爆梧桐镇,你自然得出几个菜,也不用太多,就准备两三个菜意思意思就行。” “花老板出菜的话,那肯定就是佛跳墙跟开水白菜了,这几天整个梧桐镇的人都在说这两道菜!”王掌柜笑道,“咱们还有两天的时间准备,刚好对一下菜单,到时候各种各样的菜一起上,钦差大人保准满意。” “行,那我就出这两道菜。”花椒也正有此意,“王掌柜,您喊我名字就行,喊我花老板,怪别扭的。” “哈哈,好好好,以后就喊你花椒。”王掌柜哈哈笑。 程深也跟着笑。 见两人还没有走的意思,花椒便把两人了三楼喝茶,晌午是饭点,食客们都在一楼或者二楼吃饭,三楼并没有人,花椒领着两人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又亲自去灶房取了开水壶给两人泡茶,程深正跟王掌柜聊得热络:“钦差大人在码头那边杀了六个海匪,听说秦五爷都吓得尿了裤子……” “看不出钦差大人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王掌柜心有余悸道,“秦五爷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这下可真栽了。” 做梦也想不到秦五爷也有今天。 可见在河边走久了,终究是会湿鞋的。 何况,这次秦五爷不仅仅是湿鞋,而是掉河里差点淹死。 “你们在说什么?”花椒端了茶过来。 程深原原本本地把码头那边的事告诉了花椒:“你应该知道的,就是为了你家老大老二的事,钦差大人砍了六个劫匪,听说,你家裴三爷当时也在呢!” “我大哥二哥回来的时候,都好好地,怎么还杀了六个人呢?”花椒心里一沉,那些劫匪固然可恶,但裴润和裴满毫发无损,那些人也罪不至死吧! “谁说不是呢!”程深长叹了一声,“虽然他们在海上兴风作浪,但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这些年只听说过货物被抢,却从来不曾听说海匪伤人,他们轻易不伤人质的。” 其实这片海域上的海匪,多半是千峰岛上的小混混而已。 农闲时出来抢点货物,多半时间还是在岛上种地的,说到底,只是些老百姓而已。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钦差大人这一把火烧得可真够狠的。”王掌柜唏嘘道,“那是六条人命啊!” “谁说不是呢!”程深也摇摇头。 花椒沉默不语。 毕竟此事牵扯到裴家,当着他们的面,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喝了会儿茶,起身告辞。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花椒喊住程深问豫城那个庄子的事,程深眼前一亮:“你要买的话,就赶紧,最近桐城那边有人也在打听买地的事,大概是听说要打仗,都觉得内地不安全,想着要往内地搬呢!” “今儿咱们就把这事定下来吧,这庄子我买了!”花椒虽然没有跟裴家人说她要买庄子,但也旁听侧击地打听过庄子的价格,一千两的确不是很多,她相信程深,毕竟这样的便宜事,也不是时时能碰到的,沉吟道,“这两天烦请你帮我把这事办了,我就不过去看了。” “这么相信我?”程深惊讶道,“一千两不是小数目,你好歹过去看一眼啊!” 他当房牙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爽快的买家呢! 就是买颗白菜还得好好挑挑呢! “太远了,我就不去了。”花椒不以为然道,“你是内行,你觉得合适,那就肯定合适,你什么时候去豫城就告诉我一声,我找几个人跟你一起去。” 前几天她让关茂隔三差五去城隍庙那边关照那些乞丐。 那些乞丐纷纷表示,若有机会,定会洗心革面,再不做乞丐。 反正,能去几个就去几个。 “我明天就去通知卖家,把地契给你带回来。”程深知道城隍庙那些乞丐跟花椒有些交情,干脆道,“我这个人是急脾气,百家宴之前肯定把事给你办好。” “好,那你明天走之前去城隍庙带人,我待会儿就过去问问他们谁去。”花椒也不想继续拖了,照眼下梧桐镇这个情况,说不定很快就打起来了,到时候想买什么也买不成了。 程深走后,花椒便去灶房蒸了一锅包子,提着去了城隍庙。 其实城隍庙那些乞丐也不是全靠乞讨为生,镇上若是谁家盖房子,大都会去城隍庙那边喊他们几个腿脚利索的去做短工,他们实在揽不到活,才会继续乞讨。 她不是圣母,也做不了圣母。 既然她的庄子需要人手,那么她也会考虑用这些乞丐。 上次她跟王掌柜联手对付吴媚的时候,他们也的确帮了大忙了,再就是,这些乞丐无根无底,也没有那么多的盘根错节的关系,也好管理一些。 花椒分完包子,便跟那个年纪最大,在乞丐当中也很有威望的瘸腿宋义说明来意。 宋义年轻的时候在大户人家当过管家,后来因为犯了点事被打折了腿,上不了工,当不了差的,为了生计就沦落成了乞丐,他知道花椒心底善良,又常常来资助他们,心里一直很是感激她,如今,又愿意给他们一个栖身之地,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信誓旦旦地表示:“只要东家信得过我们,我们就是死,也要死在东家的庄子里。” 众人也迫不及待地附和:“我们愿意去。” “你们不用急着答复我,好好考虑考虑再说,想去的,明天就跟着程公子去庄子看看,回来再做决定也不迟。”花椒认真道,“明天我会让关茂给你们送些路菜过来路上吃,我店里还有好多事走不开,你们就当帮我个忙,帮我去看看庄子。” “我们听东家的。”众人雀跃响应。 花椒离了城隍庙,又马不停蹄地去了路菜馆让冯氏和关茂提前准备好路菜送到城隍庙去,冯氏他们正忙得热火朝天,一见花椒,就迫不及待地问裴润和裴满的事:“听说你家老三去接你大哥二哥的时候,刚好码头那边处决了好几个劫匪,你听说了吗?” 第197章 来者不善 “听说了,的确怪吓人的。”花椒讪讪道。 “对了,我还听说老三跟新来的钦差大人认识,真的假的?”冯氏最是热衷这种八卦,“他们怎么会认识呢?” “好像是在西北的时候认识的。”花椒答道。 裴泽连皇上都认识,何况全德将军。 这个男人啊! 冯氏恍悟,左右环视了一下,悄声问道:“花椒,你跟老三圆房也一个多月了,有动静了吗?” “没有!”对这样的问题,花椒已经有了免疫力,而且脸不红心不跳。 “怎么回事,按理说,该有了啊!”冯氏冲薛氏努努嘴,“她也还没有,我婆婆着急坏了,你姑父年纪大了,情有可原,你们两个年轻力壮的,怎么也……” “这事得看缘分的。”花椒云淡风轻。 他给她吃了避子药。 她怎么可能有孕……刚好,她也不想这么早有孩子。 “要不,你抽空去桐城找那个御医给你看看……”冯氏不容置疑道,“我跟你讲,你别不当回事,早点生个儿子早点绑住男人的心。” 花椒顿觉无语。 那她宁愿不绑。 冯氏见她一脸不在乎,索性把她拽到廊下,一本正经道:“花椒,我虽说是裴家的亲戚,但咱们这么久,我早就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女儿,这件事情原本我不想告诉你的,可你不在乎有没有孩子,我就觉得还是跟你说一声的好,昨晚……” 花椒不说话,等着她继续说。 “昨晚,我看见老三跟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沿着这条大街往镇子西边去了,我虽看不清那个女子的面容,但我敢肯定,他们肯定关系不一般,因为跟他们一起出来的那几个人,上轿的上轿,骑马的骑马,很快都走得没影了,显然是刻意让他们在一起说话的。”冯氏嗔怪道,“反正自从老三回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跟别的女人走得这么近,你得当心点。” “谢谢表姑提醒,三哥都告诉我了,说那是他的一个故人。”花椒勉强笑道,“久别重逢,多说几句话也无所谓的,我相信三哥。” 夜深人静,他跟前女友漫步街头,叙旧聊天。 而她,却跟个傻子一样在家里失眠等他…… “你倒是心大。”冯氏没留意她的异样,只当裴泽真的告诉了她,笑着拍了拍花椒的肩头,“那就好。要是老三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第一个不饶他。” 花椒笑笑:“好了,不说他了,茗香楼刚好不忙,咱们赶紧做腌菜吧!” 她不知道裴泽今晚回来还是不回来。 也不想见到他。 “难得你来一趟,得好好抓着你干活。”冯氏不明就里,咯咯笑道,“你去跟关茂称重就行,我做粗活行,记账就头疼。” “交给我就行。”花椒莞尔。 老林头和老李头知道花椒一直在资助城隍庙那些乞丐,也没当回事,收拾完灶房就去跟唐掌柜闲聊,老关头是结巴,本来就不善于跟人说话,许由年轻,跟他们几个也聊不了别的,茗香楼打烊后,也没人去打扰他们,三人在唐掌柜屋里小声议论着这次的战事,唐掌柜面无表情道:“反正这次咱们是推不掉了,打起精神备战就是,三爷不想以李全胜示人,全德将军也没勉强,我想他是乐见其成的,毕竟五虎将当中,就剩下他们三个,他就想跟三爷斗,三爷不接招,他也没办法。”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倒是觉得全德将军来者不善,一来就杀了六个劫匪立威,手段未免残忍了些。”老李头冷笑道,“当年全德将军戏称我是冷面阎罗,我看他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李六福虽然杀人无数,但我敢保证,我刀下并无平民百姓,并无冤死之鬼,他来不来的,就杀人立威,我还真是看不惯。” “三爷没出手相救,肯定有三爷的道理。”老林头蹙眉道,“这话咱们私下里说说就是,不要当着三爷的面说,我猜三爷心里肯定也不舒服。” 裴泽跟尚武,蒋宏文虽然都是武将。 但他们都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倒是李全德,明明出身世家,以翩翩公子示人,却动不动用杀人立威。 “放心,我怎么会当着三爷的面说。”老李头点点头,喝了口茶,问唐掌柜,“东楚那边什么情况?梧桐镇搞这么大动静,他们肯定早就知道了。” “他们在筹备军粮,集结军队应战。”唐掌柜说着,用指头蘸了点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炎字,“而且这次的主将是唐炎,咱们的老熟人。” 唐炎不但精于陆战,而是海战也很厉害。 是百年不遇的将才,之前他们交过几次手,胜负各半。 “怪不得东楚有恃无恐,敢跟咱们叫板,唐炎海战经验丰富,能打善战,且诡计多端,的确是个劲敌。”老李头捏着眉头道,“我倒不是担心唐炎会胜了咱们,而是担心全德将军守不住沿海三州,一旦把他们放到岸上来,那就是猛虎入林,后患无穷了。” “这也正是三爷说服全德将军,他不用李全胜这个身份的理由,敌明我暗,咱们多了成胜算。”唐掌柜淡淡道,“如此一来,唐炎并不知道裴泽就是李全胜,他又一向孤高自傲,一直瞧不上全德将军,认为他只是个纨绔公子,总之,只要他轻敌,咱们就能把控住局面。” “我明白了,三爷之所以不救那六个人,就是为了给唐炎看的。”老李头这才恍悟,沿海三州肯定有东楚的探子在,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东楚那边,到时候唐炎肯定会嘲笑李全德还是那个德行,就知道杀人立威,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这次他真正的对手是裴泽,昔日让他威风丧胆的李全胜大将军! “只是可惜了那六个人。”唐掌柜叹道,“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被人当了垫背的!” “哼,要怪,他们就怪自己。”老林头不屑道,“谁让他们贪图那点银子去绑架咱们大爷二爷的。” 夜里,花椒刚上床。 裴泽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第198章 夜话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裴泽站在床前问道。 花椒没搭理他,翻了身,蒙头睡,裴泽笑着扯她被子,“你盖这么严实干嘛?” “你管我。”花椒拽着被子不松手。 裴泽悻悻起身,脱了外衣去浴室洗漱,知道她没睡,上床后就扯她的被子,花椒用力抓着被子,没好气道:“睡觉!” “生气了?”裴泽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温声道,“你是有什么事吗?” 花椒一听就很恼火。 敢情他在以为她是无理取闹? 索性一把推开他,坐起身来,拉开床幔,面对着他。 窗外月光皎洁,她清楚地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脸,许是这几天奔波劳累,他看上去清减了几分,虽然他们夜里还在一张床上睡觉,但实际上她已经有两天没有看到他了,可笑的是,关于他最近的行踪,她还都是通过别人那里听说的,想到这里,花椒不动声色地开口问道:“你今儿去哪里了?” “我去千峰岛把嫂夫人母子接到了桐花村。”裴泽瞬间就明白了她生气的缘由,忙解释道,“我本来是想跟你说的,但大哥二哥那边出了事我就没来得及说,这不,昨晚你睡得早,我没忍心叫你,早上我走的时候,你还没起来,我真的不是有意瞒你,也没必要瞒你,因为以后我还需要你跟我一起照拂他们的。” “爹娘还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我只说他们是千峰岛我一个朋友的妻儿,这次内迁我顺便把他们安置在桐花村,之前我是准备把他们接到镇上来,但最近码头这边不太平,我担心他们的身份引起别人的注意,就只能先让他们在村里住一段时间再说。” 见花椒不吱声,裴泽失笑道:“你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跟我生气吧?” “还有吗?”花椒平静地看着他。 “还有什么?”裴泽一脸无辜,“我今天就去千峰岛接他们母子,再没了。” “昨天晚上你见过什么人?”花椒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每次他都说,没来得及说,现在她就给他这个机会。 让他主动说。 “昨晚我请全德将军他们几个吃了一顿饭,你是知道的。”裴泽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苦笑道,“椒椒,如果你这样怀疑我,咱们两个都很累的。” “我一点都不累,累的人是你。”花椒直接了当道,“因为你也觉得你做的事上不了台面,也不能跟我明说,所以你瞒着我……” “我做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裴泽反问,“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裴三爷,你敢做不敢承认吗?”花椒忍不住起了高腔,“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你为什么还要装聋作哑,你当我是傻子吗?” 她管他是将军还是师爷。 在她这里,他只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是夫妻就应该坦诚相待。 “潇潇郡主不是我请的,她是来找全德将军的。”裴泽会意,立刻解释道,“她走的时候,我是送了她一程,就是聊了聊东楚那边的事,八年前,京城那边流传过天花,东楚王派了东楚名医前来送药,当时一起来的还有东楚四皇子,四皇子师徒客居在镇国公府,四皇子曾教过郡主医术,也算有些渊源,郡主便想通过四皇子游说东楚王,想平息这场战事,所以,我们就多聊了几句,真的再没什么了。” “当真?”花椒有些不相信,“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肯跟我明说?” 而且昨晚他回来后,跟失了魂一样地失眠。 当她不知道吗? “椒椒,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一个沉浸在往事中的人,过去的事情永远过去了,不可能再回头。”裴泽伸手扶住她的双肩,肃容道,“你是我的现在,我不愿意你跟我的过去纠缠在一起,因为那个过去正是我想忘掉的,如今的局势,是天不遂人愿,我不得不面对这场战事,你放心,不管是李全德,还是李潇潇,他们于我而言,不过是曾经的故人而已,你不要怀疑我,我的心永远都是你的。” “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若是你违背了今日所言,我肯定不会原谅你。”他态度诚恳认真,花椒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淡淡道,“三哥,你知道吗?人人都说我好福气,阴差阳错地嫁给了裴三爷,我一度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当我得知你昔日的身份,我就知道我跟你的日子就注定不会像别人家平静安稳,我知道欲戴王冠必受其重的道理,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努力跟你的人相处,你口口声声说,你想忘记你的过去,但你还是把尚将军的妻儿接了过来,你还是要面对全德将军和潇潇郡主,如今你想把我推离出你的过去,你觉得可能吗?” 他的意思是他一个他面对他的过去。 让她不要去过问,也不要参与,或许他觉得他是不想让她面的这些麻烦事。 但她在这里,她觉得他对她不够信任,不够坦诚,并非是她愿意多管闲事,而是他们是夫妻,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如果有什么事,谁也跑不了。 “我知道不可能,但我会尽力为之。”裴泽一把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间,“只要你相信我,我就能放手一搏,尽快结束这场战事,让乡亲们安居乐业,不受战火之扰。” 花椒噗嗤一笑:“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你有,我只有后院安稳不起火,才能放心御敌。”裴泽顺势把她推到在床上,俯身看着她,“过去八年,每遇战事,风餐露宿,夜里睡觉都不脱衣裳,九死一生地活下来,那样的日子,现在想起来,我都不敢想象是怎么过来的,如今我有你,不管在外面做什么,身在何处,我的心都是暖的,因为我知道你在家里等我,粥温被窝暖,我怎么舍得做对不起你的事,我怎么再愿意回到过去?” “三哥,俗话说夫有千斤担,妻挑五百斤,我希望你以后无论做什么,都不要瞒着我。”花椒仰脸望着他,正色道,“我也不是说事无巨细地告诉我,起码你去见潇潇郡主,就要告诉我。” “好,我答应你。”裴泽点点头,展颜道,“还有吗?” “我在豫城买了个庄子,打算把镇上的乞丐安置过去。”坦诚是相互的,花椒觉得也应该把这事告诉他,裴泽并不惊讶,淡然道,“我知道,那个庄子还不错,虽说一千两不算多,但你弄那么多乞丐过去,打算让他们怎么跟庄子里原有的佃户相处?”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花椒大惊。 裴泽没有回答,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 第199章 哄她 王氏和裴莺不在,花椒这边不开火做饭。 裴安一早起来就去了茗香楼找唐掌柜他们吃饭,唐掌柜随口问起裴泽,裴安如实道:“三哥三嫂昨晚睡得晚,现在还没有起来。” 反正他起夜的时候,正房的灯还亮着。 唐掌柜不好再问。 院子里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 花椒醒来,难得裴泽还在床上。 许是昨晚两人彻底交了心,花椒心情尚好,不忍心吵醒他,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刚一动,裴泽就醒了,索性拉着她的手:“再睡会儿。” “该起来了。”花椒推了推他,茗香楼那边虽然不做早餐,但还要采买什么的,又要准备百家宴,事情还有一大堆,裴泽却拽着她不放,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枕在脑后:“你要学会放手,就是你不在的时候,你也能保证你要做的事,不会被耽误,而不是事事亲力亲为,那样的话,你会很累的。” “可是镇上的百家宴我是第一次参加,我想好好准备准备。”触到他**的上身,花椒别过目光,继续道,“咱们分到的菜是佛跳墙和开水白菜,虽然他们能做好,但我觉得我还是得盯紧点,不要关键时刻掉链子就行。” “什么时候举行百家宴?我怎么不知道?”裴泽蹙眉。 “明天。”花椒打趣道,“你还有不知道的事?” 她买庄子自以为很隐蔽,还是被他知道了。 百家宴这么大的事,他不知道? “是为了招待钦差大人吧?”裴泽问。 花椒点头:“是的。” “那不用准备佛跳墙和开水白菜,他上次在茗香楼吃过了。”裴泽轻飘飘道,“你就准备一道老虎菜和南瓜汤就行,他保准爱吃。” “可是我已经答应程深和王掌柜的了。”花椒认真道,“若是商会指着这两道菜撑场面,我却私自换了菜,岂不是不好?” “你呀,总是想太多。”裴泽一脸慵懒,“再就是你们那个商会不是站在商户这边的嘛,自然是你们做什么,他们吃什么,什么撑不撑场面的。” “哎呀,这事就不用你管了,说好的事我不想改了。”花椒娇嗔道,“大不了,我再添上一道老虎菜和南瓜汤就是,就当尽尽地主之谊了嘛!” “那你知道南瓜汤怎么做吗?”裴泽眯眼看着她,小姑娘衣衫不整,面若桃花,怎么看怎么觉得她风情万种,甚至他觉得她在一本正经地引诱他…… “南瓜汤不就是用南瓜做个汤吗?”花椒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度。 “你过来,我告诉你……”裴泽欺身而上,把人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花椒面红耳赤地抗议:“我真的还有事……” 昨晚又不是没做…… “什么事也不如这事重要。”男人容不得她拒绝。 李全德和苏贤在茗香楼面前下了马车。 两人边聊边上了三楼,李全德语重心长道:“沿海三州的海防队全都由你和吴知县统领,我跟裴三爷先去仙灵岛和千峰岛扎营,有什么事情最好派专人传递,眼下风向,利敌不利我,咱们得随时防备东楚偷袭咱们,东楚大将唐炎不容小觑,咱们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大人放心,下官定会全力以赴,跟大人一道守卫沿海三州,保一方安宁。”苏贤头一回遇到战事,自是热血沸腾,慷慨激昂道,“大人,下官愿赴两岛抗敌,还望大人恩准。” 说话间,两人上了三楼。 李全德哈哈笑,拉着他坐下:“本官明白你一腔热血,但打仗不是纸上谈兵,更不是儿戏,你只要守好沿海三州,就是头功一件,至于迎战什么的,你就不用管了,本官自有主张。” 他有裴泽运筹帷幄,他什么都不怕。 苏贤道是。 茶过三巡。 裴泽迟迟没露面,李全德只得吩咐唐掌柜去请裴泽前来议事。 唐掌柜一溜烟去了新宅。 大门虚掩,正房门窗紧闭。 院子里静悄悄地,唐掌柜刚想上前敲正房的门,抬手又放下。 裴泽和花椒一上午都没露面,裴安又说两人睡得晚,他毕竟是过来人。 但李全德和苏贤又在楼上等着……唐掌柜有些为难,想了想,他便走到大门口喊许由:“许由,你去路菜馆那边看看三爷在不在那边。” 许由不明就里,应声就跑。 片刻许由就跑回来了:“三爷不在路菜馆。” 唐掌柜:“……” 这孩子咋这么实诚呢! 直到晌午时分,裴泽才神清气爽地上了三楼:“不知两位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两位大人见谅。” “三爷这样说,吾等真是惭愧。”李全德笑道,“是我们不请自来,打扰了三爷的美梦,三爷不怪我们才是。” 新婚燕尔嘛! 他懂! 苏贤只是讪讪笑。 李全德调侃了几句,又说起正事:“吴知县这两天就开始动员岛上的老百姓搬迁,估计五日后就能搬迁完毕,到时候咱们就能登岛御敌,这几日刚好在海上试试水,操练一下,三爷刚好熟悉这片水域,操练的事就全劝委托你了。” “大人放心,在下定不负所托,只是在下是生意人,得先安排一下手上的庶务才行。”裴泽不动声色道,“我家大业大的,还望大人见谅。” “三爷放心,我们不会耽误你做生意的。”李全德喝了一口茶,不以为然道,“三爷的军饷从我府上出,回头我就让管家送过来,让三爷无后顾之忧。” “那就谢过大人了。”裴泽波澜不惊。 苏贤一头雾水。 裴泽这是狮子大开口地跟李全德要银子吗? 花椒在屋里收拾了好一会儿,又把两人换下来的衣裳都洗了,才锁门去茗香楼,刚走到小胡同的时候,就见一个带着帷帽的白衣女子在门前下马,花椒侧了侧身,让她先进,白衣女子摘下帷帽,目不斜视地问唐掌柜:“李大将军在吗?” 她左脸上描着一枝淡淡的梅枝,很美,也很别致。 长长的乌发垂在腰间,很是飘逸出尘。 “回禀郡主,他们在三楼。”唐掌柜毕恭毕敬道。 白衣女子蹬蹬上了三楼。 原来她就是潇潇郡主。 想了想,花椒也提着裙摆上了三楼。 第200章 百家宴 “大哥,三哥,你们不能丢下我不管,我也要去仙灵岛,我不给你们添麻烦,我略懂医术,军中若是有个头痛脑热什么的,我也能帮上忙。”李潇潇目光热切地看着李全德和裴泽,“若是太平盛世,我还能安居六台寺,但现在我肯定是要跟哥哥们在一起的。” “郡主,昊儿还小。”裴泽轻咳道,“我看你还是回京照顾好孩子才是正事。” 李全德也表示同意:“你一个女人去岛上有诸多不便,还是不要去了,蔺沨的医术我信得过,再就是军中随行医士也不少,这点不用你担心。” “你们瞧不起女人!”李潇潇娇嗔地看着裴泽,“三哥,我的医术如何你是知道的,我不会给大军添麻烦,我会照顾我自己的。” 花椒在隔壁办公室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听到李潇潇喊三哥的时候,她就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从不知道李潇潇也喊裴泽三哥…… 苏贤看看李潇潇,又看看裴泽,知趣地起身告辞:“大人,郡主,我衙门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早就听闻潇潇郡主跟裴泽不清不楚的。 如今看来,还真是的。 苏贤走后,潇潇郡主继续游说李全德:“大哥,那就答应带我一起去吧!” 李全德被缠得没办法了,蹙眉道:“反正我们顾不上你,你自己能照顾自己就行。” “大哥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李潇潇笑着给两人倒茶,“能跟两位兄长在一起,是我这些年最高兴的事。” 她虽然贵为镇国公嫡女,却事事不如意。 先是被庶妹算计嫁给了她不喜欢的男人,可上天连她不喜欢的男人也不留给她,她简直是生不如死。 要不是心里有恨,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是的,她恨透了李湘湘,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她…… 裴泽再没吱声。 他知道,李潇潇一旦决定了的事,一般人轻易改变不了,包括他。 有侍卫来报:“大人,吴知县有事禀报,请您速回衙门。” “知道了。”李全德不耐烦道,“告诉他,我这就回去。” 侍卫道是。 “三哥,你成亲了也不让我们见见嫂夫人,是何道理?”李潇潇语气酸涩道,“难道嫂夫人还怕看吗?” 她就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入了裴泽的眼。 让他心甘情愿地娶了她…… “拙荆乡野女子,上不了台面。”裴泽淡淡道,“等有机会再给你们引荐吧!” 李全德哈哈笑:“三爷金屋藏娇,怕是不愿意让我们看到嫂夫人美色吧!” 夜里起了大风。 裴泽去海边鱼塘那边忙了一晚上才回来,倒头就睡。 听关茂说,海边决堤,跑了不少鱼苗,幸好村里人帮衬着,才堵住了堤口。 花椒这才松了口气。 昨晚风大,连路边的树都被刮折了,听得她心惊胆战的,好在鱼塘那边的鱼苗出的差不多了,损失不算重,更重要的人没有受伤。 天亮风停。 镇上的百家宴如期举行。 因为各家都早有准备,还没到晌午的时候,码头那边的长桌上便摆满了各色菜肴,琳琅满目,散着诱人的香味,只是气氛有些诡异,人虽然多,但现场很是安静,静得让人觉得不自在。 花椒知道,镇上的人都害怕李全德。 自从他杀了那六个劫匪,他在梧桐镇就一夜成名了。 其实这些年海上虽然也不是很太平,有偷渔网的,甚至还有偷船的,但几乎没怎么出过人命,就连秦五爷那边凶残之人,也很少把人弄死,李全德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得很吓人。 吴知县其实也知道老百姓的心结,却极力想把气氛搞得热烈些,私下里鼓励商会的人去跟李全德和苏贤敬酒,甚至还嘱咐花椒,一定带好这个头。 花椒很是无语。 她又不是商会的会长,她带哪门子头。 程深和王掌柜显然也受到了吴知县的特别关照,卖力地举着酒杯去跟李全德喝酒,哪知李全德是千杯不倒,两圈下来,程深和王掌柜就喝醉了,尤其是程深,就连走路也是晃晃悠悠的,舌头打结道:“不醉不归,一醉方休。” 苏贤没有多喝,反而找了个机会跟花椒说话:“听说你在豫城买了个庄子?” “是的。”花椒平静道,“有问题吗?” “我听说豫城那边的庄子都是连人一起卖的,你可得当心一点。”苏贤嘱咐道,“有什么事,你就尽管找我,我能给你办的,就办了。” “谢谢苏大人。”花椒莞尔。 她知道他巡抚三州,权力大得很。 但她却不想找他办什么事。 除了程深和王掌柜表现得比较热情外,其他商户都是战战兢兢地,不敢多说一句话,万一被钦差大人剁了,那可就不值了。 本来李全德想表现自己亲民的一面才答应吴知县举办百家宴,却不想商户都怕他,搞得他很是尴尬。 原本声势浩大的百家宴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收了场。 但席间的老虎菜和南瓜汤还是让李全德吃得很是高兴,他就知道裴泽依然记得他的口味,他们依然会是好兄弟。 有鸽子扑棱扑棱地落在了后院。 唐掌柜上前熟练地抓住鸽子,取下纸条,大踏步去了新宅那边,硬是把正在睡觉的裴泽给敲了起来,裴泽看了纸条,沉吟道:“皇上明明不信任李全德,却还是派了李全德过来,可见朝中能用的人着实不多了。” “主要是他们斗得厉害,谁也不让谁,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唐掌柜压低声音道,“这些年全德将军在西北圈地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皇上还不是睁一只闭一眼了事,若真的调查起来,全德将军的下场说不定并不比尚武将军好多少,若不是因为东楚之事,属下倒是觉得,下一个倒台就是全德将军呢!” 镇国公家大业大,权势滔天。 按理说,李全德应该收敛一些才是,哪知他却日益贪婪,在西北疯狂地圈地,老百姓敢怒不敢言。 裴泽沉默不语。 良久才道:“我一个人去仙灵岛就行,你们都留在镇上帮我媳妇打理店面就行,另外我再交给你们个任务,那就是先把我妹妹的亲事给搞定,让她尽快嫁出去。” 唐掌柜:“……” 这跟他们刚才的事情所议之事有关系吗? 第201章 裴莺的亲事 百家宴第二天,裴泽便陪同李全德去了仙灵岛。 花椒知道李潇潇也会去,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又阻止不了她。 俗话说,话说三遍淡如水,多说也无益。 只能由他们去。 反正裴泽不会带她一起去仙灵岛。 与其成天想着他们会如何如何,不如把自己的酒楼办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爱咋咋地吧! 只是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裴泽前脚刚走,后脚王氏就带着裴莺来到了镇上,一起来的还有袁老太太,袁老太太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裴春花家里,说是帮裴春花料理关茂关盛的喜事。 如今关茂已经成亲。 老太太也住得烦了,自告奋勇地要来镇上住。 花椒好长时间没见袁老太太,再见她,愈发觉得她有恃无恐,倚老卖老,一来就拄着拐杖绕着新宅转了三圈,一个劲地夸裴泽能干孝顺,还说是裴泽非要让她来住的。 连王氏听了都撇嘴。 她来镇上住,一是为了给裴莺找婆家,二是也不愿意在家面对袁老太太那张老脸,自从她进门,袁老太太就没给过她一张好脸,原因是她空着手进的裴家,没带来半点嫁妆。 让她憋屈了好多年。 如今她做了婆婆,成天跟媳妇们斗智斗勇,就渐渐不把袁老太太放在眼里了。 可偏偏裴春花时常给袁老太太使幺蛾子,动不动就让她来镇上住,说什么镇上的宅子姓裴,不姓花,理应裴家人去住,袁老太太最听裴春花的话,当即就收拾包袱跟着王氏来了。 袁老太太终究是裴泽的祖母,花椒虽然不欢迎,但真的不能赶她走。 反正她早出晚归的,倒也跟袁老太太碰不上几次,即便碰上了,袁老太太也大都催她生孩子之类的,什么村里人跟裴泽同龄的人,孩子都满街跑了之类的。 花椒听得耳朵都起了茧。 唐掌柜谨记裴泽的吩咐,有模有样地开始给裴莺物色婆家,是镇上他一个远房亲戚的儿子,年方二十,也读过书,之前一直在外面游历,上个月刚刚回乡,王氏听说人家家里有二十亩田,很是兴奋,当即就应下来:“只要那公子不嫌弃我们小门小户的就行。” “哎呀,夫人言重了。”说得唐掌柜怪不好意思的,“你们家哪里是小门小户的,若是莺子能相中我那个表弟,是他们一家的福分。” 王氏嘴里一直藏不住话,很快把此事告诉了裴莺。 哪知裴莺坚决反对,说她谁也不嫁。 她其实心里还喜欢秦鸣。 也觉得秦鸣还喜欢她。 知女莫若母,王氏恨铁不成钢道:“那个姓秦的家里不同意,是不会娶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裴莺很是不服气:“你们怎么知道他不会娶我,你们问过他吗?”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问他。”王氏气得抬脚就去了茗香楼找花椒,理直气壮道,“花椒,这事你不能不管,你帮我把秦鸣找来,我要问问他,他到底对莺子有没有那个意思,若是有,就尽管来提亲,若是没有,就趁早把话说清楚,省得莺子心里惦记。” “娘,这事我怎么帮忙?”花椒一点不想管裴莺的事。 甚至她怀疑上次秦鸣把鹤顶红放在她的抽屉里。 裴莺其实是知情的。 至少是她跟秦鸣透露那天她不在家,秦鸣才有恃无恐的把鹤顶红放进去栽赃她。 “当然是你把秦鸣叫来,问问他的意思了。”王氏不可思议道,“难不成这事还得我去问?” 花椒皱眉:“娘,不用问了,秦鸣是不会娶小姑的。” 因为上次裴润和裴满的事,两家都撕破脸了。 怎么裴莺还想着要嫁给秦鸣的事呢? 真的挺奇怪的。 “咱们是知道,可是她不知道啊!”王氏叹道,“花椒,你是我亲媳妇,又跟莺子同岁,你知道怎么才能劝到她心坎里,这事你得帮我,你是她三嫂,你说什么她得听。” “好,那我想想办法吧!”算了,看在裴泽的面子上,她就管这个闲事吧! 秦鸣好几天都没来茗香楼喝茶。 花椒自然不会去请他。 只是请老李头打听秦鸣最近的行踪,老李头虽然年纪大了,但他身手好,做事利索,不会拖泥带水,花椒很喜欢他这个性格,果然老李头跟踪了秦鸣五六天就带回来一个惊人的秘密:“东家,莺小姐每隔三天去绣坊送绣品,几乎次次都能碰见秦鸣在隔壁茶馆喝茶,虽然他们没说过话,但秦鸣摆明了是在故意等莺小姐。” “我知道了。”花椒淡淡道,“你再多加留意秦鸣的行踪,咱们找机会约他喝茶,套套他的话,顺便让莺子也听听,秦鸣对她的心意。” “东家放心,属下去安排。”老李头会意。 又过了两天,花椒提前去绣坊隔壁的茶馆坐下,要了一壶龙井,慢慢喝,裴莺送绣品的这家绣坊在镇子西头,是梧桐镇最大的绣坊,听说生意一直很好。 茶馆不大。 但里面很安静,很适合一个独饮。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秦鸣在茶馆门前下马。 见了花椒,愣了一下,继而自顾自地坐下喝茶。 花椒笑:“秦公子,别来无恙。” “托你们裴家的福,还没死呢!”秦鸣冷声道,“花老板自己开了茶楼,怎么还跑到这里来喝茶,难道是要把镇子上所有你的同行都赶尽杀绝吗?” 茶馆老板闻言,看花椒的目光立刻警惕起来。 “秦公子误会了,我是来等你的。”花椒不慌不忙道,“听人说秦公子对我小姑有意,我原本是不信的,特意想来瞧瞧,却不想竟然真的碰见了秦公子,只是刚刚秦公子一开口,我就知道秦公子对我小姑有意不过是个传言而已,不可信!” “哼,我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是个传言?”秦鸣一点都不相信,冷笑道,“万一是真的呢!” “没有万一,你并不喜欢我小姑。”花椒正色道,“你若真的喜欢,就不会对我这个态度,因为我好歹是裴莺的娘家嫂子,你对我的态度就是对莺子的态度!” 第202章 替小姑子出头 “我喜欢不喜欢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仪我就够了。”秦鸣翘着二郎腿,冷笑道,“我们秦家在镇子上也算殷实的人家,多养一个妾室还是不成问题的,当然,我看在裴三爷的面子上,也会善待裴莺的,否则,我怎么会对她下这样的功夫,你们且回去等着,待过些日子,我自会一顶花轿把人抬回来的。” 他跟裴莺接近,原本就是为了羞辱裴家的人。 他从来都没想娶那个裴莺,娶妾娶色,裴莺一个乡下丫头哪有百花楼的姑娘们风情万种。 屏风后,裴莺不停地绞着衣角,羞辱不已。 原来他接近她,是想纳她做妾…… “我从来没想到秦公子竟然如此厚颜无耻,禽兽不如。”花椒并不生气,哂笑道,“那我告诉你,我们裴家的女儿就是一辈子不嫁,也绝不会做人妾室,我奉劝秦公子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因为我家小姑从未心仪过你,她不过是因为你曾经是茗香楼的茶客,而对你多看了两眼而已,秦公子的这点小把戏去骗骗百花楼的姑娘们还差不多。” 秦鸣手段并不高明。 也就裴莺小姑娘傻傻看不清,就是秦鸣真心想娶,裴泽也绝对不会把裴莺嫁过去的。 “哼,你家小姑还不如百花楼的姑娘们呢!”秦鸣笑着起身,一本正经道,“你且看着,她除了我,不会答应任何人的。” 屏风后,裴莺羞愧不已,刚想冲出去质问秦鸣,她不相信风度翩翩的秦鸣会说出这样的话,那之前他情意绵绵的样子,都是假的吗? 他为什么要如此待她,她到底哪个地方得罪了他。 老李头一把拉住她,冲她摇摇头,姑娘家名声要紧,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当面对质的好。 待秦鸣走后,裴莺这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眼圈红红道,“是我瞎了眼……” 老李头看了看姑嫂俩,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莺子,你知道我不想管你的事的。”花椒望着她,淡淡道,“因为你一向自命不凡,一向觉得你比我高出一等,你所有的优越感都来自跟我的比较,确切地说,我不如你的时候,你自负,我比你强的时候,你又自卑,你自负又自卑,所以你想处处比我强,比我好,可是到头来,你不得不承认,你的眼光真的不行,你也不想想,就算秦鸣真的娶你,就凭他们跟咱们家的恩怨,你敢嫁吗?” 裴莺低头不说话。 “你自负自卑也就罢了,你还自私,自私到你只考虑你自己,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花椒知道她跟裴莺这辈子是相处不好了,毫不客气道,“你成天只考虑你自己喜欢什么人,却从来不去想自己适合什么人,我记得你三哥说过,人这辈子,不是你喜欢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你喜欢月亮,难道月亮就非得是你的吗?” 裴莺哑口无言。 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花椒的话就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脸上,一直以来,他们家虽然穷,但她却是千娇百宠长大的那一个,加上花椒被卖到了他们家,她的优越感就更重了,她甚至觉得她是地主家的孩子。 花椒说得没错,她的优越感的确是来自花椒……但现在花椒成了她名副其实的三嫂,而且还坐拥两处酒楼,她那点可怜的优越感就只能寄托在她未来的夫婿身上。 可惜的是,她遇人不淑,竟然活成了一个笑话。 是的,的确是一个笑话。 她成了秦家跟裴家明争暗斗的牺牲品,要不是秦家报复裴家,秦鸣绝对不会过来招惹她,偏偏她看不清,还以为她其实有做少奶奶的命…… “莺子,你虽然比我大一个月,但按辈分我是你嫂子,你若是愿意跟我好好相处,我依然拿你当自家人。”花椒招手结账,不冷不热道,“你若执迷不悟,那我也无话可说。” 裴莺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不声不响地跟在花椒身后,出了茶馆回家,两人一路无言。 秦鸣走到半路的时候,就觉得有人在后面跟踪他,但每每回头,却一个人也没有,他心里狐疑,想抄近路回家,哪知刚进巷子,就被人从背后套住了头,拳打脚踢了一番,还没等秦鸣反应过来,那人就闪身离去,瞬间不见了踪迹。 秦六见秦鸣鼻青脸肿地回来,问清缘由,气得要报官。 秦鸣捂脸道:“我连揍我的人是谁,我都没看清,您就是报了官也无济于事,人家有准备,衙门也查不到的。” “肯定是裴家的人。”秦六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道,“他们家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我这就去告诉你大伯去,这笔账,咱们得跟裴家好好算算。” “爹,冤冤相报何时了,算了吧!”秦鸣擦了擦嘴角的血,恨恨道,“如今战事在前,衙门还需要仰仗裴三爷,咱们若这个时候去找裴家的茬,哪能讨到半点便宜,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走着瞧。” “你放心,这个仇咱们记下了。”秦六愤愤道,“爹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裴莺悻悻地跟着花椒回了家。 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屋,连饭都没有出来吃。 连王氏也敲不开门,王氏不放心,便问花椒出了什么事,花椒原原本本把秦鸣的话告诉了她,王氏气得跳脚道:“他们秦家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吗?什么东西,竟然想纳莺子当妾,他们怎么不去死。” 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岂能给别人做小。 她都快气疯了。 “所以啊,小姑的亲事是不能由着她的。”花椒直言道,“我倒是觉得唐掌柜那个表弟不错,还有许由也不错,我就不明白了,读书人有什么好的?想做官娘子吗?” 官娘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哪个当官的没有三妻四妾,就连吴知县,屋里也有两个通房呢! 王氏没吱声。 她家老三就不是读书人,还不是一样呼风唤雨的,赚了很多钱…… 夜里,花椒躺在床上,望着身边空荡荡的床铺,情不自禁地开始想念裴泽,他走了快十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明明他走的时候,说每隔三五天他就回来看她的……都是骗人的。 这个时辰,他应该还没睡吧! 第203章 突如其来的战事 仙灵岛。 月色皎洁,海风肆虐。 吹得蔺府门口的大红灯笼来回摇摆,管家命人爬上去摘下来,低声吩咐道:“咱们公子今晚高兴,可别因为这几个灯笼败坏了兴致,大家做事都用心些。” 仆人们道是。 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把灯笼取下来。 望月阁里丝竹声声,琴声阵阵。 “多少年了,我这望月阁从来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两位将军,郡主的到来,整个仙灵岛蓬荜生辉,今日咱们有缘聚在一起,实乃人生幸事,我敬你们。”蔺沨举杯相邀,李全德和裴泽纷纷一饮而尽,李潇潇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盈盈笑道,“我不胜酒力,你们随意。” “在下再敬三爷一杯。”蔺沨毕恭毕敬道,“上次之事,多亏三爷夫人搭救,否则,在下真的让人当东楚奸细给抓了。” “举手之劳,蔺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裴泽正色道,“倒是我们此次前来给公子添麻烦了。” “哪里话,蔺某深受皇恩眷顾,不胜感激,如今有机会替朝廷效命,蔺某求之不得。”蔺沨肃容道,“你们就在岛上安心扎营,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在下定会全力以赴,举全岛之力支援大军。” “在下还要感谢郡主。”蔺沨亲自给自己和李潇潇倒满酒,感激道,“蔺某有幸蒙郡主照拂数日疗伤,才得以康复,有道是大恩不言谢,蔺某恳求郡主下榻在府上,千万不要见外。” 听到这里,李全德这才开口,表示赞同:“蔺公子所言甚是,你一个女人家,跟我们住在一起营帐里,有诸多不便,你就暂时客居在蔺府,我们也能放心。” 李潇潇扭头看裴泽。 其实她来岛上的第一天,蔺沨就邀请她去他府上住。 是她执意不肯……她愿意住在他隔壁,这样,每天起来就能看见他。 “我也觉得郡主搬过来方便些。”裴泽正色道,“这样将士们冲凉的时候,就不用跑到海边去了。” 军中有女人,的确很不方便。 尤其是还住在他隔壁。 李潇潇粉脸微红。 她倒是没想到这些。 “你不用看裴三爷,他又不会住在这里。”李全德见李潇潇一个劲地看裴泽,皱眉道,“他得跟我一起住在营帐那边,观测敌情,你刚好略懂医术,刚好跟蔺公子好好切磋切磋,远比你成天看那些经书有趣。” 女人啊,一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就傻了。 早在裴泽回乡之前,他就撮合过两人,裴泽坚决不肯娶他这个妹妹,如今裴泽已经娶了妻,就更不会跟她旧情复燃了,偏偏他这个妹妹看不清。 他跟裴泽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最是了解裴泽,裴泽在这种事情上,绝对不会拖泥带水,他说不会娶李潇潇,就绝对不会娶。 可惜,李潇潇自己自欺欺人,当着裴泽的面,毁容明志,搞得连京城也待不下去了,没想到,她在六台寺呆了大半年,竟然还没能清心寡欲,一见裴泽,又开始想入非非了…… “看大哥说的,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李潇潇微微脸热,娇嗔道,“我没想到我给将士们添麻烦了,我搬过来就是,你说那么多干嘛!” 反正大军扎营的地方就在蔺府下坡。 她就是住在蔺府,也可以天天见到他。 蔺沨笑而不语。 他早就知道裴泽跟李潇潇的情意,但如今,裴泽已经娶妻,李潇潇也嫁人生子,怎么看,都觉得两人不太可能破镜重圆。 更何况,他见过花椒,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但为人能干聪慧善良,裴泽也是真的喜欢他这个媳妇,眼下李潇潇旧情不改,裴泽则是冷冷淡淡……的确挺有意思的。 夜里,裴泽也失眠了。 躺在硬邦邦的榻上,他就开始怀念自家那张软绵舒适的床和他那个倔强的小媳妇,温香软玉在怀,连做梦都是惬意自在的,海风呼啸,刮得帐篷哗啦啦地响,望着熟悉的行军帐篷,他都怀疑他又回到了八年前,那些血雨腥风的日子…… 十日后,一直没有动静的号角声突然响起。 哨兵在海面上发现了东楚的战船,李全德立刻下令所有人登船抗敌,一时间海上号角声声,战船乌泱泱地离岸朝海中奔去,李潇潇得知消息,也从蔺府飞奔出来要一起去,裴泽最后一个上船,很是坚决地拒绝了她,厉声道:“我们是去打仗,不是去游玩,你跟着去干吗?” “三哥,我跟东楚四皇子有些交情,我可以见他一面,从中说和,我不想让你们再赴战场,不想看到血流成河。”李潇潇拽着裴泽的衣角,恳求道,“三哥,你让我去吧,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她不想让裴泽再重蹈尚武和蒋宏文的覆辙。 她不要他再出事。 “真正的和平从来都是打出来的,不是谈出来的。”裴泽一把推开她,绝然道,“大战当前,你若是再敢拖后腿,我一样会对你军法论处,来人,送郡主回府,在大军没有回来之前,不准她踏出府门半步。” 留守将士应声上前,拦在李潇潇面前:“郡主,得罪了。” 蔺沨站在山坡上,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身穿盔甲的冷硬男人和匍匐在地的绝美的女人,长叹一声,不声不响地回了屋,他突然有些羡慕裴泽,此生有如此红颜知己,足矣! 驻岛大军离岛迎敌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梧桐镇。 苏贤急命海防队加紧巡逻,一人一船都不得下海。 沿海三州,人心惶惶,如临大敌。 裴家更是炸了锅。 王氏担心儿子,吃不下睡不好,一连三天,每天都往码头那边跑,打听裴泽的下落,还每天拉着花椒去城隍庙烧香拜佛,保佑裴泽早日平安回来,花椒虽然一向不信这些鬼神,但事到临头,她还是很有耐心地陪着婆婆去庙里上香,王氏抹着眼泪道:“等老三这次回来,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去打仗了,太吓人了。” 花椒心里更是忐忑不已。 如果可以,她宁愿陪在他身边,这种等待的滋味简直是太难熬了。 第204章 好消息 到了第四日,海上起了大风。 就连码头那边的临时衙门也被掀了屋顶,来往传递消息的衙役也被拦在码头这边,望海兴叹,苏贤终究是在海边长大的,他站在海边认真观测了一下风向,回屋对吴知县道:“大人放心,此战咱们必胜。” “大人何以见得?”吴知县忧心忡忡。 若是李全德战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李大将军和裴三爷都是身经百战,他们最懂得利用风向来击敌。”苏贤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听说过昔日五虎将的事迹,胸有成竹道,“尤其是裴三爷,据说若是气候恶劣,他越是能打胜仗。” “裴三爷之前不是做过土匪吗?”吴知县疑惑道,“怎么还懂海战?” “大人还信那些传言吗?”苏贤笑着摇头,“若裴三爷真的是土匪,李大将军怎么会另眼看待他,放眼整个京城,李大将军还能瞧上谁?” “难道裴三爷是五虎将的人?”吴知县心里咯噔一下。 “正是。”苏贤意味深长道,“吴大人,咱俩留守沿海三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也没必要瞒着你了,裴三爷其实就是卸甲归田的李全胜大将军。” “什么?他,他就是李全胜?”吴知县大惊,“我怎么不知道?” 天哪,裴泽刚回来的时候,他还劝他归顺秦五爷。 怪不得裴泽一直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原来,他竟然是李全胜大将军…… 他还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要不说是退隐呢!”苏贤轻咳道,“要不是我无意听说,我也不知道他就赫赫有名的李全胜大将军。” 吴知县直冒冷汗。 努力回忆他还有哪个地方得罪过裴泽,想到花椒终究是顾氏的亲生女儿,他心里又松了口气,就算他得罪过裴泽,裴泽也会看在花椒的面上,原谅他的。 两人正闲聊着,就见王氏跟花椒又来衙门打听仙灵岛那边的战事,吴知县热情地招待婆媳俩:“海上起了大风,暂时还没有捷报,你们放心,等风一停就会有消息传来的。” “你放心,三爷最是擅长海战,不会有事的。”苏贤和颜悦色地对花椒道,“你们不用每天都来,如果有消息我会亲自去通知你们的。” “有劳苏大人了。”花椒客套道。 “哎呀吴大人说哪里话,他哪里会打仗啊!”王氏像听了一个笑话般拍着大腿道,“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最多是力气大点,为人实诚些,在地里干活行,出海打渔也行,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他不在行,他之所以跟着去,是因为他熟悉这片海,给你们的人当个向导而已,等战事了了,他还是要回来养鱼打理药材的。” 吴知县笑而不语。 连他都不知道裴泽的真实身份,怕是裴家的人,甚至就连花椒也不知道。 婆媳俩稍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苏贤和吴知县亲自送两人出门,一再嘱咐她们不用担心,有消息会立刻去府上通报的,王氏这才如释重负,袁老太太闲来无事,把白牡丹从村里请来给裴泽占卜,白牡丹搞得声势浩大,在院子里设了神案,披散着头发,舞着长剑,嘴里念念有词地跳来跳去,弄得院子里一片狼藉。 花椒只得由她们折腾,一声不吭地去了茗香楼。 这几日镇上人心惶惶,吃饭的人并不多,老李头和老林头在灶房里小声聊天,见她进来,很有默契地住了声,花椒也没问他们,问也没用,他们知道得并不比她多。 倒是老李头主动开了口:“东家,三爷一直没有消息,我们很是担心,我们想去仙灵岛那边看看,接应一下三爷,不知东家意下如何?” “三爷走的时候,怎么对你们说的?”花椒问道。 “他说让我们留在镇上帮助东家打理店铺。”老林头如实道, “那不就是了,你们听三爷的就是。”花椒淡淡道,“人找人,最容易出差错,海战不比陆战,相信最多三五天就见分晓,咱们再等等吧!” 她知道两人未必会听她的。 但她必须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声道是。 果然,第二天傍晚,码头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说东楚败退,仙灵岛一战大捷,李全德和裴泽率军在仙灵岛休整,不日就班师回梧桐镇。 梧桐镇人心振奋。 程深还别出心裁地搞了支舞龙舞狮的队伍,扭上街头庆祝大军凯旋。 裴安拽着花椒去街上看:“三嫂快看,前面那两只狮子舞得最好看。” 花椒有些心不在焉。 仙灵岛她去过,跟梧桐镇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裴泽若是无事,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 程深在人群里看见花椒,迅速挤到她面前:“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花椒勉强笑道,“程公子真是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程深笑道,“仙灵岛大捷,咱们镇上的日子也好过了嘛,商会总得表示表示,这还是排演,等战事结束,比这个还要热闹呢!” “这次大捷,应该不会打了吧?”花椒问道。 “难说。”程深摇头道,“听说东楚那边此次出征的大将是唐炎,厉害得很,一时战败,肯定不会全面溃败,绝对会卷土重来的。” “也是。”花椒黯然道。 也就是说,战争还会继续…… “你不用担心,咱们的李大将军也很厉害的。”程深只当是她担心裴泽,安慰道,“大齐国力比东楚强大,战船也比东楚的好,没事的,这不是大捷了嘛!” 他觉得花椒多虑了。 裴泽不过是个师爷,充其量也就是个向导,应该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花椒莞尔。 两人沉默片刻,程深见花椒没有跟他继续聊下去的意思,忍不住问道:“你不问问你在豫城的庄子的事吗?” “咱们不是银货两清了吗?”花椒狐疑道,“难道还有什么手续没办完吗?” “不是这事。”程深哭笑不得,“前几天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原来那些佃户看不上那些乞丐,短短几天,他们起了好几次口角,这事,你得亲自去处理才是。” 她的心也太大了吧? 自从买了庄子,竟然一次也没去看过,甚至连佃户都没见见。 “那我明天去看看吧!”花椒这才想起这茬子事来。 人群里,谢氏和陆姝见程深和花椒旁若无人地聊得正嗨,母女俩脸色很不好看,谢氏一个劲地埋怨陆姝:“我早就提醒过你,可你总是当耳旁风,这回亲眼看见了吧,你还说姑爷跟花椒没什么吗?” 陆姝咬唇道:“不过是碰见了,说说话而已。” 他们都是成了亲的人。 还能有什么…… “哼,你就自欺欺人吧!”谢氏望着程深眉开眼笑的样子,撇嘴道,“你好好想想,姑爷什么时候对你这么笑过?” 陆姝语塞。 第205章 喜事 花椒从来没去过庄子。 程深自然得跟她一起去。 为了避嫌,花椒特意喊上冯氏和关茂一起坐着马车去。 关茂这才知道花椒在豫城买了庄子,连呼花椒发财了。 冯氏笑而不语,这两个月路菜馆的生意忙到起飞,好不容易这几天清闲了几天,她大概算了算,她跟花椒每人能赚五百两左右,用不着多久,她家的积蓄也能买下一个庄子了。 程深则对花椒的这辆马车感兴趣,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直咂舌,这马车,没有一百两下不来,车厢全都是红柚木做成的,而且做工也异常精美细致,一看就是出自桐城大店铺的手笔,梧桐镇没有这样的工艺。 关茂成亲月余,心情一直不错,一路上哼着小曲,很是悠哉乐哉。 冯氏骂他没心没肺,见了花椒,也不问问裴泽回来没有,关茂这才如梦初醒,忙问裴泽什么时候回来,花椒从善如流道:“我也不知道,应该就这几天吧!” “咱们可以去看三哥。”关茂一本正经道,“要不,我喊上大哥二哥一起去仙灵岛看看三哥?” 不等花椒回答,正在赶马车的程深回头道:“衙门有令,不准出海,违者,以奸细论处。” 关茂吐了吐舌头。 “那老三应该快回来了。”冯氏最是理解花椒的心情,安慰道,“你别太担心了,老三有分寸的。” 花椒点头道是。 从梧桐镇到豫城三个多时辰才能到,休息的时候,冯氏把路菜拿出来分给三人吃,天气转凉,她用特意用棉被包了,取出来的烧鸡还是热的,程深很是惊讶:“你们的路菜是热的吗?” “哪有,这不是路菜,是昨晚就烤上了,走的时候包在棉被里的。”冯氏笑道,“大冷天的,我可没这本事保温。” 临近年关,马帮回来后,大都不再外出。 所以路菜馆才渐渐清闲起来。 程深恍悟。 冯氏带了两只烤鸡,都是温热的,她跟花椒一只,程深跟关茂一只,还带了馒头和萝卜头牛肉干,四人吃得很是惬意,花椒吃了一个鸡腿和半个馒头便擦了手,冯氏倒是胃口好,把剩下的鸡吃得干干净净,关茂打趣冯氏:“表姨比我吃得都多。” 冯氏刚想说什么,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翻腾,捂着嘴巴跳下马车,站在路边一阵狂吐,花椒也忙跟过去给她抚背:“怎么了?没事吧?” “我可能有些晕车,加上吃了油腻的东西。”冯氏摆摆手,脸色蜡黄,“我没事的。” 花椒扶着她在路边坐了坐,才重新上了马车。 哪知过了一会儿,冯氏又想吐,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了下去,花椒迟疑了一番,低声问道:“表姑,你不会是有了吧?” 冯氏其实说大也不大,才四十岁。 可她们那次去桐城看大夫,明明大夫说,冯氏不可能有孕了…… “不会的。”冯氏掏出手帕擦擦嘴,“我不可能有孕的。” 自从汪荣有了薛氏,跟她就几乎不在一起了。 加上前几个月,路菜馆那么忙,两人同房的次数都能数过来。 程深跟关茂远远看着,不好过来问。 待进了豫城边上的一个镇子上,花椒不由分说地拉着冯氏去看大夫,大夫把完脉,慢斯里条地问道:“多久没来月事了?” “快两个月了。”冯氏回忆了一番,脸红道,“大夫,我月事一向不准。” “夫人,你这是喜脉,你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大夫提笔开了药方,“你这个岁数,怀个孩子不容易,回去好好保胎吧!” 冯氏和花椒当场僵在那里。 还是花椒率先反应过来,惊喜道:“表姑,你真的怀上了啊!”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大夫,您,您再帮我瞧瞧。”冯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夫很是不悦,收起脉枕道:“若是信不过我,你们就再找家医馆瞧瞧便是。” 不过是个喜脉,他要是诊错了。 干脆回家种地得了。 花椒真的领着冯氏又去了另一家药铺。 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冯氏的确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直到坐上马车,冯氏还有些晕晕乎乎地,索性把关茂赶出马车外,拉着花椒的手,激动道:“怎么可能?你说,我们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就那么一两次,就,就怀上了??” “是的,是真的怀上了。”花椒是喜忧参半。 她虽然没有生养过,但她知道女人生孩子都是过鬼门关。 尤其是冯氏都这个岁数了。 剩下的路走得很慢。 要不是庄子就在眼前,花椒都打算沿途返回了。 冯氏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她可不敢让她受这颠簸。 又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马车才在庄子前停下来。 庄子依山傍水,大片的土地在视野里连绵展开,时值初冬,田野里的粮食早就收割完毕,依稀能看到些许人影在田野里放牛放羊,掩映在树木后面的房屋炊烟袅袅,很有烟火的气息。 正如程深所描绘的那样,一千两买这个庄子的确是值了。 在程深的引荐了,原先的佃户都先后过来见了新东家。 宋义也带了昔日的乞丐们来见花椒,把这里的情况如实告诉了花椒,大意就是原来的佃户容不下他们,还让他们滚,花椒听了,很是生气,直接了当地告诉庄头:“他们都是我请来帮我照看庄子的,你们若是容不下他们,就是容不下我,我看你们还是另谋出路为好,我这里也容不下你们这样的人。” “东家莫生气,我们世代在庄子里为奴,您要赶我们去哪里?”庄头见花椒动怒,苦着脸道,“并非我们容不下他们,而是他们都是单身汉,我们唯恐他们对我们的女人起歹心,所以才想赶走他们的。” “呸,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们相中你们的女人了?”宋义气愤道,“你们不要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我们是乞丐不假,但我们也是堂堂正正的人,不是鸡鸣狗盗之辈,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们,但不要污蔑我们。” “好了,这些事情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花椒捏捏眉头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此事来的,咱们大家都静下心来,好好商量商量今后怎么相处……” 话音刚落,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地急促传来。 第206章 被遗忘的庄子 “三哥来了。”关茂眼尖,惊喜道,“快看,真是三哥。” 花椒循声望去。 眼睛腾地湿润了,可不就是那个言而无信的男人嘛! 他可算是回来了! 她顾不得处理两帮人之间的纠纷,提起裙摆就朝他跑了过去,他能骑马说明就没有受伤,他来找她了。 裴泽也看到了花椒,并没有下马,反而加快速度朝她奔去,长臂一伸,一把把她拽上马背,朝庄外疾驰而去。 程深:“……” 冯氏和关茂:“……” 他们就这么走了? 连个招呼都不打。 耳边的风是凉的,身上是热的,花椒第一次骑在颠簸不止的马背上,吓得脸都白了,尽管裴泽从身后揽住她的腰,但她还是觉得她好几次都差点掉下去。 偏偏这男人什么都不说,她也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回家的路,而是她所不熟悉的小路,待他放慢速度,她才回头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裴泽目光烁烁地看着她,伏在她耳边道:“去把你卖了。” “没正经的。”花椒回头看他,娇嗔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个时辰前。”裴泽温声道,“我听说你来了豫城,特来寻你。” “我们走的时候,都没跟表姑他们说。”花椒嗔怪道,“我们一起去的,就这样把他们晾在那里,不好吧?” “无妨,你是跟我走的,又不是跟别人,他们不会担心的。”裴泽揽了揽她的腰身,展颜道,“既然来了豫城,我就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花椒一头雾水。 “去了就知道了。”裴泽神秘道,“保准你喜欢。” 花椒笑笑,不再问。 两人沿着山路,翻过一道山梁,进了城门,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才在山脚下一处庄子前停下来,裴泽翻身下马,把花椒抱了下来,随即上前敲门,开门的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老汉,上下打量了裴泽一眼,惊喜道:“主子回来了,您可终于回来了。” 裴泽冲他点点头,拉着花椒的手走了进去:“贵叔,你还好吧?” “好,好着呢!”徐贵老泪纵横,“主子五六年没来了,老奴日夜揪心,去年打听到主子卸甲归田,原本以为主子会来小住,却不想左等右等,主子也没来,老奴也打听不到主子的下落。” “贵叔,都是我不好,我把这里给忘了。”裴泽笑笑,介绍花椒,“这是我媳妇,我带她过来看看。” 这个庄子还是他去军中第二年的时候,先帝赏的。 当时他正在打仗,也没亲自过来看,就把当时给他喂马的徐贵派过来照应,随即便忘到了脑后,还是前几天跟李全德说起往事,才猛然想起他还在豫城有个庄子。 这里就连李潇潇都不知道。 “老奴见过夫人。”徐贵忙上前作揖行礼,花椒忙还礼:“贵叔安好。” 她对裴泽很是无语。 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大的庄子,他竟然能忘了。 真是服了! “主子跟夫人一路劳累,请随老奴这边来。”徐贵引着两人进了垂花门,穿过回廊,进了正院,推开正房的门:“主子虽然一直没来,这里却是每天打扫的,后院还有温泉浴,主子歇息片刻,老奴这就去传饭。” “好,我们先休息一会儿,不用过来伺候了。”裴泽微微颔首。 待徐贵退下,花椒才惊讶道:“这个庄子真的是你的?” 还有温泉,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我是真的忘记了。”裴泽也没来过这里,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正房的院子,又领着花椒去看后院厢房里的温泉,这泉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活水,潺潺溪流汇集在人工湖里,冒着腾腾的热气,很是让人惊奇,花椒试了试水温,湖水温热,刚刚好,她从来都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泡到温泉,简直是太神奇了! “还愣着干什么?这么好的泉水来了不泡,简直太可惜了。”裴泽已经开始宽衣解带,花椒左右环视了一番,小声问道:“不会有人来吧?” “放心,不会有人来的。”裴泽率先跳了进去,冲花椒招手,“快点下来。” “你先泡,我一会儿再下去。”花椒不肯。 虽说这庄子是裴泽的,但他自己都没有来过,人生地不熟的,多难为情! 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他一把拽了下去,瞬间成了落汤鸡,花椒气得扬拳打他:“我都没带换洗的衣裳。” 她又不是不泡,她是想等他泡完了她才下去。 “一会儿我帮你找。”裴泽笑着握住她的手,动手给她解衣,“别闹了,快把衣裳脱了,等洗完了咱们去吃饭。” “我不用你。”花椒会意,面红耳赤地推开他,“你别乱来,我不想在这里。” 虽说两人已经是夫妻了。 但大白天的裸裎相见,她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你看你,又想歪了不是?”裴泽打趣道,“你放心,等到了晚上,咱们再乱来……” 花椒腾地红了脸。 两人泡了一会儿温泉浴,才去前院吃饭。 跟徐贵一起招待两人的,还有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的,徐贵说是他老妻周氏,花椒身上穿的衣裳,正是周氏去街上给她买的,周氏耳朵背,跟她说话得靠喊,聊天就跟打架一样。 饭菜都是家常菜,土豆白菜炖豆腐,红烧鲤鱼,味道很是不错,徐贵歉意道:“主子们来得突然,老奴没有准备,平日里就我们两个吃饭,暂且将就着用点吧!” “这样就挺好的。”裴泽泡温泉泡得意犹未尽,心情颇佳,并不在乎这些吃食,招呼徐贵夫妻一起坐下吃,起初徐贵不肯,但经不住裴泽劝,只得坐下来,顺便把庄子上的事说给裴泽听,“当初老奴来的时候,庄子里全是果树,庄子原先的佃户都不知道什么原因走得一个不剩,这些年主子不发话,老奴也没找人,跟老妻两个人打理果园,只是收获的时候,才从城里雇些短工过来帮忙。” 裴泽点头称赞:“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回头老奴就把账本送到正房给主子过目。”徐贵道。 裴泽看了看花椒,欣然答应:“好,那我们就在这里住一晚。” 第207章 想要忘记他 庄子里的账很是简单。 徐贵做得也细致。 两人很快就翻看完了账本。 这些年庄子的收益并不是很多,只有一千多两。 对花椒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能买一个庄子呢! 裴泽似乎并不看重,略翻了翻就推给了花椒,往床上一躺:“账本你收着吧,好在两个庄子离得并不远,你来的时候就顺便过来瞧瞧,我顾不上这边。” “那你好好想想,你再有没有别的庄子或者宅子了?”花椒喜滋滋地收起账本,白得了一个庄子,还是个果庄,发财了哈哈,裴泽想了想,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对了,京城那边还有两个,回头你去帮我收一下。” “瞎说,我才不上当呢!”花椒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早点想起这个庄子,咱们之前也不至于那么艰难。” “先苦后甜也不错嘛!”裴泽顺势拉着她躺下,低头吻了吻她,“战事未了,我明天就得回仙灵岛,估计再回来就得过年了。” “可是我不愿意你再去。”花椒伸手揽住他的脖颈,“不去不行吗?” 听说李全德将军也很厉害的。 她愿意给大军支援钱粮,只是她不愿意把男人借出去。 “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裴泽抬手摸着她的脸,动容道,“我就是不为了李全德,我为了咱们梧桐镇,为了咱们这个家,为了你,我也得冲锋上阵,不能退缩的,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战事不停,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那你一定答应我,好好保重自己。”花椒知道劝不住他。 “我答应你。”裴泽低头吻住了她。 两人一月未见,小别胜新婚。 花椒觉得自己像条溺水的鱼,一会儿被抛上云端,一会儿又被沉入湖底,想到他又要走,她有些莫名的伤感,落在男人的眼里,女人半推半就的模样格外撩人,愈发紧锣密鼓地攻城掠地…… 第二天,两人足足睡到晌午才懒懒起身。 卿卿我我地泡了一会儿温泉,后晌才快马加鞭地回了梧桐镇。 裴泽连家都没有来得及回,在半道上就被李全德派来的人接到了仙灵岛。 李潇潇听说裴泽回梧桐镇后,快马加鞭去豫城找他媳妇睡了一晚才回了仙灵岛,幽幽道:“看来那个女人的确是他看中的,要不然,他怎么会对她这样好……” 在她印象里,裴泽一向都是高高在上,见了女人连看都不愿意看的。 却从未想到,有一天,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地不辞辛劳。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夫妻……”蔺沨觉得李潇潇这个醋吃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动声色道,“他媳妇一个人守着那么多家业,也不容易的。” 别的不说,光是裴家那一大家子人就够她应付的了。 尤其是,他还听说裴泽的幼弟和幼妹,都住在镇上,都是花椒在照顾的。 “蔺公子,你这里有没有一种药,吃了能让人忘记所有的药。”李潇潇给自己倒满酒,失魂落魄道,“我想把他忘记,或者是不再喜欢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这样对我,我就越喜欢他,我恨我自己。” “郡主,蔺某并非神医。”蔺沨也陪着她喝了一杯,蹙眉道,“心病还须心药医,与其想着忘记一个人,不如尝试着重新接纳一个人,这样,你就会发现,世上的男子不止裴泽一个人值得你喜欢。” “我都这个样子了,还谈什么重新接纳一个人。”李潇潇继续喝酒,苦笑道,“蔺公子你知道吗?我之所以活着,我因为我恨李湘湘那个贱人,是她毁了我的一生,是她害我们母子不能团圆,害我孤苦伶仃这么多年,可我有什么办法,她是皇上的宠妃,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我只能这样屈辱地活着,眼睁睁地看着她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眼睁睁地看着裴泽跟他媳妇相亲相爱……没有人体谅我,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 “郡主……”蔺沨夺下她的酒杯,望着她憔悴的脸,心情复杂道,“郡主要自己保重自己。” 初见她时,她还是镇国公府那个尊贵无比的嫡长女。 美丽端庄,巧笑倩兮。 他几乎不敢直视她的光彩夺目。 当时只是想,若他娶妻,必定娶像她这样的女子。 却不想,世间就只有一个李潇潇…… “你不给我药,我就自己配制……”李潇潇神色黯然道,“我要忘了他们,要忘了他们所有的人。” 蔺沨只是叹气。 冯氏有了身孕,汪荣二话不说地打发了薛氏,这才跟冯氏说出实情,他根本就没有碰过薛氏,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她安心,花椒虽然听得半信半疑,但架不住冯氏高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安顿冯氏回家阳台,把路菜馆交给关茂两口子打理。 小余氏跟裴春花不合,不愿意回桐花村。 很是愿意吃住都在路菜馆。 每每见了花椒,三嫂三嫂的,喊得格外甜。 冯氏一直是花椒的得力助手,如今有孕在家养胎,她便失了左膀右臂,好在路菜馆到了冬天是淡季,否则花椒又得重新找人帮忙。 进了腊月,仙灵岛那边断断续续地打了几仗,李全德和裴泽屡占上风,士气大增。 东楚那边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沿海三州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氛围,每次战事都不再害怕,反而成了饭后茶余的谈资,裴泽再次成了众人谈论的焦点,有的说他是战神,还有的说他是潇潇郡主的情人,甚至有的还说,他们早些年还有个孩子,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每每听到这些,花椒总是置之不理。 她的男人她知道。 不会相信这些道听途说的传言。 王氏显然也听说了这些传言,还曾经拐弯抹角地打听过李潇潇的孩子几岁了,花椒很是无语,觉得她这个婆婆简直是想孙子想疯了,捕风捉影的话竟然也信。 到了年底,裴泽派人捎信回来,说过年回不来了。 还说最迟明年二月就能结束战事,班师回朝。 二月天气回暖,海上风向突变。 此后半年内,再无有利于东楚那边的风向。 只要熬过正月,他们就算胜利了。 王氏便张罗着一家人在镇上过年。 第208章 过年 裴泽不在家,对花椒来说,在哪里过年都一样。 她本身也不是期待过年的人。 裴春山不愿意在镇上过年,他极力说服王氏和袁老太太回村里,说镇上也没个认识的人,一点不热闹,不如回村里邻里乡亲的在一起红火,王氏振振有词地说万一裴泽突然回来,离家更近,也不至于再匆匆忙忙地往村里赶。 袁老太太更是无所谓。 反正有人做饭给她吃,饿不着,冻不着的就行。 何况,她在村里过了几十个年了,年年都一样,偶尔在外面过个年,也新鲜。 裴春山最是孝顺,也不好再说什么。 原本裴润和裴满两家人也想在新宅这边过年,柳氏和杨氏说在一起过年热闹,王氏虽然不乐意,但也没有直说,反而把花椒推了出去:“你们想要在这里过年,就得跟老三媳妇商量,这是她的家。” 她是后婆婆。 大过年的,万一因为这点事裴春山和袁老太太再跟她闹别扭,就不值得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花椒一直跟柳氏杨氏不对付,是不会答应她们的,这个恶人,索性就让花椒来做就是。 花椒干脆利索地拒绝:“没听说兄弟们分了家,还有在一起过年的道理,你们自己回自己家过年就是。” 她知道柳氏和杨氏虽然也有矛盾,但面对她的时候,两人却是一个鼻孔喘气的。 她们想在她这里过年,无非是想省钱而已。 把她当冤大头吗? 裴泽不回来过年,裴春山原本心里就不痛快,听柳氏和杨氏这么一说,忍不住发火道:“你们自己没有家吗?干嘛非得挤在这里?老三是欠你们的,还是该你们的?” 妯娌俩大气不敢出地起身告辞。 王氏心里暗自窃喜。 袁老太太骂裴春山:“大过年的,不要吹胡子瞪眼的,他们愿意来过年,也是为了咱们,你不同意也就罢了,干嘛把话说得这么重。” 腊月里忙得连轴转,冷不丁歇下来,花椒便觉得身子格外沉,就像病了一样,早睡晚起,中午吃完饭还得再眯上一会儿,王氏颇有微词,嘀咕道:“虽说茗香楼那边替咱们准备好了年货,但面食什么的,还得自己动手蒸,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得帮我多做点才是。” 按理说,她有了媳妇,这些事情都应该是媳妇做的。 哪有她这个当婆婆的忙前忙后的。 她觉得花椒在偷懒。 等老三回来,她非得好好跟他说说他这个媳妇。 花椒也觉得大家应该一起忙年,但她原本就不擅长做面食,尤其是做那些奇奇怪怪的她叫不上名字来的吃食,比如油面爪爪,荞麦卷卷,猫耳朵,筒筒面什么的,这些都不是在面板上做的,而是在一块光滑的青砖上,用手一搓,便成了一片薄厚均匀的小饼,然后再捏成各种需要的形状。 这些需要的是技巧,而不是力气。 她看着就头疼。 王氏非要让她学,端坐在面案前喋喋不休道:“不会就得学,以后我老了,做不动了,这些活都是你的,老三最喜欢吃这些,你不为我们,为了自己的男人也得学会。” 花椒没过门之前,在她家做的都是砍柴捡柴的粗活。 如今过了门,也圆了房,就是他们家正儿八经的媳妇了,当婆婆的,就得好好调教调教。 花椒跟着王氏搓了几个,都搓成了烂泥巴,她自知没有这个天赋,只得放弃:“以后三哥想吃的时候,就去村里吃吧,我实在是不会做。” 反正裴泽又不会责怪她。 不会就是不会嘛! 想到裴泽的时候,她心里又是一阵甜蜜,到时候就让他做,她给他打下手,他肯定做得又快又好。 “就因为不会,所以才要跟着学的。”袁老太太在一旁听不下去了,索性挽挽袖子,亲自动手教孙媳妇,“当年你婆婆进门的时候,也不怎么会,你看现在还不是做的有模有样的,你大嫂二嫂在娘家的时候就会做,你不会怎么行?” 说着,又招呼裴莺过来学:“莺子,你也过来好好看看,将来嫁了人,可不能跟你三嫂一样,啥也不会,省得你婆家人笑话咱们裴家教女无方。” 裴莺自从被花椒抢白了一番,变得乖顺了许多,见了花椒也不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反而客客气气地喊她三嫂,袁老太太喊她过来,她也乖乖地上前跟着学,她学得比花椒快,很快就能上手,而且越做越熟练,王氏大喜:“哎呀,我倒看不出莺子是个心灵手巧的,比我做得都好呢!” 再看花椒……花椒倚着被子睡着了,额头上还沾着些许的白面。 袁老太太白了王氏一眼:“你的媳妇你自己调教,就这样的,我看以后你怎么使唤她,哪有婆婆在干活,媳妇睡觉的道理。” 王氏也很是不悦,刚要叫醒花椒,裴莺忙拦住她娘:“娘,我三嫂这些日子也累了,您就让她歇歇吧,这么点活,咱们做了就是。” 前两天茗香楼歇业大扫除。 花椒跟许由他们都忙到大半夜,她看在眼里,觉得花椒不是个偷懒的人。 “哎呀,这小姑当的,但愿你三嫂念你好。”王氏欣慰地看着女儿,感慨道,“我家莺子长大了。” “她可不是长大了,她比花椒还大一个月呢!”袁老太太补刀道,“也就你拿她当小孩子,村里跟她一般大的姑娘,不是出嫁了就是订亲了,哪像她,八字还没一撇,是想进宫当娘娘吗?” 王氏语塞。 年夜饭做得很丰盛。 因裴泽没回来,气氛有些沉闷。 花椒没有胃口,吃了几口就回了屋,躺在床上想心事。 想着她这一年来的种种,时而甜蜜,时而委屈,但总的来说,她觉得她还是幸运的……主要是她遇到了裴泽,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等战事结束,他们就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花椒越想越兴奋,起身从箱底把她的小红木匣子取出来,数她的家当,现在她有茗香楼,路菜馆,还有两个庄子,每个月或多或少都有进账,裴泽那边有鱼塘还有虎啸岗,虎啸岗那边暂时不见收益,但鱼塘那边的银子却是来得挺快的,要是没有这场战事,他肯定会赚更多的银子。 想到裴泽临走的时候,交代给她的那个沉甸甸的小黑木匣子,她又下床从床底的暗格里拖出来打开看,里面竟然全是小黄鱼,数了数,竟然足足有三十根,他说,这是李全德给他的报酬。 望着这些小黄鱼,花椒眼里突然有了湿意,她宁愿不要这些钱,她只想跟他在一起…… 袁老太太和王氏在厅堂里边守夜边商量着初四那天招待裴春花一家的菜肴。 裴春山在边上喝茶。 一言不发地听婆媳俩说话。 袁老太太全然当家人的架势,吩咐道:“春花好不容易做了婆婆,今年咱们两家又都有新媳妇,多做点菜,咱们家不比往年,阔气点也无妨。”反正老三有钱,也不差这点银子。 王氏道是。 她其实也有这个意思,她想让裴春花一家看看,他们家也算有钱人家了。 第209章 每个人都有战场 初四那天一大早,柳氏杨氏两家人跟裴春花一家浩浩荡荡地来给袁老太太拜年。 众人规规矩矩地磕了头。 袁老太太早就串好了压岁钱,每人都给了一串。 小余氏和花椒是新媳妇,比众人的要多几个铜板。 裴春花喜滋滋地趴在袁老太太耳边小声道:“茂哥儿媳妇怀上了,一个多月了,我今年要抱孙子了。” “是嘛,真好啊!”袁老太太大喜,忙招呼小余氏坐下,“哎呀呀,你现在金贵着,得赶紧坐好,头三个月最不安稳,得好好养着。” 说着,又吩咐关茂:“快扶你媳妇去西厢房休息,这里不用她。” 关茂欢快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扶着小余氏起身,小余氏娇嗔道:“不用扶,我自己会走。” 裴春花和袁老太太欣慰地笑。 王氏撇撇嘴,端着菜进了灶房吩咐柳氏和杨氏择菜,柳氏看了看杨氏,故意道:“哎呀,表弟媳妇成亲才两个多月,就有身孕了,看把姑姑高兴的。” 杨氏讪讪笑。 她成亲快一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身孕,她偷偷去看过大夫,大夫说她没问题,故而她一直怀疑是裴满有问题,也曾建议让裴满去看大夫,但裴满死活不去,而且一提这事就冲她发火,还骂她是不下蛋的鸡,为了这事,她已经忍他好久了。 花椒休息了好几天,精神尚好,正削了苹果给裴安他们做果干,裴安带着娴姐儿跟福娃围在她身边,眼巴巴地盯着她手里的苹果看,杨氏斜睨了一眼花椒,撇嘴道:“她不是也没有嘛!” 老三跟她都圆房三个多月了呢! 柳氏扭头看了看花椒,幸灾乐祸道:“人家男人有本事,成天不在家,她就是想怀也怀不上吧?尤其是这次,一走就是两个月,她去哪里怀孩子?” 那些传言她都听说了。 有本事的男人不缺女人,老三跟那个李潇潇绝对不清白。 要不然,怎么不说别人呢! “那大嫂的意思是说她怀不上情有可原呗!”杨氏冷笑道,“咱们都是过来人,也不用不好意思,这种事原本就是一次就中的事,难不成非得十次八次才能行?她要是有那个运气,一圆房就应该有了不是?” “那倒也是。”说到这事,柳氏颇有些自豪,“当初我就是进门有喜,也没觉得多么费劲,要不是当初我生福娃的时候伤了身子,我还得生几个呢!” 说起这事,她就把王氏恨得牙痒痒。 说好了提前给她找稳婆的,哪知她都发作了,王氏竟然还不慌不忙地去邻居家打听稳婆的住处,说即便发作也不着急,一时半会儿的生不了,差点没把她气死。 “行了,你有儿有女的,知足吧!”杨氏酸酸道,“总比我们这些没有身孕的强,我们都快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别说桐花村的人了。 就是她回娘家,娘家人也一个劲地问她怎么还没有动静,快烦死了。 王氏听了妯娌俩的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人家小余氏跟关茂成亲比老三跟花椒圆房还要晚上一个月,小余氏都有身孕了,可偏偏她这个媳妇,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说不着急那是假的,奇怪老三身强体壮的,花椒也正是妙龄,他们怎么会没有呢? 想到裴满跟杨氏迟迟没有动静,她越想越心烦,该不会老三跟花椒也会如此吧? 王氏心里藏不住话,忍不住走到花椒面前,酸酸道:“小余氏比你们成亲还晚,人家都有身孕了,可你为什么没动静呢?等过了十五,我陪你去看看大夫,要是有什么病,得赶紧治。” “娘,这事你得问三哥。”花椒理直气壮。 王氏以为花椒嫌她儿子经常不在家,不悦道:“怀孩子是女人的事,我问他干嘛?你要是争气,早就怀上了,他这两个月是不在家,可之前都是在家的吧?” “娘,您也不用见人家怀孕就过来点拨我,您还是等三哥回来问他吧!”花椒起身就走,她懒得跟王氏讨论这些没用的呢! 回屋睡觉去了,爱谁谁! 王氏气了个倒仰。 怀不上孩子还这么拽? 仙灵岛。 蔺府张灯结彩,挂着大红灯笼,装扮得很是喜庆。 有琴声从正殿缓缓流淌而出。 琴声时而犹如高山流水,时而如泉水叮咚,弹的人用心,听的人也是如痴如醉,蔺沨轻轻打着拍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素手拨弄琴弦的女子,沉迷在这天籁般的乐曲声中,李全德则跟裴泽低声商量着战事:“昨日唐炎惜败,明后两日准会卷土重来,咱们按兵不动,只防不攻,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拖多久,年前我就已经上奏皇上,说下个月就能结束战事,皇上龙颜大悦,决定过了十五就从京城起身,去六台寺朝拜,顺便就地督战,所以,咱们得悠着点打,至少得等皇上来了以后再跟他们一决胜负,如此才能昭显皇恩浩荡,天子威严。” “将军的心思我明白,只是海战不同于陆战,一旦风信出现,就得立刻抓住时机,破釜沉舟地勇往直前,不能因为皇上没有来,而错失战机。”裴泽沉吟道,“若皇上来了,风信不至,咱们也不能冒险攻之不是?” 他知道李全德想借此巴结皇上。 但打仗不是演练,更不是献媚的手段。 他绝对不能拿这么多人的性命来讨好皇上,万一弄巧成拙,丢脸事小,数万条性命岂不是白白丢了。 “这些我自然知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在皇上来之前,绝对不能班师回朝。”李全德知道裴泽一心打仗,没有别的心思,解释道,“至少得来一场只胜不败的战事才行。” 他在京城的眼线密报,说皇上已经在暗中调查他在西北圈地的事。 故而再不敢贪功,想把这天大的功劳送给皇上。 “到时候再说吧!”裴泽淡淡道,“皇上从启程到这里,至少得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凡事变数太多,边打边看吧!” 他没有工夫也没有耐心陪他们君臣玩这些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只想早点打完仗回家做生意陪媳妇。 “大哥,三哥,你们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我在弹琴,你们却在聊天。”李潇潇嗔怪道,“你们要是再这样,就不要再来看我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李全德哈哈笑道,“你再弹一首,我们好好听。” 琴声又起。 第210章 有他在,她就安心 一曲终了。 裴泽略带倦意。 李潇潇看在眼里,关切道:“三哥可是累了,今晚不如就留在府上,反正这两天海上也没什么事。” “客房早就给你们收拾出来了。”蔺沨欣然相邀,“你们就住下好好休息休息一下。” 李全德看裴泽。 “不了,我还是习惯了住营帐。”裴泽不看李潇潇,起身道,“你们随意,我回去睡了。” “等等我,我也回营帐了。”李全德放下茶杯,跟裴泽并肩走了出去,打趣道,“我这个妹妹心里还有你,可你对她,却是半点情分也没了吧?” “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再无其他。”裴泽表情淡然道,“咱们都过了年少冲动的年纪了,尤其是我,我只想平平淡淡地跟媳妇过日子,没有别的想法。” 什么年龄做什么事,他有媳妇有家,他干嘛还要想别的女人。 他的小媳妇就很合他的心意,平日里他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她亲手打点的,就连他爱吃的番椒,她也能拿捏到位,什么菜放多少不会太辣,什么菜得多放点吃起来才过瘾,她做起来都游刃有余。 甚至,就连朝廷上的事,她也能陪他说上几句,她还说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她理解他的急流勇退,也懂得他的抱负和追求,她真的很懂他。 他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李全德笑笑,正色道:“老三,你跟之前真的不一样了。” “人总是会变的嘛!”裴泽望着面前林林总总的帐篷,淡淡道,“世间不过区区几十载,总得找个自己舒服的方式来安然度过,才不至于枉来这世上一场。” “你说得没错,人生得意尽须欢嘛!”李全德意味深长道,“我要是能像你这般洒脱就好了,可惜呀,像我们这样的家族,是永远做不到真正的清心寡欲的。” “做不到清心寡欲,能做到问心无愧也行。”裴泽走到自己的帐篷前,脚步顿了顿,扭头看了看他,“皇上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深知帝王之道,权衡利弊,识人用人也是最有心得,你我有幸碰到明君圣主,是咱们的幸运,凡事过犹不及,将军珍重。” “可你还是卸甲归田,远离了朝堂。”李全德面无表情看着他,“他若真的如你所说那般圣明,你为何要弃他而去,还不是因为他疑心太重,对咱们不放心?”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我卸甲归田是因为我厌倦了这些血雨腥风的日子,仅此而已。”裴泽掀开帐篷走了进去,他都听说了,李全德在西北那边占了不少土地,名义上充作军田养兵,实际上大部分的收入都是入了自己的腰包,偏偏他当局者迷,还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实际上,此事已经成了大齐公开的秘密了。 有侍卫捧着鸽子上前禀报道:“将军,京城来信了。” 李全德点点头,大踏步回了自己的营帐,接过纸条看了看,捏着眉头道:“西北那边的地,能退多少退多少,先过了这个风头再说吧!” 侍卫道是。 裴泽和李全德走后,李潇潇很是失魂落魄了一会儿,摸着自己的脸,幽幽道:“蔺公子,我是不是很丑?” 尽管她学会了遮痕术,但裴泽总是知根知底的人,他看到她的脸,只会在意她的伤,而不会觉得她的遮痕术画得好。 “郡主风华绝代,无人能及。”蔺沨看着她,由衷赞道,“我倒是觉得郡主妆容精致,与众不同,别有一番风采。” “公子真会打趣我。”李潇潇涩涩道,“残花败柳之身,还谈什么风华绝代,难道你没看见,裴三爷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吗?” 他其实很在意她嫁过人。 尤其是她还生了孩子。 要不然,他怎么会不顾一切地弃她而去,还义无反顾地娶了别的女人。 蔺沨看了看李潇潇的脸,认真道:“若郡主不弃,在下倒是可以试试,帮你研制一个去痕的方子,此方虽然复杂,但所需的药材岛上碰巧都有,最多两三日就能采齐原料,顺利的话,十日左右就能配制完毕,只是因各人肤质不同,成败各半。” “怎么说?”李潇潇不解。 “有的人用了即可见效,有的人用了则不起任何作用。”蔺沨如实道,“即便见效,也不会立刻恢复如初,至少还得调养半年才行。” “蔺公子,不管这个方子对我起不起作用,我都愿意一试。”李潇潇忙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行,那明日咱们就去采药材。”蔺沨欣然应道,“能为郡主尽绵薄之力,在下倍感荣幸。” 李潇潇莞尔。 两日后,唐炎再次率大军来袭。 李全德和裴泽二话不说,纷纷率军登船御敌,数百条战船乌泱泱地冲海里驶去。 蔺沨背着竹筐,望着远去的大军,感慨道:“他们不愧是大齐的勇士,我在船上坐一个时辰就浑身不自在,何况是像他们一样还得打仗,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幸好有两位将军护航,要不然,沿海三州真的要生灵涂炭了。” “其实我大哥最是善于防守,不善进攻,全靠三哥运筹帷幄。”李潇潇捏着一株草药,踮脚望着渐行渐远的船队,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只要有三哥在,咱们就绝对不会打败仗。” 有他在,她才最安心。 夜里,花椒大汗淋漓地醒来。 才惊觉她做了个梦。 她梦见裴泽在海上打仗,好多人都掉到了水里,她看到狂风巨浪的海面和在巨浪中若隐若现的船队,她不会游泳,却真切地感受到了她在黑漆漆的海面上飘零的绝望和恐惧,她大喊裴泽的名字,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胸口闷闷地,像是有什么在翻腾。 她冒着冷汗坐起来,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放下杯子,胸口又开始翻腾起来,她忍不住跑去浴室干呕了一阵,一个猜忌涌上心头,难道她…… 裴泽说那避子药是一个月吃一粒的,他不在家,她就没吃。 上次他们在豫城那晚,她没有任何防护…… 第211章 被堵在了路上 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让花椒很是无所适从。 裴泽不在家,她不好意思跟王氏说想去看看大夫,万一不是,岂不是闹了笑话。 好在吃饭的时候,她除了觉得没什么胃口,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初四过后,王氏就带着裴莺和裴安到处走亲戚串门,袁老太太也跟着裴春花回了桐花村,宅子这边常常剩下花椒一个人,她不想跟着王氏去走亲戚,王氏也不勉强她,答应让她在家里看门。 花椒除了每天雷打不动地去码头那边打听消息,就是躺在床上睡觉,一睡都是大半天,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竟然这么能睡。 一想到她腹中有个小娃娃在渐渐长大,她就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想到孩子的父亲对此还一无所知,她又有些委屈,如果他知道她有了孩子,他肯定会高兴的吧? 码头那边的临时衙门吴知县和苏贤都不在,守门的衙役认识花椒,事无巨细地说给花椒听:“两位大人好几天没回衙门了,听说忙得不得了,你不用每天都过来打听消息,听说仙灵岛那边已经出战离岛,少说也得三五天才能见分晓,再说如果有消息,小人们抬腿就到你的茗香楼告诉你了。” 花椒道了谢,又不愿意回家,提着裙摆上了码头堤坝上,望着薄雾中的仙灵岛,一片海域,把他跟她隔了两处,她没有他的音讯,他也不知道她有了孩子。 程深缓步走过来,在她身边站定,打趣道:“能看到仙灵岛吗?” “看不到。”花椒笑道,“但我知道,他很快就回来了。” “你放心,下个月一准结束战事。”程深也挨着她坐下,一身轻松道,“海战不比陆战,讲究得是速战速决,前两个月风向对东楚有利,他们连仙灵岛的边都没摸着,等到了二月,风向一转,他们就更不是咱们对手了。” “他一天不回来,我就一天不放心。”花椒托着腮道,“困兽犹斗,何况是东楚大军,我可是听说唐大将军是东楚赫赫有名的战神,不容小觑呢!” “可你们家裴三爷也不是善茬啊!”程深咧嘴笑,“我可是听说了,现在东楚一听到裴三爷来了,那可是吓得屁滚尿流的,大有当年李全胜大将军的风采,可见民间自有高人在嘛!” “那都是瞎传的,他哪有那么厉害。”花椒谦虚道,“李大将军不过是仗着他熟悉这一带的水路,所以才让他带路的,真正能打的,还是人家李全德将军嘛!” “对了,我听说元宵节过后,皇上要到六台寺去上香祈福,到时候咱们这边说不定就封城了呢!”程深消息一向灵通,说得有鼻子有眼,“我还听说六台寺方圆十里内的老百姓都得外迁,以保证皇上出行不受惊扰呢!” “幸好咱们不是豫城那边的。”说到这里,花椒又想起她那两个庄子,忙问道,“你说我那庄子的人,官府会不会也撵他们走呢?” 上次她去庄子虽然没有给他们明断纠纷。 但听说他们最近莫名其妙地相处地很是融洽,甚至庄头还热衷地给乞丐们说媳妇,让她很是纳闷。 “你放心,不会的。”程深连连摆手,“皇上最多在六台寺呆个三五日就走了,到时候把城门一封,不准进不准出的不就完事了嘛!” 海边风寒,花椒起身下了堤坝:“只要不影响咱们的生意就行。” 程深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下来:“十五过后就开市,耽误不了的。” 花椒又问道:“那咱们桐城会封城吗?” “桐城那边已经封城,估计咱们梧桐镇也很快不能随意出入了。”程深耸耸肩,“谁知道呢,确切消息就等官府公告吧!” 花椒道是。 两人刚出了码头,就见谢氏和陆姝到了跟前,程深蹙眉,上前打招呼:“岳母大人安好,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陆姝脸涨得通红。 绞着帕子,很是不知所措。 她不想来,是谢氏非要拽着她来的。 “姑爷,这话应该是我们问你吧?”谢氏不冷不热道,“你们是怎么到这边来的?众目睽睽之下,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你们不说,就没人说。”程深面无表情道,“我跟花老板在此偶遇,说了几句话而已,不行吗?” “行不行的,姑爷说了算。”谢氏阴晴不定地看着花椒,“花椒,你也是有夫君的人,怎么如此不知道检点?你就不怕裴三爷回来找你算账?” 陆续有人停下来看热闹。 指指点点。 “夫人,刚刚程公子都说了,我们是在此偶遇,说了几句话而已,怎么到了夫人这里,就成了不知检点了呢?”花椒反问,“难不成陆姐姐成亲后,都不出门的吗?” “巧舌如簧!”谢氏冷笑,“我们姝儿知书达理,懂分寸,绝对不会光天化日之下跟外男说说笑笑的,倒是你,还真是一点不避讳。” 花椒懒得跟她说话,抬腿就走。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岳母,有什么话就冲我来,不要牵扯到花椒。”程深冷着脸道,“是她在这里等她夫君,我看见了,找她说了几句话而已,岳母若要怪罪就只管怪罪小婿就是,只是小婿不解的是,岳母整天派人跟着我,可是不相信小婿的为人?” “夫君莫恼,母亲不是那个意思。”陆姝忙道,“我们,我们只是路过……” “姑爷不必羞恼,正因为你跟花椒走得近,所以我才出面警告你们,既然都成了亲了,自当该有所避讳才是。”谢氏到底是老江湖,脸不红心不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凡你们有所顾忌,我们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荒谬至极!”程深气得拂袖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此事就传到了杨氏那里。 当天晚上,杨氏就唯恐天下不乱地去了新宅,有意无意地把此事说给王氏听,王氏很是生气:“老三不在家,花椒的确是越来越胆子大了,瞧瞧,被人堵在路上,多丢人!” “谁说不是呢!”杨氏阴阳怪气道,“要是老三知道弟妹被人家丈母娘和媳妇堵在路上,肯定会生气的,您得跟弟妹好好说说,不要让她出去抛头露面的了。” 哼哼,花椒对她们一直是不留情面。 那她也没必要维护她了。 第212章 风雨欲来 杨氏走后,王氏越想越不是滋味。 抬腿去了正房找花椒。 花椒正在案几前琢磨新的招牌菜,再过两天就是元宵节,茗香楼开张后就得有新菜撑场子,要不然老客户对佛跳墙跟清水白菜啥的都吃腻了,新菜得随时跟上才行,这几个月以来,她差不多摸清了梧桐镇上的口味,他们大部分人不吃辣,不代表不喜欢吃,而是没吃过。 辣椒在这里还是稀罕物。 但大部分年轻人,一旦尝过辣椒的味道就忘不了了,这也是她的卤肉在拌的时候,为什么分辣和不辣的两种,尤其是把子肉,放上点辣椒油,那滋味简直让人流连忘返。 想来想去,她觉得琢磨个水煮肉片,辣的那种。 前世她吃过这道菜,但是没做过。 一想到飘着红油的水煮肉片,她的口水快要流下来了,明天她就动手做做这道水煮肉片尝尝,正盘算着,王氏就坐到了她面前,冷着脸道:“今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花椒慢斯里条地问道。 “你跟程公子的事。”王氏见花椒一脸不在乎,虎着脸道,“不是我当婆婆的挑理,而是你得顾及老三的脸面,你不要不当回事。” “知道了。”花椒应道。 她不想跟王氏因为这事吵吵。 不值得。 “对了,你今儿不是去衙门了吗?衙门怎么说?”王氏关切地看着花椒,“老三有消息了吗?” “没有!”花椒摇头。 “只听说他们离岛出战去了。”花椒蹙眉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三哥怎么样了。” “唉,我这心啊,悬着呢!”王氏抚着胸口,觉得心都碎了,“之前他出去那八年,我几乎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好不容易盼着他回来了,我这颗心才算安顿下来,如今,我以为他成了家,娶了媳妇,性子定了,就不会再出去了,他会安安稳稳地在家种地下海过日子,哪成想,咱这里有了战事,他又去了。” “他说若是在别处,不去也就罢了,但发生在家门口的战事,他不得不去。”花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神色黯然道,“现在只盼着战事早点结束,三哥早点回来。” 虽然她基本确定她已经有身孕了。 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想等看过大夫了再告诉王氏,或者等裴泽回来,第一个告诉他。 “明天我再去衙门问问,这么多天了,也该有消息了。”王氏抹着眼泪走了,只要老三平平安安地,比什么都强,当娘的,不盼着他建功立业,就盼着他顺顺利利地回来。 夜里,王氏跟裴春山说起这事:“他爹,花椒说老三离岛出战,我心里担心得紧,你明天去衙门那边问问,看咱们能不能去仙灵岛看看老三,这过年都不回来,我实在是担心,满打满算的,他都走了两个多月了呢!” “你以为只有你担心,我不担心吗?”裴春山拽了拽被子,叹道,“我一直在打听那边的事,昨天碰到一个给衙门送信的衙役,他认识老三,得知我是老三的爹,还跟我多聊了几句,说是东楚那边新增了不少战船,想一举占领仙灵岛和千峰岛,因为到了二月,风向就开始对东楚不利,他们急眼了,所以这个正月是最胶着的一个月,可惜现在衙门不准咱们下海,要不然,我早就去仙灵岛了。” “那你说,咱们会不会内迁?”王氏突然想去这茬,回忆道,“我记得小的时候,东楚也跟咱们打过仗,当时衙门让咱们拖家带口的搬到豫城那边,我在路上还丢了一双鞋,差点没被我爹骂死。”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衙门没发话,当然是不用搬了。”裴春山又叹了一声,“你放心,有老三他们在,是不会让咱们内迁的,除了这事,我还愁老大老二的事,现在不让出海了,秦五爷那边也去不了,你说,他们能干嘛!” “还能干嘛,在家种地呗!”王氏撇嘴道,“本来都是庄稼人,出来当个差也是为填补家用,反正你别想着把他们弄到老三这边来,老三辛辛苦苦赚来的家产,谁都别想惦记。” 她早就看出来了。 老大老二两家人,一直在占老三的便宜,偏偏老三这个人大刺刺地,也不跟他们计较那些蝇头小利,更惹得他们变本加厉,什么东西! “你看看你,老三也是我的儿子,我还能不向着他?”裴春山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王氏,“我是想着老三不在家,就花椒一个女人撑着这么大的家业,太辛苦,不如让老大老二过来帮帮忙,工钱跟其他人一样就行,自家人总比外人强,我这么做,也是一举两得的事,主要是帮帮老三。” “得,你不用跟我说帮帮老三,老三不用他们帮。”王氏冷笑道,“你当唐掌柜老李老林许由是摆设吗?随便提起来哪个,不必他们强?” 裴春山再没吱声。 十几天没回家的吴知县半夜急吼吼地在桐城衙门门口下马,脚步匆匆地回了后宅。 顾氏刚睡着,听见脚步声,忙起身道:“老爷,你可算回来了。” “快,收拾收拾,我送你们回老家。”吴知县神色肃容道,“听着,海上危急,十有**沿海三州说不定都得内迁,我不能陪你们身边照顾,你们还是先动身为好。” “不是说最近一直打胜仗吗?”顾氏大吃一惊。 “就因为最近一直打胜仗,所以东楚那边才急了,以举国之力来反击,刚刚传来消息,说裴泽受了重伤,而李全德将军怕不是唐炎的对手,你快走,不要多问。”吴知县神色焦急道,“你带着许妈妈跟谓儿媚儿悄悄走,不要惊动任何人。” “老爷,裴泽怎么会受伤?”顾氏吓了一大跳,“他不是只是去带路的吗?不管怎么说,他是咱们的女婿啊!” “你不要问这么多了,赶紧收拾行李动手!”吴知县小声喝道,“不该你知道的,你不要知道,等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正因为裴泽善于布兵,才成为唐炎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次交战,他们之所以以举国之力反击,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除掉裴泽,他们知道,有裴泽在,他们永远打不赢。 “老爷,妾身有一事相求,还请老爷恩准。”顾氏红着眼圈道,“我想带着花椒一起走,可以吗?” “你以为她会听你的?”吴知县反问。 第213章 不惜一切代价 王氏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看看天色,窗纸发蓝,天都快亮了。 她坐下来,伸手晃裴春山:“他爹,你快起来,是不是老三回来了?” 裴春山立刻睡意全消,披衣走了出去。 敲门的是许妈妈。 见是裴春山,顾氏忙道:“亲家公,我是花椒的娘,我想见见花椒,麻烦您通融一下。” “哦,原来是你。”裴春山知道花椒的娘是吴知县的夫人,侧身道,“快屋里坐,我这就让他娘去喊花椒。” 当公公的,不好去敲儿媳妇的门。 他回屋喊起了王氏。 王氏一听是顾氏来了,点着蜡烛端着走了过去,惊讶道:“亲家母,你们怎么早就来了,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顾氏忙道,“老爷让我们回老家过元宵节,我就想着花椒这么多年也没跟我一起回去过,就拐了个弯,过来接她跟我一起回趟老家。” “亲家母,花椒如今是我们裴家的媳妇,她怎么好跟你们一起回老家。”虽然顾氏神色平静,但王氏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顾氏跟花椒并不亲厚,如今,突然来接花椒回老家,她觉得有些说不过去,但想着顾氏的身份,她又转了态度,放下蜡烛道,“我去喊花椒,看看她的意思。” 她也算看着花椒长大的。 她料定花椒不会跟顾氏走的。 花椒睡得正沉。 就被王氏大呼小叫地吵醒了,她第一个反应是裴泽回来了,惊喜交加地穿好棉袄往外走,见了顾氏,也觉得意外,得知她们的来由,花椒语气冷淡:“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里才是我的家,我怎么可能跟着你们回老家去。” “花椒,你就听娘这一次吧!”顾氏几近哀求道,“咱们回去就住三五天,就算娘求你了。” 万一沿海三州乱了。 她又回了老家,鞭长莫及也照顾不了女儿。 “亲家母……”王氏一开口就被裴春山拉了出去,“厅堂这边冷,我生个火盆,你去烧点水,给亲家母泡杯茶。” 裴春山觉得人家母女说话,他们在一旁站着不好。 王氏这才走了出去。 花椒把自己包裹在大棉袄里,慵懒道:“夫人,我困了,想回去睡觉了,您自便吧!” 顾氏突兀地要带她回家,她一点都不感动。 她是不可能跟她回去的。 “花椒……”顾氏咬唇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接受我,你才能喊我一声娘。” 花椒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无奈胸口又是一阵翻腾,她强忍着压下要吐的冲动,一言不发地往卧房里走,她现在只想睡觉,不想别的。 许妈妈自知顾氏带不走花椒,轻咳道:“夫人,小姐不知情,您还是把您知道的告诉小姐吧!” 她就知道花椒会是这个态度。 不拿出点确切的消息来,她怕是连看都不会看顾氏的。 反正裴泽受伤的消息,花椒迟早会知道的,不如让顾氏做个顺水人情。 花椒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顾氏:“夫人知道什么?” 沉默片刻,顾氏只得说出实情:“听说沿海三州说不定会内迁,所以就想带你一起走。” “夫人多虑了,沿海三州是不会内迁的。”花椒胸有成竹道,“我夫君还在仙灵岛那边抗敌,他们很快就会凯旋而归的。” 裴泽说过,沿海三州无需内迁。 他说到做到的。 再说了,要是内迁,衙门肯定会通知大家的,用不着这么偷偷摸摸。 “花椒……”顾氏上前几步,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眼圈红红道,“我听说,听说裴泽受了伤,李全德大将军不敌唐炎,所以,沿海三州情形有变,内迁是迟早的事……” “什么?三哥受伤了?”花椒心里一沉,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消息可确切?” “是昨天的事,吴知县亲口所言不会有假。”顾氏环顾左右,见裴春山和王氏各忙各的,低声道,“这事你先不要对外声张,吴知县会想办法把他接回来的。” “多谢夫人相告……”花椒一时心乱如麻。 她直觉裴泽怕是受了重伤了。 要不然,顾氏怎么会说,李全德大将军不敌唐炎,如果裴泽是轻伤,以他的性情,肯定是不会下战场的。 天哪,她该怎么办? 顾氏再说了些什么,她一句也没听到。 待她反应过来,顾氏已经走了,王氏烧了一锅热水,还给她端过去一盆,揶揄道:“你这个娘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哪有这个时辰上门接人的,就是你愿意跟她走,我当婆婆的,还不愿意呢,万一老三回来再埋怨我咋办?” 花椒满脑子都是裴泽受伤的情形,并未搭话。 王氏打着哈欠出门做饭。 真是的,这么早把人吵醒,她都没睡好。 第二天,花椒就着急忙慌地去找唐掌柜。 唐掌柜的家就是梧桐镇。 原本说好了过了十五才回来的,冷不丁见花椒来家里,颇感意外,忙问道:“东家可是有事?” 花椒便把裴泽受伤的消息告诉了唐掌柜:“唐掌柜,你能不能想办法去看看三哥,我实在是担心。” “东家放心,我这就去找老李老林商量此事。”唐掌柜神色凝重道,“不瞒东家,其实我们跟三爷一直有联系,就在五日之前,我们还通过一次消息,三爷还说唐炎阴险狡诈,是个劲敌,让我们暗中帮助沿海三州的海防队缉拿东楚奸细,整顿三州治安,他还说,不日就能班师上岸,也是我们轻敌了……” 说来惭愧,当初裴泽不让他们跟着,他们就真的没跟着。 这几个月以来,没有一个自己人跟在裴泽身边。 “咱们先不说这些,得先想办法见到三哥才是正事。”花椒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嘱咐道,“你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一起跟过去,再多带些药材捎着,岛上不比陆地,肯定是缺医少药的,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三哥带回来,记住,是不惜一切代价!” 银子没了,可以再赚。 人若是没了,她都什么都没了。 唐掌柜点点头:“记住了。” 第214章 求情 唐掌柜很快去桐城找到老李头和老林头,亲自去请了刘御医一起前往仙灵岛。 刘御医轻易不出诊,但一听他要去救的人是李全德将军的人,二话不说,收拾了药箱就跟着三人走了,昔年他在京城太医院的时候,得过镇国公府的恩惠,他义不容辞。 四人赶到码头登船的时候,被衙门的人拦住。 衙门有令,战事没结束之前,一人一船都不准出海。 吴知县不在,苏贤刚巧在码头巡视,他并不知道裴泽受伤的消息,很是耐心地劝四人回去:“我知道你们牵挂裴三爷,但国有国法,战事期间,谁也不能破例。” “我们是听说三爷受了伤,所以才赶去送药的。”唐掌柜很是耐心地解释道,“大人放心,我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我们送去药就回来,人命关天,还望大人通融。” “唐掌柜,战场之上刀枪不长眼,有个磕磕碰碰的,也不足为奇,若是人人效仿你们前去送药,那岂不是乱了套?”苏贤面无表情道,“你们放心,军中有军士随行,衙门也有专人往岛上送药,无需你们劳师动众。” “大人,我们三爷危在旦夕……”老林头忧心忡忡,“还望大人通融!” “放肆,裴三爷盖世英雄,至今还在海上搏杀退敌,是谁告诉你他危在旦夕了?”苏贤沉着脸道,“你知道不知道散播谣言,扰乱军心是死罪吗?” 他搞不懂他们这些人为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要是岸上的人知道裴泽受伤,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呢! 就算裴泽真的负伤,也要封锁消息。 “既然大人执意不肯放行,那就休怪在下不客气了。”老李头拽着刘御医率先登船,气势汹汹道,“今天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们!” “你,你们要造反不成?”苏贤脸一黑,“来人,给我拿下。” 不过是个厨子。 口气竟然这么大,茗香楼到底养了些什么人。 三人纷纷拔剑对峙。 今儿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去仙灵岛。 花椒听说四人在码头这边被衙门的人拦下,急忙赶了过来求情:“苏大人手下留情,三爷的确危在旦夕,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原本她以为唐掌柜他们会从桐城那边登船去仙灵岛。 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这里被拦住了。 “花椒,你来干嘛?”苏贤语气缓了缓。 “大人,是我让他们过去给我夫君送药的。”花椒快步上前,微微福身道,“求大人看在同乡之谊的份上放他们走吧!” “花椒,并非我有意为难你们,而是朝廷有令,战事期间,一人一船都不得下水,你不要为难我。”苏贤惊觉她比之前清减了许多,面容也有些憔悴,知道她是为了裴泽,心头微酸,“三爷在军中,自有李大将军照拂,你们实在不必大张旗鼓。” 虽然知道他跟她永远不可能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她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很欢喜的。 花椒看了看唐掌柜。 唐掌柜会意:“既然大人不肯通融,那我们只好得罪了,我们走!” 老李头和老林头二话不说,迅速挑上船,解了绳索,快速朝海里划去。 苏贤见他们全然不顾他的颜面,执意要出海,很是生气,厉声道:“你们,你们是非要逼我出手吗?” “大人……”花椒忙上前拦在苏贤前面,恳求道,“大人若要责罚,就责罚我吧,求大人放他们走吧!” 衙役们看苏贤。 大人不发话,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说话间,船已经离了码头,快速朝仙灵岛方向驶去。 “花椒,你,你这是要害我呀!”苏贤气得拂袖而去,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他抓她做什么! 四人到了仙灵岛,经过层层盘问,才被驻岛的将士带到了蔺沨面前。 蔺沨认识老李头和老林头,面色凝重道:“我也是早上刚刚得知消息,已经送去了药,现在我也在等消息。” “三爷他现在何处?”唐掌柜一脸担忧。 “他们现在都在暗礁岛附近休整,谁也没有退兵,李大将军也负了伤,伤势如何还不清楚,但裴三爷却是中了毒箭……”蔺沨在刘御医手里的提的药箱上落了落,蹙眉道,“听说昨晚三爷神智还清楚,今早就昏睡不醒,东楚一向以制毒闻名于世,我担心咱们解不了他的毒……” “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赶紧启程救人吧!”刘御医闻言,忙道,“但凡中毒者,最怕延误时机,早去一刻就多一份胜算。” “好,我这就派人送你们去。”蔺沨连连点头,“你们稍等片刻,郡主早上刚刚去了暗礁岛,连换洗的衣物也没带,你们刚好给她捎过去。” 得知裴泽受伤的消息,李潇潇就不顾他的反对,带着药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 连行李包裹都没来得及收拾。 暗礁岛顾名思义是一些礁石组成的岛子。 岛上无人居住。 官船货船也鲜少到此。 四人赶过去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一度差点被岛上射出的乱箭射中,再三纠缠了几番,才得以上岸,裴泽还没有醒,李潇潇带过去的药成效并不大,见他们来,李潇潇很是惊讶:“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消息这么快就传到岸上去了? “我们听说三爷受伤,就赶了过来。”唐掌柜瞧着躺在帐篷里的裴泽,眼圈发涩,忙问道,“三爷如何了?” “伤口在左肩,虽然没有射中要害,但箭上有毒。”李潇潇黯然道,“我虽懂些医术,却没见过此毒,无法对症下药。” 解铃还须系铃人。 要解东楚的毒,非得东楚人不行。 老李头已经带着刘御医到了榻边把脉。 刘御医认真查看了伤口,叹道:“老朽行医多年,也从未见过此毒,恕老朽无能为力。” 李潇潇凄然一笑,并不意外,淡淡道:“大夫既然来了,就烦请大夫去隔壁帐篷给李大将军看看伤,我一介女子不方便过去,只听军中医士说,将军的伤得不轻。” 她虽然不是大夫,但她自认为医术并不比寻常大夫差,她不知道的毒,这些乡野大夫自然也不会知道。 刘御医欣然从命。 提着药箱去了隔壁帐篷。 唐掌柜也跟了过去。 第215章 真相 李全德伤在腿上。 虽然缠了厚厚的纱布,却依然能看到渗出的血迹,刘御医和唐掌柜过去的时候,他正在跟心腹侍卫低声商量行刺唐炎的计划:“此仇不报非君子,不杀唐炎,难消我心头之恨。” “将军尽管吩咐,吾等定不辱使命。”心腹侍卫应道。 唐掌柜轻咳了一声。 心腹侍卫才退了出去。 李全德认出唐掌柜,颇感意外:“老唐消息还真是灵通,这么快就过来了。” “属下来迟了。”唐掌柜歉然道。 “草民见过李将军。”刘御医上前跪拜,李全德迟疑道,“你是?” “草民刘裕,早些年在太医院做过院士,有次家母病重,有幸得李大将军的资助得以康复。”刘御医娓娓道来,“草民对将军一直心存感激,今儿有幸在此偶遇将军,草民感慨万千。” “哦,原来是刘院士。”李全德这才恍悟,他动了动身子,呲牙咧嘴道,“看过裴三爷了,他怎么样?” “恕草民无能为力。”刘御医摇摇头,上前给李全德看伤,李全德蹙眉道:“军中医士已经包扎过来,无碍的,我没中毒。” 他最多不能起身行走。 但神智还是清醒的。 刘御医把了把脉,也觉得李全德并无大碍。 稍坐了坐,才跟唐掌柜并肩出了帐篷。 刘御医没有急着去看裴泽,反而提着药箱去了一处空旷处,天已经完全黑了,时值月中,月色尚好,照得四下里皎洁一片,唐掌柜心下狐疑:“刘大夫可是有话说?” 刘御医沉默片刻,低声道:“唐掌柜,原本我是不想掺和到这些事情当中来的,但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是我本分,我就多句嘴,裴三爷所中的毒并非东楚之毒,而是宫中的忘忧散,虽非东楚之毒,解药却在东楚。” “你的意思是三爷是被自己人所伤?”唐掌柜瞬间明白了,细思极恐,忙问道,“忘忧散是什么毒?解药又是什么?” 一队巡逻的侍卫走过。 刘御医故意道:“恕草民无能,明日就离岛回乡,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既如此,那我也不勉强大夫了。”唐掌柜会意,朗声道,“你放心,来往船费和出诊费,我照付不误。” 待侍卫过后,刘御医继续道:“此毒兴起于后宫,无色无味,却毒性极大,可掺杂在茶水饭食中,也可抹在箭头之上,三日之内,若无解药,中毒者要么昏迷不醒,不治而亡,要么即便侥幸救回,也是前事皆不记得了。” “这么厉害?”唐掌柜心里一沉,忙问道,“那解药是什么?为何在东楚?” “解药就是东楚崖燕。”刘御医皱眉道,“东楚崖燕万两难寻,有等于没有,三日之内,照现在这个形势,咱们哪能寻到崖燕?” “前事皆不记得是什么意思?都忘了吗?”唐掌柜身子晃了晃。 “这正是忘忧散的独特之处。”刘御医叹道,“只是让在下搞不明白的是,下毒之人为何要用这忘忧散,若是恨极了三爷,大可给个痛快,实在不必大费周折。” “多谢大夫实言相告。”唐掌柜悲从心来,哽咽道,“吾等这就商量即刻去东楚寻崖燕,还望大夫全力帮救治三爷,即便,即便前事皆不记,我们也要把他救回来。” “好吧,我答应尽力而为。”刘御医点点头,又道,“这里的人,除了咱们几个,人人都有嫌疑,你们要小心为之,若是走漏了风声,惊动了那人,你们怕是连那崖燕也寻不到的。” 思量再三,唐掌柜便把此事告诉了老李头老林头,还有李潇潇。 以李潇潇对裴泽的情意,唐掌柜觉得应该不是她。 老李头和老林头气得要大开杀戒。 他们三爷全心全意率军抗敌,反而伤在自己人手里,尤其是老李头,恨不得把岛上的人给屠了,简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李潇潇半晌没有说话,沉默良久才道:“谢谢你们相信我,我知道是谁了。” “是谁?”唐掌柜问。 “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个贱人作为。”李潇潇表情阴霾,咬牙切齿道,“她知道我这些日子跟三哥在一起,她以为我们旧情复燃,整日卿卿我我,她就是见不得我好,她想拿三哥来折磨我,想让我生不如死,因为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我跟三哥在一起,因为三哥喜欢的人是我,而不是她。” 她真是低估了李湘湘对她的恨。 低估了李贵妃的狠毒。 “郡主,眼下咱们的任务就去东楚寻崖燕。”唐掌柜冷静道,“这些恩怨,以后再说吧!” 不管怎么说,李湘湘是贵妃。 即便知道是她,他们一时半会的,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你们放心,我跟东楚四皇子有些交情,我这就写封书信给你们,你们即刻启程前往东楚。”李潇潇忙道,“虽说东楚四皇子跟我有交情,但咱们也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你们路过并州的时候,最好去一趟黑市,看能不能在黑市买到现成的崖燕,事不宜迟,你们今晚拿我的腰牌走,若有人问起,就说我让你们回去取药。” “务必告诉东家一声,带足了银两,以防万一。”唐掌柜提醒两人。 即便有东楚四皇子帮忙,也是要用银子买的。 更何况还得去黑市那边。 老李头和老林头不敢耽误,当即起身,连夜回了梧桐镇。 两人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花椒面前的时候,天刚刚亮。 花椒得知裴泽中了毒箭,需要立刻去东楚采买解药,也没多问,当即从床底拖出那箱子小黄鱼交给两人:“你们全都带上,以备不时之需,若不够,就找人捎信回来,我就是卖庄子卖房子,也要寻得那崖燕。” “东家放心,有刘御医在,三爷无碍的。”老李头安慰道,“只因刘御医说,东楚崖燕能让三爷痊愈得快些,我们才决定去东楚寻的,即便是没有崖燕,三爷也会慢慢康复的,千万不要担心,三爷很快就回来了。” “有劳你们了。”花椒一听刘御医在,也就放了心,再三嘱咐,“此去路途遥远,千万珍重。” 记得她那次跟冯氏一起去桐城找刘御医看病的时候。 刘御医说,他只接六成把握的病人。 如今,既然刘御医接手了裴泽,那说明裴泽并无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花椒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第216章 她没有这么娇贵的 正月十五,元宵节。 一大早衙门那边传来捷报,说李大将军大胜东楚军,东南之乱彻底平定。 大军在仙灵岛休整数日,便会凯旋而归。 梧桐镇沸腾了。 数支舞龙舞狮的队伍纷纷涌上街头,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响彻云霄,到处都是欢庆的人群。 到了晌午,众人照例去了茗香楼喝酒侃大山。 唐掌柜和老林头老李头不在,花椒独木难支,早在前一天晚上就跟程深借了两个厨子过来,老关头虽然是新来的,但做事细心周全,得知唐掌柜他们有事外出,还特意把同村的发小余九喊过来帮忙,说余九早些年在桐城的大户人家做过主厨,厨艺很是不错。 这让花椒很是惊喜。 除了面案,佛跳墙和开水白菜老关头早已烂熟于心,当天虽然客满人多,但他跟余九配合默契,没有出大的差错。 花椒愈发闻不得灶房的味道。 但一楼的饭香味也让她反胃不止,勉强在柜台里站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捂着嘴跑出去狂吐,刚巧被裴安瞧见,裴安以为花椒生病了,撒腿就找王氏,王氏匆匆赶过来,见儿媳妇这个样子,惊喜交加地上前问道:“老三媳妇,你这是多久了?” 天哪,这分明是有了啊! “就这两天……”花椒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不早说,你这个样子还开什么酒楼,干脆关门得了。”王氏又气又心疼,上前拽着她就走,“娘带你去找大夫把把脉,头三个月得好好养胎,这是我们老三的第一个孩子,你可得好好给我们保住了。” “娘,待会儿再去吧!”花椒不肯去,“我这里正忙着呢!” 她是怀孕了也不是生病了。 不差这一会儿。 “那怎么行,早看了早安心。”王氏不由分说地喊裴春山把马车赶出来,花椒不好再跟他们纠缠,只得顺从地上了马车,济仁堂坐诊的是店里的郁大夫,凝神把完脉就起身跟王氏和裴春山道喜:“恭喜恭喜,你家媳妇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 王氏和裴春山大喜。 尤其是王氏小心翼翼地扶着花椒往外走,还忍不住埋怨:“你说你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们说,你干嘛要瞒着我们?” “娘,我没有要瞒你们。”花椒如实道,“我开始以为是胃口不好,并没有多想,只是这两天格外严重了,想着抽空来找大夫看看的。” 裴春山到底是男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坐在车辕上咧嘴傻笑。 老三也终于是有孩子了。 “从今儿起,你不要去酒楼了,安心在家里养胎。”王氏不容置疑道,“这个孩子我盼了多年,你得好好保住,等老三回来,我跟他说,让他找人打理酒楼,咱们是女人,女人就得以孩子为重。” “娘,我知道的,我会保护自己的。”花椒哭笑不得,“郁大夫也说了,我身子无碍的,我不需要养胎。” 她要是现在养起来。 那等到生还有大半年呢! “老三媳妇,听你娘的,你也该歇歇了。”裴春山冷不丁插话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和你娘去酒楼里帮忙,你可千万不要跟以前一样了。” 他四个儿子,三个成婚的,却只有老大家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 老二那边一直没有动静。 老三好不容易有了,可不能大意。 “对,这事你得听我们的。”王氏一把握住花椒的手,语重心长道,“老三很快就回来了,要是他回来看你还在酒楼里忙活,肯定会怪我们没有照顾你,你放心,等你生了孩子,再打理酒楼也不迟。” 花椒只得知趣地闭嘴。 一下马车,王氏就大呼小叫地让裴莺开门。 自己则先跳下马车去扶花椒,絮絮叨叨道:“慢点走,不能跟以前一样。” 裴莺一看王氏的架势,吓了一跳:“娘,三嫂怎么了?” 天哪,花椒不会走路了吗? 怎么还需要她娘扶着呢? “你三嫂有喜了,你要添小侄子小侄女了呢!”王氏喜滋滋道,“快去烧水让你三嫂洗漱一下,她累了,得上床睡觉了。” 花椒顿觉无语。 还不到后晌,她睡哪门子觉! 再就是,她好像没有这么娇贵吧? 待回了屋,洗漱了,王氏硬是逼她去床上躺着:“我去给你做饭,你千万不要下床,待会儿我让莺子给你送热水进来洗漱。” “娘,我不能一直在床上躺着吧?”花椒有些崩溃。 新来的厨师第一天上工,她得过去盯着才行。 再就是,她还想去码头那边问问,有没有裴泽的消息…… “哪能呢,等你吃完饭,我就陪你去院子里转转。”王氏掩饰不在脸上的喜悦,有板有眼道,“老三媳妇,你不要怪我当婆婆的管束你,你怀的是我们家老三的孩子,我的亲孙子,我肯定是要对他好的,所以,你得听我的。” 花椒:“……” 她从来没想到,怀个孩子待遇差别如此大。 想想现在,再想想之前,还真是冰火两重天哪! 王氏见她不语,体贴地给她拉好床幔,兴冲冲地走了出去,很是得意地对裴春山道:“你去跟老大老二他们说一声,今儿过节,让他们都到家里来吃饭。” 哼哼,她就是想让两个媳妇知道知道,老三也有孩子了。 尤其是柳氏,仗着自己进门有喜,这些年在家里都快上天了,还有那个不下蛋的杨氏,都一年了,还不见动静,正好羞臊羞臊她。 裴春山自然不知道女人的这种小心思,应声出了门。 花椒虽然极不情愿地躺在床上,但躺着躺着,很快倦意袭来,沉沉睡去,不知道睡了多久,睁眼就看到了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裴泽正坐在她床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花椒看着他,心头一酸,喜极而泣:“三哥,你可算回来了。” “你睡吧,我一会儿还得走。”裴泽开口道。 “不,我不让你走。”花椒一把拉着他,把他的手放在她肚子上,忙道,“三哥,咱们有孩子了,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哪知,裴泽脸一沉,起身就走。 第217章 幸好是个梦 花椒大汗淋漓地醒来。 才发现这是她的一个梦。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院子里清楚地传来娴姐儿和福娃的笑声,王氏的声音也不远不近地传来:“你们都小声点,你三婶在睡觉,不要吵醒她。” “这才两个月就这么能睡。”杨氏语气泛酸,“还真是金贵。” “那是,等你有了身孕,你就知道了,跟没怀的时候是不一样的。”王氏故意嘲讽杨氏,得意道,“双身子的人最是辛苦,当然得比常人能睡。” “娘,也不能这么说,人跟人不一样呢!”柳氏插话道,“我怀孕的时候,就是能吃,睡觉什么的,倒也没怎么特别的。” “大嫂现在也能吃。”裴莺补刀。 柳氏一时语塞。 杨氏咯咯笑:“看小姑说的,人活着,可不是得吃饭嘛,不光大嫂了,谁不能吃?” 王氏心情大好地端着饭菜进了卧房,点了蜡烛,站在床前小声问道:“老三媳妇,你醒了吗?” 花椒这才坐起来:“娘,茗香楼那边客人多吗?” “大家都在家里过节呢,不多。”王氏扶着她起来,温声道,“你不用担心,你爹跟你大哥二哥都在那边给你看着,没事的。” 花椒应了一声,披上外套下了床。 闻到桌子上的饭味,胸口又开始翻腾起来,她沮丧地坐在床边,觉得她是真的病了,王氏到底是过来人,安慰道:“开始都这样,过了三个月就好了,你忍着多吃点,吐了也不要紧,吐了再吃,娘给你做。” 花椒鼻子一酸:“娘……” 王氏从来都没有对她这么好过。 哪怕这次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心里也是很感动的。 “我知道你是想老三了。”王氏扯了凳子坐下来,开始抹眼泪,“我去衙门那边打听过了,他们说老三他们没事,过几天就回来了,让咱们安心等着,可说是这么说,还是不让船下海,咱们去不了仙灵岛,原本我觉得老三没回来过年,起码得回来过了十五吧,却不想十五也没回来。” 想到那个让人心酸的梦,花椒愈发伤感,之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她很独立,不需要男人,也能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对她来说,裴泽的出现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即便她没有男人,她也会过得很快乐。 但她现在才发现,她其实是依赖他的,不管是茗香楼还是路菜馆,以及豫城的庄子,表面上看是她一个人在做,实际上,都是他在帮忙的。 茗香楼没有了唐掌柜和老李头老林头,就像没了生机一样。 她从未察觉她是如此地爱他……是的,她承认了,她爱他,很爱很爱的那种…… 他受了伤,她一直心急如焚。 但她偏偏不能去看他。 不是不想去,是去不了。 面对不知内情的婆婆,花椒勉强笑道:“娘,您不要担心了,唐掌柜和李叔林叔都去找三哥了,三哥没事的。” “但愿如此吧!”王氏红着眼圈点点头,又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就陪你去茗香楼看看,刚刚你大嫂二嫂也过去帮忙了。” “好,我去看看。”花椒正有此意。 月明星稀。 小胡同里也静悄悄地。 茗香楼的客人虽然不多,但二楼那边还有客人未散席。 裴润笨手笨脚地在一楼收拾桌椅。 裴满则倚在门口学老关头说话:“许,许由,你,你帮我,拿,拿,拿个盆来。” 柳氏和杨氏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 “我还以为你们都是过来帮忙干活的,却不想二哥是来挖苦人的,关叔说话不利索不假,但人家却是手艺人,你又比他强多少?”花椒不悦道,“你们来干活我是双手欢迎,但要是你们是来嘲笑别人的,那请你们离开我的茗香楼。” “哎呀弟妹,不说不笑不热闹嘛!”杨氏不乐意道,“再说了,我们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何必这么认真。” 他们是来帮忙打扫卫生的。 她甩个脸子给谁看呢! “说说笑笑我当然能容忍,但拿别人的缺点打趣,我是不答应的。”花椒沉着脸道,“你们回去吧,我自己来。” 老关头是她的面案师傅。 又在关键时刻给她找了大厨过来帮忙,裴满和杨氏算什么东西。 “哎呀,你哪能动手做这些活。”王氏忙拦住花椒,“他们不说了就是了。” 裴满知趣地闭了嘴。 拿着抹布跟裴润收拾桌子去了。 仙灵岛大捷。 老三绝对是有功劳的,到时候论功行赏,怎么着也得封个官什么的,这个时候他们得好好表现,要是老三发达了,也刚好提携提携他们。 花椒也不愿跟他们拌嘴。 忍着胸口的不适,去了灶房那边跟老关头和余九说话,问余九愿意不愿意留在茗香楼做工,余九很是痛快地表示愿意,说很喜欢这里,花椒很高兴:“我这里原则上是每个月都要推出一道新菜的,您要是会什么拿手菜,就尽管找我,咱们一起商量,以后招牌菜什么就交给你们俩了。” 程深的人迟早要回去的。 她不可能把招牌菜交给他们做。 老关头和余九连连点头:“都听东家的。” 杨氏被花椒抢白了一番,很不乐意,又见王氏跟屁虫一样跟在花椒左右,撇嘴道:“大嫂,你不觉得花椒这胎来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柳氏一头雾水。 “老三走了三个多月,花椒两个月的身孕,这孩子……”杨氏给了柳氏一个你懂的眼神,“反正期间我是没看见老三回来。” “也对哦!”柳氏这才反应过来,狐疑道,“难道老三偷偷回来过,她才怀上的?” “哎呀大嫂,他们都圆房了,还用着偷偷摸摸吗?”杨氏不以为然道,“我可不敢说这孩子来历不明,起码得让她解释解释,是什么时候怀上的吧?” 她一看王氏那个殷勤样,她就来气。 要是花椒怀的不是老三的孩子,那才好呢! 即便是老三的孩子,她也得恶心恶心那个死老太婆。 第218章 有了媳妇忘了娘 待花椒出了灶房,杨氏就直接了当地问花椒:“弟妹,老三一走就是三个多月,他期间可曾回来过吗?” 男人走了三个月,她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谁都不是傻子。 柳氏看了看王氏,轻咳道:“反正我是没见老三回来,娘可曾记得?” 当初她怀孕的时候,婆婆可是没有这么热情过。 敢情人家怀的才是婆婆的亲孙子,格外上心呗! 王氏也被问住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笃定道:“他当然回来过,在家里住了一晚就走了,你们什么意思?” 其实她也不记得裴泽回来过…… 但在两个儿媳妇面前,她不能人云亦云地怀疑花椒。 妯娌俩半信半疑。 但王氏这么说了,她们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王氏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扭头看花椒。 花椒莫名其妙地看了婆媳三人一眼,什么也没说,喊上许由和老关头余九去了三楼,一楼二楼味道太重她闻不惯,三楼全是茶香,她还是喜欢去三楼说话。 明白了,柳氏和杨氏不就是煽风点火地说这孩子不是裴泽的呗! 偏偏她就不解释,急死她们! 花椒刚刚睡醒,精神很足,开门见山地跟三人坦白眼下的情况:“唐掌柜他们归期不定,咱们也不用等他们了,我这边因为个人的原因,也不能亲力亲为,店里的一切都仰仗你们了,你们放心,工钱肯定是翻倍给的,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东家放心,我们必定极尽全力。”许由之前不过是个跑堂的,有唐掌柜他们坐阵,他一点压力都没有,如今肩膀上冷不丁有了重担,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身,老关头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余九倒是神色淡然:“一切听东家吩咐。” “从明天开始,许由负责大堂一切事务,你们两个负责灶房,大堂和灶房我准备再各添两个人,若你们自己能找到合适的,就带过来,我自当以礼相待。”花椒沉吟道,“但前提是,必须跟咱们同心同德,做事要跟你们一样好。” 余九见花椒这么说,沉默片刻道:“东家,我早些年曾经带过两个徒弟,他们原先是在千峰岛上卖馄饨的,此次遇了战事,被迫迁到了豫城一带,虽然他们手艺好,但人生地不熟的,常常受到当地人的欺辱,若东家不嫌弃,我愿意保举他们来店里上工,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大厨,但切菜配菜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老关头也连连点头,冲花椒竖竖大拇指:“徒弟们,手艺,手艺好。” “好,那就让他们过来吧!”花椒欣然应允。 “东家,我这边找不到合适的人,还请东家操心吧!”许由挠挠头。 “行,大堂这边,我看吧!”花椒莞尔。 王氏藏不住话,也兜不住话,见花椒从茗香楼出来,不声不响地跟着她去了正房,心里有些矛盾。 问吧,她担心花椒不高兴,万一再伤了胎气可咋办? 不问吧,她一晚上睡不着的。 花椒知道她的心思,不声不响地洗漱了一番,坐在床边叹道:“娘,您觉得我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吗?” “娘当然相信你,只是……”王氏看了看窗外,又道,“只是人言可畏,我若是不弄明白,日后若是人问起,我笨嘴笨舌的,也不好回答呀!” 杨氏和柳氏拿孩子说事,她当然生气。 但她又不能把妯娌俩的嘴堵上不是? “娘,您还记得两个月前,我跟表姑他们去豫城看庄子的事吗?那天三哥也去豫城了。”想到两人在豫城的一夜缠绵,花椒有些脸热,但她不想让婆婆也心存疑虑,如实道,“我们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回来,本来三哥想回家吃饭的,但半道上被李大将军的人接走了……” “你是说,这孩子就是那晚有的?”王氏问道。 花椒点点头。 天哪,要不要问得这么直接? 难道她说得还不够直白吗? “可你们为什么不回家呢?”王氏很是不悦,“他走了一个月,回来就去找你,你们新婚情热,我也不说什么,可这豫城离梧桐镇也不是很远,你们为什么非得在外面过夜呢?你说说,你们要是回来睡,你两个嫂子还能说出那样的话吗?” 哎呀呀,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一回来,不是先回家看爹娘,反而千里迢迢去找他媳妇……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个儿子了。 “娘,我们是夫妻,在哪里睡是我们的自由,我们不能因为怕被说闲话,就非得按班就部地在家里吧?”花椒顿觉无语,“再说我也不知道我会有孩子啊!” 就是知道,那晚她也愿意留在豫城。 家里一天到晚都有人,回来还不一定能怀上呢! 王氏一时无话。 半晌才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以后谁在乱说,我饶不了他们。” 王氏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第二天还是悄悄去找冯氏,打听那天的事。 冯氏自然是记忆犹新,巴拉巴拉地说给王氏听:“那天我们刚到豫城庄子,老三就跟过来了,二话不说,带着花椒就走了,我们当天就回来了,他们却留下住了一晚,第二天后晌才回来,我家汪荣都看见了,老三没来得及进门就被衙门的人接走了,不信你问我家老爷子,他也看见了呢!” 王氏这才如释重负。 她就说嘛,老三媳妇不是那样的人。 “对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冯氏狐疑。 “没啥。”王氏忙转了话题,笑道,“瞧我这脑子,我是来跟你报喜的,花椒有喜了,已经两个月了。” “是嘛,那真是太好了。”冯氏喜出望外,也没多想,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不行不行,你不能去。”王氏硬是拉她坐下,目光在她肚子上落了落,讪讪道,“你月份比她大,她还不满三个月,我担心你们两个的喜神会冲撞了,还是过些日子吧!” “行,那我过些日子再去看她。”冯氏会意。 她知道王氏担心她冲撞了花椒的孩子。 虽然她从来不信这些,但王氏信,她也不好去讨人嫌。 是夜,一灯如豆。 老李头和老林头灰头土脸地歪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人看,唐掌柜则拿着碗,一点一点往里喂崖燕粥,蔺沨则站在床前,叹道:“虽说这崖燕来晚了两日,但三爷体质比常人要好上百倍,希望他能安然无恙地醒来。” 第219章 就他没回来 三人沉默不语。 “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刘御医不是说了嘛,他有六成的把握救活三爷。”蔺沨蹙眉道,“只要人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如今皇上已经从京城启程,少不得要召见,到时候皇上要是问起三爷中毒的事,咱们如实禀报就是。” 裴泽没有被对手伤了。 反而被自己人害了,皇上绝对会为裴泽主持公道的。 “不可!”李潇潇冷不丁推门走进来,面色冰冷道,“据我所知,那天是三哥先射中了唐炎,才被唐炎的部下反击报复的,三哥是被唐炎的人所害,并非自己人,你们不能就凭忘忧散就说是宫里的人,你们怎么知道,东楚没有忘忧散,别忘了,东楚可是以制毒闻名天下的。” 她带着厚厚的面纱,只露出两只眼睛。 别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郡主,就算东楚也有,但他们为什么要用忘忧散?”蔺沨搞不清她的心思,索性直言道,“东楚用毒,只会一招毙命,绝对不会用忘忧散。” 虽然忘忧散也能致人于死地。 但鹤顶红不好吗? 唐掌柜和老李头老林头对视一眼。 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明那天郡主说,是李湘湘所为,怎么今日…… “那天我说错了。”李潇潇看出三人的心思,不容置疑道,“这几天我想了好久,还是觉得是东楚所为,据我所知,唐炎伤得比三哥更重,怕是不行了,我跟我大哥商量过了,此战的功劳一定要记在三哥身上。” 蔺沨点点头:“应该的。” 唐掌柜和老林头老林头自然不好发表意见。 屋里一阵沉闷。 “你们好生照顾他。”李潇潇上前看了看依然昏迷不醒的裴泽,弯腰替他盖了盖被子,放下床幔,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道,“明日我就回六台寺迎驾,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为什么?”蔺沨跟了出去。 “还能为什么?”李潇潇眉眼弯弯道,“战事结束了,我该离开了,我原本就住在六台寺的。” 圆月当头。 夜风凄凄。 院子里,有几株腊梅怒放,白的红的挤在一起,赏心悦目,芳香怡人。 蔺沨一把拉过她,在梅树下站定,望着她如墨的眸子:“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 “知道又如何?”李潇潇冷笑,“我是寡妇,你是翩翩公子,我跟你还能有什么?” 她知道蔺沨喜欢她。 但她对这种卿卿我我的事情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向往和期待,除了裴泽,谁都入不了她的眼。 “只要你愿意,我自会请求皇上赐婚,咱们永远留在这岛上,再不管世事纷杂险恶。”蔺沨一把握住她的手,伸手去摘她脸上的面纱,深情款款道,“我会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 “放肆!”李潇潇一把推开他,厉声道,“我是郡主,你不得对我无礼。” “郡主恕罪。”蔺沨神色黯然道,“郡主想替裴三爷报仇,是不是?” 他跟她在一起三个月。 早就看出她心里只有裴泽,她明明知道是谁害了裴泽,却口是心非地推给东楚。 她心里应该有了谋算的。 “是又如何?”李潇潇带好面纱,恨恨道,“我总不能一辈子被那个贱人拿捏,我一忍再忍,她却死咬不放,她害我也就罢了,但她,却把手伸到这里来,连三哥也下得了手,她真是该死。” “那你想怎么做?”蔺沨问道。 “跟你无关。”李潇潇扭头就走。 “我会帮你的。”蔺沨快走几步追上她,信誓旦旦道,“到底要怎么做,你告诉我,我必定竭尽全力。” “谁也帮不了我。”李潇潇不看他,大踏步回了屋。 刚要洗漱,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去了隔壁李全德的小院。 “他怎么样了?”李全德见她脸色阴沉,知道她刚去看了裴泽。 “还是那样子。”李潇潇幽幽道,“大哥,咱们该动身去豫城迎驾了。” “计划全乱了。”李全德摸着他的伤腿,蹙眉道,“原本我想着等圣驾到了豫城再跟东楚决战的,我哪知道裴泽会出其不意地率军进攻,搞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差点交代在这一仗里。” 前几日他只是拖着东楚大军。 原本想等皇上到了豫城再跟他们决战的,如此一来,圣心大悦,说不定会原谅他圈地的过失。 哪知裴泽却丝毫不顾及他的想法,提前结束战事,搞得他很是被动。 “风向突至,转瞬即逝,三哥来不及跟你商量。”李潇潇垂眸道,“大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回豫城吧!” “唐炎一日不死,我一日不得安心。”李全德淡淡道,“皇上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豫城,咱们再等两天,我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该回来了。” “大哥……”李潇潇无奈道,“唐炎重伤,若有噩耗,咱们迟早会知道的,咱们去豫城等消息也不迟的,如今,捷报早就传遍大齐,皇上已经知道战事结束,你若耽误了接驾,就是你的失职。” “好吧,咱们明日启程去豫城。”李全德只得应允。 大军凯旋登岸。 苏贤和吴知县率领百姓夹道相迎。 程深特意安排了好几支舞龙舞狮的队伍穿梭其中,沿途商家还放了鞭炮,比过年还要热闹。 花椒也让人在门口放了鞭炮,站在门口翘首以待地等着裴泽回来。 她相信裴泽也在大军当中,说不定李大将军他们还会留下吃午饭,她的茗香楼准备充足,不会给裴泽丢脸的,为此她还特意让许由去找程深,问晌午吃饭的事,程深摇头道:“吴大人没有安排,应该不在咱们这里吃的,我听说他们要赶往豫城接驾的,不敢延误时间。” 花椒恍悟:“都去吗?” “裴三爷肯定也去的。”程深边说边踮着脚在人群里张望,“奇怪,怎么不见裴三爷?” 打头的将领都过去了。 剩下的都是步行的士兵,裴泽绝不会在他们其中的。 “可我也没看到李大将军啊!”花椒只看到两辆马车过去了,马背上的人也都没有李大将军,她以为裴泽他们在最后呢! “你等着,我去问问吴大人。”程深挤到人群里,很快不见了踪迹。 王氏唯恐人多挤着花椒,不由分说地把她从门口拉进了店里:“你在店里等着,我去码头衙门那边问问,记住,你不要出去,外面人太多了。” “我知道,我不出去。”花椒应道。 王氏不放心,把裴莺叫过来陪着花椒,一再嘱咐:“切不可让你三嫂出门,我很快就回来了。” 裴莺道是:“放心,我不让她出去。” 不见裴泽,花椒心里七上八下,一言不发地上了三楼,坐在窗边看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莫不是他的伤,还没有好……即便没好,也可以回家来养伤的。 王氏挤过人群,满头大汗地去了码头的临时衙门打听消息。 第220章 程公子是个万事通 苏贤告诉王氏,裴泽的确没有回来。 而是被留在了仙灵岛养伤。 至于伤势如何,他也不知道。 李大将军并没有提及裴泽的伤势,他也没有多问。 倒是李潇潇提点过他,说以后码头这边就交给裴三爷来打理,还让他尽快把这事办妥。 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只能说明裴泽是能回来的。 王氏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抹着眼泪道:“大人,我儿是跟着你们去打仗的,如今你们都回来了,就他一个人没回来,你们得让我们去看看才行啊!” “婶娘放心,裴三爷无碍的,如今虽然战事结束,但朝廷并没有解禁的政令,你们不能去仙灵岛。”苏贤安慰道,“三爷过几天就回来了,你们不必担心。” “我们怎么能不担心?”王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走的时候是跟你们一起走的,眼下你们都回来了,就他一个没回来,现在你让我不要担心,苏大人,咱们好歹也是街坊,我求求你,让我去仙灵岛那边看看吧!” “婶娘,政令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啊!”苏贤很是为难,亲自把她送回了家,又担心王氏再去衙门那边闹,还特意去找裴春山坐了坐:“裴叔,三爷是真的在仙灵岛养伤,并无大碍,郡主临走时还吩咐说,以后码头上的事归三爷管辖,可见他很快就回来了,郡主这三个月以来,一直跟裴三爷在一起,她知道三爷的详细情况,您知道,我这些日子一直来往沿海三州,我也没去过仙灵岛,是不会骗你们的。” “如果有消息,你就尽快通知我们,也好让我们放心。”裴春山叹道,“不管怎么说,我家老三受伤是为公,你们得给我们个说法。” “裴叔放心,朝廷不会亏待裴三爷的。”苏贤沉吟道,“如今战事结束,码头那边的临时衙门也该撤了,日后有什么事,我会派专人跟您联系的,你们切不可自作主张去仙灵岛,上次的事,我已经善后,不会有人追究,但如今裴三爷树大招风,好多人盯着,切不可再起波澜。” “大人放心,我们就在家里等消息。”裴春山会意。 苏贤这才起身告辞。 刚走到小胡同口,就听花椒在背后喊他:“苏大人留步。” “花椒,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知道的并不你们多多少。”苏贤看了看她,面无表情道,“明日吾等要去豫城接驾,这几日都不在镇上,码头那边都换了李大将军的手下,他们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花椒,裴三爷真的只是受了伤,他没有马上回来,肯定有他的思量,你们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她比之前圆润了许多,也更加好看了,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干干瘦瘦的小女孩了。 可见裴家待她还是不错的,确切地说,是裴泽待她不错。 “多谢大人如实相告。”花椒勉强笑道,“上次多有冒犯,还望大人见谅。” 苏贤看了看她,什么也没说,转身上轿离去。 花椒脚步沉重地回了茗香楼。 心里异常纳闷,他为什么不回家来养伤呢? 不一会儿,程深便气喘吁吁地来茗香楼找花椒,神秘兮兮道:“打听到了,三爷受了伤,正在仙灵岛那边养伤,唐掌柜跟老林头和老李头都在,听说他们住在蔺府。” “当真?”花椒顿时松了口气,起身给程深倒茶。 有他们在,她的确很放心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程深环顾了一下四下里,低声道,“听说裴三爷射伤了东楚大将唐炎,东楚大军群龙无首,才溃不成军地撤退,若论功劳,裴三爷是头功。” “可他还是受了伤。”花椒黯然道,“我宁愿不要这功劳,也不要他受伤。” 她知道裴泽肯定也没有立功的意思。 他只是不想看到沿海三州生灵涂炭而已。 “战场之上,刀枪不长眼,这些事也难免。”程深咕咚咕咚喝了一气,用袖子擦了擦嘴,继续道,“我还听说,因为此事,李大将军对裴三爷颇有微词,嫌他动手动早了。” “你都是听谁说的?”花椒很是惊讶,“难道海战不是速战速决,哪有嫌动手早了的?” 她知道李全德是裴泽的救命恩人。 裴泽外出那八年,也曾经跟李全德共事过,按理说,老友重逢,他们应该很有默契才是。 “李大将军的厨子是我发小的爹,他在暗礁岛被黄粉鱼扎伤了手,故而没有随军去豫城,被安排在镇上的客栈养伤,我这次就是去跟他打听的。”程深得意道,“你放心,消息绝对可靠,李大将军原本打算等皇上到了豫城之后再动手的,却不想裴三爷没有听他的,反而趁着夜间突如起来的风向发动了攻击,还射伤了东楚大将唐炎,提前三天结束战事。” “那也怪不得三哥啊!”花椒很为裴泽打抱不平,“战场之事,本来就是谁能抓住先机,谁就获胜,怎么到了李大将军那里,就成了演练给皇上看的花架子呢?” “谁说不是呢!”程深摇头道,“海战不比陆战,战船上只带两天的口粮,偏偏那几天海上风浪不止,仙灵岛那边运粮的船根本就过不去,士兵们忍饥挨饿地上阵,原本就士气低落,别说三天了,就是多拖三个时辰,就会不少士兵死去,虽然我没有到过现场,但我知道,裴三爷肯定是背水一战了。” “我听说潇潇郡主也去了……”花椒冷不丁想起此事,上次在豫城的时候,她也问过裴泽,可裴泽似乎并不愿意回答这些,每每都让他糊弄了过去,可见潇潇郡主在他心里真的不一般…… “是的,去了。”程深并不知道裴泽跟潇潇郡主的过去,摇头晃脑道,“潇潇郡主真乃女中豪杰,听闻李大将军和裴三爷受伤,当晚就不顾风浪赶过去送药,对了,李大将军也受伤了,伤的是腿,听说挺严重的,至今不能行走,所以咱们今天不是也没看到李大将军嘛!” “可我听说李大将军去豫城接驾了,说不定是坐了马车去的,并没有骑马而已。”花椒想起前晌的时候,大军前面的确有两辆马车开道,当时她以为李大将军会骑马,现在想想,肯定是因为受了伤改坐了马车,所以大家都没有看到他。 “应该是这样的。”程深点头道,“你不用想太多,慢慢在家等消息就是,裴三爷是真的没事。” “谢谢你,程公子。”花椒感激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放心多了。” 不得不说,程深的确是个万事通。 苏贤是巡抚大人,也不如他知道得多。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而已。”程深咧嘴笑,“咱们都是商会的嘛,对了,我还听说潇潇郡主的脸在岛上被蔺岛主治好了,蔺岛主真是医术高明!” 花椒笑而不语。 女为悦己者容,潇潇郡主这么做,是为了裴泽吧! 第221章 他不记得她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裴泽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王氏依然是天天往码头那边跑,裴春山带着裴润裴满几次三番要坐船去仙灵岛看望裴泽,都被拦了回来。 为此,花椒还特意去找过程深那个发小的爹,发小爹把自己知道的统统告诉了花椒,无奈这些日子他也是一直在客栈里养伤,仙灵岛那边的事他也说不出新鲜事来。 就连唐掌柜和老李头老林头也犹如石沉大海,没了消息。 这让花椒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搞? 自从花椒有孕,王氏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呵护有加,轻易不在她面前掉眼泪,但撑了这么久,也撑不住了,索性跑到茗香楼找花椒哭鼻子:“媳妇,娘知道你不愿意跟吴知县和你娘他们来往,但事到如今,咱们不得不低头了,娘陪你去问问吴知县吧,老三要是再没有消息,我真的是要疯了。” “娘,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咱们再等等吧!”花椒比任何人都着急裴泽的消息,但她有一种预感,裴泽很快就回来了,起码他眼下是安全的,如果有什么不测,唐掌柜肯定会回来报信的。 “娘最近一直在做梦,梦见老三不要咱们了。”王氏抹着眼泪道,“他不要我们倒好说,可他要是不要你跟孩子,我饶不了他。” “娘,您说什么呢,三哥怎么会不要咱们。”花椒安慰道,“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牵绊住了。” 等他回来,她定要好好跟他算账。 起码,派个人回来跟她报个平安也好啊! 婆媳俩正说着,就见许由一阵风般跑进来,唾沫纷飞道:“东家,东家,三爷回来了,我刚刚在码头那边看到了。” '“天哪,他终于回来了。”王氏撒腿往外跑。 跑了几步,见花椒也急急地跟在后面,忙停住脚步扶住她:“你不要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他,我让他回来看你哈!” 说完,急匆匆地跑了下去。 “东家,不急在这一时。”许由也跟着安慰。 “我不急,我不急。”花椒喜极而泣,扶着楼梯,慢慢地往下走,刚到茗香楼门口,就见一辆马车从眼前疾驰而过,裴泽苍白清瘦的脸在车帘后一闪而过,花椒惊喜交加,提着裙摆追了上去:“三哥,三哥……” 马车远去。 很快不见了踪迹。 花椒停下脚步,呆呆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揉揉眼睛,也许刚刚那个人不是裴泽吧! “老三,老三!”王氏大汗淋漓地从后面追上来,跺脚道,“有什么急事不能在自己门口停一停,这叫什么事啊!” 唐掌柜和老林头老李头悄然到了花椒跟前,异口同声地喊了声:“东家……” “唐掌柜,李叔,林叔,你们可算回来了。”花椒忙问道,“刚刚那个不是三哥,对不对?三哥怎么样了?” “东家,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说吧!”唐掌柜一脸憔悴。 三人都是风尘仆仆。 看样子,这些日子他们并不好过。 花椒点点头,一声不响地回了茗香楼。 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王氏不停地问三人:“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不回家?” 三人一言不发。 待上了三楼坐下,王氏依然不依不饶道:“你们说话啊,要急死我们吗?” “娘,您冷静点,听他们慢慢说。”花椒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裴泽跟潇潇郡主旧情复燃,真的不要她了……若真如此,她绝对不会纠缠,她会一个人把孩子抚养长大…… “夫人,东家……”唐掌柜捏着眉头道,“三爷,三爷中了毒,昏迷数日,醒来就不认识咱们了,他的记忆停留在了七年前……我们尽力了。” 这些日子,他们轮番解释,但裴泽并不相信他们。 甚至对他们还有些提防。 老林头和老李头纷纷点头道是:“七年前,三爷对我们印象很不好,他不相信我们,这次皇上召他去豫城相见,他也不想带我们去,我们只好回来了。” “他的伤怎么样?”花椒关切地问道。 只要不是因为潇潇郡主。 不管他是什么状态,她都能接受的。 “伤口已经无碍,就是,就是不记得咱们了。”唐掌柜长叹一声,扶额道,“他记得他叫李全胜,还记得他是镇国公府的养子,记得潇潇郡主和湘湘郡主,别的,他都不记得了。” “他会慢慢想起来的。”花椒安慰自己。 他平平安安地,比什么都好。 至少,他人还是在的。 “我去找他,我是他娘,他不应该忘记我的!”王氏泣道,“不是说没事嘛,他怎么说忘就忘了呢!” “夫人,三爷刚被李大将军救起的那几年,的确不知道他是裴家的老三。”唐掌柜又叹道,“即便您现在到了他面前,他也不会认的,也许等过些日子,他自己想起来,自然而然就回来了。” “万一他一辈子想不起来呢?”王氏抹着眼泪道,“那岂不是他一辈子都不会跟我们见面了?” “不会的。”唐掌柜安慰道,“八年前三爷失忆,还不是一样想起来就回来了嘛!” “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花椒见三人一脸倦色,淡淡道,“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再说。” 三人道是。 许由很赶眼色地给三人烧了水,跟裴莺一起给他们抬到了屋里。 还嘱咐老关头和余九给三人准备饭菜。 裴莺心情很是沉重,抬完水就坐在门口石阶上出神。 刚刚她在门口也看到了,三哥的马车连停都没有停就过去了,她无法理解。 “三爷也不是有意的,你放宽心。”许由走过来安慰道。 裴莺沮丧地点点头,再没吱声。 自从三哥回来,她们家的日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但让他们住上了大宅子,还有了酒楼,成了镇上响当当的人家,可如今…… 她再也不想回到过去那些黯淡无光贫穷的日子。 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商量此事。 裴润不吱声。 裴满则建议裴春山和王氏带着花椒,亲自去豫城找裴泽:“就直接告诉他,说咱们才是他的家人,他媳妇也已经有了他的孩子,让他看着办!” 第222章 去找他 裴春山沉默不语。 他去找唐掌柜他们聊过此事,老三伤口尚未痊愈,胳膊也没有完全恢复知觉,大夫说,眼下是养伤要紧,不要逼着他回忆之前的事情,他不是故意忘记他们,而是忘忧散毒性所致。 如果这个时候去找他,会不会加重他的病情? 王氏也有些犹豫。 他们倒是无所谓。 但她不想带花椒去,她担心媳妇心情激动,动了胎气。 “爹,娘,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杨氏见裴春山和王氏不吱声,揶揄道,“又不是咱们去乱攀亲,而是老三的确是咱们家的人,他如今发达了,反而不认咱们了,咱们去见见他怎么了?” “三哥不是不认咱们了,他只是病了。”花椒不想听任何人指责她男人,面无表情道,“这件事情我自有主意,你们就不要操心了,去还是不去,我自己拿主意。” 去肯定是要去的。 但她并不想这么直接地去见他,她得打听好他在豫城的情况再做行动。 他是她孩子的爹,他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老三媳妇,豫城那么远,你先不要去,我跟你爹先去看看,若是他认了咱们,我就带他回来看你,若是他不认……”说到这里,王氏突然泪流满面,泣道,“若是他不认,你也不要去了,你安心留在家里养胎,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咱们再做打算。” 知子莫如母。 老三性子一直倔强,这次他连唐掌柜他们都不信任,可见问题严重了。 “娘,您先不要伤心,三哥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即便他不记得咱们,他也并非是无情之人,他肯定有他的思量。”花椒平静道,“还是我去吧!” 她不敢说他对她情根深种。 但他们夫妻一场,她应该去见他的……她要亲耳听他说,他不记得她了。 “我跟你一起去。”王氏抹着眼泪道,“反正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即便他不认咱们,我也要去看看他。” “那就一起去吧!”裴春山点点头,叹道,“去看一眼就行。” 第二天一大早,花椒去路菜馆把裴泽爱吃的咸菜每样包了些,尤其是萝卜咸菜特意用小泥坛装了一坛,关茂关切地问道:“三嫂,三哥他真的不记得咱们了?” “听说是。”花椒自嘲道,“那是因为我没去,要是我去了,说不定他就想起来了。” 关茂咧嘴笑:“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三哥真是赚大发了,他走的时候,你还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娘俩,他就要当爹了,他还不知道,就应该去告诉他。” 王氏把新做的被褥衣裳连同裴泽用的木盆都搬上了马车,还带了满满一篮子莜面爪爪,说是裴泽最爱吃,林林总总挤了一马车,三人几乎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裴春山一个劲地埋怨王氏带多了,王氏冷讽他不懂当娘的心。 “行了,你们不要吵了。”花椒被两人吵得头疼,直接坐了被褥上,“挤挤就到了。” “那怎么行,挤着谁也不能挤着你。”王氏拽出一件棉袄,把裴春山赶了出去,“你是男人,你去外面坐。” 裴春山只得跟唐掌柜一起坐在了车辕上。 车厢里就婆媳两人,空阔了许多,王氏把被褥铺在软塌上,非得让花椒躺下,自己则抱着那篮子吃食坐在车门处,冲花椒笑道,“我给你挡着风,你睡一会儿,醒了咱们就到了。” 二月里的天气,乍暖还寒。 尤其海边风大,冷风从马车缝隙里钻进来,车厢里并不暖和。 “娘,我没那么娇贵的。”花椒心里很是感动,往里挪了挪地方,“您过来一起坐,万一着凉了咋办?” 王氏一向对她不冷不热,指使她做着做那的。 虽然没有虐待她,但绝对没有偏向过她,她只喜欢自己的孩子。 但自从她有孕以来,王氏对她的好,她说不出半个不字,甚至就连裴莺和裴安也吃过她的醋,柳氏和杨氏更不用说,她们说从来没见王氏对哪一个人这么好过。 她知道王氏是冲着她腹中的孩子,但就凭这一点,她就很满足了。 “不用不用,我皮糙肉厚的,不会着凉的。”王氏连连摆手,执意坐在门口,“最近这两天,你好不容易不吐了,又要出这么远的门,得好好休息才行,等过了四个月,这胎就安稳了,我也就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好不容易怀上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不能原谅自己。 花椒只得作罢。 为了照顾花椒,马车走得极慢。 到了豫城已经是后晌了。 花椒有出门的经验,先让唐掌柜找了客栈住下再说。 “干嘛要住客栈啊,咱们直接去找老三不就行了嘛!”王氏不解,嘟哝道,“住客栈还得花银子……” “娘,你确定三哥会认我们?”花椒问道。 王氏被问住了。 “听媳妇的吧,住下再说。”裴春山皱眉道,“横竖也不差这一晚上。” 唐掌柜也说得先找客栈住下,裴泽的病情他很了解,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想起什么的。 王氏见三人都同意住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唐掌柜把一家人安顿好,才出去打听裴泽的消息。 皇上赐了府邸给裴泽养伤,留了亲卫照顾他,还封他为镇南侯。 说来也巧,镇南侯府离他们住的悦来客栈并不远,只隔着两条街。 唐掌柜毕恭毕敬地前去敲门。 哪知守门的人压根不让他进,不耐烦道:“侯爷有令,养伤期间,一律不见客,您还是请回吧!” “官爷,在下跟你家官爷在仙灵岛上有一面之缘,烦请官爷通融一下。”唐掌柜抱拳道,“在下带了侯爷的爹娘和媳妇来看他了。” “带了侯爷的爹娘和媳妇?”守门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那就等明天来吧,说不定侯爷会见你们。” “官爷,我们千里迢迢地从梧桐镇来了,烦请您通报一声。”唐掌柜不死心,“他们就住在悦来客栈,很近的。” “我说明天就明天。”守门人砰地关了门。 唐掌柜悻悻地回了客栈。 花椒安慰道:“明天就明天吧,咱们也不差一晚上。” 第223章 世事难料 四人下楼吃了晚饭。 天色还早,裴春山头一次出门,闲来无事,泡了一壶茶到王氏和花椒屋里小坐,王氏不让他喝茶:“晚上喝茶睡不着,你还喝。” “不喝也睡不着。”裴春山不听她的话。 他听唐掌柜说了,连门都没进去。 心里烦得很。 “我稀得管你。”王氏白了他一眼。 花椒起身往外走,王氏喊住她:“你去哪里?” “去找唐掌柜说点事。”花椒不想听两人斗嘴,王氏也跟着起来,往外走,她不放心花椒一个人外出,裴春山一把拉住她,黑着脸道,“唐掌柜就在隔壁,你跟着去干吗?” “我是去照顾她。”王氏不放心花椒一个人出去,裴春山硬是拽着她坐下,“她不是小孩,你盯得这么紧干嘛,也不怕惹人烦。” 王氏气得脸通红:“我都是为了她,我惹谁烦了?是惹你烦了吧!” “我不跟你吵。”裴春山指了指隔壁,“听听他们说啥。” 王氏下意识地凭住呼吸,凑了过去。 花椒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才笑着推门走了进去。 唐掌柜正端坐在案几前一个人喝茶,见花椒满脸笑容,忙起身道:“东家来了。” 花椒大大方方地坐下,开门见山道:“唐掌柜,我想让你帮忙打听一下潇潇郡主的下落,她,她是不是跟三哥在一起?” 这个时候的裴泽应该是喜欢李潇潇的吧? 唐掌柜微愣,继而点点头:“好!” 他其实知道花椒的心思。 虽然他不知道花椒对裴泽和李潇潇的事知道多少,但她肯定是知道的。 “唐掌柜,不管你打听到什么,我希望你对我如实相告,不要隐瞒。”花椒淡淡道,“事到如今,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承受的,就算他要跟李潇潇在一起,我也能理解,我只希望他好好地,不要再出什么意外,” “东家放心,属下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唐掌柜信誓旦旦,腾地起身道,“属下这就去打听。” 花椒点点头,回了自己屋。 王氏和裴春山还趴在墙壁上偷听,就连花椒回来也浑然不觉,花椒哭笑不得:“爹,娘,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便是。” “是你爹他,他想试试,这房间隔不隔音,我们不想听什么,对了,你渴吗?我给你倒水。”王氏语无伦次。 “不渴。”花椒在床边坐下。 裴春山闹了个大红脸,惶惶然地回了隔壁屋。 唐掌柜回来的时候,王氏和花椒还没有睡,花椒并没有避讳王氏,当着王氏的面问唐掌柜打听到的事,唐掌柜面色有些凝重,看了看王氏,蹙眉道:“昨天,潇潇郡主被皇上带进宫里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花椒大吃一惊。 潇潇郡主不是喜欢裴泽吗? 虽然她不能容忍李潇潇跟她抢男人,但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觉得有些说不通。 “听说,皇上临幸了她……”唐掌柜心情复杂道,“我怀疑,是跟咱们三爷中毒有关,昨天三爷那么着急地来豫城见驾,是因为李大将军病情恶化,皇上急于带他回京,皇上匆匆见了三爷一面,就起驾回京了,三爷跟潇潇郡主并未谋面。” 李潇潇先前说,裴泽之所以中毒,是李湘湘下的黑手。 可后来她又矢口否认。 现在想想,她只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的计划而已,说到底,她进宫的目的,是为了给裴泽报仇。 “临幸是什么?”王氏一头雾水地问道。 花椒和唐掌柜面面相觑。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娘,您先听唐掌柜说完。”当着唐掌柜的面,花椒也不好直接跟王氏解释临幸的意思,好在王氏也知趣,一言不发地在边上坐着,再没吭声,唐掌柜又道:“给李大将军看过病的大夫说,李大将军的伤原本并不严重,但岛上条件太过恶劣,气候潮湿,又缺医少药的,加速了伤口恶化,李大将军就算回京,也怕是不太好。” “唉,还真是世事难料。”花椒感慨。 她还以为李潇潇会借此机会跟裴泽在一起,却不想,他们竟然连面都没见着。 待唐掌柜回屋后,王氏又问花椒:“媳妇,临幸是什么意思?” “就是睡觉。”花椒直接了当。 王氏老脸微红,一言不发地铺床睡觉。 花椒不愿意跟王氏一个床睡,但王氏不放心她,非要跟她一个屋。 出门在外,花椒不好跟她拧着,也没说什么,却不想,王氏并没跟她睡在床上,而是在床下打了个地铺。 花椒知道争不过她。 只得由她。 第二天,四人吃完早饭就去了镇南侯府。 跟昨天不同的是,侯府门口还搭了个棚子,棚子下面还放了桌椅板凳,有好几个年老的妇人迎着冷风坐在那里喝茶。 守门侍卫不冷不热地招呼四人坐下。 棚子里的妇人警惕地打量了四人一眼,又问那侍卫:“请问侯爷什么时候出来?” “这个咱不知道,你们只需把姓名报上来即可。”守门侍卫扔给他们一本册子,“不会写的就相互帮忙写一下,侯爷迟早会见你们的。” “我们可都是侯爷的亲戚,你可不能诓我们。”老妇人们异口同声道。 “放心,不会的。”守门侍卫懒懒道,“快写快写,我自会跟侯爷交差的!” “我们不识字,还是官爷替我们写吧!”老妇人们争先恐后道,“我是赵陈氏,侯爷的远房舅妈,他小时候我还看过他呢!” “我是张王氏,侯爷的三婶娘。” “还有我,我是钱李氏,侯爷的姨母。” “我是杨柳氏,侯爷的表姑姑。” “你们,你们是哪门子的亲戚,我怎么不认识?”王氏一听火了,夺过那本册子,气急败坏道,“我是镇南侯的娘,我怎么不认识你们?你们穷疯了过来乱认亲戚!” “什么?你是镇南侯的亲娘?”赵陈氏扭头打量了她一番,放声大笑:“哎呀呀,还真是来了个胆大的,好好好,你是镇南侯的亲娘,那你就等着镇南侯出来接你吧!” 其他人也跟着笑。 哎呀呀,笑死了。 她们冒充远房亲戚还有些不好意思,却不想来了个冒充亲娘的。 唐掌柜和裴春山看得一头雾水。 花椒顿觉无语,悄然塞了一块银子给守门侍卫:“官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24章 留下来陪他 守门侍卫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很是殷勤地对花椒说出实情。 “侯爷回来那天,有对老夫妻过来看望,口口声声喊侯爷主子,还说他们是侯爷庄子的管家,侯爷问都没问,就让管家打赏了银子,然后客客气气地把他们送了出去,当时就在这大门口,好多人都看见了,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出去,昨天来了一波人也要跟侯爷认亲,管家又出来打赏了银子,这不,消息越传越快,这两天,陆续有人来认亲,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管家要我们以礼待之,不可动粗。” “原来如此。”花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泽原本就没了记忆。 即便是他们上门,他也没有印象,自然不可能把精力消耗在认亲上,确切地说,他现在没有那个心情去查证谁才是他真正的亲人。 一想到他一个人无助地呆在这里养伤,她的心都碎了。 这边王氏还跟几个老妇人吵吵:“我是他亲娘,你们算什么东西?以后你们少来骚扰他。” “凭什么说你是,我还说我是呢!”钱李氏上下打量了一眼王氏,冷笑道,“听口音,桐城那边过来的吧,消息还蛮灵通的嘛,我跟你讲,侯爷是我们豫城人,他的家人就在豫城,他是暂时没了记忆,并不代表他永远记不起来,小心贪多吃撑了。” “你们怎么知道他失了记忆?”王氏尖叫着问道。 “这就不用你管了。”赵陈氏狡黠道,“我们有我们的法子。” 镇南侯没了记忆的消息早就在豫城传开了。 又不是什么秘密。 “你们,你们真是欺人太甚。”王氏气得掉了眼泪。 “娘,不要跟他们计较了。”花椒安慰道,“咱们把这些东西给三哥留下,先回客栈吧!” 反正裴泽又不可能出来相见的。 “可咱们来了,都没有见老三一面。”王氏不甘心。 “见不到就下次吧!”裴春山也很挫败。 “好不容易来一趟……”王氏擦擦眼泪道,“我们倒是好说,媳妇好久没见到老三了,老三至今都不知道他有孩子了。” 说着,她又快步走几步对守门侍卫道:“官爷,烦请你通报一声,就说你们侯爷的爹娘和媳妇来了,让他出来跟我们见见。” 四下里围了不少人过来。 指指点点。 “官爷,我们大老远来一趟,您就通融一下吧!”唐掌柜抱拳道,“说不定侯爷愿意见我们呢!” “这……”守门侍卫有些为难,看了看花椒,只得勉强应道,“那,你们等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不一会儿,守门侍卫耷拉着头出来:“管家说,侯爷养伤期间,任何人不见,你们留下姓名即可。” “官爷,这是侯爷喜欢吃的,麻烦您给捎进去。”花椒指了指裴春山手上的几个包袱,“告诉侯爷,我们改日再来看他。” 守门侍卫欣然答应,拎着两个大包袱走了进去。 管家迎面走出来。 翻了翻包袱,不屑道:“不过是些乡野粗食,也敢过来认亲,扔出去吧!” “管家,他们不像坏人。”守门侍卫道。 “我说扔了就扔了,若是侯爷有个三长两短,你能担起这个责任?”管家虎着脸道,“夏禹,侯爷早就说了,再有认亲的人过来,以礼相待就是,不必进来禀报,究竟谁是侯爷的亲人,侯爷自有判断。” “是!”守门侍卫只得把包袱提到了门房。 被褥都是崭新的。 还有好几包吃食,隔着包袱就能闻到香味,他舍不得扔。 待回了客栈,花椒又喊过唐掌柜,跟他商量:“唐掌柜,我想在豫城开个酒楼,最好是离镇南侯府近一点,这样,三哥也能时时吃到他爱吃的菜。” “媳妇,你是说你要来豫城开店?”王氏吃了一惊,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不敢这样来回奔波,我放心不下。” “可我想陪着三哥。”花椒主意已定,淡淡道,“他不认我不要紧,我认他就够了。” 凭她现在的实力,她在豫城开个酒楼完全没问题。 反正她跟裴泽在豫城有两处庄子也需要打理,他不记得不要紧,她会打点得更好。 “东家放心,我这就去办。”唐掌柜立刻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裴春山也跟着出了客栈。 “媳妇,咱们还继续住吗?”王氏问道。 本以为他们这次来,能跟儿子相认。 却不想,连面都没见上。 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她不想住了。 “娘,咱们来一趟不容易,等我把事情处理好,咱们再回去吧!”花椒安慰道,“您安心住几天,咱们顺便去六台寺上个香,听说六台寺是皇家寺庙,很灵验的。” “上香好啊!”王氏一听来了兴趣,看了看花椒的肚子,又担忧道,“你能行?” 虽然已经三个月了,但她还是不放心。 “娘,我没事了。”花椒勉强笑道,“我现在能吃能睡,感觉好得很,再说,我也不敢总是一味躺在床上,我担心生的时候遭罪。” 古代生孩子才是真正的鬼门关。 她其实挺害怕的。 之前有裴泽在,她心里踏实,如今他不记得她了,她反而有些忐忑了,前世她虽然没有生养过,但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那就是多活动活动,到时候也好生产,她现在谁也指望不上,她只有自己。 “这倒也是。”王氏作为过来人,倒也赞同花椒的话,嘱咐道,“那也不敢太累,你现在毕竟是双身子,跟之前不一样。” “娘,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花椒点头道是。 这是她的孩子。 她当然得保护好孩子。 王氏见花椒神色自若,并没有哭闹,鼻子一酸,又掉了眼泪,好好的日子怎么成了这样,老三真的是太难了,早知道这样,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老三去打仗的。 镇南侯府。 管家陈驿麻利地给裴泽换好药布,小声问道:“侯爷,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院子里走走?” “不用。”裴泽摇摇头,咳了两声道,“你让人去京城一趟,把盛明衍给我找来,我有话要问他。”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 他完全摸不到头绪,他不明白为什么李潇潇会突然委身给了皇上,也不明白为什么李全德会突然重伤,而他却成了镇南侯,他甚至一度怀疑他在做梦。 但这个梦太过真实,他便想到了盛明衍。 他记得他们关系不错的。 “是!”陈驿看了看面容清瘦的侯爷,忙道,“小人这就去写信去京城。” “不,你亲自去一趟京城。”裴泽面无表情道,“你亲自找到他,把他带来。” “是!”陈驿再次应道。 第225章 相见 唐掌柜和裴春山在镇南侯府附近转了两圈,并没有发现合适的铺子。 确切地说,没有正在出租或者出售的店面。 豫城跟桐城不一样。 豫城紧靠六台寺,来往的香客大都是前来拜佛上香的。 所以豫城的饭馆酒楼大多是素斋素食,鲜少有荤菜馆。 六台寺毕竟是皇家寺庙。 名声显赫。 方圆百里前来上香的人,一年四季络绎不绝。 大大小小的饭馆生意都很不错。 素斋成本并不高,讲究得是厨艺和食材花样,虽然竞争也很大,但前来上香的食客却来自五湖四海,口味不一,有钱的人去大酒楼,吃的是色香味俱全,普通老百姓去小饭馆,能填饱肚子就行,这也是大大小小酒楼饭馆齐头并进的原因。 “东家,镇南侯府在城东,城东前来上香的香客大都是咱们桐城那边的,所以咱们没觉得香客云集,相比之下,还是离六台寺最近的城西那边香客最多,酒楼饭馆也很密集,生意也不错。”唐掌柜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解得比较全面,提议道,“咱们不如把目光放在城西,即便离镇南侯府远点,也无妨,酒香不怕巷子深,时间久了,侯爷会知道的。” “城西那边,的确人多。”裴春山也算是见了光景。 “好,那明天咱们一起去城西看看,顺便去六台寺上个香。”花椒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如果是城西的话,那她两个庄子都在城西,尤其是裴泽的那个果庄更是在六台山的山脚下,方便的很。 第二天一大早,花椒就带着三人去六台寺上香。 路过城西,果然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街边的店铺也是琳琅满目,但酒楼饭馆什么的,的确是打着素斋的招牌,香烛佛珠店也是比比皆是,很有拜佛许愿的氛围,甚至整个城西都有股淡淡的檀香味。 六台寺的寺庙并不在一个山头,而是每个山头都有大大小小的寺庙,唯一的区别就是主峰的寺庙占地宽阔,是石阶从山脚下顺势而上,主殿院子前面放了一个巨大的方鼎,里面檀香林立,丝丝袅袅的青烟直上,粗大茁壮的银杏树分别立在殿前,树干上挂满了红布条,随风飘扬。 花椒在正殿上了香,放了香油钱,虔诚地许了愿:“信女别无他求,惟愿夫君平安无恙,事事如愿。” 她一直是无神论者。 不信鬼神。 现在她信了,她希望佛祖能保佑裴泽忆起前尘事,跟她再续前缘……若不能,也不强求,他自己平安就好。 从大殿里出来,王氏不肯让花椒再逛。 爬了这么多台阶就够让她担心的了,说什么也不能再走了。 花椒也的确有些累,坐在银杏树下的石头下休息,王氏也挨着她坐下,感慨道:“我早就听说豫城的六台寺香火鼎盛,热闹得很,今儿见了,才知道来上香的人特别多,他们都不用在家种地吗?” “兴许是家里的地种完了。”花椒答道。 “哎,要是老三好好地,该多好,咱们一家人来上个香。”王氏心塞道,“如今战事结束了,大家都回来了,他却不认识咱们了……” 花椒没吱声。 正殿门前人来人往,木鱼声声响。 花椒望着方鼎里那些檀香,突然觉得有些恍若如梦的感觉,只是她不知道她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一晃而过。 “是三哥!”花椒立刻站起来。 唐掌柜显然也看见了,迅速起身:“东家莫急,我过去看看。” 花椒也忙喊上裴春山和王氏:“三哥去了后殿。” “你快去,不用管我们。”王氏推了裴春山一把。 裴春山小跑着跟了过去。 正殿后面是个观音庙。 比正殿要矮一些。 殿前栽了许多郁郁层层的竹子,一簇一簇地,很是雅致。 唐掌柜和裴春山都不见踪迹。 婆媳两人进了观音庙也不见裴泽的踪迹,两人便沿着脚下的石子路继续往前走,越过一个小花园,石子路分出两条小径,一条通往湖边,另一条通往一个院落,有小沙弥拿着扫帚在清扫落叶,见了两人,忙双手合十:“两位施主留步,这里是禅院,施主不能入内。” 禅院门口栽了几抹翠竹。 门是虚掩的,依稀看见院子了的石桌石凳。 “小师傅,这里是不是潇潇郡主的禅院?”花椒问道。 “施主如何知晓的?”小沙弥大惊。 花椒斟词酌句道:“我们与潇潇郡主有过数面之缘,听她说起过这里,今日恰逢来寺里上香,特来拜访。” “对对对,我们认识郡主。”王氏连声附和。 小沙弥蹙眉:“两位施主请回吧,郡主已经不在这里了。” “可我刚刚看到镇南侯进了禅院……”花椒其实并没有看见裴泽来这里,但这里既是潇潇郡主的禅院,那裴泽来这里也不奇怪,小沙弥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低头扫地,但也没有再让她们离开。 两人趁机推门进了禅院。 禅院外面栽了翠竹,里面却栽了数棵梅树,时值二月中,梅花早已经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肆意舒展,裴泽站在树下负手而立,听见脚步声才缓缓回头,他比之前的确清瘦了好多,就连身上的衣裳也变得很是松垮,他看婆媳俩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完全就在看陌生人,花椒跟他四目相对,腾地红了眼圈:“三哥,你不认识我了?” 裴泽蹙眉。 王氏已经激动地跑了过去:“老三,你回来不回家,跑到这里来干嘛,你不知道我们有多么担心你,我是你娘啊,你不能不要我们啊!” 裴泽不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婆媳俩。 他不认识她们,也不知道她们是谁。 听管家说,这两日府上有不少来认亲的。 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碰到。 “老三,我是你娘啊,你怎么会把我忘记呢!”王氏转身拉过花椒,把她推到他面前,泣道,“你快看看你媳妇,你之前可是很喜欢她的,你走了四个月,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老三,你好好想想,她真的是你媳妇。” 裴泽:“……” 他走了四个月,她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是他听错吗? 花椒:“……” 这婆婆是专门坑她的吧? 第226章 感觉她很亲切 裴泽低头看花椒。 这女子样貌清秀,看上去温婉可人,她梳着妇人头,应该是已经成婚,只是她身量纤纤,全然看不出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当然,他更加笃定,这不可能是他媳妇。 更不可能跟她有孩子。 她给他的感觉,只是看起来比别人亲切一些罢了。 他喜欢的女子是李潇潇。 想到李潇潇,他只觉得他的心在隐隐作痛,如今她不再是镇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而是皇上的宠妃……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实。 听说她在这里住过,他特来此处走走,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我知三哥失了记忆,记不得我,我不怪三哥。”花椒见他一脸茫然,并不在意,从善如流道,“咱们家原本在梧桐镇的梧桐村,你在村里包了山头,包了鱼塘,还做了船,咱们在镇上有茗香楼还有路菜馆,家境也算殷实,赵全是你玩伴,唐掌柜老李头老林头是你心腹,如今你全然不记得,他们并不怪你,而是在等着你想起他们,我是你的妻子,我理应前来陪伴你,但你没有记忆,我若跟你住在一起,你肯定不会答应,过几天,我会在城西建个温泉庄子,一边做生意,一边等你想起我。” 说着,又拉过王氏的手道:“这是你的亲娘,也是我的婆婆,你不记得她不要紧,我会替你尽孝,好好照顾他们。” “老三,她说得是真的。”王氏连连点头,目光切切地看着他,“我们真的是你的亲人,你要相信我们,我们跟那天的老婆子不一样,她们都是冒充你的亲人,想骗几个钱而已。” 裴泽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外走。 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道:“你们既然已经知道我忘了一些事情,那就各自保重,待我想起来,我自会去寻你们,多说无益,告辞。” “老三,老三,你不能扔下我们走了啊!”王氏冲他喊道,“你得跟我们回家去。” “娘,算了吧!”花椒一把拉着王氏,摇头道,“三哥的确不认识咱们了,再纠缠下去,也没有用。” 唐掌柜和裴春山这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异口同声道:“人呢?” “你们去哪里了?”王氏白了裴春山一眼,“老三刚走,我们拦也拦不住。” “我们去了湖边,发现没人,就过来了。”唐掌柜看了看花椒,歉然道,“东家,三爷怎么说?” “他的确不认识我们了。”花椒蹙眉道,“他让咱们各自珍重,说等他想起来,再来寻咱们,咱们先回去吧,跟李叔林叔商量一下这边的事。” 唐掌柜道是。 花椒体力终究不如从前,到家后,足足歇了两日才歇过来。 慌得王氏还去济仁堂抓了安胎药给她吃。 花椒秉着是药三分毒的理念,坚决不喝,而且她并不相信这些黑乎乎的药真的能保胎,再说,她只是觉得累,也没有任何动了胎气的迹象。 到了第三日,她才召集所有人在茗香楼三楼商量豫城那边的事。 众人都不吱声。 若是裴泽好好地,他们还能发表自己的意见,如今裴泽成了这个样子,他们是真的不好说别的。 唐掌柜开口道:“东家安排就是,我们听东家的。” “豫城路途遥远,我本意是让你们都留在茗香楼的。”花椒看了看唐掌柜,又道,“但我如今身子不便,豫城我也需要一个帮手帮我,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带唐掌柜过去,剩下的人留在这里帮我打理茗香楼。” “东家,茗香楼这边人手充足,还是我跟唐掌柜跟着过去吧!”老李头正色道,“我们两个人过去,还有个照应。” “行,我留下照看茗香楼。”老林头很是痛快地应道,“东家放心,我们几个每月都去豫城那边报账本,你们放心就是。” “东家,我也要跟着去豫城,”许由自告奋勇道,“我做什么都行。” “不用了,你还是留下吧!”花椒莞尔,“那就这么定了,我跟唐掌柜还有李叔去豫城,你们留下帮我照看茗香楼,若有事不便,随时都可以找我。” 老关头和余九纷纷点头道是。 怎么安排是东家的事,他们并无异议。 王氏不同意花椒去豫城开铺子,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去豫城陪着老三我不反对,但不一定要去开铺子,你不是有个庄子在豫城吗?你在庄子里安心养胎就是,何苦要操心劳力的,有什么事就等生了孩子再说。” 裴春山也是这个意思。 他觉得他们家没必要让媳妇抛头露面地去赚钱,现在他们家的日子跟之前不一样了,能吃上白面,吃上肉,就很好了。 “娘,您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花椒主意已定,淡淡道,“再说我开铺子也不是亲力亲为,有唐掌柜和李叔帮忙,我也累不着。” “可是你有身子……”王氏极力劝道,“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后悔都来不及了。” 她要是去豫城照顾她。 貌似也不可能。 家里这一大摊子事,她也走不开。 “我自己的孩子我自会当心的。”花椒知道王氏是担心孩子,但大局已定,她不会因王氏的几句话改变主意,裴春山见花椒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叹了一声,“既然你要去,那就去吧,家里不用操心,有我们。” “爹,虎啸岗跟鱼塘那边就交给您了。”花椒歉然道,“原本我想着等三哥回来,我能顾上的,但现在我要去豫城,是真的顾不上了。” “这个你放心,做生意我不行,打理山头我还是没问题的。”裴春山神色黯然道,“鱼塘那边还有两个年轻人帮忙,我插不上手,就是过去看看。” 媳妇就是不说,老三留下这么一大摊子事,他也不会不管的。 唉! 花椒又去跟冯氏告别。 冯氏自是不舍,红着眼圈道:“要是之前,我肯定会跟你一起去豫城的。” “我信。”花椒点头道,“但眼下咱们都有自己的事做,肯定不能在一起的,你能帮我照看路菜馆,我已经很满足了。” 幸好有冯氏。 要不然,她的路菜馆真的得关门了。 “你放心,这个路菜馆是你的,也是我的,我定会用心的,你放心去。”冯氏无比同情地看着花椒,“希望你回来的时候,能跟老三一起回来,若他实在想不起来,你也不要勉强,不要因此烦恼,若因此伤了身子,终究不值。” “我知道。”花椒勉强笑道,“就当出去历练了吧!” 第227章 他要当爹了 镇南侯府。 裴泽吃完药,倚在被褥上打盹。 脑子里乱哄哄地,什么也想不起来。 而且越是专注地想,他就越头疼,左臂上的伤也在隐隐作痛,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力气,大夫说,半个月之内,他不能再出门了。 管家陈驿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侯爷!” “盛明衍来了吗?”裴泽起身问道。 “回禀侯爷,盛公子云游在外,并不在京城。”陈驿道,“小人已经给盛府留了话,一旦盛公子回来,就立刻让他来豫城见侯爷。” 裴泽微微颔首,剑眉微蹙:“宫里什么情况?” “潇潇郡主被封为潇妃,仅次于湘贵妃之下。”陈驿娓娓道来,“皇上待潇妃视若珍宝,对外说潇妃是仙灵岛人,跟皇上在途中偶遇,才被带回的宫,宫里除了湘贵妃以及太后,其他人是不知情的。” “为什么要隐瞒身份?”裴泽不解。 “侯爷有所不知,潇妃嫁过人,嫁的是蒋宏文大将军,而且还有了一个孩子。”陈驿如实道,“若天下人知道皇上娶的是蒋宏文大将军的遗孀,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呢!” 裴泽闻言,如遭重击。 半晌无语。 看来他的确忘了很多事,他竟不知李潇潇还嫁过蒋宏文。 本来想细问陈驿,但想到陈驿的身份是皇上的近侍,他又打住了,伴君如伴虎,陈驿并非是他的人……片刻,陈驿又开口道:“侯爷,小人还有一事要跟侯爷禀报……” “说!”裴泽捏着眉头道。 “东楚大将唐炎去了。”陈驿面带喜色道,“皇上很是高兴,从此东楚再无隐患。” 见裴泽面带疑惑,忙解释道:“侯爷,东楚一战,唐炎正是中了侯爷的冷箭才受了重伤,侯爷是头功。” 裴泽恍悟,又问:“那李大将军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来豫城的时候,就听说李全德也受了重伤。 当时他自顾不暇,也没有多问。 “回禀侯爷,这次海战小人并未跟随,许多详情小人并不知晓。”陈驿道,“小人只知,李大将军是在暗礁岛受的伤,而且耽误了时机才愈发病重,而侯爷的伤虽然比李大将军的重一些,但由于送药及时,才只失了些许记忆。” “那你可知,我的家乡亲人在何处?”裴泽又问。 “回禀侯爷,小人不知。”陈驿如实道,“小人奉命照顾侯爷养伤,若侯爷要寻找亲人,小人自会领命前去。” “算了,我自己找吧!”裴泽眼前不由得浮现出王氏和花椒的身影,若真如她们所言,那他岂不是快当爹了,可偏偏他实在是一点记忆都没有,若是贸然认了,岂不是太过草率? 陈驿道是。 “花椒,你不仗义,这么大的事不跟我们说。”程深带着王掌柜去茗香楼三楼兴师问罪,“你好歹也是商会的,你这么一走,把我们置于何地?” “豫城也太远了。”王掌柜也觉得花椒冲动了。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花椒笑道,“你们放心,我都打听过了,豫城那边主要是素斋素食,跟咱们这边不一样,实在不行,我不是还有庄子在嘛,我去种地,总可以了吧?” “我听说郡主临走的时候,下令把这码头交给三爷打理,如今三爷在豫城,码头怎么办?”程深一头雾水,花椒淡淡道,“码头现在还在衙门手里,三爷一日不接,衙门就得打理一日,这有什么可纠结的?” “也是。”程深拍拍脑袋,“倒是我多虑了。” 他其实是担心码头再落到秦五爷手里。 那以后镇上的人又得受欺负了。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王掌柜神秘兮兮道,“东楚大军唐炎没了。” “听说了。”程深一脸佩服地看着花椒,“你家三爷厉害啊,一箭就命中了东楚大将,要不然,这战事哪能轻易这么完了。” “对对对,裴三爷头功啊!”王掌柜翘了翘大拇指,又叹道,“可惜三爷也吃了亏,到现在也记不起自己是谁,可怜可叹啊!” 程深用胳膊捣了捣王掌柜,王掌柜忙对花椒道:“花椒你不要误会,我是有感而发,没有别的意思。” “王掌柜所言甚是。”花椒早就已经接受了裴泽失忆的事实,从容道,“对我来说,只要他活着就好,最起码,他这个人还在,我的孩子就有爹。” 两人齐声道是。 末了,程深又道:“我在豫城有两个好友,回头我把地址写给你,再给他们分别去封信,你若有了难处,他们也能帮上忙。” “谢谢程公子。”花椒感激道,“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客气了,咱们都是商会的嘛!”程深咧嘴笑,“我还等着你们夫妻俩早点回来,请我们吃饭呢!” “一定。”花椒莞尔。 得知程深又去了茗香楼找花椒,陆姝很是生气,坐着马车就回了娘家诉苦,谢氏这次并不生气,悠闲地喝了口茶,安慰女儿:“听说她就要去豫城了,很长时间不会再回来,你吃哪门醋?” 在她眼里,花椒跟姑爷无非走得近一些。 并无男女之情。 裴三爷人中楚翘,非姑爷所比。 花椒又不傻。 更何况,花椒此时还怀了身子。 “当真?”陆姝并未听说此事。 “我还能骗你不成!”谢氏不以为然道,“你放心,花椒去豫城,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媚儿不会放过她的。” “媚儿在豫城?”陆姝不解。 “媚儿现在不在豫城,但她很快就会嫁到豫城去了。”谢氏放下茶碗,轻笑道,“吴大人给媚儿在豫城物色了门亲事,嫁的是豫城知府赵宴,原本商定年底嫁的,可赵老太太突然得了重病,身子不太好,所以才急匆匆地想在下个月就把媚儿嫁过去,你想啊,媚儿贵为知府夫人,岂能饶了她。” 陆姝恍悟。 那还真是冤家路窄。 只要花椒去了豫城,远离了程深,她就不怕他们再见面。 二月底,花椒便收拾了行李跟唐掌柜和老李头去了豫城那个温泉庄子。 徐贵得知花椒的来意,当即表示赞同:“这庄子沉寂了好几年,仅靠果子的收入,着实也不多,东家本来就是小人的主子,一切全凭东家做主,东家想怎样做就怎样做。” 第228章 重新跟他认识一下 花椒便把事先画好的草图给他们看。 上次来的时候,裴泽带她看过温泉的大致走向,她当时还想,这么好的资源就这么浪费了着实可惜,要是弄个温泉庄子,说不定能赚大钱,让她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她竟然真的来开温泉庄子了。 徐贵所在的这个院落算是温泉水的上游。 院落四周都是庄子的果树,再往前就是官道,前来拜佛上香的香客几乎都会在此上山,因为这里的石阶刚好通往主峰的正殿,如果她在这里开个温泉庄子,那么有心沐浴的香客无需在城中客栈洗漱,直接在庄子上洗漱即可。 所以,他们需要做的是顺着温泉的走向建两个温泉池子就行。 “为什么是两个?”徐贵不解。 “贵叔,既然是沐浴,自然是分男女的。”花椒解释。 徐贵恍悟。 不禁老脸微红,可不是得分男女两处嘛! 唐掌柜和老李头事先看过草图,并无异议,三月春暖花开,泥土消融,刚好是动土的好时机,工程量虽然大了些,但多找点人过来,各司其职,两个月内完工还是没问题的。 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东家手里有银子。 虽然上次给三爷买崖燕的时候,用掉一箱子小黄鱼,但来的时候花椒说过,银子不是问题,他们了解花椒,这说明建个温泉庄子,还是没问题的。 花椒带着三人去庄子上转了一圈,跟唐掌柜确认了一下具体的方位,才把此事正式交给他:“虽说咱们的银子够用,但我还是想去镇南侯府走一趟,问问侯爷愿意不愿意跟咱们合作。” 她来豫城的主要目的是陪伴裴泽。 而不全是为了赚钱。 若一味地捣鼓温泉庄子,对裴泽不管不问,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可三爷他……”唐掌柜蹙眉,“压根不认识咱们。” 早在仙灵岛的时候,他就做过各种努力。 但一切都是徒劳,三爷不但不相信他们,反而对他们印象一点也不好。 毕竟七年前,他们都是青龙寨的土匪…… “不认识可以重新认识。”花椒笑笑,“这些事情我来做,你们忙你们的就行。” 若是之前她可能会跟他们一起泡在工地上。 但现在不行,她怀着三个多月的身孕也不是闹玩的。 “东家放心,这些都交给我们吧!”唐掌柜欣然应道。 相比去见裴泽,他还是觉得去搬石头更好一些。 徐贵知道东家娘子有喜,便让老妻周氏陪伴左右,其实他心里挺纳闷的,东家娘子来了,为什么不住进镇南侯府去,反而住在这里,明明那天侯爷还打赏他们了。 周氏除了有些耳背,人很是爽快,见了花椒,就直接问出心里的疑虑:“东家,侯爷来豫城那天,我们刚好碰见,侯爷还给了我们赏银,如今娘子来了,怎么不去见侯爷呢?” “周婶,侯爷海战受伤,忘记了一些事情,把我也给忘记了。”花椒知道她耳背,高腔道:“所以我暂时无法跟他相认,就只能先住在这里了。” “原来如此。”周氏恍悟,“难不成最近经常有人去侯府认亲的传言是真的?” 这几天他们并未出门。 只是听来往讨水的人说过此事的,但并未当真。 “是真的。”花椒道,“还真是难为侯爷了,他无从分辨。” 其实她觉得裴泽现在住在镇南侯府挺好的。 起码他养伤所需的一切费用,都是朝廷在支付的,否则,就凭他吃那些崖燕,也能把她的积蓄掏空,不是她不舍得给他买药,而是有公家负担,的确是一件好事。 周氏只是叹气。 在庄上休息了两天,花椒便带着周氏去镇南侯府见裴泽。 侯府门口依然坐满了前来认亲的。 有婆婆带着儿媳妇的,也有爷爷牵着小孙子的。 众人吵吵闹闹地坐在门口凉棚下,边喝茶边互相攻击,都说对方是假的。 守门侍卫夏禹面无表情地杵在那里,一言不发,边上还坐着两个侍卫,奋笔疾书地飞快地记录他们说的话,以备侯爷查验。 侯爷说了,但凡前来认亲的,要善待他们,请他们喝茶,记下姓名地址。 偶尔管家会出来打赏。 正因为这样,前来认亲的人才趋之若鹜,动不动就满座。 夏禹认识花椒,指了指凉棚那边,示意她去那边坐,花椒盈盈上前,笑道:“官爷,我并非是来认亲的,我有事要找侯爷商量。” “你?”夏禹很是疑惑。 上次她还跟一群人浩浩荡荡认亲来着,怎么突然就不认了? 改变策略了? “不瞒官爷,我在豫城有个温泉庄子想动工,我想来问问侯爷,可以不可以。”花椒正色道,“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想请侯爷多多指教。” “这个……”夏禹犹豫了。 管家说前来认亲的不必通传。 但没说当地商家来找侯爷,到底要不要通传。 “你等着,我去问问。”夏禹终究还是看在那块银子的份上,跑回府里去禀报,陈驿不在,裴泽喝完崖燕粥,正坐在花厅无聊地赏花,听闻有当地商家来拜访,淡淡道:“让陈驿去接待吧!” 他记忆失了大半。 跟人说话,容易闹笑话。 “侯爷,管家不在。”夏禹看了看裴泽,小心翼翼道,“是个小娘子,先前来认过亲,但她今儿来,说不认亲,有个温泉庄子的事想亲口问过侯爷才敢动工。” “这事得去问知府大人,问我干嘛?”裴泽虽然失了好几年的记忆,但这些基本常识他还是知道的,但凡商家开业之事,并不在他管辖范围之内,确切地说,他这个镇南侯不过是个空衔而已,并无实权,他不过是倚着这个由头在这里养伤罢了。 用皇上的话说,他住在这里,对东楚有震慑之力,因为东楚那边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是昔日赫赫有名的李全胜大将军,并非草民裴泽。 他也不记得他为什么会用裴泽这个名字。 这应该是为了战事起的名字。 “侯爷,这事您得问问那小娘子,属下不知。”夏禹的确不知道花椒为什么来问他。 裴泽见夏禹极力推荐那个小娘子,心知肚明:“你收她银子了?” “回禀侯爷,没,没有,小人不敢。”夏禹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小人只是如实通禀。” 侯爷虽然病着。 气场还是十足的,尤其是不怒而威的样子,让他胆颤。 但那银子是上次收的。 这次真没有。 “不见。”裴泽拂袖而去。 他最恨行贿之人,更恨受贿之人。 若是他查清府上真有此事,他也是容不下的。 夏禹苦着脸走出来对花椒道:“小娘子莫怪,侯爷不见任何人,有什么事你还是找管家说吧!” “那管家在吗?”花椒问道。 “管家外出,还没有回来,你得等一会儿。”夏禹又指了指凉棚那边,“过去喝杯茶等等吧!” 话音刚落,就见陈驿在府门口下马。 “管家回来了。”夏禹小声道,“眼下府上的一切事务都是他在打理。” 花椒会意,提着裙摆朝陈驿走去。 第229章 想换换口味 “你真不是来认亲的?”陈驿表示怀疑。 侯爷失了记忆。 认亲是一条捷径,在云雾缭绕的阶段,侯爷不会对前来认亲的人动粗,反而一直是礼尚有加。 即便侯爷有朝一日恢复了记忆,也不会重罚前来认亲的人。 “自然不是。”花椒笑道,“我想跟侯爷联手做个温泉庄子,烦请管家通禀一声,我想侯爷肯定会愿意跟我合作的。” 她不认识陈驿。 也从未听裴泽说起过,她猜他应该是宫里的人。 “小娘子有所不知,我们侯爷享朝廷俸禄,并不缺衣少食,实在无需这些进项。”陈驿上下打量了一眼花椒,目光在她胸前略一停顿,讪笑道,“以我看,小娘子无非是想借侯爷这棵大树庇护罢了,是也不是?” 别说侯爷了,就是他,怕是也不会跟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合作做生意的。 这小娘子自作聪明了些。 他人到中年,又在宫里侍奉皇上许久,什么事没见过,什么人没见过。 “果然瞒不过管家。”感受他看过来的目光,花椒不着痕迹地侧过身,哂笑,“做生意原本就是互利共赢,我看中的自然是镇南侯府这块金字招牌,但镇南侯得到的,却是白花花的银子,有何不可?何况,我一介草民,也不敢诓骗侯爷不是吗?” 此人好色,贪婪。 裴泽竟然让他当管家,还真是失忆了。 花椒很是生气。 “这倒也是。”陈驿并无察觉花椒脸上的微妙,见她这样说,表示赞同,“只是此事我还要跟侯爷商量,等有了结果,我自会通知小娘子,不知道小娘子现居何处?” “我住在城西温泉庄子,不敢劳管家亲临寒舍,不如咱们明天约个地方,我请管家喝茶。”花椒满面春风道,“我与侯爷之事,成不成的,就看管家了,还望管家赏脸。”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陈驿眯眼笑道,“那就明天晚上,咱们在如意楼见面。” “多谢管家。”花椒眉眼弯弯地应道。 唐掌柜忙着去城里联系匠人,不在庄子上,花椒便把此事告诉了老李头,老李头很是生气:“陈驿那厮,仗着他娘曾经是皇上的乳母,又得皇上信任,竟然敢为难咱们,东家放心,我这就去教训一下他,让他半月出不了门。” 陈驿在京城名声并不好。 虽然他跟陈驿未曾谋面,但当年在青龙寨的时候,就早有耳闻陈驿的恶名,早就想揍他了。 “不可。”花椒不想跟镇南侯府的管家翻脸,“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不肯让咱们见三哥,怕也是三哥有言在先不想见人,他既然是皇上的人,咱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咱们还得依仗他的,再说,是我约他出来喝茶的,不是他主动约我。” “我觉得此事他不会让三爷知道的。”老李头笃定道,“所以找他也是白找,不如我晚上去找找三爷,把此事说给他听。” “可你们不是说,三哥对你们印象不好吗?”花椒蹙眉道,“既然三哥不相信你们,那你们就是去找他,也于事无补的。” “那也比三爷被那厮蒙在鼓里强。”老李头恨恨道,“有我在,他陈驿休想在这豫城一手遮天。” “等明天我去见了陈驿再说吧!”花椒扶额道,“只要能想办法时时见到三哥,我就心满意足了。” 暮色四合,花椒如约去了如意楼。 如意楼是城东最大的酒楼。 一楼素斋。 二楼三楼都是荤菜。 让花椒意外的是,如意楼对面还有个万花楼。 万花楼门口车水马龙,不时有花枝招展的女子挥着小手帕倚在门口卖笑:“爷,这么久不来看奴家,好没良心呀!” 其实这种风月场所,桐城和梧桐镇也有。 只是她从未见过。 让她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在皇家寺庙脚下,始料未及地见识到了这种香艳无比的场景,周氏似乎早就司空见惯了,小心地扶着花椒:“东家,小心脚下。” 花椒特意早来了半个时辰,但还是没有陈驿先到,伙计问清她的名讳,便引着她上了三楼雅间,尚未走近,就听见雅间里传来女子的嬉笑声,花椒脚步顿了顿,这个陈驿到底在搞什么搞? 伙计看出花椒的尴尬,快走几步,上前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陈驿慵懒的声音。 “爷,客人到了。”伙计道。 “哦,快请她进来。”陈驿松开怀里的女人,嬉笑道,“你先下去,爷要谈点事。” 女人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晃着他的胳膊:“爷可不能食言,一定要去看奴家。” “一定一定。”陈驿抬手摸她的脸,“乖,爷待会儿就去找你。” 那女子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跟花椒擦肩而过,瞪了花椒一眼,哼了声提着裙摆下了楼。 花椒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陈驿笑着招呼道:“你来得还真早,我也是刚到不一会儿,快坐快坐。” 周氏扶着花椒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 陈驿一头雾水,关切地问道:“花老板可是身子有恙?” 周氏虽然听不真切,但已经猜到陈驿问什么,率先答道:“我们东家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陈驿哦了一声,随即对花椒失去了兴趣。 在脂粉花丛流连久了,他也想换换口味。 比如像花椒这样的良家女子倒也合他口味,若是有了身孕,那可就太倒胃口了。 他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可能对一个有孕的妇人下手,神色也随即冷了下来:“花老板,我们侯爷对你的温泉庄子并不感兴趣,对不住了,不过你若是只想找个大树庇护,倒也不是非得找镇南侯,这豫城并非是镇南侯府一家独大。” “管家的意思是?”花椒看出他眼底的冷漠,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她讨厌陈驿用好色的目光看她,只要他对她没那个心思,她还能跟他多坐一会儿,若是他一直用那种心思看她,她会恶心地想吐。 “比如跟我合作,如何?”陈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花椒捧着茶碗,细细端详了一番,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管家拿什么跟我合作?” 第230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我陈驿的大名并不比镇南侯府弱多少吧?”陈驿往前倾了倾身子,他去看了花椒所说的那个温泉庄子,就在六台寺山脚下,而且已经在动工,若是建成之后,那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就等着拿银子就行。 小娘子显然很有做生意的头脑且未雨绸缪地想找个靠山罩着。 要不然,若是被地痞无赖盯上,她孤立无援的,自然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些他都能理解。 而且也很愿意帮她这个忙,银子嘛,自然是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花椒的本意是想跟镇南侯府合作,然后堂而皇之地跟裴泽交往,即便他不记得她,她能时时看到他,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陈驿竟然想越过镇南侯府跟她合作,让她有些始料未及,想了想,花椒故意装傻,笑道:“是嘛,那太好了,我估摸着温泉庄子要想建成至少得需要五千两银子,管家财大气粗的,打算出多少银子?” 陈驿微愣。 心想我跟你合作算我看得起你,你还跟我要银子? 何况五千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他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 若是别人,他早就翻脸了,但他很是看好温泉庄子,又很想跟花椒合作,言语间又多了几分耐心:“若有事我可以罩着你,不一定非得用银子合作的。” “难道合作不谈银子吗?”花椒睁大眼睛看着他,一脸不解。 看出来了,陈驿只想拿钱,不想出钱。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先前你说想找镇南侯府当大树做依靠,现在又说得拿银子合作,花老板,你是不是不明白我的意思?”陈驿气极反笑,“不管是镇南侯,还是我,都不会拿银子跟你合作的,我们答应罩着你,就很给你面子了。” “我明白了。”花椒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浅笑道,“恕我愚钝,只知道用银子合作,不知道这样也可以,我原本想着,若是镇南侯跟我合作的话,他只需要出一成的银子意思意思就行,但现在听管家这么说,一成银子我是不敢要了,但管家终究是镇南侯府的人,即便有事报名号也得报镇南侯府,如果咱们私下里合作,让侯爷知道了也不好,不如这样,咱们还是以镇南侯府的名义来合作,我每年给侯爷和管家每人一成的利润银子如何?”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扯上裴泽。 陈驿算什么东西。 “你以为侯爷都会看上你那一成的利润银子?”陈驿干笑,“你知道侯爷的俸禄是多少吗?朝廷一年出三万两银子来供养侯爷,这还不算两个月一次的赏赐,侯爷日常吃的崖燕和各种补品都是皇上所赐,压根就用不着府上的银子!” “可这终究是侯爷的俸禄,不是吗?”花椒一听裴泽竟然有这么多的俸禄银子,暗暗惊讶,裴泽只是失去了几年的记忆,又不是傻了,这些银子他花不完,肯定不会随意给别人,这男人还真是自带财运,她一年到头,累成狗也不过才赚两三千两银子。 一想到这都是他拿命换的银子,她又很是伤心。 她宁愿不要这些银子,她也要他恢复当初的记忆,跟她回家。 “那管家的意思是?”花椒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知道你做生意也不容易,但侯爷压根就看不上你那一成利润银子,未必肯出手帮你,所以你能依仗的人,只能是我,不如这样,侯爷占三成,我占两成,咱们五五分,我保你在豫城安然无恙。”陈驿意味深长道,“花老板,你初来乍到,能得到我跟侯爷的庇护,已是万幸。” 至少这笔生意谈成。 日后他在豫城逛万花楼的花销就有着落了。 “可以,但我有条件。”花椒沉吟道,“只要管家答应我几个条件,咱们就可以签文书了。” “但说无妨。”陈驿笑笑,起身亲自给她倒茶。 “第一,此事必须让侯爷知道,咱们一切都放在太阳底下说事,若是侯爷不知情,那别说五成了,就是一成我也不同意。” “这个自然,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我也不想瞒着侯爷。”主要是瞒不住。 “第二,我可以自由出入镇南侯府,若我有急事,却被守门侍卫拦下,侯爷和管家都不知我危急,误了事,我也没法跟侯爷和管家交代。” “可以。”陈驿想也不想地答应,想了想,又道,“但你不能带很多人进府,你最多带一个人进去。” “第三,镇南侯府的大小事务,我有权知道。” “为什么?”陈驿觉得这个条件太苛刻了。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若是镇南侯得罪了什么人,转过头去报复我……”花椒望着茶碗里起起伏伏的茶叶,浅笑道,“管家,镇南侯府是大树不假,但树大招风,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眼下温泉山庄花的都是我的银子。” “这个我自然知道,一旦你我利益相连,就不分彼此。”陈驿想了想,蹙眉道,“好吧,我答应你。” “第四……” 陈驿差点跪了。 怎么还有第四…… “第四,镇南侯府每天都有人前去认亲,无非是想分点银子,我相信这些人当中固然有侯爷的亲眷,但无奈侯爷不记得了,难免会有疏漏,不如管家传出话去,说侯爷已经恢复记忆,找到了亲人,让他们自行散去就是。” 陈驿这才松了口气:“这倒不难。” “第五,希望管家能多陪侯爷去我的温泉庄子走走,也不用很多次,每个月去一两次就行,就当给我充充门面了。” “这些都是小事。”陈驿扶额,“你不用如此郑重其事的。” “那好,我这就回去起草文书,明天就去府上,咱们当着侯爷的面,把这文书签了。”花椒从善如流道,“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都是管家的功劳,待签了文书,我还要重谢管家!” 说是五五分。 裴泽是自己人不算。 实际上她跟陈驿不过是二八分而已。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个结果她能接受的。 第231章 去看他 花椒一回来,唐掌柜就跟着进屋问她去见陈驿的事。 得知原委,很替花椒不值,愤愤道:“东家不必因为陈驿那厮刁蛮就把银子拱手送他,今儿我还跟老李商量,要是他敢为难你,我们就剁了他,横竖他臭名在外,死有余辜,他就是一个小人。” “君子如水,小人如油,咱们不能只喝水不是?”花椒奔波了一个多时辰,回来只觉腿脚酸痛,也不避讳唐掌柜,坐在床上揉腿,“你只管照着草图盖温泉池子,这些事我有分寸,说一千道一万,我只是想多见见三哥而已。” 君子也好,小人也罢。 她只要达到目的就行。 “可他明明只想空手套白狼,这也太便宜他了。”唐掌柜背着手,蹙眉道,“东家,不如让老李去一趟京城,让他想办法见见潇妃,让潇妃帮咱们换个自己人过来,三爷在宫里有自己的人。” 李潇潇对裴泽情深意重。 要是知道镇南侯府的管家是如此小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潇妃初进宫,肯定有她自己的难处,咱们不可去打扰她……”提到李潇潇,花椒心里很是不舒服,垂眸道,“唐掌柜下去休息吧,我也累了,想早点睡了。” 此时的裴泽跟李潇潇是彼此喜欢。 她再怎么难,也不会求到李潇潇面前去。 她也不想让裴泽欠李潇潇的这份人情,更不想让两人因此藕断丝连。 唐掌柜再没吱声,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见老李头屋里亮着灯,便推门走了进去,徐贵也在,正跟老李头喝茶聊天,见唐掌柜进来,徐贵忙起身取了茶碗,笑道:“你们来了,真是太好了,这么多年了,庄子上总算有点人气了。” 这么多年,他就跟他老妻相伴,就连儿子也鲜少过来瞧他们。 一年到头也就是秋季收果子的时候热闹些,剩下的日子,基本上都是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很是无趣。 唐掌柜撩袍坐下,笑道:“我们是不知道三爷还有这么处庄子,要是知道的话,早来了。” “三爷心大,早就把这庄子忘记了。”徐贵摇头道,“幸好前些日子想起来了,带着东家娘子来住了一晚,要不然,咱们还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呢!” “这倒是。”老李头给唐掌柜倒了茶,展颜道,“徐大哥自己炒的茶,快尝尝,好喝得很。” 唐掌柜抿了口,连连点头:“真是好喝,以后我们老哥俩有口福了。” 徐贵乐得哈哈笑:“我闲暇的时候,就喜欢捣鼓点茶叶,只要你们爱喝,以后两位的茶包在我身上了,我刚来的时候就发现南坡那边有两棵野茶树,长势不错,这几年就我在那两棵茶树前面栽了一片茶树,喝也喝不完,倒是城里经常有人上来买茶,每年也能卖个百儿八十斤的呢!” “如今我们来了,你就不用卖了。”唐掌柜笑道,“我跟老李都是爱茶之人,这么好的茶,哪能让你卖给别人。” 三人哈哈笑。 闲聊一番,言归正传,又说起花椒跟陈驿见面的事,老李头对唐掌柜道:“以后东家出门,咱们得抽出一个人跟着,人心险恶,尤其是陈驿那厮,一肚子坏水。” “是我大意了。”唐掌柜扶额道,“的确不应该让东家一个人出门。” “你们放心,东家外出是拙荆陪着的。”徐贵给两人斟满茶,不以为然道,“有拙荆在,你们尽管放心,她虽然年纪大了,耳朵也不灵了,但年少时练过拳脚功夫,保护东家,应该没有问题的。” 周氏是他师父的爱女。 一条软鞭虎虎生威,且从不离身。 年轻的时候,就是他也不是她的对手。 唐掌柜和老李头面面相觑。 人不可貌相啊,他们竟看不出那个毫不起眼的老婆子是个练家子。 镇南侯府。 裴泽也觉得陈驿跟花椒的交易不妥:“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空手套白狼?外乡人来此不易,若有事咱们能帮就帮了,合伙的事还是算了吧!” 他这个镇南侯虽说是个空衔。 无一兵一卒调遣。 但他好歹也食朝廷俸禄,维护一方安宁的责任还是有的。 “不瞒侯爷,此小娘子是小人一个远亲,初来乍到,难免惶惶,才斗胆提出请镇南侯府庇护的,她说的利润银子是她的一片心意而已。”陈驿眼珠转了转,笑道,“您若不收,她也不安心,何不顺手推舟地答应了再说,她小打小闹,想必分咱们的那点利润银子也是三瓜俩枣的,咱们也看不上眼,既然她郑重其事地想跟咱们签文书,也是图个安心而已,还望侯爷赏脸。” “既然是你的远亲,那我自然得答应了。”裴泽沉默片刻,又道,“她想签文书也可以,但我有言在先,她若是仗势欺人,我定不会袒护她,镇南侯府有镇南侯府的原则。” “一切听侯爷的。”陈驿面露喜色。 只要裴泽答应了此事,那以后的事,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别的不说,他以后带人去温泉庄子沐浴,也是不用花银子的。 空手套白狼,能套住就行。 第二天,花椒如约来到镇南侯府。 侯府门口的凉棚已经撤去。 果然无人再来认亲。 陈驿早就吩咐过夏禹,夏禹毕恭毕敬地把花椒请了进去。 周氏不声不响地跟在花椒身后。 镇南侯府是个三进的宅子,穿过外院的回廊,再绕过垂花门,才进了正院。 一路上假山凉亭,曲径通幽,郁郁葱葱的花木点缀其中,的确是个好住处。 陈驿笑容满面地迎出来:“花老板请。” “侯爷呢?”花椒举目四望。 “侯爷在花厅,我这就去请。”陈驿很是殷勤地替她掀了帘子,花椒提着裙摆,缓缓而入。 正厅挺大的,地上铺了青花并蒂缠枝地毯,很是素雅,听徐贵说,镇南侯府原来是先帝时的行宫,建成后就当今皇上来了一次,接着就被赐给了裴泽,成了镇南侯府。 周氏目不斜视地站在花椒身后。 片刻,裴泽打帘走了进来,见了花椒,微愣:“是你?” 接着目光在花椒身后的周氏身上落了落,嗯,换人了? “民女见过侯爷。”花椒站起来,微微屈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侯爷别来无恙。” 陈驿不解,问花椒,“你们认识?” 裴泽撩袍坐下。 面色很是不悦。 何止是认识,她还说她是他媳妇呢! 敢情绕来绕去,她还是来认亲的? 第232章 脸皮厚 陈驿看花椒。 怎么个情况,他昨天还跟侯爷说她是他的一个远亲。 谁知道他们竟然认识? “前两天在六台寺,我与侯爷见过一面。”花椒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只因侯爷跟我夫君样貌相似,我跟婆婆错把侯爷误认成了我夫君,还望侯爷见谅。” “你夫君现在在哪里?”陈驿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她的小腹,对的,她说过她有身孕,昨天他光想着温泉庄子的事,竟然忘记问她夫君的事了,花椒看了看裴泽,垂眸道,“我家住梧桐镇,夫君前两个月应征去了李大将军的军中,跟东楚应战,却不想,迟迟未归……” “你夫君姓甚名谁?”裴泽语气缓和了些。 “民女不敢说。”花椒咬唇道。 “不过是个姓名,但说无妨。”裴泽不冷不热地看着她,目光也随之从她小腹处掠过,若她说的是真的,那她也挺可怜的,夫君在外征战,大军凯旋唯独他未归,那多半是…… “我夫君姓裴名泽,在家中排行三,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和幼弟。”花椒瞧着裴泽那张清瘦的脸,心头微酸,“那日我跟婆婆去六台寺给夫君祈福,误入禅院,偶遇侯爷,还以为是菩萨显灵,冒犯之处,还望侯爷不要放在心上。” 裴泽眯眼看着她。 她怎么会知道他的这个名字…… “想不到侯爷跟你夫君样貌相似,那还真是巧。”陈驿并不知裴泽这个名字,也没多想,但见裴泽面色不悦,只道他以为花椒是拐着弯来认亲的,忙打着圆场道,“那你又如何确定侯爷不是你夫君?” 裴泽冷眼瞧着陈驿。 今儿要是签了文书便罢,若是变着法子要他认亲,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为,因为我夫君不可能成为侯爷的。”花椒看了看裴泽,从善如流道,“他说战事结束,跟我一起享农桑之乐,日出而作,日息而归地过日子,再说,侯爷要是我夫君,那侯爷应该记得我才是,既然侯爷不认识我,那我肯定是认错了。” “夫妻之间,还能认错?”裴泽面无表情地看她。 她明明知道他失了记忆。 为何还要这么说? “一别数月,偶然相见,自会有认错的可能。”花椒坦然看着他,“毕竟世上相像之人多了,难道侯爷还在责怪民女和婆婆冒犯了侯爷吗?” “自然不是。”裴泽冷冷道。 “那就好。”花椒莞尔,转身从周氏手里拿过包袱,取出文书,递给裴泽看,不冷不热道,“侯爷过目。” 裴泽打开看。 字迹秀丽,一看就出自女人之手。 只是这上面的条件……尤其是第三条,侯府的大小事务,她有权知晓? 陈驿笑着解释道:“侯爷,她的意思,若是侯爷得罪了什么人,得提前知会她,她担心对方去她温泉庄子里捣乱,并不是知晓咱们府上的事情。” 裴泽蹙眉。 这么麻烦……他并不想签这个文书。 凭直觉,这女子绝对是别有用心。 “侯爷,民女一介妇人,路远迢迢地来到这里,不过是赚点钱勉强糊口而已。”花椒楚楚可怜地看着裴泽,“不瞒侯爷,这温泉庄子是我夫君早些年辛苦赚来的,婆家人并不知晓,我并非有意相瞒,而是想替他守住这点产业,无论日后他能不能回来,这都是留给我孩子的一点念想,我之所以大张旗鼓地跟侯爷签这个文书,也不过是求个安心罢了,我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能对侯爷有什么心思?” “谅你也不敢。”陈驿板着脸道。 裴泽依然沉默不语。 花椒知趣地闭了嘴,默默地看着他。 只要能跟他多呆一会儿,哪怕是眼下这等情景,她也是愿意的。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气氛有些尴尬。 陈驿刚想说什么,夏禹来报:“侯爷,知府大人正在门前下轿。” “请他去花厅吧!”裴泽抬脚出了门。 陈驿也跟了出去,走了几步,见花椒没动,又折了回来:“你先回去,改日再来吧!” “侯爷并没有让我走的意思,我还是等等侯爷吧!”花椒不想走。 陈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抬头见裴泽走远,忙快步跟了上去,心里暗忖,这女人脸皮也太厚了吧,难道这样的事情还用侯爷亲口说吗? 赵宴三十二岁,比裴泽还要年长几岁。 裴泽是皇上亲封的镇南侯,比赵宴要高几个品阶,一见裴泽,赵宴有板有眼地作揖问安:“下官早就得知侯爷在此养伤,本该早些前来拜访,又恐打扰侯爷静养,故而来迟了几日,还望侯爷见谅。” “大人不必自责,劳师动众原本就非我本意。”裴泽转身轻咳几声道,“李某不才,不过是个闲人废人而已。” “侯爷说哪里话。”赵宴正色道,“此战若非侯爷,沿海三州哪来今日太平,侯爷居功至伟,实至名归,下官钦佩得很,侯爷只管在此安心养伤,侯爷早日康复,就是吾等的福气。” 裴泽笑而不语。 顿了顿,赵宴又抱拳道:“下官此次前来,还有一桩喜事要告诉侯爷,下月十六下官大婚,还望侯爷赏脸去府上喝个喜酒,下官不胜感激。” “那就恭喜大人了。”裴泽回礼,“李某恭敬不如从命,大人的喜酒我是喝定了。” 赵宴大喜:“下官恭候侯爷。” 待赵宴走后,裴泽才问陈驿:“知府大人看上去已过而立之年,为何才成亲?” 他跟赵宴未从谋面,互不认识。 今日也是初见。 “回禀侯爷,知府大人前年原配病故,膝下有一个十岁小儿,这次是续弦。”陈驿经常外出,对这些事门清,娓娓道来,“听说娶的是桐城吴知县之女,也算般配。” 裴泽哦了一声,再没细问,只吩咐道:“等空了去库房寻个贺礼赠他,他亲自来邀,我也自当前去祝贺。” 陈驿道是:“侯爷放心,小人这就去准备。” 裴泽信步进了正厅。 惊奇地发现,花椒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周氏站在她身后,也是昏昏欲睡…… 这主仆俩到底是有多累,才会如此失态! 第233章 引起他的注意 听见脚步声,周氏一个激灵,看见裴泽,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手轻脚地走到裴泽面前,小声道:“侯爷,我们东家这几日吃不香睡不宁,好不容易睡着了,还请侯爷不要惊动她,让她多睡一会儿。” 裴泽微愣,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女人,也不好说什么,转身去了书房,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指了指院子:“东厢房那边有客房,想睡就去哪里睡吧,只是府上没有使唤丫头,只有两个打扫婆子,她们无召不会来正院这边,你扶她去吧!” “什么?”周氏指指自己的耳朵。 裴泽什么也没说,抬腿就走。 陈驿笑容满面地走过来,对周氏高声道:“侯爷说,让你们去客房休息。” “哦!”周氏这才听明白,忙晃了晃花椒,“东家,侯爷让咱们去客房休息。” 花椒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环顾了一眼四下里,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那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去客房歇会儿吧!” 她没睡醒,身子很是不舒服。 更不想这么快就离开镇南侯府。 陈驿:“……” 难道她听不出这是侯爷的逐客令? 周氏倒没想这么多,真的领着花椒去了东厢房,东厢房一排好几间房子,她随意推开边上一间,虚扶着花椒走了进去,客房也很是讲究,迎面一面屏风,屏风后才是卧房,卧房干净整齐,屋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味,花椒倒头就睡,周氏也倚着床边坐下来,见花椒很快睡去,叹道:“唉,明明是府上的女主人,却只能睡客房,真是天意弄人。” 裴泽在书房看书,见陈驿进来,问道:“她们还没走?” “没有,去了客房休息去了。”陈驿笑道,“有身子的女人容易犯困,侯爷不要见怪。” 裴泽微微颔首,再没吱声。 没有夫君照顾的女人怀着身子在外面奔波,的确是件很辛苦的事。 更何况她的夫君说不定已经不在了,虽然他跟她夫君未曾谋面,但好歹也算共事一场,如今她求到他面前,于情于理他帮一把,也在情理之中,想到这里,他又问陈驿:“文书呢?” “文书在正厅那边,小人这就去取。”陈驿会意,一溜烟取来文书,放在裴泽面前,裴泽仔细看了看,惊觉字迹有些熟悉,至于在哪里见过,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他不加思索地取出印章,盖在了文书上:“告诉她,我不要她的利润银子,只要她遵纪守法就行。” “多谢侯爷。”陈驿眼前一亮。 花椒睡得天昏地暗,一觉醒来,都是后晌了,午饭也没吃,周氏一直守着她,见她醒来,高声道:“侯爷派人来问过了,说午饭已经备下了,让咱们吃了饭再走。” “行,那就吃饭去吧!”花椒睡得很饱,精神头也足。 镇南侯府的饭菜很是不错。 蜜汁藕,九眼莲菜,鸡汁茄子,八宝饭,还有一道甜果羹。 花椒最喜欢那道甜果羹,里面放了桃干梨干苹果干还有山楂干,吃起来酸酸甜甜地,很合她胃口。 待客的饭菜尚且如此讲究,那裴泽的日常吃食,她就更是放心了。 吃完饭,陈驿便把文书拿了过来,告诉花椒:“今儿侯爷心情好,已经答应了,剩下的事就看你的了。” “多谢管家。”花椒莞尔。 “先前花老板说,签了文书要重谢于我,不知花老板怎么谢我?”陈驿直接了当地问,花椒二话不说,当即就从袖子里掏出房契和钥匙递给他:“镇南侯府后面那条巷子,从东头数第一个宅子从今儿起就是陈管家的了。” 陈驿眼前一亮:“陈某何德何能?” 他吃住都在镇南侯府,虽然衣食无忧,但终不是自己的地盘。 他也不是买不起宅子,而是他身为镇南侯府的管家,无需在外面买宅子,但如果有人送他宅子,他当然不会拒绝,他也许不会去住,但金屋藏娇却是需要一个外宅的。 此时此刻,他愈发觉得他的确需要一个住处来安顿他的女人。 “实不相瞒,侯爷酷似我家夫君,我见陈管家对侯爷忠心耿耿,就祈祷我家夫君身边也有个像管家这样体贴的人照顾着。”花椒一脸坦然,“更何况,我更傍上镇南侯府,更是管家的功劳,一点心意而已,还望管家笑纳。” 陈驿当即拍拍胸脯:“你放心,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待花椒走后,一个黑衣黑裤的小厮悄然进了书房,禀报道:“侯爷,查清楚了,那女人在来豫城之前跟陈驿并不相识,她说侯爷酷似她夫君,想委托陈驿照顾侯爷,刚刚还送了一个宅子给陈驿,就在镇南侯府后面的小巷里。” 这女人竟然对他的管家出手如此阔绰……裴泽猛地咳嗽了几声,顿了顿,又道,“你去梧桐镇查一个叫裴泽,详详细细地查,不能有一丝差错。” “是!”小厮关切地看了看裴泽,“侯爷,您没事吧?” 裴泽摆摆手,待气息平稳后,才道:“元将军可有信来?” “没有!”小厮摇头道,“将军远在西北军营,得知侯爷受了伤,才火速派了小人前来伺候,小人走得急,也没问他什么时候来豫城看望侯爷。” “不用他来。”裴泽坐下来,捏着眉头道,“邱虎,眼下我所能信任的,只有你们了。” “侯爷放心,吾等对侯爷忠心不二。”邱虎信誓旦旦。 裴泽微微颌首:“去吧!” 邱虎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刚走到院子,就见陈驿哼着小曲迎面走来,陈驿见是邱虎,招手道:“二虎,去如意楼给爷买坛杏花酿来,快去快回。” 邱虎很是爽快地应了一声,伸手道:“陈爷,小的没钱……” “让你去给爷打坛酒是爷看得上你,还敢跟爷要钱?”陈驿猛地抬腿踹了邱虎一脚,斥道:“还不快滚!” 不过是侯爷从军中带回来的小随从。 也敢跟他要钱? “是,小的这就滚!”邱虎迅速闪人。 裴泽站在书房窗户下,目睹窗外这一幕,一声不吭地回了卧房。 第234章 各忙各的 花椒从镇南侯府回来,很是舒心了些日子。 唐掌柜和老李头忙得热火朝天地修建温泉池子,她跟周氏则天天研究将来放在温泉池子那边卖的吃食,既然前来焚香沐浴的香客都是准备上山礼佛的,那肯定得吃素斋素食,以示虔诚。 上次她在镇南侯府吃的蜜汁藕和八宝饭,甜果羹都不错。 素斋素食做好了,一样让人流连忘返。 周氏也喜欢吃那个蜜汁藕,特意去菜市场买来一堆藕和一袋子糯米,兴致勃勃地跟花椒一起做这道菜,花椒来的时候从茗香楼带了不少从虎啸岗那边晒制的甘糖和红枣,材料很是齐全,莲藕去皮,削掉一小截,露出莲孔,再把泡好的糯米倒进去填满整段莲藕的一半多点,然后再用放入水中,把甘糖和红枣放进去,大火煮开,然后再用小火炖煮约莫一个时辰,再切成片,淋上锅里剩下的汤汁即可。 蜜汁藕吃起来甜糯香甜,唇齿生香。 就连唐掌柜和老李头徐贵也连呼好吃。 除了蜜汁藕,花椒还做了糯米桂花糕和藕粉团子,绿豆饼,这些都是前世她吃过的甜点,做起来也得心应手,她自认为做得不错,还特意用食盒装了,让周氏给镇南侯府也送去一些,裴泽不喜吃甜食,但他特别喜欢吃绿豆包,记得有次她在茗香楼的时候做了,他一口气吃了四个,他喜欢绿豆饼那种吃起来沙沙绵绵的口感。 仅凭这几道甜点,远远满足不了整个温泉庄子的需要。 一连半个月,花椒都没出门,整日在灶房里研制素斋素食。 每做一道,她就把配料配方用量记在册子上,这么大的温泉庄子,没有个百儿八十道的菜单撑着是不行的,好在她喜欢琢磨这些,手头上的银子也够用,每天虽然累点,却也很有成就感。 周氏平日里闷声不语的,但做起吃的来,一点不含糊,尤其是每次去买食材,一买就是一大堆,她说她习惯了做两个人的饭,冷不丁添了人口,她就把握不好量,一买就买得很多。 花椒其实也没数,索性由她买。 大锅做得多,往往一天蒸好几锅,他们吃也吃不完,花椒就让周氏往工地上送,工地上的匠人们哪里吃过这等精细美味之食,往往一送去就一抢而光。 他们从来没想到这些素斋素食也可以做得这么美味。 邱虎从梧桐镇回来,把打听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裴泽听,裴泽越听越无法淡定,忍不住插话道:“这么说,花椒真的有可能是我的媳妇?” “是的,她的确是侯爷在梧桐镇的媳妇。”邱虎正色道,“属下记得去年元将军曾经去过梧桐镇,特意飞鸽传书问他,早上刚刚收到他的书信,将军说,他跟盛明衍都可以作证,侯爷就是梧桐镇的裴泽,在裴家排行三,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一个幼弟,而夫人,是早些年侯爷的父母给侯爷买来冲喜的媳妇,去年九月,侯爷跟她成亲圆房,茗香楼正是侯爷送给夫人的聘礼。” 他还送了茗香楼给她做聘礼? 裴泽心头微动,简直不相信邱虎的话。 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是李潇潇,怎么可能送如此重礼给那个女人,而且还跟她圆了房……难道那个女人把邱虎也收买了?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邱虎的身份,他连陈驿都没有告诉,花椒是不可能知道的。 况且,元皓和盛明衍是他记忆中最为信任的人。 而邱虎又是元皓的心腹,这一点,他还是记得的。 他相信邱虎,却对他的话表示怀疑,若是他查错了…… “侯爷,属下还查到夫人的娘亲,正是知府大人新夫人的继母,也就是说您跟知府大人也算是连襟,只是夫人跟知府夫人在梧桐镇的时候,曾经有过过节,很是不睦。”邱虎在梧桐镇这半个多月,也不是去玩的,而是真的把裴泽的前尘往事能打听到的都打听到了,“属下在梧桐镇住了十日,又想着侯爷是在仙灵岛那边受的伤,便又带人去了仙灵岛,属下前些年曾经跟蔺岛主有过一面之缘,特前去拜访,却不想蔺岛主不知为什么,整日以酒消愁,萎靡之极……” “不过,属下倒是从留在蔺府养伤的一个侍卫王已那里打听到一个消息,王已说东楚那边虽然战败,却并不死心,而且在咱们这边留了后手,他还说,他亲眼看见一个面熟的东楚人被当做战俘随着大军,去了豫城,他还说,接手战俘的官员正是豫城知府赵宴,他还怀疑知府大人赵宴跟东楚那边有联系……属下想到明天就是知府大人大婚的日子,所以才匆匆赶回来提醒侯爷,唯恐有什么变故。” 毕竟东楚大将唐炎是被裴泽所伤。 如今唐炎故去,东楚人自然对裴泽恨之入骨,万一…… “那个王已呢?”裴泽眸光骤冷。 “回禀侯爷,王已双腿已废,行走不便,属下临时找了个僻静的小院把他安置在那里,以待侯爷询问。”邱虎是元皓第一心腹,心思自然缜密,裴泽不假思索道,“你现在就把他接到侯府来,我要亲自问他。” “是!”邱虎很快带人去把王已带进了镇南侯府。 刚过垂花门,碰见陈驿,陈驿惊异道:“此人是谁?” “是侯爷身边的侍卫,海战中受了伤,侯爷让在下去把他接来养伤。”邱虎从容答道,陈驿恍悟,原来这些日子邱虎这小子不在府上,是去接人去了,便嘱咐道,“接来养伤可以,只是不要让他打扰了侯爷的清静。” 侯爷也是的,什么阿猫阿狗的竟然都接到这里来养伤。 这样下去,镇南侯府成什么了。 但府上是裴泽说了算,他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邱虎道是。 裴泽跟王已在书房里聊了好久,才吩咐邱虎带他去休息。 两人走后,裴泽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换了身紧身衣,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去了温泉庄子。 第235章 深夜到访 裴泽从来没有来过温泉庄子。 却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内宅,院子里静悄悄地,依稀听见耳房那边传来低低的呼噜声,他顺着回廊走了几步到了一扇小侧门处,伸手按了按门上插着的木桩,小侧门无声地开了,他迅速闪身而入。 借着月色,入目的是一汪清冽冽的泉水。 沿着泉水边的小道往前走,他便进了一间书房。 书房放了不多的书,木架上也擦拭得很是干净,穿过书房,再过一小间放着衣柜的储衣间,就进了卧房,床幔半掩,床上的女子翻来覆去并没有睡安稳,就连被子也踢到了床下。 裴泽上前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刚要放在床上,床上的人就醒了,花椒见了他,并不惊慌,反而使劲揉揉眼睛,冲他甜甜一笑:“三哥,你怎么才回来?” 又梦到他了,真好。 “你喊我什么?”裴泽惊讶她不害怕。 “我一直喊你三哥的。”花椒笑笑,起身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不管不顾地偎依在他身边,喃喃道,“我知道我又做梦了,要不然,你怎么会来看我,我不要你走,我要你陪着我和孩子。” “这不是做梦。”裴泽扶起她,目光烁烁地看着她,“你认识我吗?我是谁?” “你是裴泽,我的夫君。”花椒睁大眼睛看着他,委屈道,“三哥你为什么不认我们?你是真的失了记忆,还是有什么为难之处,这里没有外人,你告诉我。” “你认错人了,我是镇南侯,怎么会是你的夫君?你说我只是跟你夫君很像。”裴泽往后退了退,花椒不依不饶地拉着他的胳膊,小声道,“我那是欲擒故纵,你不认识我们,府上又来了好多认亲的,鱼目混杂,你肯定对我们都有戒心,为了不让你反感,我只能这么做,若是你有难言之隐,我们不认也罢,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就行。”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裴泽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他不能相信,他跟这个女人成了亲,还圆了房……想到这里,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若真如此,那她腹中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他觉得难以接受。 “反正我说得都是实情,信不信由你。”花椒见他依然怀疑他,索性松开手,赌气道,“你若不信,你就走吧,不要以为我跟你签文书,是真的有求于你,我只是关心你,尽我一个妻子的心意罢了。” 唐掌柜说他的记忆停留在了七年前。 也就是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李潇潇,一想到这些,她就吃醋得不行。 “那你可曾认识元皓和盛明衍?”裴泽又问。 “认识,他们是你在西北时的好友,盛明衍曾经是茗香楼的东家,后来回了京城,你接手了他的茗香楼,至于元皓,那次表姑寻短见跳海,是他救下的,他身手不错,对你更是忠心耿耿。”花椒悄然掐了一下自己的腿,意识到她不是在做梦,便耐着心思道,“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走后,就再没来过梧桐镇,倒是蔺沨蔺岛主,有次还被当做东楚奸细差点被抓,当时他负伤逃到茗香楼,被我跟程深所救,后来他被潇潇郡主接到了六台寺,伤好后又回了仙灵岛,上次海战,他也出了不少力,我听说海战那四个月以来,你们一直跟他在一起。” “刚刚你说我海战四个月,那你的孩子……”裴泽目光微沉。 若她能解释得通这个问题。 他就信她。 “海战开始一个月的时候,你回了一趟梧桐镇,当时我不在家,而是来豫城看庄子,你便跟着来了豫城,是你带着我来到这温泉庄子,咱们住了一晚,孩子就是在这个床上有的。”花椒从容道,“我家里人不知道你回来过,所以他们也曾怀疑过这个孩子,原本我想等着你回来解释,却不想你竟然连我都忘得干干净净,但如今我在这个屋里见到你,我就释然了,你若没有来过这里,你怎么会知道从侧门进来?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说的裴泽很是脸热:“……” 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毫无破绽。 看样子,他的确来过这里,她应该就是他的妻。 “三哥,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没我,但我不怪你,你只是病了,并不是抛弃我了。”花椒把被子推到一边,起身道,“我不会逼着你认我和孩子,我只要你好好养伤就行,你吃的崖燕是东楚特有,千金难得,却是解毒的良药,你要按时服用,我虽然嫉妒潇潇郡主,但也感激她为你所做的一切,你此次进宫就是为了你。” “怎么说?” “我听唐掌柜说,忘忧散是大齐内宫禁药,并非东楚之毒,你虽伤了东楚大将唐炎,却并非被东楚人所伤,而是湘贵妃下的手,她跟潇潇郡主一向不和,又得知你跟潇潇郡主在一起,才动了这个念头,而潇潇郡主不甘为人鱼肉,就用了些手段进了宫。”花椒索性把自己知道的一古脑地倒给裴泽,“我跟陈驿走得近,并非巴结他,而是他是宫里的人,我担心他害你,所以才假意接近他,不惜给他两成的利润银子。” “再就是东楚奸细昔日曾经传得沸沸扬扬,我也担心豫城这边混进来东楚的人对你不利,所以我才提出我有权知道你镇南侯府的大小事务,三哥,我来豫城,就是为了陪着你,守护你,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对不起!”裴泽扶她坐下,语气和悦道,“让你受委屈了。” 她说的跟邱虎所言完全吻合。 他再没有理由怀疑她,只是,只是他不知道他该如何跟她相处…… “我不怪你!”花椒红着眼圈道,“你只要不把我拒之千里之外就行。” 她知道,他一天不恢复记忆,她跟他就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样。 相敬如宾还是相敬如冰,都不好说。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裴泽看了看她,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迎面一阵劲风袭来,手腕上瞬间缠了两圈软鞭,周氏瞬间到了跟前,喝道:“小贼,哪里逃!” 第236章 冤家路窄 裴泽肩头的伤尚未痊愈,动作迟了那么一点点,但身手还是比周氏好太多,三下两下摆脱了她的软鞭,掷在地上,冷声道:“是我!” 既然他之前来过这里,那这个女人应该认识他。 果然,周氏这才认出裴泽,惊喜道:“侯爷,您怎么来了?” 唐掌柜和老李头徐贵瞬间到了跟前,见是裴泽,三人微愣,才上前齐齐抱拳作揖:“侯爷来了。” 不用猜,三爷肯定还没想起他们。 若是想起来了,就不会大半夜地私闯东家的卧房了。 “三哥有事找我,你们退下吧!”花椒披衣走出来,面色从容道,“因为太晚了,三哥担心打扰到你们。” 三人知趣地退到一边。 所以就穿夜行衣来了? 裴泽也有些尴尬,但又不好说什么,一言不发地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对唐掌柜道:“你若有空,明天早上去侯府走一趟,我有话要问你。” “是!”唐掌柜有些受宠若惊。 待裴泽走后,老李头问道:“东家,三爷说了什么?” “他派人调查过咱们,相信咱们是他的人。”花椒如实道,“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咱们相处,我想,等过些日子,大家熟悉了就好了。” “东家,三爷身上的毒很难解吗?”徐贵道,“我听说豫城一个很有名的江湖游医,能解百毒,若三爷相信咱们,不如咱们去找那个大夫瞧瞧,说不定能解。” “三爷吃的崖燕就是最好的解药。”唐掌柜叹道,“若崖燕没有效果,别的药,那就更不用指望了。” 徐贵觉得也是,再没吱声。 “这么晚了,都回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花椒面带倦色。 众人知趣地散了。 一大早,唐掌柜如约去了镇南侯府。 裴泽也没跟他说什么,带着他去了赵宴府上吃喜酒。 赵府门前车水马龙,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邱虎心细,寸步不离裴泽左右。 唐掌柜看似轻松,也是暗中观察前来跟裴泽敬酒的客人,很是默契地帮裴泽挡酒,吴媚的奶娘于氏一眼就瞧见裴泽也在前院吃喜酒,便回新房告诉了吴媚,吴媚冷声道:“现在我夫君是豫城知府,他不过是虚有其名的侯爷,那个花椒更是没什么可怕的,她想在豫城开温泉庄子,得先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兜兜转转了一番,竟然又遇见了他们。 还真是冤家路窄。 这次,她绝对饶不了他们。 “姑娘,咱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于氏劝道,“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咱们无论做什么,都得看大人的意思。” “你别提他。”吴媚脸热道,“他做他的,我做我的。” 她虽然嫁了赵宴,但心里还是挺恼她的。 海战期间,她还没有回老家的时候,曾跟他在桐城衙门见了一面,哪知他随后便托了官媒跟吴知县提亲,吴知县比他低三个品级,得知知府大人看上了他的女儿,很是心花怒放,想也不想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吴媚这才得知赵宴娶她竟然是续弦,膝下还有个十岁的儿子养在老家。 她快气死了。 但无奈吴知县已经答应下来,她只能硬着头皮嫁给他。 于氏知道吴媚的性子,又道:“您是新妇,三日后是要跟着大人回乡祭祖的,咱们还是好好准备准备,免得失了礼数,让婆家人笑话。” “知道了,啰嗦。”吴媚很是不耐烦,“反正我就是让他们过得不舒坦,我若是不出这口恶气,难消我心头之恨。” 于氏知趣地闭了嘴。 裴泽不喝酒,不便在赵府久留,只呆了半个多时辰,便起身告辞。 赵宴知道他还吃着药,也没有挽留,反而率领众宾客前呼后拥地把他们送上马车,千嘱咐万嘱咐了一番,目送马车离去,才回府继续吃酒。 一进门,邱虎便道:“侯爷,刚刚路上有三人跟踪咱们,其中两人中途离开,只剩一人跟到了府门口才走的,他们三人都没有跟侯爷敬酒,在喜宴上,毫不起眼。” “他们腰间都带着环形玉佩,应该是一伙的。”唐掌柜补充道,“从他们佩戴的短刀来看,不像是本地人,但也并非是京城那边的,属下眼拙,猜不到他们的来处。” “他们是东楚人。”裴泽淡淡道,“东楚人喜欢环形腰饰。” “说不定是有人假冒……”邱虎不相信他们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跟踪他们,裴泽笃定道:“不,他们就是东楚人,腰饰也许可以假冒,但他们身上的气味,却是难以假冒的。” 王已是仙灵岛人。 他曾说,他之所以察觉东楚人混在大军当中,是因为偶然嗅到那人身上的气味,东楚人好熏香,不论男女洗衣裳的时候都会用一种加了熏香的皂角,那种淡淡地类似草木清香的味道,是大齐这边难以模仿的。 唐掌柜和邱虎恍悟,不约而同地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查出内应,一举铲除。”裴泽一字一顿道,“若无内应,他们难以在豫城立足。” 王已虽然怀疑赵嫣。 但他没有证据,并不能定罪。 眼下他需要的是确切地证据。 唐掌柜和邱虎道是。 后晌,唐掌柜回庄子把此事告诉了花椒,花椒默了默,不以为然道:“那是你们男人的事,怎么做,如何做,听三哥的便是。” “东家,我倒是不担心三爷那边,而是担心咱们这边的温泉庄子,若是真的开了业,他们若是来捣乱,只会给三爷添麻烦……”唐掌柜蹙眉道,“不如,不如咱们把温泉庄子租出去,让别人来经营,您安心回梧桐镇养身子,反正三爷已经认了咱们。” 若是裴泽不相信他,是不会让他一起去喝喜酒的。 既然侯爷想查出东楚内应,少不得又是一番血雨腥风的明争暗斗。 “这是三哥的意思吗?”花椒问道。 “不,不是。”唐掌柜连连摆手,“是属下的意思,属下觉得东家不必如此辛苦。” “我不回去。”花椒不为所动,“三哥在哪儿,我在哪儿。” 与其在梧桐镇苦苦等消息。 不如就这样守着他。 唐掌柜不好再劝。 三日后的晚上,裴泽又来到了温泉庄子。 跟上次不同,这次他是坐着马车来的。 第237章 夫妻情分 马车在门口停下。 裴泽只身进了院子。 周氏又惊又喜地迎上去:“侯爷来了。” 唐掌柜和老李头还没有回来,徐贵颠颠地提了热水壶冲茶,跟着裴泽进了正厅,裴泽问道:“夫人呢?” “夫人在卧房,小人这就去请夫人。”徐贵给裴泽倒茶。 裴泽抬腿就走:“不用了,我过去看她。” 花椒后晌跟周氏在灶房做了一下午的糯米包,腰酸背痛,晚饭也没吃,取了两个糯米包回屋,糯米包的灵感来自雪媚娘的启发,只是里面的馅料不是鲜奶和水果,而是糯米水果,用晶莹剔透的糯米皮包了,色香味都有了,咬一口甜糯香甜,并不比雪媚娘逊色多少。 花椒泡了热茶,津津有味地吃着糯米包,很是惬意。 她怕黑,点了两根蜡烛。 裴泽推门走了进来。 花椒正吃得欢,连脸上沾了米粒也丝毫没有察觉,冷不丁见裴泽进来,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裴泽反问。 花椒咽下嘴里的糯米包,喝了口茶,默默地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抬头看了看他,没吱声,是的,这庄子都是他的,他当然能来。 “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件事。”裴泽撩袍在她对面坐下,郑重道,“温泉庄子这边的事,我来安排,你还是回梧桐镇吧!” “为什么?”花椒不为所动,抱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喝茶。 “你在这里,我会分心。”裴泽拿起剪刀,剪了剪蜡烛芯,屋里腾地亮了许多,“等我空了,我会回去看你。” “那你多久回去看我一次?”花椒不动声色地问。 要是之前的裴泽,她不会这么问。 但现在的他,就不好说了……她一旦回去,说不定生孩子那天也未必见到他。 裴泽放下剪刀,神色默了默,答非所问道:“花椒,你应该知道豫城的局势并非看上去这么风平浪静,而我看似在此养伤,无所事事,实际上却是处在风口浪尖上,我一个人怎么都好说,你一个女人还怀着孩子,你真的没必要陪我在这里冒险,你不如回梧桐镇,跟我家里人在一起,我也能放心。” “回梧桐镇就安全了吗?”花椒认真道,“你不觉得我在这里,你家里人会更安全一些吗”” 眼下,他在明处,对手在暗处。 她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她还是在明处。 “我已经派了人暗中保护他们。”裴泽正色道,“你放心回去,我自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万一有人拿她要挟他,他就被动了。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她回老家的好。 “我不回去。”花椒直接了当道,“三哥,要是之前的你,你不会这么说,你会把我留在身边,跟我患难与共。” 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才能真正幸福。 看来,七年前的裴泽,的确不会喜欢她,也不适合跟她在一起。 之前,她一直抱憾她没有参与他外出那八年的时光,现在她庆幸她没有参与,若是她真的出现在他的那些旧时光里,他未必喜欢她,她也未必能看上他。 如今,两个人隔着七年的时光在交往,的确是没有任何共鸣。 “之前的我们……一定是要在一起的吗?”裴泽挑眉看她,花椒大大方方地道:“要不然,你以为这孩子是怎么来的?” 裴泽:“……” 好吧,暂且他听从父母之命,跟她成亲圆房。 想来也是机缘巧合,才跟她有了夫妻之实的吧! 花椒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正色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我也不是一个凑合的人,若是你我之间没有情意,我肯定不会跟你圆房,事实上,在你没有回来之前,我原本打算一个人过的,你回来后,起初对我也是冷冷淡淡,我也打算好了一个人过的准备,可没过几个月,是你改变主意了,你绞尽脑汁地追求我,想跟我在一起,我起初是拒绝的,可后来,我觉得我也喜欢你,所以咱们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刚圆房那会儿,你说我年龄小,不想让我有孕,还去仙灵岛蔺岛主那里拿了避子药给我吃,你从仙灵岛回来看我那晚,我没有准备,更没想到我会有了孩子,我心心念念地想等你回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可惜,我万万没想到我夫君竟然变成了镇南侯……而镇南侯是不待见我们母子的。” “你误会了,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裴泽被她一番话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忙解释道,“我只是不想你们跟着我担惊受怕的,我是为了你们好。” 花椒坐累了,起身上床倚在被褥上,不搭理他。 裴泽默然。 两人沉默半晌,花椒放下床幔,不冷不热道:“我要休息了,侯爷还是回去吧!” “我说的话,你再考虑考虑。”裴泽站在床前,由衷道,“我信你的话,但你也要相信我,我对你是有夫妻情分在的。” “夫妻情分?”花椒掀开床幔,抬头看他,“你对我若有夫妻情分,得知我有身孕的那一刻,你可有初为人父的欣喜?孩子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你可曾关心过我身子有什么不适?若是我夫君,他肯定会欣喜若狂,肯定会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但侯爷没有,侯爷一直是以局外人的眼光来看待我们母子,如今侯爷急于甩掉我这个包袱,反而跟我说夫妻之情?” 裴泽:“……” 在她眼里,他竟是如此不堪吗? 花椒见他不语,顺手又把床幔放下。 自顾自地躺下睡觉。 她夫君还没有回来,她不会离开豫城。 裴泽见她不再搭理他,不声不响地退了出来,唐掌柜和老李头早就等在廊下,见裴泽出来,唐掌柜快走两步,上前道:“侯爷来了。” “替我照顾好夫人,我过几天再来看她。”裴泽大踏步往外走。 两人送到门口。 唐掌柜轻咳道:“既然东家不肯走,侯爷为何不把东家接到府上去,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是啊侯爷,东家住在这里的确不如住在镇南侯府方便。”老李头也附和道,“属下也觉得东家还是跟侯爷住在一起为好。” “好,我先回去安排一下……”裴泽沉吟道,“过两天就来接她。” 既然他口口声声说对她有夫妻情分,的确应该住在一起的。 要不是两人提醒,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第238章 有眼不识金镶玉 花椒这几日正在跟周氏研究温泉庄子的菜单。 并不想搬到镇南侯府。 镇南侯府在城东,住的大都是豫城非富即贵的人家,菜市场远远不如城西有烟火气,买食材也不如城西方便。 但裴泽亲自来接她,她也不好拒绝,收拾收拾包袱就上了马车,对周氏道:“周婶只管照着菜单上的菜式准备食材,我两天过来一次,耽误不了的。” 温泉庄子即将完工。 她得赶紧把菜谱准备好,看男人重要,赚钱也很重要。 “夫人只管在府上安心住着,回头我就从村里寻几个干活麻利的婆娘来帮我,若是遇到不懂的,我就去府上寻东家。”周氏早就知道花椒要住到镇南侯府上去,虽然不舍,但也很为她高兴,大声道,“东家放心,耽误不了待客的。” 她跟花椒在一起共事多日。 早就知道了花椒的想法,那就是温泉庄子的吃食全都是用来蒸的,简单好**致,她敢保证,她们准备的这一百多道菜式,一个正常食量的香客至少得来二十次能全都吃遍了。 二十次就算每月来一次六台寺,也差不多快两年了。 不得不承认,东家的确会做生意。 花椒欣然道是。 裴泽皱皱眉,没吱声。 他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女人竟然也会如此热衷赚钱……尤其是这个女人还是他媳妇。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 夏禹亲眼看到裴泽把花椒小心翼翼地扶下马车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小娘子不是说不是前来认亲的嘛……明明前几天还来跟侯爷谈生意的,怎么突然间就住进府上来了呢? 天哪,他还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幸好他当初的态度还算不错,要不然,他真的死翘翘了。 镇南侯府原先除了厨娘,并无丫鬟婆子。 这次花椒来,裴泽特意让邱虎从京城那边找了两个知根知底的妇人前来照顾,他知道她并不娇贵,但如今她有身孕,需要有人照顾,何况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有孕的妇人。 两个妇人四十多岁,是一对姐妹。 也是邱虎的远房亲戚。 见了花椒,两人齐齐上前施礼:“奴婢蔡氏见过夫人。” 花椒不喜欢使唤别人,也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自称奴婢,和颜悦色地扶两人起来:“两位姐姐请起,以后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奴婢,以后咱们互相照应着便是。” “奴婢不敢。”两人声如蝇蚊。 邱虎讪讪道:“夫人,她们就是来伺候夫人的,不敢担夫人一声姐姐。” 花椒只得放弃了自己的本意,对邱虎笑笑:“有劳了。” 大蔡氏和小蔡氏很快把花椒的包袱拿进衣帽间,不声不响地整理好,给两人沏了茶,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卧房整洁雅致,墙角的兽头香炉里还燃着淡淡的熏香,见花椒蹙眉,裴泽拿着茶杯把熏香浇灭,解释道:“这屋原本是不熏香的,因我之前在这屋里吃药疗伤,难免有残留的药味,所以就熏了一下,你放心,就是普通的花瓣,并非香料。” “侯爷有心了。”花椒道。 不愧是镇南侯府。 这间卧房不仅阳光足,通风也好,私密性也强,卧房不大,但外面的套间连着花房书房,不用出门也能逛上半天,她有种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感觉。 压根不是城西庄子那边所能比的。 到了晚上,裴泽洗漱完就去了隔壁书房歇下,一是他不习惯跟女人同床共枕,二是他担心他不小心碰到她的肚子,尽管他跟她已经有了孩子,但此时的他仍然无法面对这个事实。 他觉得他需要时间。 对此,花椒并不在意。 她需要夫君的陪伴,但她不需要侯爷的陪伴。 虽然听起来有些矛盾,但真正让她跟现在的裴泽同床共枕,她也别扭。 对她来说,只要能时时看到他,就很满足了。 大小蔡氏不多言不多语。 也没有跟花椒掏心掏肺的架势,基本是问一句答一句,不问不说话,显然她们被事先叮嘱过,少说话,多做事。 让花椒觉得很无趣。 只得由她们去。 想到自己如今也过上了有人伺候的日子,花椒又觉得生活真的挺有意思的,让她失去一些,又会让她得到一些,只是她失去的是她最不想失去的,得到的这些,也是她不想得到的。 她失去了一个对她嘘寒问暖的夫君,即便得到了优渥的日子,又有什么用? 三天下来,她见了裴泽三次,却一次也没见陈驿。 虽说管家不会轻易进内宅,但她发现裴泽也从未说起过他,吃饭的时候,她便好奇地问道:“陈管家不在府上吗?” “你问他干嘛?”裴泽面无表情。 “随便问问。”花椒一脸无辜。 即便他跟她单独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话说。 原先那个裴泽真的不见了。 但她毕竟跟陈驿之前见过面。 来了三日也不见他,问问也无伤大雅吧? “他出了点事,不在了。”裴泽放下筷子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淡淡道,“现在府上的管家是邱虎,你若有事就去找他。”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花椒一头雾水,便去问夏禹:“陈管家出了事?” 夏禹支支吾吾不敢说,挠头道:“夫人,小人之前有眼不识金镶玉,您就饶了小人吧,小人是真的不敢说。” “你不说也无妨,但我今日来找你,侯爷肯定是知道的。”花椒道,“他日我若是从别人嘴里得知陈驿的下落,侯爷怕是也会怀疑是你告诉的我,你不如如实告诉我,以后我自会照应你。” “夫人来府上的前一天晚上,陈管家他,他在城外溺水而亡了……”夏禹压低声音道,“侯爷不让声张,府上无人敢言,只求夫人也不要对外人说起此事,小人的命以后就在夫人手里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牵扯到你的。”花椒勉强笑道,“你就当我没来找过你。” 不用猜,这事应该是裴泽授意的。 难道他如今做事竟然是如此杀伐果断了吗? 第239章 不省心的女人 花椒原本对陈驿印象不好。 如今他出了事,她自然不会再去问裴泽。 但镇南侯府巷子后面的宅子,是她给陈驿买的,府上知道的人并不多,陈驿住进去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出于好奇,她带着大小蔡氏去了一趟陈府。 原本她以为那宅子人去楼空,却不想里面竟然还住着一个年轻的姑娘。 鹅蛋脸,柳叶眉,肤如凝脂,巧笑倩兮,她说她叫玉娘,是万花楼的头牌。 前不久陈驿刚刚替她赎了身安顿在这里。 得知花椒是镇南侯夫人,玉娘就像遇见了亲人,低头拭泪:“陈爷对奴家甚好,却不想,奴家竟如此命薄,竟担不得男人的庇护……” “姑娘节哀,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很难过的……” 按理说,玉娘不过是陈驿养的一个外室。 如今陈驿已去,她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但现在看来,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让花椒很是纳闷。 “夫人此次前来,莫不是要赶奴家走的吧?”玉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过来,人见犹怜。 陈驿说,这宅子是侯爷赏的。 让她安心住在这里,可如今…… “不会,这宅子原本就是陈管家的,你住着便是。”花椒并不想难为她,这玉娘出身风尘,其背后的辛酸,不是她所能体会的,她若是将她赶出去,她说不定又要回万花楼去,作为女人,她是同情她的。 “多谢夫人。”玉娘盈盈施礼,目光在花椒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落了落,浅笑道,“夫人好福气,一旦生下麟儿,必定备受侯爷宠爱,玉娘福薄,只有羡慕得份。” “姑娘还年轻,来日方长,将来得遇良人,也必定会子嗣满堂的。”花椒莞尔。 玉娘闻言,眸底腾地有了泪:“我这样的人,哪里能遇到良人,不瞒夫人,奴家原先也是官家出身,后来家道突变,被发配为奴,因奴家小有姿色,被女主人所忌惮,不顾奴家的哀求,强行把奴家卖入青楼,其实在陈爷之前,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要给我赎身,我也是衷心希望跟他走,还把多年的体己银子给了他,却不想……有时候男人的话,是不能当真的,唯有陈爷,竟真的替我赎了身,可惜我却还没来得及好好报答他,他竟然跟我天人永隔……” 花椒也跟着唏嘘不已。 愈发觉得玉娘身世坎坷,命运多舛。 “夫人,您出来这么久了,该回去了。”一向沉默寡言的大蔡氏面无表情道。 待回了侯府,大蔡氏又开口道:“夫人,风尘女子的话不可信。” 小蔡氏也难得开口道:“刚刚这玉娘的话,奴婢在京城听了好多次,这玉娘的真正目的,是想霸占陈管家的房子而已,夫人不必当真。” “横竖不过一套宅子,她要住就让她住着便是。”花椒知道大小蔡氏阅历比她深,看人或许比她准,但那玉娘是青楼女子终究是真的,陈驿给她赎了身也是真的,至于那玉娘的身世,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她不想计较。 大小蔡氏知趣地闭了嘴。 吃饭的时候,裴泽道:“陈驿的宅子,你先不要管,由那女子住着便是,我自有用处。” “我并没有赶她走的意思。”花椒会意,不悦道,“我只是去看看而已。” “你如今身子不便,不要随意外出走动,即便是出门,也不一定非得去陈驿的宅子。”裴泽面无表情,“温泉庄子那边你也不要去了,安心留在府上就好。” “侯爷接我来府上,是想软禁我吗?”花椒看他。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裴泽肃容道,“我只是想保护你。” 他知道她送宅子给陈驿,不过是想接近他,跟他相认。 如今她愿望达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该做的,都做了。 “我不用你保护。”花椒没好气道,“你保护好你自己就行。” 不就是嫌她去过陈驿的宅子嘛! 现在的裴泽,真的不是她的菜。 裴泽:“……” 这女人怎么如此倔强……难道她意识不到他是为了她好? 沉默半晌,裴泽才缓缓道:“那个玉娘是东楚人。” 花椒扭头看了看大小蔡氏。 两人心虚般低了头。 “你既然知道她是东楚人,那为何还要留她住在那里。”花椒问道,怪不得玉娘能相安无事地住在宅子里,原来裴泽早就把她的底线调查清楚了。 “她敢住,我当然敢留。”裴泽冷声道,“我倒要看看,她想在我眼皮底下掀起什么风浪来,总之,以后你不要再去见她了。” 待裴泽离开,花椒便问大小蔡氏:“你们怎么知道她是东楚人?” 大蔡氏脸涨得通红。 扭头看小蔡氏。 小蔡氏才道:“回禀夫人,邱管家曾对我们说,东楚人身上都有一股特殊的清香,奴婢那日闻着不对劲,便告诉了邱管家,邱管家才说她是东楚人,特意叮嘱我们,让夫人不要跟她走得近。” 花椒:“……” 敢情她才是镇南侯府局外人。 也罢,她只管负责吃喝玩乐就好,至于这些烧脑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这些人去周旋便是。 无所事事了半个多月,温泉庄子那边即将完工,花椒再也呆不住了,吃完早饭就吩咐大蔡氏去准备马车:“顺便跟侯爷说一声,我要去温泉庄子。” 整个府上都是裴泽的人。 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可是侯爷吩咐,不让夫人出门的。”大蔡氏为难道。 “我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吧!”花椒不管不顾地往外走,大蔡氏慌忙跟上,小蔡氏则一溜小跑地禀报裴泽,裴泽正在跟邱虎密谈事情,得知花椒要去温泉庄子,蹙眉道:“由她去吧,记得多带几个人,早点回来。” 这女人真的是不省心。 奇怪他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的。 走到半路,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小蔡氏掀开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夫人,前面是知府衙门的马车。”马夫皱眉道。 第240章 两个女人的战争 迎面而来两辆马车。 马夫只认得知府衙门的马车,另一辆同样华丽的马车,他却不认得。 花椒更不认得,吩咐道:“先让他们过去吧!” 这条路还算宽敞,容得下两辆马车并行。 过了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就到了城西。 用不着一盏茶的工夫就到温泉庄子了,她不着急。 马夫依言靠边停下。 却不想知府衙门的马车到了跟前,并未停下,反而扬着鞭子,大声道:“让开让开,你们退回去。” “这么宽的路,你让我们退回去?”马夫很是恼火,指着旁边那辆马车道,“我们已经让路了,他们先走几步,你们随后跟上去就是,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明摆着是找茬的。 奇怪到底哪个不长眼的人家,连镇南侯府的马车都不认得吗? “嘿,你算什么东西,老子就是欺负你了咋地?”对方马夫气势很是嚣张。 花椒这次出门,带了小蔡氏和两个侍卫,连同马夫一共五人,朗朗白日,她并不觉得会发生什么事,然而听了那马夫的叫嚣,她就明白了,肯定是吴媚故意要挑衅她,便吩咐马夫:“不必跟他们吵,暂且停下,他们爱走不走。” 不走就这么耗着呗! 反正她也不着急。 另一辆马车也没走,反而不声不响地停在边上看热闹。 花椒不露面,悠闲地躺在软塌上,她不想见吴媚,也从未想到有一天跟她为敌,若是吴媚肯息事宁人,那最好不过,若是不肯,那就没办法了。 “夫人,府上跟知府衙门有什么过节吗?”小蔡氏不安地问道。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 “有啊,我们在老家的时候就不对付。”花椒理了理衣衫,不以为然道,“她非要记仇,我也没有办法的。” 小蔡氏知趣地闭了嘴。 “其实,我觉得你比你姐姐善解人意些。”花椒看了看小蔡氏,突然道,“你姐姐话少。” 虽然两人话都少。 但大蔡氏比小蔡氏更惜字如金,能说两个字,绝不说三个字。 倒是小蔡氏,不说话则已,一开口,话还有点多。 小蔡氏嘴角扯了扯,没吱声。 她其实觉得花椒挺好的,就是有时候行事跟常人不太一样,任何一个女人要是成为镇南侯夫人,做梦都会笑醒的,可花椒却好像不太高兴,而且处处跟侯爷作对,偏偏她有身孕,就连侯爷也拿她没有办法。 这边倒是吴媚沉不住气了,盈盈下了马车,信步走到花椒马车前,冷声道:“镇南侯夫人好大的架子,这是连面都不愿意露了吗?” “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有什么可见的。”花椒平静道,“你拦着我的马车不放,该不会只是为了跟我叙旧吧?” “哼,跟你叙旧?你不要以为你住进了镇南侯府,就一步登天成了贵人了。”吴媚冷笑,“镇南侯府虽然名字响亮,实际上却不过是个空衔而已,除了有点俸禄,一不能世袭,二不能议政,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 她夫君赵宴才是豫城的父母官。 镇南侯府不过是个壳子罢了,不足为惧。 再说了,裴泽跟花椒是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不过是刚洗净泥的泥腿子罢了。 如今,竟然也人模人样的在人前称侯爷,真是笑话! “知府夫人是在抱怨朝廷不公,没有给我夫君实权吗?”花椒掀开车帘,不冷不热道,“我从来不知道知府夫人如此胆大包天,连皇上亲赐的镇南侯也敢议论,看来知府大人的身世背景真的不一般哪!” 吴媚比之前圆润了些,眉眼间带着上位者的凌厉和得意,再看看边上马车里的那位,始终不肯露面,多半是身价地位不如赵宴的府邸,而吴媚却是有意在她面前表现她的机敏和威严罢了。 “你少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吴媚被花椒抢白了一番,恼火道,“花椒,你不要以为你如今是镇南侯夫人,你就可以信口开河,你再怎么风光,也不过是裴家买来的小媳妇而已,如今侯爷失了记忆,不记得你了,你竟然跟陈驿勾结在一起,死缠烂打地住进侯府去,你还真是有心计得很。” “就算如此,跟你有什么关系?”花椒并不生气,从容道,“吴媚,你既贵为知府夫人,就应该懂礼仪,知廉耻,像你这样在大街上口出狂言,实在不是大家风范,就算你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你也应该替你夫君想想,若是赵大人知道,他的夫人仗着他的权势欺负镇南侯府,你猜,他会怎么想?” “我管他怎么想,今儿我就欺负你了咋地?”吴媚一想到她在梧桐镇的时候,处处受花椒的排挤和刁难,她就气得发疯,她好歹是千金小姐,花椒算什么东西,也敢跟她对着干,想到这里,她怒气冲冲地上了马车,吩咐道:“给我往前冲,谁要是敢拦在咱们前面,就给我撞上去。” “夫人,她要是真的撞上来,可如何是好。”小蔡氏忙道,“咱们还是回去吧!” 他们倒是无所谓。 可夫人还怀着身孕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让她撞!”花椒冷着脸道,“她要是真的敢撞上了,我倒是佩服她。” 今儿的事,说破了天,也是吴媚没理。 她倒要看看,赵宴打算怎么偏袒他这个新婚夫人…… “保护好夫人。”身后的侍卫已经护在了马车前。 “夫人,这……”那马夫不敢。 开始他不知道对面是镇南侯府的马车,说了几句狂话。 如今他知道了,打死他也不敢往上撞啊! “你到底听不听命令……”吴媚气得踹了他一脚,“没用的东西,关键时刻就怂了。” “夫人,您消消气,我看,还是算了吧!”边上的马车终于有了动静,一只纤手掀开车帘,露出半张侧脸,唇角溢出一丝笑意,“咱们退几步就是了,您何必大动肝火。” 第241章 来日方长 “让姨母见笑了。”吴媚这才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楚楚可怜道,“我不过仗着跟她是旧相识,说笑了几句,哪知被她冷言讥讽我仗势欺人,我一时气不过才打算教训她的……” 秋氏是赵宴的姨母,夫家是京城那边的。 姨夫李耀祖早些年在镇国公府做过管事,家境很是殷实。 当年赵宴入京赶考的时候,曾在李府住过小半年,赵宴金榜题名,娶的就是李耀祖的外甥女唐氏,两家走得很是热络,后来唐氏病逝,赵宴外放到了豫城,路途遥远,渐渐地也来往少了。 前几天她随赵宴回乡祭祖,刚巧秋氏去探望赵宴的母亲,赵宴感念秋氏之前的照拂,便邀请她来豫城小住,秋氏欣然前往,住进了知府衙门。 秋氏为人八面玲珑,出手也大方,送了两套头面给吴媚当见面礼,还扬言要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般对待。 吴媚很是得意。 见了花椒,少不得要耀武扬威一番。 “你不说我也看见了,这个女人绝非善茬。”秋氏瞄了一眼对面的马车,不动声色道,“算了,众目睽睽之下,咱们还是不要太惹眼的好,让她过去,她好歹也是侯爷夫人,你众目睽睽之下跟她过不去,传扬出去也不好,来日方长,你急什么?” 吴媚还是嫩了点。 对付一个人,从来不是靠大声嚷嚷就能解决了的。 再说了,人家镇南侯府还跟着两个侍卫呢,真要闹起来,她们未必能讨到便宜,横竖也是吴媚没理,回头赵宴肯定会责怪她们的。 “看在姨母的面子,暂且饶了她。”吴媚趁机松了口。 只要花椒还在豫城,她就不会放过她。 秋氏笑着放下车帘,吩咐马夫:“咱们先走。” 马夫应声扬鞭前行。 吴媚的马车这才紧随其后地跟了上去。 小蔡氏这才舒了口气,抚着胸口道:“夫人,她们总算走了。” “好歹有个明事理的跟着,要不然,她这一天到晚的,迟早要闯祸。”花椒嘴角弯了弯,“不过这事倒也提醒我了,我要找个会武功的贴身丫头陪伴左右,若是有人敢欺负我,刚好用上派场。” 她一时半会儿也离不了豫城。 吴媚没赚到便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得找个可靠的人防着点。 小蔡氏:“……” 不出门不是就碰不到了嘛…… 怎么还要找帮手帮忙打架呢? 到了温泉庄子,周氏听说此事,当即拍着胸口表示:“夫人放心,以后您要是再来庄子,就让人通知我一声,我亲自去接您,让他们尝尝鞭子的厉害。” “不用这么麻烦的。”花椒淡淡道,“你从村里帮我找个身手好一点的姑娘,能跟我回镇南侯府的,知根知底,人品好就行,其他的并不重要,我一个月给一两银子的工钱。” 周氏身手再怎么好,年纪也大了。 她可不敢用。 “夫人放心,回头我就把村里身手最好的姑娘阿朵给您找过来。”周氏会意,跟周氏聊了会儿家常,花椒又跟着徐贵去看温泉池子,温泉池子已经完工了,就剩下打磨试水了,唐掌柜很有信心地告诉她:“夫人,下个月六月初三是韦驮尊天菩萨圣诞日,一般香客们都会选择六月初二晚上沐浴更衣,初三早上陆续上山进寺上香,我们觉得六月初二是个好日子,不知道东家意下如何?” “行,那就定在六月初二。”花椒很是爽快地应下来,“还有七八天的时间,若是时间紧,就再多找几个人过来帮忙吧!” 温泉庄子是完工了。 但后期的收尾也是很麻烦的,六月初二的日子有些紧。 “东家放心,徐贵早就找了匠人来,耽误不了的。”唐掌柜信誓旦旦道,“男香客那边的浴池好说,最重要的是打磨女香客的浴池费点时间,不过当初我们在做的时候,就尽量把圆润一点的石头砌到了女香客那边,打磨起来并不困难。” “那就好。”花椒莞尔。 还是庄子这边好啊! 里里外外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东家,三爷最近怎么样了?”唐掌柜关切地问道,“可曾想起了什么?” 花椒摇头:“还是老样子。” “难为东家了。”唐掌柜挑眉道,“三爷身边如今有邱虎在,我们也就放心了。” “那个邱虎是什么人?” “邱虎是元皓的心腹,为人很是正派,对元皓更是忠心耿耿,元皓又一向敬重三爷,三爷用他,就跟用自己人一样。”唐掌柜道,“七年前的三爷,刚刚收复了三十六城,战功赫赫,而元皓刚好是负责运送粮草,他们来往密切也在情理当中。”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跟三哥认识的?”花椒好奇地问道。 按理说,裴泽也应该信任他们才是。 “我们这个时候已经认识了,只是,三爷对我们印象并不好。”唐掌柜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时候我们还是青龙寨的人,三爷攻城的时候我们还趁火打劫过,后来三爷奉命招安了我们,在三爷心目中,我们不过是些土匪小混混罢了,我们金盆洗手后,跟着三爷上了几次战场,三爷才对我们有了改观,这都是后来的事,三爷不记得了。” 花椒恍悟:“不着急,要这么说的话,我还排在你们后面呢!” 唐掌柜只是笑。 约定好了温泉庄子开业的日子,又看了看周氏准备的食材和为她挑选的会身手的小姑娘阿朵,花椒很是满意地带人回了镇南侯府。 小蔡氏很是无语,她觉得花椒和周氏的眼光太过奇特,阿朵个子倒是挺高的,就是黑瘦黑瘦的,而且还极其能说,她怀疑花椒找阿朵是为了聊天的。 阿朵说她是土生土长的豫城人,她爹曾在武馆当过教头,后来因为伤了腿,才不得不回村种地,家中就她们姐妹三人,她爹农闲的时候,便教她们姐妹三人习武,她是老大,最为刻苦,渐渐地,也能跟她爹打个平手,但她终究是女子,不能外出谋生,最多跟两个妹妹在城中摆个摊子,练几下子,赚几个赏钱糊口而已。 她在六台村的名声最响。 所以周氏才找到了她。 待下了马车,阿朵还喋喋不休地说着她卖艺的事,花椒饶有兴趣地听着,并不打断她,大蔡氏匆匆迎上来:“夫人,赵大人来了,侯爷请你过去一趟。” 第242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赵宴是特意来道歉的。 裴泽这才知道花椒跟吴媚在路上起了冲突,幸好是赵宴的姨母劝和,两人才没有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花椒一猜就知道赵宴是为此事而来,回屋换了衣裳就带着阿朵大大方方地去了正厅,赵宴忙起身施礼:“拙荆鲁莽无知,得罪了夫人,还望夫人恕罪。” 裴泽看花椒的目光愈冷。 不出去便罢,一出去就闯祸。 “大人,尊夫人不是鲁莽无知,她是故意的。”花椒不看裴泽,直接了当道,“她说镇南侯府一不能世袭,二不能议政,不过是个纸老虎而已,所以她才有恃无恐地在大街上拦住我的马车,出言挑衅。” “是是是,拙荆的确是出言无状,还望夫人海涵。”赵宴额头出了一层汗,裴泽面无表情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赵大人不必太过自责,我家夫人也有错的,把话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花椒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里,不再吱声。 “侯爷,后天是下官生辰,请侯爷和夫人务必赏脸去府上小聚,还请侯爷和夫人赏脸。”赵宴态度很是恭维,裴泽欣然答应:“好,到时候我们一定去。” 赵宴见裴泽并无怪罪之意,闲聊几句,起身告辞。 裴泽吩咐邱虎送赵宴出门。 花椒起身回了卧房。 裴泽也跟着走进来,不冷不热地问道:“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我是问你跟知府夫人的事。”裴泽撩袍坐下,肃容道,“好端端地走路,怎么会跟她大动肝火?我听说她要马车撞你,你也不肯退,你怀着身子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跟别人在大街上起冲突吗?”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花椒反问。 “我要是你,就调头回府,而不是自不量力地跟人起冲突。” 花椒冷笑:“你堂堂侯爷,夫人被人欺负了,不替自家人出头也就罢了,竟然还让我调头回府?我没那么怂。” “那不是怂,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裴泽黑着脸道,“若今天你们真的起了冲突,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我面前吗?你就算不替我考虑,你至少得替腹中的孩子想想吧?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 她遇事宁愿自己解决,也不肯让他出面帮忙。 亏她之前还说,他跟她情投意合,他们就是这样情投意合的? “我觉得她不敢撞我。”花椒坦然道,“她只是想气气我,出口恶气而已,毕竟在梧桐镇的时候,她是我手下败将,如今冤家路窄,仇人相见格外眼红罢了。” 说着,她便把她跟吴媚在梧桐镇的恩恩怨怨说了一遍,揶揄道:“这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你的缘故,我跟她异父异母,原本也是互不相识的。” “花椒,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若是再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裴泽沉默片刻,目光烁烁地看着她,“听我的,不要跟吴媚一般见识,安心留在府上待产比什么都重要,我已经派人回梧桐镇准备把娘接来陪你,一直到生产你都不要出门。” “安哥儿还上学堂,你把娘接来干嘛?”花椒不悦道,“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她不愿意王氏这么早来。 有王氏在,她出门就更难了。 “是娘自己要来的,她不放心你。”裴泽看了看她已经显怀的肚子,语气也随之缓和下来,“我会提前给你找好稳婆,你不要怕。” 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也得对她好。 他信邱虎,也相信这个孩子是他的。 “现在还早,你说这些干嘛?”花椒倚在被褥上,嗔怪道,“我原本不紧张,听你这么一说,我吓死了。” 的确挺愁人的。 “有我在,你怕什么?”裴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我会给你找最好的稳婆。” “再好的稳婆也比不上夫君的体贴重要。”花椒坦然看着他,“虽然我说我不怪你想不起我,但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你的妻,你扪心自问,你心里真的信任我吗?” “我自然是信任你的。” “那你告诉我,你最近跟邱虎商量什么?” “这是我的事。”裴泽脸一沉,转身就走。 “你要不说,就不准再进我的屋。”花椒气得朝他扔了一个软枕,裴泽伸手接住软枕,回头看了看她,又径自走了回来,自顾自地宽衣解带,待花椒反应过来,他已经躺在了床上,拉住床幔,翻了身:“睡吧!” 自从裴泽回来,两人还是第一次同床共枕。 花椒有些别扭:“你去书房睡,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现在的他,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 她是真的不习惯。 “别闹了,睡觉。”裴泽替她盖了盖被子,闭着眼睛道,“我保证不会碰到你。” 镇南侯府的床足够大。 两人睡一起,中间还隔了一床厚被子。 花椒开始觉得别扭,睡不着,过了一会儿,经不住眼皮打架,很快沉沉睡去。 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裴泽才小心意地翻了个身,借着朦胧的月色静静地打量她,惊觉她的肚子躺下后变得大了许多,他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她隆起的肚皮,腹中的孩子许是感受到了他掌心的炙热,毫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惊得他半晌没敢动,他从来不知道尚在腹中的孩子竟然会动,这种感觉似乎直击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所在,他只觉得脸上早已是一片冰凉…… 夜里,他做一个杂乱无章的梦。 梦见他跟她穿梭在山岗上来回奔跑,跑着跑着,他情不自禁地吻了她,吻着吻着他跟她便倒在了床上,接着两人又上了船,去了仙灵岛,她被人劫持,他在后面追,追着追着,他就醒了,扭头见她依然睡在身边,他心里顿觉踏实了许多,还好,她还在。 早上吃饭的时候,裴泽便问她:“你在仙灵岛的时候,被人劫持过吗?” 花椒一头雾水地看他。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随便问问。”裴泽忙解释道,“我在想,当初劫持你的人会不会跟东楚人有关。” 第243章 男人的事 花椒沉默不语。 面无表情地喝着碗里的燕窝粥。 镇南侯府的饭菜很是不错,味道清淡讲究,是她喜欢的。 裴泽等了半晌不见她回话,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不说话?” 之前她一直上赶着跟他说话,现在他问她,她竟然不吱声……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花椒仰头看着他,直言道,“你事事瞒着我,我的事你最好也不要打听。” 她自认并不是那种能作的女人。 但既然他不拿她当自己人,她也没必要跟他套近乎。 之前她一直觉得不管裴泽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是她的夫君,但这段时间她也想明白了,她不能用之前的态度跟他相处,她要学会适应现在的裴泽,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他都不拿她当回事,她何必热脸贴个冷屁股。 裴泽语塞。 一言不发地放下筷子,去了书房。 怪不得她自己找了个小姑娘来伺候,敢情是信不过他……他是男人,他做的事岂能让她一个有孕的妇人知道,这女人简直是胡搅蛮缠。 大小蔡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眉。 侯爷跟夫人明明昨晚还在一起过夜,怎么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裴泽一走,阿朵顿时松了口气,见花椒碗空了,很赶眼色地替她舀粥,殷勤道:“夫人,您现在是双身子,可得多喝点,不管有什么事,都得吃好喝好,我娘说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您身子好了,奴婢也跟着高兴。” 听得大小蔡氏直皱眉。 一张嘴就巴拉巴拉地,吵死了。 花椒慢腾腾地又喝了半碗粥,才放下筷子,起身对阿朵道:“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 相比大小蔡氏,阿朵的确合她心意。 阿朵忙上前扶住花椒,体贴至极:“夫人,您慢点。” 院子里的花草郁郁葱葱,尤其是那几棵梧桐树,亭亭如盖,绿树成荫,开满了紫色的喇叭小花,阿朵仰头赞道:“这梧桐树我们村子里也有,就是长得没这么直也没这么高,侯府果然什么都好。” 花椒笑:“村子里的梧桐树都是自然长成,无人打理,这里的树都是精心修剪而成,自然要直一些,之前我们村也有好多梧桐树,长得也不如这些好。” 提到梧桐树,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桐花村。 她在桐花村的时候,也就裴泽回来后的那段时间,她是快乐自由的。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裴泽对她也是这般冷淡,但他后来喜欢上她,追她的时候,也是很狂热的,对她也是更是百般体贴,说起来,裴泽这个人还是很有个性的,喜欢谁就会掏心掏肺地对谁好,若是不喜欢,即便是潇潇郡主,也是丝毫不给面子。 之前他喜欢她,把家底都交给了她。 如今,却是连话都不愿意跟她多说了,并非是她要掌管侯府的财政大权,而是她跟他毕竟做过几个月的夫妻,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疏离和冷淡,她常常想,他之所以留她在府上,也许只是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他绝对不会对她这么有耐心的。 “夫人之前在村子里住过吗?”阿朵很是惊讶。 在她眼里,花椒可是尊贵无比的侯府夫人。 跟她们乡野女子根本不沾边。 “当然,我们老家就是梧桐镇的桐花村,跟你们这边不同的是,我们那边靠海,出门就是海。”花椒情不自禁地转身望了望东边,她当然看不到梧桐镇,她看到的是,镇南侯府高高的围墙,她并不怀念桐花村,而是想念梧桐镇的路菜馆,现在想来,在路菜馆的那些日子,才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那个时候,裴泽对她好,生意也顺畅。 跟冯氏关茂他们在一起,也是非常的开心。 她原本以为,她会一直在这梧桐镇住下去,可惜造化弄人,她还是来到了这异乡他土,享受到了她两世没有享受到的优渥的生活,也失去了她最想得到的和最珍贵的爱情,如今的裴泽并不爱她。 阿朵恍悟:“奴婢还以为夫人是千金小姐,从小衣食无忧,不会知道这些呢!” “阿朵,我跟你是一样的,所以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自称奴婢,我听着不习惯。”走到竹丛边,花椒伸手采了一片竹叶放在手里端详道,“你我年龄相仿,你陪我多说说话就行。” “夫人放心,奴婢,不,我别的不会,就喜欢说话,您喜欢听什么,我都说给您听。”阿朵眼前一亮,她除了会些身手,最擅长的就是聊天了,周氏不知道的是,她在六台村其实还有一个绰号话篓子,就是乡亲们打趣她说话多的给她起的。 “那就聊聊六台寺的事吧!”花椒随口道,“你自幼住在六台山下,一定知道寺里的事吧!” “知道知道。”阿朵连连点头,兴奋道,“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呢!” 两人出了垂花门,边聊边去了后花园慢慢溜达。 花园里花红柳绿,假山凉亭,景色甚是养眼。 …… “侯爷,京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李大将军病情恶化,怕是撑不了多久了……”邱虎望了望窗外花木丛中的两抹身影,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道,“皇上虽然已经下令让太医院全力救治,但太医们束手无策,眼下不过是吊着一口气而已,元将军原本奉命去西北彻查李大将军在西北圈地一事,得知李大将军病重,也不好上报,只能暂且把事情压了下来,而皇上也并没有催促他,大概也是顾及了潇妃的面子。” “潇妃入宫后,皇上夜夜召幸,极受恩宠,就连当年的湘妃也被比了下去,可见皇上对潇妃……” “不要说了。”裴泽听得心头酸涩,黑着脸打断他的话,“说重点就好,最后一场战役,当时在我身边的侍卫是谁,他有没有看见我中的箭,是从东楚那边射过来的,还是从咱们自己这边射过来的,我总得弄明白,是谁要杀我。” 他是失了记忆。 却并不糊涂。 李大将军负伤和他中了毒箭一事,绝非偶然,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地促成这一切,他得找出这个人才是。 虽然李潇潇一口咬定是李湘湘所为,但他觉得此事不会这么简单。 第244章 美妙的事 “当时场面混乱,暂时没有找到目击者。”邱虎看了看在后花园来回走动着散步的两个女人,摇头道,“但属下已经吩咐下去,让他们继续暗中查访此事,早晚有一天定会水落石出的。” 他是侯府的管家,对任何来府上当差的人都得调查清楚才能准许入府。 可这个阿朵是被夫人突然带进来的,他还没来得及让人去彻查。 裴泽微微颔首。 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窗外,他视力极佳,清楚地看到花丛中女人的笑颜,阿朵掐了一朵粉嫩嫩地玉兰花给她别在鬓间,她的笑容更加灿烂,这是面对他的时候,所没有的。 邱虎收回目光,继续道:“属下觉得眼下咱们还是得提防豫城这边的情况,据属下所知,豫城这边有不少东楚人在这里做香料生意,若是想从他们当中找出东楚奸细,不是件容易的事,若能跟赵大人联手,说不定能事半功倍。” “赵大人为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且有嫌疑在身,如何与之联手?”直到两个身影消失在花木间,裴泽才端起茶碗,淡淡道,“何况豫城除了知府,还有都指挥司,都指挥使唐烁虽然跟我并无渊源,但尚武却对他有救命之恩,或许他能站到咱们这边。” “侯爷,属下听说唐大人目中无人,孤高清傲,是个不好相与的。”邱虎从火炉上提起热水壶给裴泽续了茶,皱眉道,“自从镇南侯府开府以来,他一直没有前来拜访,可见是不想跟咱们结交的。” 按理说,皇上亲赐的镇南侯。 做为当地的都指挥使,是要来登门拜访的。 “这个倒无妨,他不来,咱们去拜访他便是。”裴泽并不注重这些细枝末节,目光沉稳,“他们跟踪我多日,却迟迟不动手,我猜他们也许是另有目的,或许不只是想杀了我这么简单,而是想在别的事情上做文章,若是他们只针对我,我倒也放心了。” 这世上比死更难过的事情多了。 他不怕死,但不想别人因他而死。 “属下明白了。”邱虎会意,转身放好水壶,那抹布擦拭桌子上的残留的水渍,“城东这边达官贵人多一些,家家都有护院家丁,若有异动,他们自会察觉,倒是城西那边,人烟比较稠密,尤其是六月里的佛事比较多,从今天开始,我会让手下乔装打扮成商人或者香客,混迹在城西,若有风吹草动,咱们也好早做准备。” “去办吧!”裴泽点头,“尤其是六台寺那边的人比较杂,要特别注意防范。” 邱虎道是。 夜里,裴泽回房的时候,花椒已经睡着了,被子踢到一边,露出半截光洁的小腿,他别开目光,弯腰给她盖了盖被子,轻手轻脚地解衣上床,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晌,神使鬼差地把手放了上去,肚子里的那位很快有了回应,隔着肚皮踢了他一下,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强壮有力的小脚,如此美妙的交流方式,让他很是心花怒放。 想象了一番未来孩子的相貌,心满意足地睡去。 六月初二,温泉庄子开张。 花椒自然要到场。 裴泽知道拦不住她,只得亲自陪她去。 梧桐镇那边传来消息说,王氏得等地里的活忙完后才能过来,花椒虽然有大小蔡氏和阿朵陪同,但终究是六个多月的身孕,他不敢马虎。 温泉庄子是花椒根据地势亲自设计的。 男浴池那边比较简单,就是一个椭圆形的大池子,大池子中间砌了一处高低不一的石头台子,既挡住了视线,又方便香客们休息,更衣柜也比较气派,一溜地檀香木柜子,而且还配备了钥匙,浴池外面还罩了一圈檐帽,檐帽下放了餐桌,做好的吃食则摆放在对面小厨房的大案几上,每盘菜肴都标注着价格,取食很是方便,而且两个小伙计就能照看住。 女浴池相对复杂些,设计成了山路十八弯的样子,可以单独沐浴,也可以是三三两两的一起共浴,没有上游下游之分,每段都是独立的源头,两边都是石阶,上面还铺了地毯,方便香客们光着脚走动,更衣间也相对**些,都放了屏风,用餐的地方也更讲究些,全部集中在一个抱厦里面,抱厦前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子,花园子里修了回廊凉亭,风景很是雅致。 两边的粥已经熬好,点心也摆放整齐。 周氏带着人有条不紊地继续做饭。 温泉庄子不接受点菜,做什么客人就吃什么。 花椒觉得香客们大都带着虔诚的心前来拜佛上香,断不会在吃食上计较,她只负责把饭菜做得多样性即可。 裴泽陪着她来来回回地转了一圈,对温泉这边的设计很是惊叹,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庄子,一汪不起眼的温泉,竟然能做成这个样子,得知都是出自花椒之手,更是惊讶,想不到这女人如此有见识,就算让他来规划这些,他也做不到如此周全精致。 花椒也对这个工程很是满意,基本上符合她的预期,尤其是里面打磨得很是圆润,坡度也不错,流动起来的活水也比较温和,是她要的那种潺潺流动的效果。 唐掌柜请了舞龙舞狮的戏班子,从温泉这边一直扭到六台寺那边,再扭回来,还放了好几挂鞭炮,花椒带着阿朵率先去体验了一把温泉沐浴,喜得阿朵大叫:“比俺在村后的那条河里洗澡舒服多了,也就是跟着夫人沾个不花钱的光,俺们这些人是不舍得花二十文来洗澡的。” 花椒笑而不语。 其实温泉赚不了多少钱,真正赚钱的是那些素斋素食。 温泉庄子针对的人群也不是六台村的人,而是远道而来的香客们,二十文,其实是不多的。 裴泽也带着邱虎去男浴池那边泡了浴。 两人都觉得很是不错。 邱虎尤其是对那些素斋素食赞不绝口,他从来不知道豆干还能做成牛肉的味道,甚至还带着牛肉特有的纹理,豆腐皮做的鸡吃起来比真正的鸡都要好吃,外酥里嫩,软糯鲜香,冬瓜做的红烧肉味道更是一绝,吃在嘴里鲜嫩润滑,汤汁浓郁,跟真正的红烧肉一个味。 他对花椒更是刮目相看。 想不到夫人不但会设计温泉庄子,厨艺更是了得,案几上堆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点心好多他都叫不上名字,但吃起来绝对是人间美味,周氏告诉他们,这些全都是花椒自己琢磨出来的素斋素食,她们不过是照着做而已。 到了晌午,前来泡浴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第245章 婆婆来了 农家小旺媳正文卷第245章婆婆来了除了那些即将上山的香客,还有好几辆华丽无比的马车,带着帷帽的女眷在丫鬟婆子的陪同下,盈盈进了温泉池子,沉寂已久的庄子就这样突然热闹了起来。

周氏领着庄子上的几个女人在温泉池子那边忙碌。

花椒身子不方便,不能亲自过去招待客人,便坐在小院子里跟阿朵用面粉清洗刚刚从山上采摘下来的葡萄,好几筐葡萄吃也吃不完,除了晒葡萄干,她打算做些葡萄酒,大小蔡氏负责把坛子里清洗好的葡萄捣碎,挑出种子,洒上甘糖,然后搅拌均匀,搬到阴凉处静候发酵,阿朵的嘴说个不停:“夫人,这样葡萄不会坏吗?我听说酿酒师父们酿酒的时候都有自己的秘方,咱们这样简单能行吗?”

这样酿的酒一看就会。

她总觉得不靠谱。

“葡萄酒就是这样的,坏不了的。”花椒对这种葡萄酒的制作方法很是自信,现在酿上,刚好过年的时候喝,到时候拉回梧桐镇那边,给众人尝尝,也算是豫城这边的特产了,梧桐镇没有这么甜的葡萄。

阿朵恍悟,又问道:“这酒能喝醉吗?”

“这得看个人酒量了。”花椒抬眼望了望正坐在葡萄架下喝茶的裴泽邱虎和唐掌柜,笑道,“像他们三个,喝个两斤三斤的,肯定是喝不醉的。”

邱虎的酒量她不知道。

裴泽跟唐掌柜可是海量,估计喝这葡萄酒跟喝水一样。

“那我就放心了。”阿朵咧嘴笑道,“原来这葡萄酒跟我们家做的水酒差不多,我们家的水酒我喝个三五斤都没问题。”

“这还不好说,等酿成了,你多搬几坛回家,让你家里人也尝尝。”花椒指指筐子里紫玛瑙般的葡萄,“贵叔说今年葡萄大丰收,山上还有好多没摘回来的呢!”

“谢谢夫人。”阿朵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葡萄架下,裴泽对唐掌柜道:“夫人有孕在身,不能常来这边,以后这边就交给你们了,遇事自己拿主意就是,若是有人挑衅闹事能和则和,不能和的,就送到官府去就是。”

“侯爷放心,吾等定会全力以赴地看好温泉庄子。”唐掌柜有些受宠若惊。

自从海战回来,裴泽好久都没有这么和颜悦色地跟他说过这么多话了。

邱虎听说过唐掌柜,却并无见过面,只知道他金盆洗手后对裴泽忠心耿耿,便也笑道:“这庄子有山有水,真是个风水宝地,你们能在这里当差,真是福气。”

唐掌柜笑:“邱管家若是喜欢,就经常来,我们庄子一百多道菜式,即便是天天来,也得好几月才能尝遍呢!”

“这么多啊!”邱虎很是惊讶,挠头道,“等空了,我就来,你们不要嫌烦就好。”

“哪里哪里。”唐掌柜正色道,“咱们虽然不在一处,却是一家人,怎么会烦呢,我跟老李也会经常去侯爷看望你们的。”

“那敢情好!”邱虎道,“那我跟侯爷就静候两位大驾光临。”

三人相谈甚欢。

到了后晌,裴泽才带花椒回府。

路上,他对花椒道:“以后温泉庄子这边你不要来了,有什么事就跟我说,若是我不在你就让邱虎去办,切不可自作主张地出府。”

“我知道了。”花椒笑道,“这边有唐掌柜和李叔,我很放心。”

她并不是个愿意操心的人。

只要有人帮她打理温泉庄子,她没必要亲力亲为。

裴泽微微颔首,看了看她,又道:“等娘来了,我要离府几日,你自己要当心些。”

她跟他的家人相处得时间比较长。

让他娘来照顾她,他也能放心。

“你去哪里?”花椒问道。

这些日子,虽然他们不怎么融洽,但有他在身边,她睡觉也是踏实的。

如今他失了记忆,她不愿意他再牵扯到别的事情里。

她只想他尽快恢复记忆,跟他一起回家。

“去趟仙灵岛。”裴泽温声道,“两三日就回来了,你不要担心。”

“你去哪里做什么?”

“我想亲自去调查一些事情。”裴泽不动声色道,“是有关海战的,你知道,我中的毒箭并不是东楚人所为,我想再去看看那个地方,或许能找到些许蛛丝马迹,花椒,我不能活在迷雾里,我得知道我的敌人是谁。”

自从看了温泉庄子,他觉得她并非是没有见识的乡野妇人。

有些事可以跟她透露几分。

让她也能安心。

她心情好了,孩子也会安好。

花椒见他如此坦诚,心头微动,点头道:“你伤口刚刚痊愈,务必要当心些,无论能不能查到,都要早点回来。”

上次邱虎说,他伤口虽然愈合完好。

但体内残毒并无祛除干净,至少还得再吃一两个月的药才行。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裴泽目光在她宽大的衣裙上落了落,轻声道,“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出门,眼下我最担心的就是你。”

“我保证不出门,不让你担心。”恍惚间,花椒似乎觉得之前的那个裴泽回来了。

三日后,王氏才带着大包小包地风尘仆仆地来了镇南侯府。

裴泽客客气气地接待了她,命厨房置办了一桌酒席,陪她吃了顿饭,当天晚上就离府去了仙灵岛。

王氏感受到裴泽言语间的疏离和冷淡,当着花椒的面哭了一通鼻子,花椒好生安慰了一番:“娘,您得给他个适应的过程,他既然让咱们住进来,说明已经认了咱们了,但对他来说,还是跟咱们不熟的,别说您了,就是对我,也不像之前那样的。”

王氏这才心情好了些。

继续拉着花椒嘘寒问暖:“我怎么瞧着你都瘦了,是不是吃不惯府上做的饭菜,回头娘给你整包子,熬野菜粥吃,给你换换口味。”

不等花椒开口,又打量阿朵:“啧啧,这姑娘怎么又高又黑,是老三给你买的丫头吗?花了多少银子?”

“老夫人,我不是买来的,我是来当差的。”阿朵脸红道,“我爹娘才不舍得卖我呢!”

“娘,她叫阿朵,是我请来陪我的。”花椒哭笑不得。

王氏恍悟,拍着花椒的手道:“幸好有你在这里陪着老三,要不然,我哪能安心地家里住这么长时间,来的时候我就跟你爹他们说了,我要住到你生了孩子,等孩子满月了再回去。”

“好。”花椒欣然应道。

第246章 误会她了 花椒原本觉得王氏住在这里也挺好的。 一来陪她说说话,二来享享清福。 毕竟镇南侯府这样的宅子,可不是像她们这种身份的人说住就能住的,她们都跟着裴泽沾光了。 但王氏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她来府上住,并不想当客人,而是想当主人。 第二天,她就发现侯府后花园的花木虽然多,但空地也多,二话不说,当即从行李那边翻出一些蔬菜种子,埋怨花椒:“你看府上这么多空地,灶房那边还出去买菜,自己种点多好,你身子不方便,就让阿朵去买点种子种上嘛!” “娘,您还带了菜种来啊!”花椒有些意外。 “对啊,府上添一张嘴就得多出一份银子,再说种点菜也不费劲,你甭管了,反正你现在也不需要我照顾,我这就去把菜种子种上去。”王氏提着菜种就去了后花园,去花房取了锄头,有模有样地种起了地。 花椒只得由她,让阿朵过去帮忙,自己则坐在卧房外的套间里看庄子那边送来的账本,她的那个庄子跟温泉庄子不一样,收入全靠地里的收成,今年年景还算可以,但庄子那边的开支也大,账上的余额也就三四十两银子。 照这样下去,她那个庄子要想回本还得好几年。 得好好想个办法扭转一下这个局面才是。 正想着,夏禹来报:“夫人,陈驿的那个外室玉娘想要见您。” “请她进来。”花椒收起账本。 玉娘提着一个包裹进来,打开全是小孩子的衣物,笑着推到花椒面前:“承蒙侯爷和夫人照拂,奴家才没有流落街头,一点心意,还望夫人不要嫌弃奴家手艺笨拙。” “玉姑娘手艺真好,这些花花草草绣得栩栩如生,跟真的一样。”花椒见她做了这么多小孩子衣物,很是惊讶,仔细端详了一番,收了起来,笑道,“谢谢你为我孩子做这些。” “夫人不嫌弃就好。”玉娘笑笑,又道,“这些布料和彩线都是我亲自去绸缎庄子挑选的,并非是我从万花楼带出来的,夫人不必避讳,本来早就想送来的,又唯恐遇见侯爷尴尬,今儿刚巧得知侯爷不在府上,才送了过来,顺便来跟夫人辞行。” “你要去哪里?”花椒问道。 “奴家要回老家泉州。”玉娘苦笑道,“不瞒夫人,奴家家中没什么人了,只有一个同族的老姑姑还在村里,幼年奴家曾受她几年照拂,如今想来,该回去给她养老送终,把这个恩情还了。” “知恩图报,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花椒想到裴泽曾说她是东楚人,便笑道,“泉州虽然不靠海,但离沿海三州最近,离这里也并不远,若有机会,咱们肯定会再见面的。” “但愿如此。”玉娘幽幽道“虽然泉州不靠海,但河运却是四通八达,来豫城也不过三五天时间,只是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来豫城了。” “我理解。”花椒顺手把腕上的金手镯取下来放在她手里,正色道,“你我相处一场,留个纪念吧!” 她不喜欢满头都是金光闪闪的簪子啥的,头发通常都是用一两根玉钗挽着。 这个镯子是她来豫城的时候花二百两银子买来戴着玩着。 也是她唯一能拿出手的首饰。 “夫人,这使不得,使不得……”玉娘连声推辞,“这太贵重了。” 她在万花楼别的本事没学会,识金辨银的眼光还是有的。 花椒的这个手镯一看就是出自京城老字号宋大福,没有二三百两银子是下不来的。 她何德何能,敢受这么贵重的礼。 “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在我眼里,它就是个镯子而已。”花椒硬是给她戴在手上,“你好生收着,都说了是留个念想而已。” 她不想欠玉娘做衣裳的人情。 刚好一并还了。 “多谢夫人。”玉娘推辞不过,只得收了,起身道,“等回了老家,奴家就给夫人写信。” “好,我等着。”花椒也站起来送她,快到门口的时候,花椒忍不住问道:“你用的什么香,我闻着你身上的香挺好闻的。” “奴家祖母是东楚人,她教了我制作东楚熏香的法子,我一直用熏香皂角洗衣裳。”玉娘笑道,“所以奴家身上的香味实际上是皂角香而已,为此,好多人以为奴家是东楚人呢!” 花椒恍悟,又道:“为什么东楚人身上的熏香都是一个味道,你们用的都是一个配方吗?” “听说东楚有种香果,四季都结果子,当地人便摘来做了皂角,所以闻起来差不多都是一个味道。”玉娘不以为然道,“实际上,这香果还有公母之分,公香果做成的皂角是那种略带草木清香的味道,一般年轻姑娘们喜欢用,而母香果做成的皂角则是那种带点麝香的香味,男人们通常喜欢这个味道,这点细微的差别,外人是无法分辨的,只有东楚人,才能闻香识男女。” “原来如此,今儿我算是长见识了。”花椒觉得玉娘说的话应该是真的,她没理由骗她的,走到门口,玉娘环顾左右,低声道,“夫人,陈爷虽然是奴家的恩人,但夫人对奴家却有知遇之恩,不管怎么说,陈爷都曾经是侯府的管家,我觉得他的事,我应该告诉夫人一声。” “你但说无妨。”花椒淡淡道,“他人都已经去了,没有什么消息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陈爷他,陈爷他在城西其实还有一个宅子,那宅子只住了一个老仆在那边打扫。”玉娘小声道,“此事是我无意间听来的,陈爷并没有告诉我,也并不想让我知道,我只知道是在城西闹市胡同那边。”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等我空了去看看就是。”花椒还想说什么,就见阿朵匆匆忙忙地跑来,“夫人,老夫人想要把后花园的树砍了种冬瓜,您快去看看吧!” 玉娘趁机福身告辞。 花椒目送她离去,才吩咐阿朵:“你告诉老夫人,她如果要砍树就等侯爷回来再砍。” 第247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不过是一棵树,我为什么要等他回来再砍?” 王氏觉得这点小事用不着经过裴泽的同意,裴泽还是她儿子呢,当娘的还不能做主砍棵树? “老夫人,夫人就是这么说的……”阿朵为难道,“您还是等侯爷回来问侯爷吧!” 她不过是个小丫头。 哪里能管了人家的家事。 “我自己去问她。”王氏扔了镰刀去找花椒。 花椒刚进了垂花门,满脑子都想着玉娘说的话。 虽然她不知道裴泽跟邱虎在忙什么,但裴泽昨天走的时候说,他去仙灵岛是去调查他的中毒一事,陈驿的宅子看似跟这件事情没什么关联,她还是觉得应该把此事告诉他,所谓的真相往往就是隐藏在看似不起眼的蛛丝马迹当中的。 大小蔡氏不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 王氏从后花园那边匆匆忙忙地过来,见了花椒,沉着脸道:“你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连棵树都不能做主吗?老三今儿就是在,他也不会反对的。” “娘,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镇南侯府的,三哥如今是镇南侯,咱们动院子里的树,当然得要跟他打声招呼的。”花椒劝道,“再说了,这些花木都是有人打理的,您一来就砍树,破坏了后花园那边的景致,真的不好,您种瓜也可以,找点空地撒个种就是,不要这样大张旗鼓地砍树。” 其实她来的时候,也有在后院种点瓜果的打算。 只是因为这事那事的,给搁下了。 现在府上吃的菜啥的,有好多都是徐贵和周氏从温泉庄子那边送过来的,她也就没想着在府上种,其实吧,这里的蔬菜瓜果都是绿色的不能再绿色了,即便不是自己种的,也是新鲜安全的。 “我不是要把后院的书都砍了,我就砍一棵。”王氏理直气壮道,“我圈了一小块地,那棵树实在是碍事,挡了大半块地的阳光,有它在,那冬瓜也不长啊!” 花椒顿觉无语。 看样子,婆婆是准备把后花园变成菜园子…… 见花椒不语,王氏知道她不同意,哼哼道:“你不要以为我是个胡搅蛮缠的,为了老三的病,你知道娘操了多少心,先是让你奶找了白大仙算卦,白大仙还给了个方子,说需要五棵冬瓜,按照东南西北中的方位种上,然后把五棵冬瓜上结的所有的冬瓜,配上枸杞一起炖了,老三吃了肯定会想起之前的事来的。” “娘,三哥现在吃的崖燕就是最好的解药,若是为了此事,那您还是不要种冬瓜了。”花椒一点都不信这个方子,五棵冬瓜少说也得结十多个冬瓜,那他不用吃别的,光吃冬瓜就行了,脑补了一下裴泽面对十几个冬瓜的画面,花椒差点笑出声,裴泽喜欢吃肉,不喜欢喝汤,他能喝那个冬瓜枸杞汤才怪呢! 王氏刚好转身倒茶,没看到她脸上的笑容,自顾自地道:“我就想着,反正也不费事,就在你这里种了就是,再就是,人家涂老板说了,想让老三尽快恢复记忆,咱们家里人都得好好陪着他,我跟你爹商量过了,等中秋节的时候,让他带着全家一起来住几天,热闹热闹,而不是他不认咱们,咱们就不管他了。” 花椒扶额。 这点她相信,他们肯定会来的。 一想到那个嘈杂的画面,她就头疼,果然是一个人待久了,就不喜欢热闹了。 王氏咕咚咕咚喝了茶,见花椒不说话,又问道:“老三待你还好吧?” “挺好的。”花椒爽快道。 都接进府里来了,能不好嘛! “他待你,还跟之前一样吗?”王氏探究地看着她。 “肯定不一样啊!”花椒如实道,“他都不记得我了,怎么会跟之前一样,他认了咱们,是因为他让人去梧桐镇调查的结果,而不是他对我有什么印象,他对我,和对您,是一样地没有印象。” “你们现在不是在一个床上睡觉吗?”王氏又问。 “是呀,他也是最近才搬回卧房的,之前他一直在书房里睡呢!”花椒起身给王氏斟了茶,又把点心端给她,王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们有没有……” 都睡在一起了……这媳妇是不是傻? “娘,您说什么呢!”花椒会意,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我都六个多月了,您想什么呢!” 跟王氏聊天就是这样。 她总能聊到你最不愿意面对的话题…… 再说了,当婆婆的,怎么能问儿子媳妇房里的事呢! “我是不识字,但我也听说过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一说,你虽然不是什么美人,但好歹每晚都躺在他身边,你就不能花点心思让他喜欢你吗?再说你们孩子都有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王氏见花椒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索性豁出去一张老脸,“他是失了记忆,又不是有意冷落你,你就不能主动点,怀着身子是不能同房,但别的办法还是有的,你们是夫妻,还用我教你吗?你知道不知道,他只有真心对你好,才会对我们好。” 她虽然只跟儿子媳妇吃了一顿饭。 却一眼瞧出,他们之间冷冷淡淡地,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人家涂老板都说了,要经常跟他聊之前的事,做之前他喜欢做的事,才能有助于他恢复记忆。 算起来,老三两口子圆房也没几个月,算是新婚,这床上的事老三不记得了,媳妇还能不记得吗? 要是这个媳妇活泛点,还用着她当婆婆的操这个闲心? “娘,我累了,要去休息了。”花椒起身就走。 她觉得她没法跟婆婆聊下去了。 她扛着个大肚子还主动跟他亲热……她成什么了! 三日后,裴泽风尘仆仆地回来。 还带了好几桶活蹦乱跳的鱼虾回来,说是给花椒补身子吃的,蔺沨说,吃点鱼虾对孩子好,一听这话,他就立刻请仙灵岛的木匠做了几个木桶,用海水养着带回来。 “侯爷有心了。”花椒很是感动。 其实府上也经常吃鱼,大都是鲤鱼之类的,味道也不错。 但她还是更喜欢吃海鲜,只是豫城离梧桐镇太远,梧桐镇的鱼鲜少能到这边来,她也就没了念想,却不想,他还记着这事,千里迢迢地给她带了海鲜。 “只要你喜欢吃,我每隔段时间就让人送来。”裴泽低头看了看她的肚子,忍住想摸摸孩子的冲动,撩袍坐下来,问道,“这几天娘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这几日在仙灵岛那边,他做了好几次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全是跟她有关的画面。 他确信他跟她之前应该是不错的。 “还行。”花椒自然不知他心里所想,看了他一眼,“娘想在后院种点菜,可以吗?” “想种就种吧!”裴泽蹙眉道,“就是我这几天可能要经常外出应酬,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你帮我想着点,娘现在对我来说,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她爱吃什么,喜欢什么,你就让邱虎或者蔡氏出去买。”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花椒莞尔,便把陈驿在城西的那个宅子告诉了裴泽,“我觉得玉娘没必要骗咱们,而且她说,她不是东楚人,她用的熏香皂角是她祖母教她的,还有她做了好多小孩子的衣帽给我,我回礼给了她一个手镯,我觉得她人不坏。” 不但不坏,而且还是个可怜人。 裴泽应了一声,再没下文。 花椒也不好再问。 两人沉默了半晌,裴泽才道:“我会让人去查那个宅子,我也觉得她没必要骗咱们,只是她送的那些小孩子的衣裳不要给小孩子穿,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做的,我不放心。” “好,我知道了。”花椒点头道是,“这些日子我会跟娘亲手做些小孩子衣裳备着,不穿外人做的就是。” 他在意她腹中的孩子,她心里很是欢喜。 王氏拎着菜种走进来,见两人在说话,笑道:“老三,娘给你找了个偏方,需要种几棵冬瓜,有棵树碍事,你找人伐了吧!” “娘,我在这府上住多久还不一定,府上的一切,能不动还是不要动了。”裴泽面无表情道,“我终究还是要回老家去住的。” “为什么?”王氏睁大眼睛看着他,“这宅子不是朝廷赐给你的吗?难不成还要收回去的道理?” “娘,三哥的意思是,他一个人不想常住在这里,等他好些了,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他就跟咱们回家了。”花椒忙道,“这里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不是?” “正是这样。”裴泽看了看花椒,起身就走,“你们聊,我去书房了。” “哎,老三,你什么意思啊!”王氏一头雾水。 “娘,您陪我去院子里转转吧!”花椒拉着王氏就往外走,王氏不依不饶道,“老三到底怎么了?” “这镇南侯府是御赐的宅子,里面一草一木都是皇家所赐,哪能说砍就砍了。”花椒解释道,“三哥的意思是,您要种冬瓜可以,就是不能砍树。” “这么多规矩啊!”王氏撇嘴道,“我还跟村里人说,老三当了侯爷,以后我就是诰命夫人了呢,哪成想,连棵树都不能砍,这个侯爷当得真是憋屈。” 侯爷不是大官嘛! 谁知道连棵树都做不了主! “娘,以后这样的话,可不敢说了。”花椒变了脸色,嘱咐道,“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人家还以为三哥不满现在的待遇,还想给家里人加封呢,三哥这个爵位,说白了就是皇上为了让三哥养伤才给的,既不世袭也不议政,只拿点俸禄,不过是个空衔而已。” 虽然梧桐镇那边山高皇帝远的,不一定会被人拿去做文章。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可不得了。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说了就是。”王氏不耐烦道,“在村里我想砍哪棵树就砍哪棵树,我哪知道侯府连棵树都不能砍,那老三还当什么侯爷,还不如回家种地呢!” 花椒:“……” 她就知道她跟王氏说不通。 裴泽刚进书房,邱虎随后就推门走进来:“侯爷,仙灵岛那边查到什么了吗?” “是李全德要害我。”裴泽正色道,“他担心我抢了他的功劳,所以就对我起了杀心。” “可当初明明是他救了您……”邱虎有些难以置信。 李全德是裴泽的救命恩人,是众所周知的事。 他提携裴泽,西北之战的时候,对他更是照顾有加。 元皓曾说,他们虽然性情不怎么对付,但他们患难与共,是生死之交。 他不敢相信他们竟然闹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李全德竟然要除掉裴泽! “我去仙灵岛这几日,大致知道了整个战事的过程,有渔民曾看见,射中我的箭是从自己人这边射出的,虽然当时大雾弥漫,但还是有人看见了。”裴泽沉吟道,“若是李全德想要杀我也就罢了,我只是想知道他还有没有幕后主使,若是有,会不会是皇上……” 若是皇上,那他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侯爷,皇上没道理这么做啊!”邱虎听得脊背发凉。 且不说东楚人虎视眈眈。 如果连皇上也对裴泽起了杀心,那这世上还有天理可言吗? 那以后再有战事,谁敢立功? “我也只是猜想罢了。”裴泽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淡淡道,“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也躲不过,不如坦然面对,若是我命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有侍卫敲门。 邱虎推门走出去。 “京城密信。”侍卫把手里的信鸽奉上。 邱虎接了信鸽:“派人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书房。” 侍卫应声退下。 邱虎解下纸条,递给裴泽,裴泽展开看了看,叹了声:“他终究还是去了。” 他这边刚查到是李全德下的手。 李全德就去了…… 邱虎冷声道:“报应啊!” 谁能想到,伤势并不严重的李全德竟然就这样送了命,而昏迷数日的裴泽时隔两个月,还生龙活虎地去调查自己中箭一事。 失去了记忆还能找回来。 失去了性命,却是再也活不过来了。 “我不跟死人计较。”裴泽幽幽道,“从此我跟李家再无恩怨。” 若是李全德活着,或许他还会再跟他较量一番。 如今他死了,一切的一切都随着掩入黄土,都无所谓了。 第248章 翻旧账 夜里,花椒跟王氏坐在烛下缠丝线。 王氏女红不错,自告奋勇地要教花椒绣花,还把裴莺绣好的小肚兜拿出来给花椒看:“都怪我之前没让你学绣花,你看看,如今你连孩子的衣裳都不会做,可如何是好。” 花椒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当时她不舍得让裴莺去山上捡柴,总是让花椒去,花椒其实并没有真正学过绣花,如今她不会缝衣裳,王氏不好说她笨。 花椒自知没有那个天赋,由衷地夸赞裴莺手艺不错,针脚也细密,绣工一等一地好。 “她是姑姑,就得给孩子多绣些,我走的时候让她在家绣个五福临门的小被子。”王氏有些心虚道,“你大嫂二嫂也都给绣了几件小衣裳,等中秋的时候一起给你捎来。” 在媳妇和女儿面前,她当然是偏心女儿的。 如果媳妇要秋后算账,她也没有办法。 “等她们来了,我好好谢谢她们。”花椒觉得她实在不适合做女红,绣花更不是她擅长的,她最多能帮忙缠个丝线啥的,她能瞧出王氏的心结,不过对她来说,她没必要翻旧账,婆婆就是婆婆,不能指望她把自己当女儿看待,况且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总提也没意思。 记忆中,花椒有次上山被刺扎伤了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王氏反而骂她故意装给村里人看的,说她耍心眼,想让村里人知道当婆婆的苛待她。 当时的花椒老实巴交的,硬是不敢喊疼,瘸着脚继续去山上捡柴,然后伤口发炎感染,高烧不退,大病了一场,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王氏又怪她花了二百文铜钱,说她是败家的。 虽然不是她,但她却有花椒的记忆。 她没事不会无聊到翻人家的记忆来顾影自怜,但对王氏来说,偶尔想起这些,也觉得对不起花椒,都是因为当初太穷的缘故,若是有吃有喝的,她也不至于那么对花椒,想到这里,她试探着问道:“媳妇,你不会因为过去因为我经常让你出去捡柴的事怨恨我这个当婆婆的心狠吧!” 如果她能回到过去,她绝对不会那么待她的。 自己的女儿是女儿,人家的女儿也是女儿啊! 裴泽走到门口,听见婆媳俩的谈话,不由地停下脚步。 “我就是怨恨,又能怎样呢?”花椒反问,“跟您不来往吗?” 王氏语塞。 “之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花椒淡淡道,“只要您以后对我好,我就念您的好,我不是一个沉浸在往事中的人。” “那就好。”王氏讪讪道,“其实没事的时候我也经常想起之前的事,我待你的确是刻薄了些,但我不是有意针对你,我只是觉得我们家买了你,就是希望你能给我们家冲冲喜,让老三快点回来,可老三一天天没有消息,我就难免觉得你没用,所以就让你出去捡柴,甚至是下地干活,我现在想起来,我悔得肠子都青了,白大仙说了,老三每次都能转危为安,平平安安地回来,都是因为你八字旺夫的缘故。” 她要是早知道裴泽会回来。 而且花椒还能给他们家怀孩子,她肯定不会这么待她的。 “这句话我爱听,但愿我能一直旺下去。”花椒笑笑,打着哈欠道,“您要是真待我好,就不要教我绣花了,我实在是学不会。” 都绣了一晚上了,她才绣了半个叶子。 脖子都酸了。 再说了,她都旺夫了,还用着做这些针线活了? “行,娘替你做。”王氏连连点头答应,“以后这些事情就不用你管了,娘来做。” 只要她不记恨她,怎么都行。 裴泽这才推门走进去。 王氏见儿子回屋,忙抱着布料起身道:“不早了,你们休息吧,我回屋了。” 裴泽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花椒跟着起身:“我送您。” “不用,你快歇着吧!”王氏快步出了卧房。 裴泽去了浴室洗漱。 花椒这边也把桌子收拾干净,脱鞋上床,她其实想问问陈驿那宅子找到了没有,但一想到他不愿意跟她说这些,知趣地不再问,照例翻身面对着墙壁睡觉。 过了一会儿,裴泽一身清爽地上了床。 这个男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比较爱干净,全然没有那种兵油子的粗犷。 她跟他好的时候,他说,西北之战那几年,他都没有脱衣裳睡过觉,整天身上油腻腻的,直到战事结束,他依然觉得身上带着战场上杀戮的气息,索性就夜夜泡澡,想泡掉那股气息,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喜欢洗漱的习惯。 裴泽上床并没有睡,而是头枕着胳膊想心事。 花椒也没有睡。 一个姿势躺久了,她受不住,哪知一翻身,就觉得小腿抽了筋,忍不住叫出了声,裴泽立刻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腿抽筋了。”花椒苦着脸道。 自从有孕以来,她还从来没有抽过筋。 “别怕,我看看。”裴泽伸手把她的小腿握在手里,反复按压穴位,轻声问道,“经常抽筋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花椒如实答道,这才想起他是懂点医术的,又道,“就是走路走多了,脚会肿,不过睡一晚就好多了。” 这里也不兴产检。 她也是头一遭,啥都不知道。 “无妨,我给你按按就没事了。”裴泽给她揉了揉腿,待她好些了,又像模像样地给她把了脉,再看她的时候,目光柔和了许多,温声道,“这段时间你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养身子,再大的事情也比不上孩子的事大,你放心,一切有我。” “你把出什么了?”花椒好奇地问道。 “我不是大夫。”裴泽展颜道,“不过学了点皮毛而已,看不准的,等过几天,我带你去找个好大夫给瞧瞧,咱们都安心。” “好。”花椒欣然应道。 再躺下,两人一时无话。 沉默半晌,裴泽扭头看她:“刚刚你跟我娘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她以前待你不好吗?” 第249章 枕边风 “我从小就卖到你们家当媳妇,你又不在家,你娘又不是多么温良的性子,你觉得你们家的人会善待我吗?”这话不是花椒替自己说的,而是站在真正那个花椒的身份上说的,“你迟迟不归,所有人都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就连你二哥也敢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差点就死在你二哥手里了。” 实际上,真正的花椒的确是死在他二哥手里的。 裴泽回来后,裴满也娶了妻,他对她才不敢有那个念头。 但在她心里,依然是像吃了个苍蝇般恶心,总觉得心头的恶气,没有一吐为快。 “竟有这等事?”裴泽皱起眉头,不悦道,“怎么说他也是当兄长的,怎么能如此待你?那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当大伯哥的欺辱未过门的弟媳妇。 他家里人不管?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不了了之。”花椒道,“我终究是外人,他们肯定不能向着我,不过骂一顿了事了。” 裴泽刚回来的时候,对她不冷不热。 她当然不会主动跟他提起此事。 而裴家人自然是有意瞒着他,她跟他好了以后,她也就渐渐忘记此事,总不能再让裴泽揍他二哥一顿,虽然她很想这么做。 “你放心,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裴泽肃容道,“我会保护你。” 他不知道之前的他是怎么对待她的。 但往后,他不会让人再欺负她了。 听到这里,花椒觉得心头发涩,勉强笑道:“谢谢。” 她原本以为她跟他成亲圆房后,日子会一直顺遂下去。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简单平淡。 但事实显然不是如此,他的记忆回到了七年前,她跟他也随之形同陌路。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怕是也不会跟她有什么联系。 “睡吧!”他突然起身俯视着她,“明天知府大人生辰,我去坐坐就回。” 他靠她太近,皂角的香味在她鼻尖萦绕,她有些不好意思看他,轻声道:“好。” 待她睡熟,他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她肚子上,待得到小家伙的回应,他才放心地睡去,梦里,他带着孩子骑着枣红大马在草原上疾驰,一路上全是小家伙咯咯的笑声…… 六月二十八是赵宴的生辰。 其实沿海三州连同豫城都没有年年过生辰的风俗,他们过得大都是整岁,但凡不是整岁过生辰,一般都是用来应酬的,这一点,大家早已经是心知肚明。 前院男人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后院的女人们也是歌舞升平,惬意自在,吴媚打扮得花枝招展,妆容精致,脸上的笑容很是得体:“今儿恰逢大人生辰,咱们难得聚在一起,我做东请你们去温泉庄子泡浴,不知夫人们是否肯赏脸?” 吴媚从小衣食无忧,见多识广,虽然不是什么名门贵女,但毕竟是知县府上的千金,如今又成了知府夫人,春风得意,刚刚嫁过来三个多月的时间,便终日忙着结交都指挥司的各位夫人,几场茶会赏花会下来,很快在女眷中游刃有余,甚至私底下还有两个特别要好的密友。 “既是知府夫人相邀,那吾等恭敬不如从命。”说话的是都指挥王佥事的夫人黄氏,黄氏娘家是沿海三州的通州城,跟桐城相邻,吴媚不由分说地认了同乡,一箱一箱的绫罗绸缎送给黄氏。 两人很快熟识起来,黄氏三十多岁,容貌一般,是王大人自幼定下的媳妇,虽然目不识丁,性子耿直,但吴媚特别喜欢跟她在一起,跟黄氏衬托下,吴媚愈发温婉柔和,沉稳大方。 都指挥使夫人不在豫城,同知夫人回乡探亲至今未回,在座的论品阶,就数黄氏的品阶最高,正三品诰命夫人并不是谁都能邀的。 偏偏吴媚能,而且还跟黄氏是闺中密友,这让吴媚很是得意。 “我听说温泉庄子的东家是镇南侯夫人,镇南侯夫人不仅厨艺了得,而且温泉庄子也是她亲手设计的,是一等一的才女。”千户夫人孙氏是黄氏的表妹,跟吴媚年龄相仿,彼此很聊得来,她听吴媚说起过花椒跟她之间的恩恩怨怨,冷讽道,“镇南侯没了记忆,连她也不记得,这会子她怕是只顾着讨好男人,也顾不得温泉庄子的生意了。” 她虽然没见花椒,但吴媚不喜欢的人,定不会是什么好人。 听吴媚说起她们昔日的恩怨,她就很替吴媚打抱不平。 “我怎么听说镇南侯夫人是因为有了身孕才没去温泉庄子亲自打理生意的。”黄氏也知道吴媚跟花椒不对付,小声问吴媚道,“上次你不是说镇南侯去仙灵岛四个月,回来的时候,他夫人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的吗?到底怎么回事?” “这我哪知道啊!”吴媚故作神秘道,“人家镇南侯夫人仗着能说会道,在梧桐镇做生意做得风生云起的,平日里接触的人也多,时间长了,就算多出个孩子来,人家也会自圆其说,咱们就不用操这个心了,反正镇南侯什么也不记得了,白白得了一个孩子,岂能不欢喜!” 黄氏和孙氏掩嘴笑。 原来镇南侯夫人是如此风流人物。 “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走吧!”吴媚盈盈起身,对众夫人笑道,“谢谢各位夫人去温泉庄子捧场,大家一定要尽兴哦!” 一时间,正厅里衣香鬓影,钗环叮当,吴媚带领众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温泉庄子。 周氏认识吴媚,不卑不亢地接待了众人,引着她们进了温泉池。 时值后晌,里面没什么人,她们一来就各自在丫鬟婆子的服侍下更衣下浴,暗自赞叹里面设计得真是不错,山路十八弯的结构很好地保护了个人**,即便在同一个排档上洗浴,若是不想跟人相见,尽可以随手扯了油纸布做个屏障把自己围起来,一个人尽情地泡浴,水质柔和温热,带着淡淡的药香味,偶尔还有花瓣飘过,让人一进去就不想出来的感觉。 本来吴媚来是想找点麻烦的,但她泡得舒服,又不想扫了众人的兴致,心思转了转,便跟黄氏孙氏继续聊刚才的话题:“你们知道吗?巡抚苏大人是镇南侯夫人的青梅竹马,海战期间,两人一直来往密切呢!” 第250章 不识抬举 “苏大人相貌堂堂,位高权重,果然是有女人缘的。”黄氏瞟了瞟孙氏,笑道,“千户夫人还想把自家的亲妹子说给苏大人呢,哪成想,这苏大人却推说军务缠身,暂不考虑儿女情长之事,可私底下却跟乐平郡主眉来眼去的,可见苏大人心比天高,并非池中物。” 苏贤的这个巡抚大人怎么来的,她很清楚。 不过是仗着镇国公府的权势才得了这么大的肥差。 东楚之战大捷朝廷可是给他记了大功的。 但黄氏觉得他终究是出身乡野,能娶到孙氏的妹妹,也是他家祖坟里冒青烟了,可他偏偏不识抬举。 “乐平郡主生性烂漫,岂能看上他?”孙氏想起此事心里就窝火,“如今李大将军一死,他失去了靠山,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乐平郡主,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若是让长公主知道了,他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海战期间,苏贤经常进出都指挥司。 她碰见过几次,见他举止谦卑,吐谈得体,便动了把妹妹说给他的心思,哪知他竟如此不识抬举! “我倒不知苏大人跟两位夫人还有如此渊源。”吴媚见两人对苏贤如此不满,正中下怀,冷笑道,“我只知道,苏大人心里一直惦记着镇南侯夫人,要不是他随驾进宫述职,肯定会去镇南侯府看望老相好的,据我所知,两人在村里的时候,还差点私奔呢!” “可惜,他再惦记老相好,老相好也是镇南侯夫人。”黄氏幸灾乐祸道,“就算镇南侯失了记忆,也不会容忍别人惦记他的夫人的,镇南侯又不傻。” “谁说不是呢!”孙氏也酸酸道,“我听说海战期间苏贤也在梧桐镇码头那边呆了好长时间,而那段时间,刚好镇南侯不在,若是这个孩子是苏贤的,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他们不会这么大胆吧?”黄氏惊讶道,“私相授受可是要浸猪笼的。”反正她们老家是这样的。 “苏大人位高权重,即便是真的,他也会把事情压住的。”孙氏不以为然道,“再说了,被发现了才浸猪笼,不被发现还浸什么猪笼?” “好了好了,没有证据的事,咱不能乱说。”吴媚伸手扯了帷幔,起身裹了浴巾,“终究是人家的私事,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若是传出去对苏大人名声也不好。” 孙氏和黄氏对视一眼。 再没吱声。 一行人走后,周氏便亲自去镇南侯府把此事告诉了花椒:“我唯恐知府夫人为难咱们,百般周全款待她们,还给众位夫人送了点心,好在她们没挑出咱们的过错来。” 花椒虽然也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吴媚那个人最爱面子,也许只是想用心应酬罢了,想到这里,她对周氏道:“以后不管谁去,都一视同仁,不必掺杂个人恩怨。” 周氏道是。 裴泽一回来就回屋洗漱,花椒问道:“知府夫人带人去温泉庄子的事,你可知道?” “知道。”裴泽点头道,“我让邱虎跟着去的,他去了以后,一直在灶房那边帮忙,以防不测。” “你倒是想得周全。”花椒莞尔。 “不是我。”裴泽洗手擦脸:“是邱虎心细,主动请缨,我便准了,他做事很有分寸,并无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王氏在套间里听了,掀帘进来问:“老三,那个邱虎就是管家吗?” 裴泽道是。 “长得倒是挺好。”王氏起了别的心思,挽了挽袖子,笑盈盈地坐到花椒身边,又问,“他成亲了吗?” 要是没成亲,就把裴莺说给他啊! 裴泽跟花椒对视一眼,答道:“没有。” “老三,我知道你现在对家里的事不熟悉,你坐下,娘说给你听。”王氏笑容满面地起身,拉着裴泽坐下,又坐回花椒身边,唾沫横飞道,“你妹妹莺子跟花椒同岁,还比花椒大一个月,如今花椒都快生了,她还八字没有一撇,之前找了几个都不合适,娘最大的心病就是她了,现在你府上这个管家,我瞧着不错,不如就把莺子说给他,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娘,这事不合适。”裴泽一口回绝,“邱虎虽然是管家,家却在京城,他在我这里不过是暂时来帮忙的,咱们不能给人乱牵线。” “这怎么能是乱牵线呢?”王氏一听邱虎是京城的,更加窃喜,“这叫千里姻缘一线牵,再怎么说,莺子也是你妹妹,侯爷的妹妹嫁他个管家,也是低嫁了。” 裴泽顿觉无语,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花椒,一声不吭地去了书房。 花椒会意,劝王氏:“娘,人家邱管家虽然没有成亲,但保不齐已经有心上人了,再说,人家奉命来照顾三哥的,咱们就不要给人家添乱了。” “对啊,他奉命来照顾老三,咱们感谢他,所以,老三就想把他妹妹嫁给他嘛!”王氏越想越觉得邱虎最合适,“莺子心灵手巧的,还配不上他一个管家?” “娘,您不要一口一个管家,人家在京城可是将军,来府上不过是临时当差而已。”花椒哭笑不得,对急于嫁女儿的婆婆很是无语,“总之,您不要打他的主意了,小姑的事,咱们慢慢来吧!” “再慢慢看,她都十七了。”王氏叹道,“万一再嫁不出去咋办?” “不会的,您放心便是。”花椒安慰道,“莺子心灵手巧的,肯定能嫁个好人家的。” 王氏不死心。 趁着邱虎从书房出来,四下无人,便跑过去跟他搭讪:“邱管家真是辛苦,我刚好做了点心,快过来一起吃。” “多谢老夫人,不用了,我还有差事在身,就先告辞了。”邱虎没想到王氏如此热情,脸红道,“改天再品尝您做的点心。”说完,快步离去,转眼没了踪迹。 “一定要来啊!”王氏在背后喊道。 阿朵刚好路过,回屋告诉了花椒,快人快语地问道:“老夫人拦着邱管家问这问那,热情得很,这是要给邱管家说亲吗?” 这事她有经验。 一般老夫人拉着年轻男子问这问那,十有**是说亲。 “没有,老夫人是瞧着邱管家太辛苦而已。”花椒扶额。 阿朵没再问。 没几天,苏贤跟镇南侯夫人相好的事便成了内宅夫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251章 闲言碎语 消息很快传到了镇南侯府。 大小蔡氏每每外出,都会听到一耳朵。 开始两人都没有在意,觉得她们在胡说。 后来连阿朵也听了好多闲言碎语。 阿朵虽然话多,平日里跟大小蔡氏也不是一条心,但在这件事情上,她还是跟大小蔡氏一样保持了沉默,当下人的,都不愿意看到府上的两个主子闹别扭吵架。 尤其是女主人还怀着身孕。 王氏虽然不怎么出门,但有时候也会去温泉庄子那边摘菜摘果,也会去庄子灶房那边帮忙,她跟周氏年龄相仿,两人很能聊到一起,人少的时候也会去浴池泡一会儿,只是王氏是穿着衣裳泡的,周氏给她拉了帷障她也不肯,总觉得随时都会有人过来。 偏偏对面两个婆子嘀嘀咕咕地聊了不停,什么苏大人,什么镇南侯夫人啥啥的,王氏这才听明白,她们是在说苏贤跟花椒相好的人,说什么两人海战的时候还在一起腻歪,期间苏贤还给花椒破例,让她坐船去仙灵岛云云。 听得王氏那个气啊,也不顾正在泡浴,拉开帷障就吼了一嗓子:“你们胡说八道,我媳妇是正经人,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再说就撕烂你们的嘴。” 其中一个婆子似乎知道她的身份,冷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大家都在传的事,十有**是有的,是你当婆婆的,自欺欺人地不相信罢了,哼,以为怀个孩子就是你们家的了?想孩子想疯了吧?” “老夫人,你也别恼,这也不是我们胡说,事情的真相你比我们清楚。”另一个婆子冷嘲热讽道,“你敢说,他们不是青梅竹马,你敢说,他们没有私情,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是清清白白,谁会无风起浪地乱说?” “你,你们再敢胡说,我就送你们去官府。”王氏气冲冲地出了浴池,换了衣裳就回了府,周氏耳背,并不知道里面的纠纷,王氏自然也不会跟她说这等事,回了家,王氏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但她也不敢把此事说给花椒听,寻思了一番,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裴泽,这事有损镇南侯府的名声,当娘的不能装聋作哑,裴泽自然是不记得了,不以为然道:“那她们所言,有几分真?” 他跟花椒相处数日。 觉得她并非寻常乡野妇人,而是很有见识,性情也好,人还是不错的。 “大部分是真的,只是……”王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对裴泽说,期期艾艾道,“他们是青梅竹马是真,相好过也是真,只是,只是自从你回来,苏贤便进京赴考,之后就再没有联系了,但海战的时候,苏大人的确在码头的临时衙门办过公,期间花椒也跟他见过面,有次还破例让她去了仙灵岛……” 裴泽脸色一沉。 半晌不语。 原来在他没有回来的时候,她并非他想得那样孤苦无依,而是有人对她好过…… 默了默,裴泽面无表情道:“娘,之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她现在有身子,不能动气,这事不要让她知道,我自会彻查是谁在散布这些事情。” “你放心,我不说的。”王氏叹道,“这些事情我其实早就知道,我只是听不得别人添油加醋地乱说罢了,花椒在跟你成亲圆房后,几乎再没跟苏贤见过面,海战期间,苏贤对她不过是依仗旧情照拂了一二而已。” 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 她在乎的是媳妇腹中的孩子,是裴泽的还好,万一不是……她不敢往下想。 裴泽再没吱声。 待王氏走后,裴泽便唤过邱虎来问:“城中最近有人在散布夫人跟苏大人的谣言,你去查一下,看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既然这些事情是陈年旧事。 那为何此时才爆出来? 邱虎道是,抬头看了看裴泽,欲言又止。 “还有事?”裴泽问道。 “侯爷……”邱虎挠挠头,吞吞吐吐道,“三日后,属下,属下未过门的妻子及笄,属下想回京一趟看看她,来回两天就行,还望侯爷应允。” 他实在招架不住王氏的热情。 “好。”裴泽心里有了数,和颜悦色道,“你只管回去,顺便告诉元皓,我已经大好,让他不要担心。” “是。”邱虎暗暗松了口气。 两日后,邱虎回府交差:“侯爷,打听到了,夫人跟苏大人之事,是从千户大人府上传出来的,是千户夫人有意为之。” “夫人跟千户夫人可有过节?” “素未相识。” 裴泽蹙眉:“可打听到缘由?” 他虽然失了记忆,却不愿意被人利用。 若是有人因此挑拨他们夫妻的关系,他是不会上当的。 “千户夫人孙氏曾经想把自己的妹妹说给苏大人,被苏大人拒绝,千户夫人很是生气。”邱虎道,“应该是因为这事,夫人只是无辜受了连累而已。” “千户夫人敢败坏巡抚大人的名声?”裴泽冷声道,“李大将军一死,有些人就这么按耐不住了吗?” 这段日子,他早就恶补了一下京城的人脉关系网。 知道苏贤是李全德一手提拔的。 “属下认为,此事不过是内宅妇人的口舌是非罢了,不必理会。”邱虎道,“至于夫人无端受了连累,只要侯爷相信夫人,夫人就不委屈。” 裴泽缓缓点头道是:“你替我约一下刘千户,我请他喝茶。” 邱虎道是。 花椒虽然觉得最近身边人说话行事都小心翼翼,也并未在意。 她现在除了身子笨重点,能吃能喝能睡,精神也好,没有半点不适。 王氏包圆了小孩子的衣裳,她闲来无事,整天带着阿朵做吃的。 时值七月,温泉庄子那边的果子已经成熟,黄桃水梨山楂葡萄应有尽有,这几天她在捣鼓水果罐头,把黄桃梨子削皮去籽切丁,用甘糖炖了,然后倒进在窑上定制好的陶瓷瓶子里,放进井水里放凉,晌午热的时候,再拿出来吃,简直是人间美味。 除了水果罐头,她还喜欢上了煲乌鸡汤。 各种菌子蘑菇跟乌鸡一起炖,一炖就是一上午,香味满院子都是,日子简直不要太惬意。 就连裴泽没事也会过来蹭一碗鸡汤喝,只是最近两天,他都没有来……花椒择着蘑菇问阿朵:“最近侯爷很忙吗?” 第252章 他才是一家之主 “邱管家回了京城,许多事得侯爷亲力亲为。”阿朵心里藏不住话,却又不敢对花椒说出实情,神色很是古怪,“听夏禹说,这两日侯爷都在城西那边办事,还请都指挥司千户大人喝茶,不知道在做什么。” 大小蔡氏一再嘱咐她,不可多嘴。 她尽量控制自己少说话。 花椒哦了一声,没再问。 那他应该在调查陈驿那宅子的事,本来她昨晚想问他的,可没等他回来,她就睡了。 等她醒来,他早就起床出去,连吃饭也不见影。 王氏说,他走的时候说,这几天晚上回来得晚点,不用等他吃饭。 乌鸡汤炖好了,花椒却觉得没了胃口,一连喝了三天的乌鸡汤,有些腻了,王氏则一个劲地劝她多吃点,还自告奋勇地下厨炒了盘豆角:“温泉庄子那边的菜简直是太多了,都吃不完,你周婶做了好多酸豆角腌在大缸里,果子也结得好,我还寻思跟老三说说,拉到咱们梧桐镇那边卖,咱们梧桐镇的果子长得不如这边的好,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娘,庄子那些果子,除了原先几个固定的主顾外,我不打算大批往外卖的,除了供应庄子那边外,我打算做成果干,这样即便是冬天,庄子上也有果干吃。”豆角炒得绿油油地,很是养眼,花椒吃了几根就放了筷子,“现在水果比较便宜,即便是卖掉也不合算。” 做生意当然要讲究利润最大化。 一样的东西,能卖一两银子,绝对不卖一百文。 若是卖得好,她还打算大量收购能做果干的水果呢! 王氏很是无语,不可思议地看着花椒:“以后有了孩子,你得安心在家里带孩子,你捣鼓那些果子干嘛?老三这么大的家业,还缺你一口吃的吗?” 之前没钱,她做点生意也无可厚非。 现在她可是镇南侯夫人,还用着做这等自降身份的事情吗? “娘,这跟三哥的家业没关系,我总得有点事做,不是吗?”花椒并不打算跟王氏讨论这个问题,因为她永远都不会懂,王氏难得没跟她争论这个问题,不声不响地吃完饭,像是想起了什么,冷不丁问道:“你猜,我刚刚上街看到谁了?” “我哪知道您看见谁了。”花椒失笑。 “我看见苏贤他娘了。”王氏轻咳道,“她带着一个小丫头上街买布,还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呢,说她儿子进京述职快回来了,可得意了,她儿子是啥大人有啥了不起,我儿子还是镇南侯呢!” 花椒只是笑。 王氏继续絮叨:“我当她一直住在京城呢,原来这些日子她是在桐城伺候她那个姑母,两个月前她姑母病逝,她料理完后事,才来的豫城,前几天刚通过房牙子买了宅子,这几日正安顿新宅呢!” “唉,当年的老邻居,兜兜转转地又在一起了,只是两家的身份都变了,想想,还真是神奇。” 王氏感慨。 他们两家一个村的邻居,当年都穷成啥样了……如今,不过短短两年,一个成了镇南侯,一个成了巡抚大人,还真是世事难料。 见花椒不语,王氏试探着问道:“媳妇,你觉得苏大人咋样?” “什么咋样?”花椒不解。 苏贤咋样,管她啥事? “我的意思是说,海战期间,他曾经帮过咱们,如今他们刚买了新宅,咱们是不是得表示一下?”王氏挽了挽袖子,往花椒身边靠了靠,“若是我没碰见你苏婶,也能装个不知道,如今碰见了,不去也不太好吧?” 其实吧,她觉得她挺不了解花椒的。 既然跟苏贤有过那么一段,按理说应该避嫌才是,可花椒偏偏照样跟他来往,她就不怕闲言碎语吗? “娘,这事您得跟三哥商量。”花椒知道,这事她表态不好,索性推到裴泽身上,“三哥说去,咱们就去,三哥说不去,咱们就不去。” 以前大家都是庄户人的时候,自然没这么多讲究。 愿意去看看人家的新宅子,空着手也能去聊会儿天。 其实村里人之间的交往,全看女人们相处得好不好,若两个女主人不睦,男主人们再好,也来往不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两家人来往,主要看男人。 从现在的局势来看,李全德是裴泽的救命恩人,对苏贤也有知遇之恩,或许在别人眼里,两人是站一队的。 但如今李全德一死,情况就微妙了。 裴泽不愿意议政,只愿做个富贵闲人,但苏贤就不一样了。 苏贤初入仕途,就做了巡抚大人,东楚之战大捷,更是给他加分不少,可谓前途无量。 现在不是老邻居应该不应该照应的问题,而是两个男人愿意不愿意走动的问题。 王氏自然没有花椒想得这么多,但她觉得花椒说得也有道理,这事的确应该问裴泽,她儿子才是一家之主嘛! 她瞧着花椒神色如常,又觉得花椒其实跟苏贤也没啥,不过是年少时的玩伴而已,花椒又不傻,也不可能跟苏贤做出那等见不得的人,何况裴泽没出事前,跟花椒可谓是蜜里调油,压根就没苏贤啥事。 这个孩子……绝对是裴泽的。 想到这里,王氏又关切地问道:“媳妇,你想吃点什么,晚上娘给你包白菜饺子吃,换换口味如何?” 这府里的人大都是京城那边过来的。 不太会做桐城那边的饭,她既然来了,当然得好好伺候着。 花椒不知婆婆心里的弯弯绕绕,欣然答应:“好!” 后晌,裴泽难得回来得早。 刚好跟婆媳俩一起吃饺子,王氏又说起苏家的事,裴泽冷着脸,一口回绝:“不去。” 王氏再没吱声。 花椒一声不吭地低头吃饺子。 饺子是用白菜跟瘦肉包的,调的味道很是不错,咬一口鲜香多汁,很好吃,裴泽也喜欢这个味道,只是他口味重些,调了酱油和醋,一口气吃了好几碗,王氏看在眼里,很是高兴:“你们喜欢吃,我明天再包,反正我闲着也没事。” 夜里,两人回房。 上床后谁都没有说话,花椒率先开口问道:“三哥,你去城西找到陈驿的宅子了吗?” 第253章 真相大白 “找到了。” 裴泽翻了个身,静静地看着她,缓缓道,“他就是东楚在豫城的内应。” 花椒异常惊讶,压低声音道:“他不是皇上的人吗?” 陈驿是皇上的近侍。 皇上专门留他在豫城照顾裴泽的,怎么会成了东楚的内应? “他是皇上的人。”裴泽沉吟道,“但他的确是东楚的内应,我在他宅子里发现了不少还没来得及销毁的信件,证据确凿。” “难道是……”花椒不敢往下想了。 陈驿是皇上的人。 他如果是东楚的内应,那十有**皇上很有可能是知道的。 若真如此,那东楚之战,岂不是事先安排好的? “很有可能就是你想得那样。”裴泽淡淡道,“皇上早就容不下李全德,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据我所知,李全德在西北圈地之事,已经引起民愤,在我们昔日作战的地方,大批老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他有罪。” 李全德是有罪。 但如果通过这种手段来除去他,顺便捎带了数千将士的性命,只能说明始作俑者是多么地冷酷残忍,视人命如草芥…… 他虽然已经不记得昔日的战功。 但邱虎早就把一切全都告诉了他。 昔日的五虎军,就剩下他跟皇上了。 如果皇上连他一个失忆的人也容不得,那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即便他有罪,那也不应该通过这种方式来惩罚他的……”花椒全都明白了,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为了除去一个人,竟然发动了一场战争? 简直是闻所未闻。 “可这是最不容易让人怀疑的方式,镇国公府是百年世家,根深蒂固,在朝中的关系和人脉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镇国公是武将世家,死在战场上适得其所,整个家族会引以为荣。”裴泽看了看她,面无表情道,“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让你明白当前的局势,不要跟着乱猜,待过些日子,我会上奏朝廷,求皇上恩准我回乡养病,所以这镇南侯府也住不久了。” 之前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也想不起来,就只能住在这御赐的镇南侯府,如今他心里有了自己的判断,就不愿意住在这里了。 再说了,朝廷上的事比这更加匪夷所思的事多了去了,他不想跟她再说这些。 “好,我听你的,咱们回家。”花椒欣喜道,“三哥,你真的应该回家看看,咱们虎啸岗的药材长得很好,鱼塘也打理得好,咱们还有茗香楼,路菜馆,我做梦都想回梧桐镇的。” 镇南侯府虽然奢华舒适。 但对她来说,却远远不及梧桐镇来得惬意,她很怀念他跟她在梧桐镇的那段时光。 “你愿意去乡下住吗?”裴泽有些意外。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他以为她会不高兴。 “愿意,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花椒一脸期待,兴奋道,“再有两个多月,咱们的孩子就出生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目光在她肚子上落了落,裴泽不由得嘴角微翘:“会的。” 花椒望着他依然清瘦的脸,忍不住红了眼圈:“三哥,谢谢你相信我,愿意跟我说这些。” 她似乎觉得又回到了两人相恋的那些日子。 那个时候,他跟她总有说不完的话…… “睡吧,这些事情我自会处理,你就不要操心了。”裴泽平静道,“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 “我会的。”花椒莞尔。 自从裴泽请千户大人喝了茶,千户大人的夫人孙氏就被送回了老家,对外说是家中老人生病,孙氏回家侍疾,黄氏自然知道其中隐情,立刻去了知府衙门找吴媚商量此事:“表妹够义气,一个人抗下了此事,倒是让咱们于心不安。” 她虽然目不识丁,但也看出吴媚想利用她们散布此事。 是她这个傻妹妹心急了些,竟然当了替罪羊。 “夫人放心,孙姐姐不会白白受这个冤枉的,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吴媚抚摸着自己新染的指甲,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听说苏大人不日回豫城,他们两个郎情妾意的,可有好戏看了。” 孙氏的目标是苏贤。 而她的对手则是花椒,总有一天,她会让花椒知道,得罪她的下场。 “可镇南侯夫人即将临盆,能有什么好戏?”黄氏不可思议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咱们明显也捉不了奸的。”想想就不可能嘛! “夫人放心,我有办法的。”吴媚亲自起身给黄氏倒茶,“苏大人没了李大将军当靠山,就等于没了牙的老虎,咱们捉不了奸,也可以让他吃点苦头嘛!” 知府夫人让巡抚大人吃苦头? 黄氏不傻,自然是不信的,捏着帕子起身道:“好了,以后苏大人的事就不要告诉我了,若是被镇南侯发现,再请我夫君喝茶,那下次送回老家的,可就是我了。” 吴媚面上笑着送黄氏出府,心里则暗忖黄氏和孙氏都是不中用的,关键时候还得她自己上。 刚进了八月,还不到中秋,裴春山便领着一家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镇南侯府。 一起来的,还有袁老太太和裴春花。 她们都没有来过豫城,更没见过侯府是啥样,非要跟过来看。 裴春山只得依她们。 一家人来得突然。 王氏和花椒都没什么准备,好在府上的客房足够多,平日里也一直都有人打理,很快把众人安顿下来,王氏很是不悦,瞪着裴春山质问:“不是说好了来过节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家里的庄稼中秋节前后得收了,就这几天有空过来看看。”裴春山解释道,“今年节气晚了些。” 王氏这才消了气。 裴安领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疯跑。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以及柳氏杨氏则围着花椒的肚子七嘴八舌的讨论是男孩还是女孩,袁老太太仗着自己一把年纪,见多识广,端详了一番道:“老三媳妇这肚子是圆的,一看就是个女娃。” “女娃好,长大些刚好看弟弟。”王氏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杨氏依然平坦的小腹,得意道,“老三和花椒还年轻,迟早会有儿子的。” 第254章 老家那边的事 花椒对男孩女孩更不在意。 对她来说,能顺顺利利地卸货就行。 女孩是娘贴心的小棉袄,更珍贵,将来穿小裙子,扎小辫子,甭提多可爱了。 想到这里,她扭头望了望不远处坐在石桌前喝茶的孩子爹,心里泛起一丝甜蜜,即便是女孩,他肯定也会喜欢的,海战前,他跟她好的时候,曾经说他喜欢女孩。 “娘说得是,头胎女娃的确挺好的,就像我家娴姐儿,在福娃小的时候,可是帮大忙了,福娃谁的话不听,就听他姐的。”柳氏有儿有女,对此一直很得意,“老三这个岁数才当爹,即便是女娃,也会很欢喜的,对了,弟妹,咱表姑前天刚刚生了个小官官,表姑父乐得跟孩子一样,满大街送喜蛋呢!” “是嘛,真是太好了。”花椒惊喜交加,“表姑咋样?没事吧?” 冯氏一直心心念念地盼个儿子,如今总算如愿了。 “你想想,那么大岁数了,还不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裴春花叹道,“要不是大女婿从桐城花重金请了大夫稳婆,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孩子生下来也小,大夫说了,可得好好调养,不过我们去看表姑的时候,看她精神还好,还让我们给你捎喜蛋来呢!” “生孩子都那样,谁不是从鬼门关里过来的。”袁老太太不以为然道,“你表姑还算幸运的,有好多女人还不是因为生孩子送了命的。” “娘您说什么呢!”裴春花看了看花椒,轻咳道,“您别吓着老三媳妇。” “她年轻,怕什么?”袁老太太脸一沉,“哪个女人不生孩子?怎么就吓着了。” 花椒听闻冯氏的喜事,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眉眼弯弯道:“奶说得对,我不害怕。” “你年轻好生养,不能跟你表姑比。”王氏瞥了一眼杨氏,“所以啊,就得趁年轻,多生几个。” 杨氏笑笑,知趣地退到一边。 论岁数,裴满还是裴泽他哥呢,还不是至今没有孩子。 这两年她也看过不少大夫,都说她没毛病。 既然她没毛病,那肯定是裴满有问题,可偏偏裴满非说他身体好好地,一个劲地骂她是不下蛋的鸡……他怎么不去死! 袁老太太因为此事也很不待见杨氏,白了杨氏一眼,扶着裴春花的手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陪娘去院子里转转,娘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宅子呢!” 现在她孙子是大官了。 当祖母的,可得好好跟着沾沾光。 裴春花环顾了一眼四下里,喜滋滋地搀着袁老太太的手往前走,趁机道:“我听说豫城这边有卖山鹅蛋的,坐月子的人吃了好,这茂哥儿媳妇下个月就要生了,这次我来,得买点回去。” “这个好说,回头跟老三说一声,让他去买点就是。”袁老太太不以为然道,“反正他媳妇也得吃,多买点就是。” “这怎么好意思。”裴春花暗自窃喜。 豫城山鹅蛋很有名。 但也挺贵的,一斤得一百文左右,她大远远来了,还不得带个十斤八斤地回去,乖乖,差不多得一两银子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是几个鹅蛋而已。”袁老太太轻飘飘道,“你不好意思说,我帮你要,老三住这么好的宅子,还舍不得几个鹅蛋?” 裴春花眼前一亮:“那敢情好。” 柳氏也拉着杨氏跟了上去:“咱们也去看看老三的新宅子,听爹说,是过去皇上住的地方呢!” “老三真是越来越阔气了。”杨氏咂舌。 “可不是嘛,要不然婆婆怎么会巴巴地跟过来伺候老三媳妇,还不是看老三发达了,趁机过来享福的。”柳氏翻着白眼道,“你还没看明白吗?就连爹说起老三,也是两眼放光,好像家里就老三给他们长脸了一样,可惜如今老三都不记得他们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指望上呢!” “指望不指望的,人家也认咱们了。”杨氏望着满院子的花红柳绿,小桥流水,暗暗艳羡,“还别说,这宅子谁来了也不愿意走的,你瞧瞧前面那个花园子,跟画上一样样的。” 裴莺终究是未出阁的姑娘,没上前凑热闹,而是一个人坐在石阶上发呆。 王氏走过去,打了她肩头一下:“你怎么了?见了娘也不说话?” “没什么。”裴莺勉强笑道,“我是看你们在说话,在这里歇歇脚。” 王氏也坐过去问道:“家里没什么事吧?” 女儿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当娘的有些担心。 “也没什么事……就是二哥二嫂这阵子经常吵架,二嫂跑回了娘家,我爹很生气,动手打了二哥,还让二哥提了礼物把二嫂接回来,二嫂说要跟二哥和离。”裴莺把家里的事一古脑说给王氏听,“原本二嫂不打算来豫城的,后来不知怎么地又肯来了。” “这些事不用你管,由他们去吧!”王氏还当什么事,戳了裴莺一把,“好好想想自己的事吧!” 老大老二家的事。 她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只要他们不闹到她面前,她就不会过问。 裴莺红了脸。 盯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不语。 男人们聊得都是地里海上的事,裴泽不记得了,只是静静地听。 裴润原本就没话。 裴满倒是唾沫纷飞地说个不停,裴春山偶尔插一两句话,见裴泽一言不发,忍不住问道:“老三,你还是一点都没有想起来吗?你在虎啸岗种的药材都是你从西北那边捎回来的,我虽然不懂药材,但七爷经常过去帮忙,那些药材长势挺不错的,还有海上那边,小李子和小林子的鱼苗养得非常好,两人每隔半个月就往仙灵岛那边送鱼苗,他们还等着你回去,跟你报账呢!” “那两个年轻人心眼实诚,比李叔和林叔还不爱说话,谁问都不说,也不说卖了多少银子,也不说鱼苗好赖。”裴满嘿嘿笑,“还真是两个闷葫芦。” “爹,我对你们说的这些还没什么印象,但等我空了,我就回去看看。”裴泽望着陌生的父兄,听着陌生的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家里的事,你们就多担待吧!” 裴春山只是叹气。 吃饭的时候,人太多,分了男女两桌。 花椒特意吩咐厨房那边做了几道豫城这边的特色菜,烤羊腿,清蒸鸭还有杂锅乱炖,再加上他们拿手的京城菜,上了满满一桌子,裴安吃得高兴,兴奋道:“三嫂,我听说吴谓也来豫城了,我可以请他来府上玩吗?” “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王氏喝道。 裴安眼巴巴地看着花椒。 第255章 打秋风 “既然你想请他来,那就让他来吧!”花椒欣然答应。 抛去顾氏不说,她其实挺喜欢吴谓的。 吴谓很懂事,并没有官家公子的娇惯和傲气。 何况,裴安有个玩伴好友也是好事。 裴安高兴起来:“我明天就去知府衙门找他。” “知府衙门哪里是随便去的,小心人家把你赶出来。”袁老太太眼一瞪,“住几天就回去了,别惹事。” 裴安撇嘴。 “安哥儿,你怎么知道吴小公子来豫城了?”裴春山从隔壁桌子看过来,裴泽不怎么说话,裴润是闷葫芦,他又不愿意跟裴满说话,恰好听裴安要请吴谓来问,便随口问了一句,裴安立刻起身,毕恭毕敬地答道,“他跟夫子告假的时候,被我听到了,然后我告诉他,我也要去豫城,他说,等我来了,就去衙门找他。” “你什么要去找他,就跟邱管家说一声,他带你去。”裴泽和颜悦色地看着裴安,兄弟四人当中,他跟裴安有些相像,裴安受宠若惊:“谢谢三哥。” 周氏每隔几天就会送来一筐西瓜,吃也吃不完,花椒用水桶吊着放进井水保存,吃完晚饭,让大小蔡氏抱来两颗切了,众人围在一起吃西瓜,豫城多山岭,瓜果比较甜,沙瓤西瓜甘甜多汁,咬一口唇齿生津,就连一向挑剔的袁老太太也说,活这么大把年纪,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西瓜。 “三嫂,我不回去了,我要跟你住在一起。”裴安吃得一脸瓜汁,还把西瓜籽掏出来,放进口袋里,说要让他爹带回去种在虎啸岗,王氏笑骂道:“你不回去上学了吗?到时候大字不识,小心娶不到媳妇。” 裴安吐吐舌头:“我不娶媳妇,我要跟着三哥三嫂过。” 众人一阵哄笑。 “老三,你给你媳妇买山鹅蛋了吗?”袁老太太探了探身子问道,裴泽被点了名,这才扭过头答道:“没有,买山鹅蛋做什么?” 不等裴泽回答,王氏率先醒悟过来:“还没呢,我寻思着老三媳妇下个月才生,想着等过了十五再买也不迟,老三哪里知道这些!” 花椒也是一头雾水。 买山鹅蛋做什么? “山鹅蛋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凑齐的,得提前准备。”裴春花打着饱嗝道,“我还寻思你们早就买下了呢!” “这几天也该买了,等你们买的时候,就多买点,让你姑姑也带回去些给茂哥儿媳妇。”袁老太太看看裴泽,又看看花椒,“关茂在路菜馆早出晚归的,出了不少力,你们买点鹅蛋送他们也是应该。” “行,等明天我让人出去买,多买点就是。”花椒很是爽快地答应。 就是袁老太太不说,她也得给关茂带点特产回去。 她知道,路菜馆那边全指着关茂。 裴春花见花椒如此痛快,喜出望外:“那我就替茂哥儿媳妇谢谢你们了。” 花椒莞尔。 王氏翻着白眼道:“街上有的是卖的,走的时候去挑点带走就是,非得打个秋风才香吗?” 这么多年了,她比谁都了解裴春花的德行,就知道占他们的便宜。 她一看母女俩一唱一和地就上火。 当别人是傻的吗? 柳氏和杨氏抿嘴笑。 裴春花一毛不拔的主,不赚点便宜才怪呢! “你这是什么话,这怎么叫打秋风呢!”袁老太太不悦道,“这不是老三媳妇刚好也要生了,就顺便问问买没买山鹅蛋,买的话一起买着就是,都是一家人,这有什么?再说了,茂哥儿本来就是在老三媳妇的路菜馆忙活,连这点光也沾不得吗?” 王氏还想说什么,花椒忙道:“好了好了,都不要说了,我多买点就是了。” 她清静惯了。 不想她们因为这点琐事再吵起来,再说了,关茂两口子又是她的员工,她发点福利也是应该的,不就几斤山鹅蛋嘛! 王氏气了个倒仰。 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让她们来赚这个便宜? 老三媳妇也太好说话了。 裴泽远远地看了花椒一眼,没吱声。 第二天,邱虎带着裴安去知府衙门找吴谓。 吴谓不在,刚巧跟了顾氏去六台寺上香,说是后晌才能回来,裴安留了话,让守门衙役告诉吴谓,说让他明天去镇南侯府寻他,守门衙役答应帮忙转告,裴安这才坐上马车回府。 刚上马车,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外面焦急地喊道:“是安哥儿吗?” 裴安探出头,仔细端详了一番,惊喜道:“苏婶,您怎么在这里?” “安哥儿,果然是你。”苏氏不由分说地上了马车,带着哭腔道,“你要回府是不是,你带我去见你三哥好不好?我有急事找他。” “您是?”邱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是苏贤的母亲,也是你们镇南侯的邻居,我有急事找他,烦请官爷行个方便,带个路。”苏氏抹了把眼泪,急声道,“我是真的有急事,我儿子出事了……” 邱虎又看裴安。 裴安点点头:“她的确是苏贤苏大人的母亲,也是我们的邻居。” 邱虎这才赶着马车回府。 裴泽不在。 邱虎只得带着她去正院见花椒。 裴莺难得跟花椒亲近,正在跟她说茗香楼的事:“原本我跟许由还担心你们走了以后,秦家会来找麻烦,可没想到,秦家接二连三地倒霉,先是秦五爷无端被人揍了,后来秦宅又走了水,反正各种倒霉,他们顾不上去找咱们的麻烦。”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花椒淡淡道,“但愿以后他们能消停点,大家都在一个镇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真的撕破脸,指不定是谁吃亏呢!” 裴莺道是,刚想说什么,就见邱虎带着苏氏到了跟前,苏氏见了花椒,二话不说,扑通跪下,带着哭腔道:“夫人,求您救救苏贤,救救他吧!” “怎么了?”花椒吓了一大跳,“您快起来说话。” 裴莺忙上前扶起她。 “苏婶,您不要着急,慢慢说。”花椒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一年多没见,苏婶比之前白了些,也圆润了许多,头上戴的是明晃晃的金簪银钗,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再也不是那个在码头上卖包子时灰头土脸的样子了,果然是母以子贵。 第256章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苏贤离京后,没有直接回豫城,而是带着四个护卫去了西北,数日后返回,途中路遇劫匪冲散车队,至今下落不明。 还是车夫拼死逃回京城报信,隔了三日苏氏才得知此事。 经车夫回忆,说劫走苏贤的人极有可能是黑虎山的人。 苏氏心急如焚地去知府衙门报官。 赵宴不在,她在门口偶遇裴安的时候,才猛然想起裴泽之前做过土匪,就想着前来求裴泽帮忙,她知道裴泽在豫城是为了养伤,也听说他是失去了些许的记忆,但如今他跟裴家人都相认了,想必是大好了,就想着求裴泽看在昔日邻居的份上,帮忙把苏贤救出来。 “苏婶,京城那边得知消息怎么说?”花椒心里一沉,忙问道,“有没有派人去跟黑虎山交涉?” 袭击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黑虎山那些人怎么敢如此大胆?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晓得京城那边的事。”苏氏泣道,“花椒,现在除了你们,我不知道找谁,就算我求你们了,你们帮帮我们吧!” 虽然她平日里对花椒冷冷淡淡。 那是因为花椒终究是裴家的媳妇,她儿子再有心,两人也是不可能的。 裴莺很是动容。 一个劲地看花椒。 她喜欢过苏贤,虽然嫁他无望,但她也不希望出事。 “苏婶您放心,等三哥回来,我一定把此事告诉他。”花椒当然也不希望苏贤出事,就算看在邻居的份上,她也得把此事告诉裴泽,至于裴泽怎么做,却不是她所能左右的,苏氏见花椒神色平静,觉得她不上心,忍不住提了提往事:“我知道你如今身份贵重,锦衣玉食,不再像之前那样……但俗话说,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在你最难的日子里,我家苏贤也是冒着风言风语帮了你不少,我希望,我希望你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帮他一把……” 花椒现在是出息了。 但她也的确是裴家买来的小媳妇,苏贤帮她也是事实,偷偷送她白面馒头,偷偷送她肉干的那些事,她当娘的自然是一清二楚,只不过当年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罢了。 “苏婶,苏大人之前帮过我,我一直铭记在心的。”花椒知道苏氏的意思,沉吟道,“这件事情我们定会尽力而为的。” 其实她担心裴泽一口回绝。 若是裴泽不答应,此事说破天她也办不了。 苏氏擦擦眼泪,起身道:“只要你有心就好。” 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会求到花椒面前。 她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花椒让裴莺送她出去,走到门口,苏氏问裴莺道:“听说你们家的人都来了,他们人呢?” “他们难得来豫城一次,去逛街了。”裴莺如实道,“我娘让我在家陪我三嫂。” 早上的时候,花椒给了王氏五两银子,让大小蔡氏陪着他们去街上逛逛。 一行人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苏氏讪讪笑:“还是家里人多好啊!” 指不定哪个有出息,就全带起来了。 谁能想到落魄如裴家,也能有今日的风光…… 在村里的时候,裴莺痴迷苏贤的那段日子,没少往苏家跑,跟苏氏相处得时间多些,见苏氏这样说,便也叹道:“婶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三哥失了记忆,并不认得我们,他只是查出我们是他的家人,才跟我们来往,实际上,我们对他而言,不过是些陌生人而已。” “这么严重?”苏氏狐疑。 裴莺喜欢苏贤她是知道的。 虽然她打心眼里从来没瞧上裴莺,但她知道裴莺只是个被娇惯着长大的女娃,也没什么心眼。 “的确如此。”裴莺蹙眉道,“我们跟三哥的联系,全靠三嫂在从中周旋,我三嫂其实挺难的,因为我三哥一样也不记得她了,只是碍于她有身孕,才把她接进府里来的。” 之前她一直跟花椒较劲。 自从裴泽回来后,花椒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她也妒忌过她,但自从裴泽出事,谁也不认识的时候,花椒却义无反顾地跟着她三哥来到豫城,她才突然意识到,花椒是真的比她强。 连许由也说,花椒跟她三哥最是般配不过……因为他们两口子都能赚钱。 “你的意思是,苏贤的事,你三哥未必肯帮忙?”苏氏很快反应过来,心里凉了半截,裴莺涨红了脸,忙道:“苏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情,还得靠官府,当然我三哥要是能帮上忙,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我知道了。”苏氏长叹一声,“那我再去衙门求求知府大人。” 如果苏贤有个三长两短。 那她也没法活了…… 到了晌午,王氏才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来吃饭。 裴润和裴满每人提着一篮子山鹅蛋。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明显臭着脸,娘俩的意思是两篮子山鹅蛋都带回梧桐镇去给关茂媳妇做月子吃,说花椒就住在豫城,随时都能买,但王氏非得留下一篮子给花椒,三人为此闹得很不愉快。 柳氏和杨氏在边上看热闹。 呵呵,打起来才好呢! 王氏则理直气壮地吩咐裴润把其中一篮子山鹅蛋送进灶房那边:“先放灶房里,小心点,磕坏了,可是不好放。” 她出的银子凭啥让裴春山都带回梧桐镇去。 有本事自己花钱给儿媳妇买……给她一篮子也是看面子了。 还悄悄嘱咐花椒:“你姑明显是来打秋风的,她要是再跟你要东西,你甭搭理她,灶房里那篮子山鹅蛋是给你留的,不用给她。” “娘,反正表姑也在做月子,不如让她们带回去给表姑吧!”花椒知道王氏的心思,她不愿意都给裴春花就不给吧,反正她也不喜欢裴春花总想赚便宜的性情,王氏眨眨眼睛:“你表姑那里,我都送了鸡蛋了,你们不在家,不用单独送。” “娘,我跟表姑要好你是知道的。”花椒坦然道,“而且路菜馆那边表姑父一直在帮忙,捎篮子山鹅蛋回去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嘛!” “行吧,那就捎给你表姑吧!”王氏这才不情愿地应下来,嗔怪道,“你呀,总是想着别人,人家可没给你捎来半点东西。” 花椒只是笑。 王氏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对了,刚刚莺子说苏贤出事了,苏氏来找老三帮忙,你不要答应她,这事咱们不管。” 苏贤是死是活。 管他们家什么事? 当初莺子喜欢苏贤的时候,苏氏话里话外可没少讽刺她,想起来她就来气,如今苏氏也有求到她门上的时候,哼哼,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她也该出口恶气了。 花椒没吱声。 待裴泽回来,她还是把苏贤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裴泽哦了一声,再没下文。 花椒:“……” 他到底是啥意思? 第257章 为了他 吃晚饭的时候,王氏又提起此事。 冷笑道:“苏氏一向在村里人面前都是昂着头走路的,见了咱们家的人更是爱答不理的,如今竟然求到咱们家里来了,想不到她也有今天,活该!” “苏大人因为什么事情被劫持了?”裴满好奇地问。 “莺子和老三媳妇在家,问她们。”王氏给裴安夹了一筷子菜,幸灾乐祸道,“这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众人纷纷扭头看裴莺和花椒。 花椒低头吃饭,不吱声。 她很是看不惯王氏的态度,平日里吐槽几句也就罢了,生死关头说三道四,就是她不对了。 裴莺期期艾艾开口道:“听说是被人劫持了……” 袁老太太惊讶地张大嘴:“死了吗?” 天哪,太可怕了,走个路还能被劫持了? 苏贤很有钱吗? “没有呢!”裴春花哭笑不得,“要是死了,苏氏还用找上门来了?” “找咱们有什么用啊,咱们又不认识西北那边的人……”说着,裴满打住话头,抬头看裴泽,问道,“老三,苏婶是来找你,这事你打算管吗?” “这事没法管。”王氏看了看裴泽,抢先道,“谁知道他得罪什么人了。” “也不能这么说,都是街坊邻居,能帮上忙的,就尽量帮帮。”裴春山自饮自斟了一杯,放下筷子,“都是一个村的,也都不容易。” 他虽然没看裴泽。 但花椒知道,他是说给裴泽听的。 王氏冷笑,白了裴春山一眼:“说得好像你有门道一样,你认识谁?” 裴春山知趣地闭了嘴。 裴泽什么也没说,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裴春山和裴满都有些尴尬。 他们说错话了吗? 杨氏狠狠地瞪了裴满一眼,多嘴多舌的,真是让人讨厌。 花椒也不声不响地回了卧房。 阿朵听说此事,服侍花椒洗漱的时候,忍不住提醒道:“夫人,这事您不能插手,前几天……” 花椒见她欲言又止,无奈道:“前几天怎么了?” 阿朵自知失言,忙道:“没,没什么……” 若是夫人因此动了胎气,那她可是承担不了。 “你不说我去问别人。”花椒最烦说话说一半的,阿朵只得如实道:“前几天,豫城内宅女眷都在传您跟苏大人相好的事,侯爷也知道了,为此侯爷还去找过千户夫人,听说千户夫人就是因为此事被送回了老家,这个时候您更是不能过问苏大人的事了……” “竟有这样的事?”花椒放下布巾,凝神看着阿朵,“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侯爷不让……”阿朵声如细蚊,央求道,“夫人,您可千万不能因此动气,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的罪过可就大了。” “无妨,我没有那么脆弱。”花椒勉强笑道,“记住,你是我的人,有什么事就要告诉我,不能跟别人一样瞒着我。” 她第一反应是吴媚在搞鬼。 但千户夫人受了惩罚,倒是在意料之外。 “知道了。”阿朵连连点头。 裴泽在书房跟众人议事。 唐掌柜和老李头,邱虎都在,三人虽然不熟,也从未在一起共事,但邱虎此次回京,元皓告诉他,说两人对裴泽忠心耿耿,值得信任,邱虎这才邀请唐掌柜和老李头来府上,商量他从京城打听来的事:“李大将军一去,西北军的军田被撤,将士们不服,屡屡跟当地官府发生冲突,渐成水火之势,老百姓苦不堪言。” “今年又是西南大旱之年,粮食颗粒无收,灾民把这一切也都算到了西北军头上,皇上有意让镇国公世子前往西北统领西北军,但镇国公夫人却上书称镇国公世子卧病数月,难以担此重任,听皇上身边的苏公公说,皇上有意起用咱们侯爷,说只有侯爷才能镇住西北军,但潇贵妃极力劝说皇上,不让侯爷去,说侯爷记忆全失,怕是难以服众……” 如今的五虎将,除了皇上,就剩了裴泽一人。 将士们叱咤战场已久,军功累累,自然看不上从京城调去的那些将军统领,如今的五虎军就是一盘散沙,且各自为政,让朝廷很是头疼。 有道是,法不责众,总不能全都收拾了。 毕竟,西北边境总得有人守着。 裴泽的脸当即沉了下来:“如今后宫也能干政了吗?” 她先嫁蒋宏文,后又委身给皇上……他从来不知道她竟然是这样的女人。 不管她的苦衷是什么,他对她早已失望之极。 “侯爷,就算潇妃不能说服皇上,您都不能去。”唐掌柜正色道,“您已经卸甲归田,切不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参与政事,就冲朝廷这多疑的性子,即便镇住了西北军,怕是也落不下好。” 若是因此再引起无端的猜疑,岂不是自找麻烦。 “对,即便圣旨下来,咱们也有理由推了,就说侯爷尚未痊愈,不能去西北。”老李头道,“如今的西北就是一个烂摊子,谁收拾谁倒霉,咱们不能去趟这个浑水,若是战事再起,又将是一场恶战。” “你们错了,西北跟东楚不一样,对付东楚需要武力,但西北却需要协商。”裴泽看了看三人,沉吟道,“你们想办法跟西北那边联络一下,摸清他们的意图和需求,由当地官府出面呈给朝廷,我想朝廷会答应的,不一定非得我出面。” 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而已。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任何看似错综复杂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即便他们狮子大开口地索要田地和钱粮,有时候又何尝不是为了自保……就像他一样,只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 “那还是我亲自去走一趟吧!”老李头看了看唐掌柜和邱虎道,“我在那边有些熟人,刚好能用上派场,我明天就启程去西北。” 裴泽微微颌首,把杯里的残茶泼掉:“顺便查查苏大人是怎么回事?” “侯爷,听说苏大人此去西北正是奉命前去西北军传旨的,回来的路上出了事,保不齐是西北军做的。”邱虎起身从火炉上提了水壶沏茶,“若真是的话,那西北军罪过可就大了。” “若能救,先救回来再说吧!”裴泽淡淡道,“他终究是朝廷命官,若在西北境内出了事,的确影响不好,记住,即便是西北军做的,也不能传出风声,就推到劫匪身上去吧!” 老李头道是。 四人又闲聊一番,才各自散去。 裴泽回房的时候,花椒还没有睡,下午她跟阿朵捣鼓着烤了一些苹果干,还算比较成功,正坐在灯下写制作果干的步骤和注意事项,她凡事喜欢记下来,这样即便她不在,别人也能做,有些事情看似简单,实际上做起来却不容易。 “怎么还不睡?”裴泽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 “这不是等你嘛!”花椒笑笑,麻利地收了纸笔,裴泽取了布巾往浴室那边走,停下脚步问道:“是为了苏大人的事吗?” 第258章 礼多人不怪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花椒并不否认。 即便是她对苏贤无意,她也做不到对他的生死无动于衷。 偏偏裴泽是个闷葫芦,她的确是有些坐不住。 “你希望我去救他吗?”裴泽扭头看她,花椒点头:“在保证你们安全的情况下,我还是希望苏大人能平安回来。” 此事虽然还得靠官府出面。 但她知道,谁出面都不如裴泽出面好使,他毕竟在西北八年,还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人脉关系还是有的,她之所以当着苏婶的面那样说,是因为不想大包大揽地应下此事。 毕竟裴泽没有义务帮这个忙。 “救人从来就没有安全一说。”裴泽面无表情地进了浴室。 花椒讨了个没趣。 一言不发地上了床。 待裴泽洗漱完毕上床,花椒翻身看他:“三哥,你觉得劫持苏大人的人是黑虎山那边吗?如果是,你们也得当心点,之前在梧桐镇的时候,黑虎山的人也曾经跟踪袭击过你。” 想到那次他们回家,在山路上偶遇那几个黑衣人的事。 她至今都有些心有余悸。 裴泽不看她,淡淡道:“不知道。” 她如此热衷苏贤的事,可见传言不虚。 他并非怀疑她,但作为他的女人对别的男人的事这么上心,他很是不悦。 花椒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你不要相信那些流言蜚语,我跟苏贤不过是旧相识,到你家的时候刚好又跟他是邻居,走动便多了些,不是她们说的那样,虽然传言是从千户夫人那里散出来的,但我觉得她只是受人利用,真正的幕后主使应该是知府夫人吴媚,我跟她有些过节,她便捏造谣言诬陷我,坏我名声。” 千户夫人跟她素不相识,何苦要害她。 肯定是吴媚。 “可我查到的结果是,千户夫人给苏大人说亲,被苏大人婉拒,千户夫人才恼羞成怒。”裴泽淡淡道,“她们不是针对你,你不要多想。” “都有名有姓地指出来了,还不是针对我?”花椒不信,“再说了,就算不是针对我,那千户夫人又不是梧桐镇人,她是如何得知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裴泽握拳轻咳,“你们相好在先也是事实,如今你既跟了我,就不要再操心他的事。” 她从未对他提及此事。 可见苏贤在她心目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我不是操心他的事,而是苏婶求到门上,我总得把此事告诉你。”花椒一脸无辜,“再说了,谁还没个过去,你没有吗?” 当她不知道他跟李潇潇的事吗? 海战的时候,他还不是跟李潇潇在仙灵岛朝夕相处四个多月,她说什么了吗? 再说了,她完全是替原主背锅而已,她对苏贤,可是半点好感都没有。 裴泽当下就黑了脸:“我没有!” 昔日的镇国公府大小姐已经成了潇贵妃,再也不是他的心上人。 花椒翻身面对墙壁,不再跟他说话。 堂堂大男人,竟然不敢承认自己的那点韵事。 没趣! 两人不说话,彼此却都毫无睡意。 沉默半晌,裴泽望着她的背影,开口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走?” 府上每天人来人往,吵吵闹闹。 他一点都不习惯。 “不知道!”花椒头也不回。 他们家的人什么时候走,她哪知道。 她总不能撵人。 裴泽:“……” 她是故意的吧? 睡到半夜,花椒翻了个身,嘴里嘟哝了一句:“裴泽你是个混蛋。” 刚好裴泽起夜刚上床没睡着,听得清楚,顿觉无语,他怎么成混蛋了? 就因为他没表态去救她的那个心上人? 正想着,睡在里面的女人又翻了个身,翻进了他的怀里,他这才看清她穿了件样式奇怪的裙子。 宽大的粉红色的棉布裙子中间一排扣子,袖子是半截的,嫩藕般的胳膊掩映在如墨的长发下,裙摆及膝,露出两条光洁的小腿,其中一条腿还搭在了他的腿上。 她身上有股若有似无的香味隐隐朝他袭来,温香软玉在怀,他只觉得他喉咙发紧,心底也随之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愫让他躁动不安,这个女人……他原本想推开她,但见她猫一样蜷缩在他臂弯下他有些于心不忍,担心弄醒了她,她怀孩子也是不容易。 两人靠得近,他担心睡着碰到她的肚子,愣是没合眼,一个姿势硬是挺了两个多时辰没动,腹中的小家伙似乎也睡着了,他摸了两次都没有回应,为此他还腾出一只手给她把了脉,确认无虞才放了心。 直到窗纸发蓝,他才起身喊了阿朵过来伺候,自己去了书房补觉。 第二天,苏氏又来了。 还让小厮抬了两箱子布料,说是过来探望袁老太太和王氏的,喜得袁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让她进屋,礼多人不怪,王氏也不再嘴硬,端茶倒水地招待她,果然没聊几句,苏氏就开始掉眼泪,说苏贤至今下落不明,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王氏忍不住问道:“没报官吗?” 官府比她儿子厉害吧! 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苏氏是真的来看他们的。 “报了,官府只说让回来等消息。”苏氏泣道,“我在豫城举目无亲,心里没着没落的,连找个人诉苦都没有,可好你们也在豫城,我总算有个说话的地方。” “唉,这可如何是好。”裴春花叹道,“我们都是目不识丁的庄稼人,怕是也帮不上忙,就老三有些见识,但他还是受了伤,这可咋办!” 柳氏和杨氏远远坐在一边吃点心,嗑瓜子。 并不插话。 “我也不是来为难你们的。”想到吴媚嘱咐她的话,苏氏擦擦眼泪道,“我是听说你家老三在西北多年,就想着帮忙打听点消息,虽说这事得靠官府,但官府只是秉公办事,我担心万一耽误了,苏贤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了。” 吴媚说,裴泽在西北做过八年土匪。 肯定认识黑虎山的人。 “你快不要说丧气的话,昨天我们还说过此事呢,你放心,能帮上的我们就帮了。”袁老太太拍着大腿道,“我的孙子我知道,他不会不管的,你们孤儿寡母的,能有今天也不容易。” 王氏斜睨了一眼袁老太太。 说得比唱得好听。 也不问问老三能不能办成就应下来。 “那就好。”苏氏叹道,“之前我只盼着我儿飞黄腾达,光耀门楣,可如今我就盼着他平安回来,就是跟我一起回家种地,我也愿意。” 她做梦也想不到当个官还如此凶险。 真的不如在家种地。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家过日子都盼个好不是?”王氏深有感触,挺直了腰板道,“就拿我家老三来说,我也是不愿意他去打仗的,可他非要去,这不,赚了个镇南侯回来,却不记得我们了,好在他有心,还是拿我们当家里人,我这个当娘的,现在想想,哪有咱们在村里的时候舒心,日子虽然穷点,但好歹一家人在一起,只要平平安安地,比什么都重要。” 苏氏道是。 袁老太太刚想说什么,就见裴安拉着吴谓的手从外面兴冲冲地跑进来:“娘,看谁来了,我三嫂呢?” 第259章 还是银子靠谱 “哎呀,是吴小公子来了。”王氏对吴谓并不陌生,笑着问道,“你是怎么来的?” “姐姐让人送我来的。”吴谓大大方方地上前跟袁老太太打招呼,“老太太安好。” 苏氏嘴角微翘。 还姐姐,她亲耳听到吴媚骂吴谓是小贱种,还说顾氏就知道装病装可怜。 说到底,吴媚还是嫌弃顾氏是寡妇出身,高攀了她爹。 “吴小公子倒是有礼数。”袁老太太笑笑,冲两人挥挥手,“去玩吧!” “娘,他想去见见我三嫂。”裴安看王氏。 王氏指指外面:“你三嫂在后院呢,去吧!” 两人蹦跳着去了后院。 后院用青砖砌了两个烤炉,支了两口大锅,大小蔡氏负责洗果削皮切片,阿朵在边上忙着焯水生火,花椒正拿着筷子把焯好水的果干晒在铁丝网上,这些果干需要晒干水分,然后用糖粉裹了,再放进烤炉里烘干,这样烤出的果干甜糯劲道容易存放。 娴姐儿和福娃津津有味地站在架子上拿果干吃。 裴安拉着吴谓大声喊了声三嫂,花椒见了吴谓,有些意外:“谓哥儿来了。” “姐姐。”吴谓亲热地上前牵着花椒的手,“姐姐我早就想来看你了。” 裴安看着晒在架子上黄灿灿的果干就拔不动腿,挤在娴姐儿和吴谓身边大快朵颐,还不忘塞吴谓嘴里一片,“你快尝尝,我三嫂做的果干可好吃了。” “姐姐我来吧!”吴谓嚼着果干,看了看她的大肚子,上前接过筷子,“我会做。” “不用了,你是客人,去吃果干吧!”花椒笑笑,继续往架子上摆果干,顺便跟吴谓聊天:“你怎么突然来豫城了?” “娘病了,爹给她寻了个大夫,正在青县做针灸,我来看娘,爹让我住在知府衙门。”吴谓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姐姐不用担心,娘已经好多了,能站起来走路了。” “她怎么了?”花椒吃了一惊,“之前不是好好地吗?” 她是不关心顾氏。 但顾氏回老家之前找她的时候,身子还是挺好的。 “她在老家的时候,二月里陪祖母去寺里上香,马车失控掉进河里,娘把祖母推上岸,自己却没爬上去,等车夫把她救上来的时候,她浑身都湿透了,回来就一直病着,吃了好多药也不见好,还是赵大人给推荐了青县的大夫,爹才把娘带来看病。”吴谓一五一十道,“娘知道你也在豫城,不好来打扰你,说等好了,再来看你。” “青县离这里远吗?”花椒问阿朵。 “不远,出了城再走小半个时辰就是青县。”阿朵是本地人,如数家珍,“他们那边有好多药田,咱们这里的药店都去青县进药材。” “哦。”花椒恍悟,又问吴谓,“你什么去看她?” “明天去看看她,后天我就回梧桐镇了,娘不让我耽误功课。”吴谓又看了看花椒的肚子,“姐姐你是要生小娃娃了吗?” “是的,三嫂肚子里是我小侄女。”裴安得意道,“等她出生就喊我四叔了。” 他奶说三嫂肚子里的这个小娃娃是个女娃。 他喜欢女娃。 “那喊我什么?”吴谓一脸期待,裴安挠挠头,“喊你舅舅吧?” 说着,又问花椒:“三嫂,我小侄女是喊他舅舅吧?” “是。”花椒莞尔。 “我也当长辈了!”吴谓两眼放光,忙低头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塞给花椒,笑道,“我是舅舅了,这个给小侄女当见面礼。” “不是小侄女,你应该叫小外甥女。”裴安纠正道,“她是我小侄女。” “给小外甥女。”吴谓眉开眼笑,花椒接过玉佩,重新给他系好,“你还小,不用给见面礼的,你的心意,我替她收了。” 吴谓非要给,裴安拦住他,冲他挤挤眼:“你不用着急,等生下来,咱们一起给。” 当舅舅的给玉佩。 他当叔叔的,也得给个像模像样的,但他现在没有。 吴谓也没多想,这才作罢,一再嘱咐裴安:“等她出生,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放心,我一准告诉你。”裴安小大人般保证道,“咱当长辈的人了,办事靠谱。” 花椒忍俊不禁。 想了想,又问吴谓:“吴大人也在青县吗?” “没有,是许妈妈陪着,爹在桐城。”吴谓扭头看花椒,“姐姐,娘说她没事的。” “明天谁陪你去青县?”花椒越发觉得吴谓是个懂事的孩子。 “我自己去。”吴谓满不在乎道,“媚姐姐带我去了一次,我就记住地了,再说小厮也认路。” “这样,明天你走的时候,来这里一趟,我让阿朵陪你去。”花椒虽然一直没认顾氏,但一听顾氏在青县治病,心就软了下来,她终究做不到视若无睹,吴谓连连点头:“好。” 花椒留吴谓吃了饭,给他包了一包果干,才让夏禹把他送回去。 待吴谓走后,她只觉心思有些烦乱,让阿朵包了两包果干和点心,又从衣柜的小匣子里取出两根小黄鱼包起来,准备让阿朵给顾氏带去,她不能亲自去看她,但也不能不闻不问。 做完这些,她还是有些思绪难宁,索性取过一摞账本看,其实袁老太太他们这次来也把茗香楼和路菜馆的账本带来了,这几天家里乱哄哄地,她一直没时间看。 心情好的时候,她喜欢看账本。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也喜欢看账本。 扯过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算收益,就能让她兴奋好一会儿。 记得谁说过,如果没有好多好多爱,就要有好多好多钱。 有钱才能有安全感。 之前她跟裴泽好的时候,她觉得男人也能带来安全感。 但现在她觉得,男人是靠不住的。 只有银子带来的安全感才是实实在在的,毕竟银子又不会失忆,是你的,永远是你的。 噼里啪啦地算了一气,花椒认真地算着她来这几个月茗香楼和路菜馆以及两个庄子的收益,欣喜地发现温泉庄子的收益远高于茗香楼和路菜馆。 茗香楼每月净收益差不多在五百两左右。 路菜馆次一些,在三百两左右。 而温泉庄子虽然开业没多久,但两个月的收益已经达到了一千二百两,已经超过了茗香楼,虽然眼下泡温泉是旺季,但只要六台寺有节日,泡浴的人就不会少,她估计越往后,这个收益还会翻倍的。 每月躺赚二千两银子,花椒心情大好。 这还不算裴泽鱼塘和虎啸岗那边的收入,她知道裴泽的鱼塘也不少赚钱,只是裴泽的人大都是死心眼,就算裴泽失忆,他们也不会把账本交给她。 要不然,这次就一起把账本带来了。 真是的,他们又没失忆,怎么不相信她呢? 唯一拖后腿的是她另外那个农庄,从账上看,现在处于持平状态,但做生意,不赚就是赔了,她得想办法转亏为盈才是,或许她可以在那农庄上建个果干加工厂,把庄子的人培训一下,让他们负责加工果干,因为不是每个庄子都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但发展点副业还是可以带动一下的。 如果果干卖得好,那她至少每月也得赚一千两银子。 月收入三千两的话,那她也是土豪了。 妥妥的土豪! 越想越兴奋,就连裴泽什么时候进屋也没察觉,裴泽见她面对一摞账本傻笑,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花椒这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跳:“你回来了。” “怎么这么多账本?”裴泽蹙眉问道。 他一向不爱看账本。 更不愿意去写写算算的,怪麻烦的。 “这是梧桐镇那边送来的,我今天刚好有空拿出来算算。”花椒很是得意道,“这几个月收益还不错,海战期间,虽然有点起伏,但还算可以。” 裴泽哦了一声,再没问。 花椒见他又是这样,忍不住问道:“三哥,你的银子谁在管?” 反正她从来没见他理过账本。 也没见邱虎弄过账本。 之前他的银子倒是她在管。 现在,他跟她不熟了,她也不好上来就要管人家银子。 “没人管,都在库房呢!”裴泽拿热水壶沏了茶,轻飘飘道,“用的时候,邱虎会去库房里取,取多少他记多少,用完了再去取,我也不知道库房里有多少银子。” 反正记不记的,都在库房里。 他的俸禄银子包括那些赏赐,都在的。 花椒:“……” 呵,男人! 敢情库房里堆了多少东西都不知道……之前她听陈驿说,皇上赏赐的东西可是不少呢! “你问这些干嘛?”裴泽看她。 “不干嘛,随便问问。”花椒有些无语,但一想到御赐的东西都乱七八糟地堆在库房那边,她又有些不放心,想了想,试探道:“要不,我帮你保管库房,你放心,我保证给你打理得明明白白。” “你这个样子,怎么帮我打理库房?”裴泽目光在她肚子上落了落,别开目光,“等以后再说吧!” “你不会是不相信我吧?”花椒开玩笑道,“你放心,我每月的收入,足够我开销,不会动你库房里的一文钱。” 其实裴泽也给过她银子。 她不出门,也用不上。 厨房那边的开销都是去邱虎那边领的。 她不知道他们怎么算的,反正镇南侯府上的账不是那么清楚。 “那倒不是。”裴泽放下茶碗,上前翻了翻账本,“主要是你现在不方便帮我打理库房,等生完孩子再接手就是。” 阿朵掀帘走进来:“夫人,唐掌柜来了,说有点事要跟您商量。” “请他去花厅坐!”花椒收拾账本。 “我去看看。”裴泽率先走了出去。 第260章 一猜就是她 温泉庄子那边的生意一直不错。 每天都是人来人往。 碰到节日那几天,晚上都有人前去沐浴。 但这几天,接二连三地有人找上门,说他们的水不干净,洗了长疹子,开始周氏没在意,甚至还自作主张地赔了几个钱,但最近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找,她就觉得蹊跷了。 水源那边没什么问题。 浴池里更无异常。 周氏就扛不住了,便让唐掌柜向花椒禀报此事,裴泽沉吟道:“男浴池那边也是如此吗?” “没有。”唐掌柜摇头,“男浴池那边没什么事,就主要是女浴池这边,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找,昨儿我们还特意停了一晚上,仔细地打扫一番,但今儿还是有人洗完就起了疹子,闹得人尽皆知,甚至好多没泡完的客人都提前走了。” “这些人有没有什么共同的特点?”如果是女浴池那边,花椒觉得应该不是水质或者清洁方面的原因,因为两边都是她设计的,她不用去调查就知道,如果是水质问题,男浴池那边率先发作才是。 “共同特点?”唐掌柜回忆了一番,“也没什么共同特点……” 如果要说共同特点那就都是女人。 “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花椒回屋换衣裳,裴泽也跟着走进去:“你留下,我去看看就行。” “那就一起去吧!”花椒也没喊阿朵进来,当着他的面换了一件外套,都是那种肥大的款式,穿脱并不费劲,裴泽知道她的性子,只得由她:“你不用着急,也不是什么大事。” 王氏见花椒要出门,大呼小叫道,“有什么事不能让别人去,非得自己亲力亲为的,万一路上……” “娘,没有万一……”花椒有些不耐烦。 阿朵忙扶着她上了马车。 裴泽也跟着钻了进去:“没事,我陪她一起。” “慢点赶车,别颠着。”王氏嘱咐赶车的夏禹。 袁老太太也上前嘱咐花椒:“可千万早点回来,你日子近了,随时都能发作。” “知道了奶。”花椒哭笑不得。 裴泽看了看花椒,没吱声。 到了温泉庄子,浴池那边还有人洗漱,裴泽不好进去,也不让花椒进去:“里面有水,小心滑倒,等客人们出来,我陪你进去。” 花椒顺从地在门房坐下来等着,让阿朵喊了周氏过来问话,周氏正忙着做糯米卷,擦擦手跑过来,尴尬道,“本来应该是我去府上找您商量的,可刚刚又有人身上起疹子,我陪她去了一趟药铺,没顾上,还得劳烦东家亲自跑一趟。” “无妨,出了这样的事,我本来应该过来看看的。”花椒摆摆手,问道,“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可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抹点药膏就好了。”周氏叹道,“可是里里外外都检查了,就是找不到是哪里出了错。” “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花椒扭头看裴泽,“三哥,你知道什么叫过敏吗?就是有人吃了鱼脸上就会长疙瘩,有人吃鸡蛋,就会不舒服。” “鱼癣或者是鸡蛋癣。”裴泽秒懂,沉吟道,“既然不是里面的原因,那会不会是人为带进去的?” “周婶,待会儿我们要进去看看,你不要让人进去了。”花椒会意,见还有人往里进,便让阿朵去拦了,周氏道是,待过了半个时辰,里面的人全都走了,两人才进了浴池,除了地上有些湿,其他一切如旧,水流潺潺,雾气萦绕,看得花椒都想下去泡浴了。 阿朵紧紧地搀着花椒的胳膊,唯恐她摔倒。 裴泽则不声不响地走在两人身后,三人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异样,路过衣柜的时候,裴泽停下脚步,弯腰打开柜门,挨个检查,花椒则让阿朵去试试池子的岩壁有没有异常,怎么说开业也两个多月了,若是长了苔癣什么的也未可知。 阿朵趴在岩壁边上,仔细检查了一番,摇头道:“夫人,很干净的。” 温泉池子的水都是流动的,跟小河差不多。 每天又有人清扫,岩壁上长苔癣的可能比较小。 裴泽从后面追上来,把手里的手帕摊开让花椒看,沉声道:“找到了,有人带了痒粉进来。” 帕子里有些许细小的粉末,不轻易看,几乎看不到。 “这就是痒粉?”阿朵惊呼。 痒粉她知道,碰在身上很痒很痒。 她听说黑市那边有卖的,并没有见过。 花椒瞬间明白了:“有人故意捣乱。” 还真是防不胜防。 她第一反应是吴媚捣鬼,但没有证据,她不好跟裴泽说。 “这事交给我,我来处理。”裴泽沉声道,“放心,我会查清楚的。” 花椒点点头:“我信三哥。” 第二天,裴泽不声不响地去了庄子。 找徐贵下棋。 临近八月十五,前来上香的人还是很多的。 前晌人不多,女浴池那边倒也安静。 后晌的时候,里面才传来动静,有女客洗浴完身上起了疹子,当即撸起袖子,给众人看她胳膊上的红疹子:“我早就听说你们这里不干净,只当是谣言不可信,却不想还真是不干净,瞧瞧,谁敢来洗?” “哎呀,太可怕了。” “快看看咱们胳膊上有没有。” 女香客们围成一堆,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还觉得这里离六台寺近,刚好过来洗浴,却不想是家黑店,以后我们可不敢再来了,谁知道明天我身上会不会长红疹。” 周氏早有准备。 二话不说上前搜那女客的身。 “哎呀,你干嘛?”那女客红了脸推她,“你不要倚老欺人哈,别碰我。” 周氏身手快,很快在袖子里搜到了一个小药包,当众打开给众人看:“大家看看,我们温泉庄子可没有这玩意,这玩意谁抹了谁痒痒,不信你们看着。” 周氏亲自试验,挽起袖子把胳膊湿了,然后沾了一点痒痒粉上去,瞬间,胳膊上就起了一团红疹,跟那女客胳膊上的一模一样,众人惊呼,纷纷鄙夷地看着女客:“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怎么这样缺德?” 那女客被当众拆穿,羞愤难当,捂脸往外跑。 她刚跑到门口就被两位侍卫拦住,裴泽头也不抬地继续走棋,不动声色道:“送到知府衙门,就说我随后就到。” 第261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裴泽把人送去了知府衙门。 并没有过去跟她对质公堂。 而是让唐掌柜去黑市那边买了一包痒粉给赵宴送了过去。 赵宴开始一头雾水,后来得知事情的缘由,火冒三丈,气冲冲地去后院找吴媚算账,进门就摔了茶碗:“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做了什么?”吴媚不解。 “还装!”赵宴气得把痒粉扔在桌上,吴媚吓得连连后退:“你,你哪来的这些?” “哼,我都没说,你就知道这是什么,看来还真是你。”赵宴冷笑,“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竟然敢去镇南侯名下的温泉庄子捣乱。 他怎么从来没看出,这个女人是个傻大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吴媚死不承认。 “夫人,你要脸,树要皮,你醒醒吧!”赵宴黑着脸道,“你派出去的那几个丫头都已经招了,她们都是奉你的命令去庄子找茬的,你不用狡辩,我知道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吴媚一下子火了,眼里瞬间有了泪,“你是我夫君,你明明知道我跟花椒有过节,你不帮我出气也就罢了,反而过来责怪我,当初她在梧桐镇的时候,花钱雇乞丐去恶心我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过分了?” “过去的事情,你何必再翻腾出来?”赵宴愤然道,“你知道不知道镇南侯府现在不能得罪,裴泽好歹是皇上亲赐的爵位,而且不世袭不议政,是裴泽提出来的,不是皇上不给他,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他这是以退为进,懂不懂?” “我不懂,我就知道我恨花椒,我容不得她在我面前嚣张!”吴媚泣道,“她算什么?明明不过是个乡野女子,就因为男人有了点功劳,就爬到我头上去作福作威,我不服。” “可人家在豫城又没有欺负你,你何苦跟她过不去!”赵宴简直不明白他这个新夫人的想法,气不打一处来,“好,你要整她,我可以不管,但你不要做得如此明显,让人家找上门来才是,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人家不但找上门来,还送了痒粉过来,这是把咱俩的脸都打了啊!” 吴媚气得直哭:“反正事情我已经做下来,你看着办,你把我送回老家去吧,反正你也不喜欢我……” “你看你,又说这话,我若不喜欢你,我何苦要娶你。”见她哭得梨花带雨,赵宴到底心软了些,掏出帕子哄她,细语慢声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如今这豫城,若说品阶,镇南侯还要压我一头,你去欺负他的夫人,他肯定是不高兴,就算为了我,你也得跟他们和解才是。” “我没有那么大的肚量。”吴媚推开他。 “就算不和解,那也要做到视若无睹就是。”赵宴知道她的性子,索性挺直腰板,板着脸道,“夫人,该说的我都说了,若是再有下次,我必定不会留你了。” 吴媚放声哭:“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站在我这边。” 夜里,裴泽也在劝花椒:“这事到此为止,不要放在心上了,我估计以后她不会再做此等蠢事了。” 赵宴是聪明人。 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我跟吴媚还真是不对付。”花椒感慨道,“之前在梧桐镇的时候她就处处跟我过不去,我不过是小惩大诫,回击了一次,她就耿耿于怀,总想着报复回来,而我千防万防也没想到她会这样报复我,你放心,这次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裴泽微微颔首,什么也没说。 花椒看了看他,又问道:“苏大人有消息了吗?” “京城那边已经有人过去接了,他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而已。”裴泽淡淡道,“他终究是朝廷命官,那些人得掂量着点。”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花椒有些无语。 难道有了消息,他不应该跟她说一声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裴泽反问,“你很关心他吗?” “这不是关心不关心的事,而是我也在关注此事。”花椒蹙眉道,“难道你不应该跟我说一声吗?” 裴泽不语。 花椒拿他没办法,只得转了话题:“是黑虎山的人吗?” “不是,是西北军,他们无非是给朝廷一个下马威罢了。”裴泽没瞒她,头枕着胳膊,望着床顶幽幽道,“虽然是下下策,但估计这也是他们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了。” 西北军群龙无首,各种声音都有。 他们是想让朝廷知道,西北那边依然是劫匪丛生,连朝廷命官也敢打劫,西北不能没有西北军。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些事自古都有。”花椒叹道,“偏偏当局者迷,能看清的也没几个人,其实……” 说着,花椒扭头看了看裴泽,继续道,“其实你早就看透了这一点,也已经卸甲归田回了家乡,只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海战,或者是预谋已久的海战,又把你牵扯了进去而已,不过我依然还是要谢天谢地,你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即便你失了记忆,你总算还是回到了我们身边。” 只要他活着就好。 活着就有希望。 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其实这个女人还是有些见识的,并非他印象中的乡野女子,别人不说,他奶他娘他姑,包括他两个嫂子和他妹妹,就说不出她刚才说得那番话,甚至,她不输给他。 一家人在镇南侯府住得舒服。 谁也没提要走,还是裴春花住不下了,商量着要走,她惦记着她媳妇,快生了,当婆婆的得赶紧回去,王氏求之不得,很快把山鹅蛋给她提到院子里去:“别忘了带这个,给他表姑也送去一篮子,是花椒的心意。” 裴春花应着:“知道了。” 裴春山心思重,早就想走了,当天就带着一家子浩浩荡荡回了梧桐镇。 裴泽一向出手大方,让邱虎买了好多乱七八糟的吃的用的足足装了一马车,让邱虎亲自送他们回去。 花椒这才跟王氏说起打算接顾氏来府上住几天的事。 阿朵说,顾氏跟许妈妈带着两个小丫头住的那个小院子靠着大街,很是嘈杂,而且顾氏半个月去针灸一次,平日里只吃药,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屋里,看上去很憔悴。 花椒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氏自然知道花椒的心思,并不反对:“怎么说她也是你娘,之前有千般错,想必也是她的无奈,如今你愿意接她过来,就接她过来住几天,我是无所谓,横竖就是府上添几双筷子的事。” 待邱虎回来,裴泽便让他带着大小蔡氏去青县把顾氏主仆四人接了过来。 第262章 有福气的女人 顾氏知道花椒即将临盆,并不想来。 担心过了病气给她。 “您言重了,夫人让我们来接您,就是不怕这些的。”小蔡氏面无表情道,“再说,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做不了主,住跟不住的您跟侯爷夫人去说吧!” “既然夫人都派人来了,那咱们就先过去看看再说吧!”许妈妈也跟着劝,“不好让他们空着车回去。” 顾氏这才答应过去上车。 她没打算长住,只带了许妈妈,留下那两个小丫头看院子。 过了垂花门,见花椒挺着大肚子迎出来,顾氏瞬间掉了泪,当年她走的时候,追着马车跑的小丫头如今也要当娘了……花椒很是自然地喊了声娘,神色从容地引着主仆俩去了客房:“您安心住着,等病好了再回去也不迟。” 她不想哭哭啼啼地跟顾氏认亲。 心到了就好。 顾氏更是泣不成声,悔不当初。 若是当时能带她一起走,母女俩也能有个依靠…… 王氏很是应景地赶过来,拉着顾氏的手:“亲家母来了真好,这么多年了,咱俩也没能坐下好好说说话,你们就安心住在这里,彼此也好做个伴。” “打扰你们了。”顾氏歉然道,“我病着,还吃药,也不能照顾椒椒,全靠亲家母操劳,我还真是过意不去。” 如果她好好地,她愿意过来伺候花椒。 “嗨,你可别这样想,她是我们裴家的媳妇,怀的也是我们裴家的孩子,我当婆婆的,照顾她也是应该的。”王氏在场面上的话从来都是张嘴就来,笑眯眯道,“如今你女婿家大业大,你当丈母娘的也该跟着沾点光,享个福,你这女儿没嫁错人!” 顾氏性情内向,话头没有王氏快,笑道:“我女儿是个有福气的,嫁了个侯爷呢!” 东厢房是袁老太太和裴春花住过的。 很宽敞,刚刚收拾过。 窗明几净。 因为顾氏来,花椒又稍稍布置了一下,让阿朵从园子里搬了几盆绿植过来放在窗台上,寄人篱下的滋味她懂,她不想让顾氏有这种感觉,但如果顾氏依然不踏实,那就不是她所能左右的了。 她做得问心无愧就好。 阿朵上了茶。 王氏起身道:“你们娘俩聊,我去厨房看看,中午多添几个菜招待亲家母。” “您慢走。”许妈妈笑着送她到门口。 “我病着,这边你不要经常过来,有什么事我就让许妈妈过去找你。”顾氏远远坐着,继续跟花椒聊天,“你婆婆对你好,我也就放心了,可千万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生孩子是天大的事。” “我会的。”花椒点头道是,又问道,“您的腿好些了吗?吃什么药?” 她对顾氏虽然没有多少情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听说她病了,心里就有些放不下。 许是自己有孕,体会到了怀孕的不易,才想起顾氏昔日的不易,对她来说,顾氏有错,但当年怀胎的辛苦也不能一笔抹杀。 “好多了。”顾氏望着花椒,满眼笑容,“原本可以拿了药回家去吃的,但大夫说,药引子有些特殊,最多能保存七日,我便索性住了下来,想着吃完药再回去。” “等好了回桐城吗?”花椒又问。 亲情也分深浅。 她做她想做的。 顾氏点点头,欲言又止,许妈妈送了王氏,给娘俩续了茶,接话道,“大人纳了房小妾,还等着夫人过去喝妾室茶,已经派人来问了两次了呢!” 主母不喝妾茶,就等于没过明路。 是不作数的。 “许妈妈,你越发话多了,说这些做什么?”顾氏嗔怪道,“就是他不纳妾,我也得去桐城的。” 花椒只是笑。 顾氏跟吴大人少年相识。 成年后阴阳差错地没走在一起,各自成婚生子,又先后丧偶,吴大人不忘顾氏,抛下身段求娶她,可谓有情人终成眷属,若到此为止,也算是段佳话。 却不想,这边顾氏病着,缠绵病榻,那边吴大人却是美人在怀,夜夜新郎……他们最终还是败给了岁月和人心。 待回房后,花椒还在想着顾氏的事,联想到自己身上,她又有些沮丧,若是裴泽也要纳妾,那她肯定是不能答应的,如果她不答应,裴泽执意要纳进门,夫妻离心也是迟早的事吧! 毕竟,如今的裴泽不再是昔日那个桐花村的渔夫了。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侯爷! 只是,这些日子他跟她夜夜同眠,都是心如止水的样子,好像也没那方面的需求……或者他跟她不熟,又或者因为她有孕,他不好提?! 想着想着,她情不自禁地红了脸。 她不知道别人家的夫妻在妻子孕期是怎么过的,也不知道像他们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算了,这个问题不是她现在能考虑的,像他们这种情况,即便她没有身孕,怕是也不会同房,亦或者根本不会在一个屋睡。 她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 记得之前他说过,在西北的时候,若无战事,他们会住进当地官府给安排的宅子里,夜夜宴请,晚上还会送女人过来伺候,他一次都没留,说是面对陌生女人,他下不了手。 当时她还半信半疑。 现在想想,应该是真的。 如果他做过,他应该不会告诉她。 正想着,小蔡氏掀帘走进来:“夫人,刚刚邱管家过来说,侯爷晌午和晚上都不回来吃饭了,让您不要等他。” “他去了哪里?”花椒收回思绪。 “听说是都指挥司那边宴请侯爷,后晌还去军营看练兵。”小蔡氏道,“豫城军营在城外,来回得一个时辰,回来差不多天就黑了。” “知道了。”花椒知道他在忙什么。 李全德一死,局势突变。 昔日的五虎军编制成的西北军群龙无首,开始各立山头,成了朝廷的心头之患,然而西北军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否则他们也不敢绑架苏贤示威。 现在唯一能镇住西北军的只有裴泽。 但朝廷迟迟不发政令让裴泽前去西北平息人心,一是裴泽还在养伤,二是若裴泽去了西北,统领了西北军,就会变成新的隐患……这也是朝廷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他也不容易的啊! 布衣居。 小桥流水,长廊两边缠满了各色的蔷薇,湖水徐徐荡漾,偶尔有水鸟急急掠过,岸边八角凉亭下,丝竹声声,舞娘轻歌曼舞,都指挥使冯征单手打着拍子,扭头对裴泽笑道:“侯爷伤势痊愈,真是可喜可贺,今儿咱们来个一醉方休,如何?” 第263章 桃花运 “今儿还要去军营,不宜醉酒。”裴泽端着茶盅,不动声色道,“改日定会奉陪到底。” “瞧我这脑子,倒是忘了这茬了。”冯征是南直隶人,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对王佥事道,“这布衣居我虽然常来,但分不清到底哪些菜是北边菜,还是请莺娘过来介绍一下吧,往日我一来就吃我们家乡菜,刚好今儿也跟着换换口味,尝尝你们这儿的菜。” 王佥事是通州人。 通州是沿海三州之一。 跟桐城相邻,论起来,跟裴泽也是老乡。 “下官恭敬不如从命。”王佥事朝身边的侍卫递了个眼色,侍卫点点头,转身出了凉亭,赵宴笑道,“莺娘是南直隶人,最拿手的却是北边菜,咱们有福了。”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布衣居老板唐盛正是豫城人,老板娘会做北边菜也是正常不过了。”冯征看了看裴泽道,“可惜天妒红颜,唐盛英年早逝,莺娘守寡,倒是把布衣居做得有声有色,真是巾帼英雄哪!” 裴泽笑而不语。 他一点都不想听这样的八卦。 “知道今儿大人们来,早该来拜见,不想被琐事缠了手脚,还望大人们恕罪。”凉亭外一阵银铃般笑声,随即一阵香风袭来,身穿大红色衣裙的女人已经到了跟前,肤白貌美,未语先笑,纤腰盈盈一握,眉眼间尽是风流,目光飞快地扫了众人一眼,最后在裴泽身上落定,音色甜糯道:“这位可是镇南侯?”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 甚至还带着邻家姑娘的清纯,跟她的外表完全不搭边。 “莺娘果然好眼力。”赵宴笑道,“还不快见过镇南侯,他可是上次海战的大功臣。” “莺娘见过镇南侯。”莺娘美目流转,上前盈盈一礼,软声温语,“莺娘早就听闻镇南侯盖世英雄,早就有心结识,可惜我人微言轻,不敢前去拜访,今儿一见,莺娘三生有幸。” 来的时候她以为镇南侯应该跟王佥事年纪差不多。 一见才暗暗吃惊,想不到镇南侯竟然是个翩翩公子,端得风流倜傥。 裴泽被她身上的香味熏得直皱眉头,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并无跟她搭话,莺娘稍稍有些尴尬,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呢! 冯征哈哈笑:“莺娘,镇南侯是桐城人,你好好做几个当地菜,好好款待镇南侯。” “是!”莺娘福了福身,看了看裴泽,又道,“豫城虽然离梧桐镇远了些,但每天都有马车来送海货,镇南侯是贵客,又是初次来,大人放心,小女定会将布衣居最好的佳肴美味奉上,亲自下厨为各位大人效劳。” “好好好,那就快去忙吧!”冯征眉开眼笑。 莺娘盈盈退下。 裴泽目不斜视地喝茶。 赵宴笑道:“咱们跟着镇南侯沾光了,莺娘说话可从来没跟今儿这么温柔的。” 冯征和王佥事会意,哈哈笑,王佥事喝了口茶,笑着对裴泽道:“都说自古英雄爱美人,其实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那就是美人也爱英雄的。” 裴泽不说话,只是闷头喝茶。 莺娘手艺不错。 很快做了一桌菜上来。 除了南直隶菜,还特意给裴泽做了一堆桐城菜,石锅鱼,海菜凉片,红烧黄鱼,鱿鱼卷,清蒸塔鱼,还有一大盘各色贝类,用番椒炝了锅,香辣鲜香,一端上桌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就连爱吃甜口的冯征和王佥事也说好吃,赵宴更是赞不绝口,连夸莺娘手艺好,心思巧:“来了几次,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呢!” “各位大人,小店可是把今儿新到的鱼虾都端上来了,下锅前都是活的呢!”莺娘见裴泽看都不看她,并不气恼,笑道,“大人,侯爷,你们慢用,小女就不打扰了。” 待吃完饭,一行人去了城外军营。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因路上聊到了豫城以及沿海三州的军防布局还没聊完,四人又去了布衣居继续聊,倒不是三人有意撮合裴泽跟莺娘,而是此事重大,绝对不能被人听去,布衣居私密性做得很好,几乎不会碰到别的食客,是豫城达官贵人们最喜欢来消遣的地方之一。 当然裴泽也没有多想,他不是好色之人,更没有瞧上那个莺娘。 对他来说,布衣居跟别的地方并无区别。 更何况,像莺娘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多了。 夜里,裴泽回房的时候,花椒还没有睡,进门就闻到他身上有股脂粉味,便问道:“今儿你去哪里了?” 他不是去军营了吗? 怎么身上的香味这么重…… “去城外军营看了看。”裴泽脱了外套,去了浴室,花椒便唤阿朵进来,把他脱下的外套拿出去,阿朵也闻见了袍子上的味道,看了看花椒,什么也没说,放进木盆里就端了出去。 待裴泽洗漱完出来,花椒又问:“你去万花楼了?” “什么万花楼?”裴泽微愣,继续上前扶她上床,“别瞎想,我们在布衣居吃了饭,又去了军营,没去别的地方。” “布衣居在什么地方?”花椒从未听说有这么个酒楼。 “是城外的一个花园子,位置有些隐蔽,地方很宽敞,是当地达官贵人们谈事情的地方。”京城也有这样的去处,比布衣居还要精致,只是地方小点而已,对他来说,虽然是第一次去布衣居,但也没什么惊艳的。 唯一值得称赞的是,那道海菜凉片做得很地道,也很合他胃口。 “你见了什么女人?”见他蹙眉,花椒如实道,“你身上的脂粉味味很重。” 裴泽微愣:“老板娘是个女人,亲自上了菜,跟赵宴他们很熟,就说了几句话,想必就沾了些脂粉味。” “赵大人也去了?”花椒心生警惕。 虽然她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事。 但有吴媚在,裴泽跟赵宴注定不能和睦相处,她担心赵宴给裴泽使绊子。 “别瞎想了,睡吧!”裴泽骑了好几个时辰的马,累了,扭头看了看她,“不用操心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花椒没再问。 吴媚饶有兴趣地听赵宴说着裴泽跟莺娘的八卦,两眼放光:“你确定莺娘真的瞧上了裴泽?” “别的事情我不敢说,这种事我还是能看准的。”赵宴正色道,“我从来没见莺娘对别的男人如此殷勤过。” “看来,镇南侯的桃花运来了。”吴媚幸灾乐祸道,“刚好他也素了好久了,**的,有好戏看了,莺娘姐姐可是人间尤物。” 第264章 精明能干的女人 赵宴见吴媚笑得花枝乱颤,立刻想到了某种可能。 警告道:“你莫要掺和此事,见了徐莺娘,也不准谈论镇南侯半个字,否则,要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我绝不轻饶。” 他带吴媚去过布衣居。 徐莺娘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很快跟吴媚熟悉了,从那以后她便经常邀请吴媚黄氏孙氏她们去布衣居品尝过她新做的糕点什么的,豫城有头有脸的女眷几乎都接到过她的邀请。 那个女人很不一般。 “哎呀,你也太高看我了,莺娘姐姐是什么人,岂是我能摆布的?”吴媚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宴,撅嘴道,“放心,我只看热闹,才不掺和他们之间的事呢!再说了,这种事情外人怎么掺和,我还能把镇南侯送到徐莺娘的床上不成?” “你知道就好。”赵宴觉得也是。 裴泽和徐莺娘不是轻易任人摆布的。 夫妻俩又说了会儿闲话,打情骂俏了一番,赵宴才起身去了前院书房。 奶娘于氏这才掀帘走进来,在吴媚耳边低语几句:“听说是镇南侯的马车亲自过去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夫人没退房,还留了青杏黄桃两人看宅子。” “由她去。”吴媚冷哼道,“是她自己不住的,又不是我撵她走的,花椒愿意装孝顺就让她装呗。” 她比谁都清楚顾氏那个女人。 就知道在她爹面前装柔弱,因为上次海战,让她回老家住了几个月,她就嚷嚷着为了救祖母落了病根,非要回来看病,实际上她不过是想阻止她爹纳妾而已。 她爹堂堂知县大人,纳个妾怎么了? “可如果大人问起来……”于氏探究地看着吴媚,“夫人终究是主母。” 即便看在吴谓的面子上,大人也得善待夫人。 “你怎么这么啰嗦?”吴媚不耐烦道,“就是我爹问起来,她也是自己愿意去的镇南侯府,人家去找她亲闺女,我当继女的还能阻止不成?告诉胡大夫,以后她吃的药就去镇南侯府结账,让他多开点人参鹿茸进去,反正镇南侯有的是银子。” 于氏讪讪道是。 顿了顿,又道:“夫人,刚刚牙婆把人送来了,您看?” “你去挑两个模样俊俏,老实本分地送到桐城就是。”吴媚走到窗前,打开一角,看了一眼几个立在院子里的小姑娘,又迅速把窗关上,低声道,“挑完就赶紧送出去,不要让大人知道,若是大人问起来,就说我想找几个粗使丫头,却没个看上的就成。” 她爹刚刚纳了个美妾。 当女儿的,再送两个通房过去伺候着,气死那个女人! “是!”于氏退了出去。 “等等……”吴媚又喊住于氏,“想办法把此事传到夫人耳朵里,让她知道知道,她已经人老珠黄,男人已经看不上她了。” 中秋月圆。 一家人团团而坐。 人不多,也没有分桌。 王氏张罗了一大桌子菜,顾氏精神很不错,许妈妈扶着她坐下,赞道:“亲家母真是好手艺,这饭菜就是不吃,看着也香。” “嗨,我也就是打个下手,哪里会做这些菜,都是厨子们做的。”王氏一坐下就不停地给花椒夹菜,“你多吃点,快的话,这个月底就生了。” 花椒皱眉:“娘,我自己来就好了。” 王氏非得逼着她吃肉,可她晚上不想吃肉。 顾氏不好说什么,只是笑。 裴泽转头看了看婆媳俩,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碗推到花椒面前:“不想吃的就放我碗里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不约而同地想,他是不是想起来了? 花椒抬眼瞄了瞄他,确认她没有听错,便拿起筷子就把碗里的肉都挑到他碗里,裴泽一声不吭地吃完,又很是热情地王氏和顾氏一一布了菜,温声问顾氏:“岳母可曾住得习惯,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开口便是。” “多谢侯爷,我在这里住得习惯。”顾氏有些受宠若惊,客套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岳母不要见外,安心住着,回头我多找几个大夫过来给岳母看看。”裴泽许是心情不错,和颜悦色道,“相信岳母会很快好起来的。” “多谢侯爷关照。”顾氏眸底湿润。 裴泽又对王氏道:“因为我们,您跟爹他们不能团圆,娘辛苦了。” “只要你们好好地,娘就安心了,说不上辛苦不辛苦。”王氏抹着眼泪道,“老三啊,只要你能记得爹娘和家里人就好,娘不图你高官厚禄,娘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娘放心,我记住了。”裴泽微微颔首。 花椒静静地看着裴泽,心里暗忖,这男人今儿如此反常,难道是有什么隐情不成? 她打听过布衣居的老板娘了,听说那个徐莺娘是人间尤物,在权贵堆里摸滚打爬了十几年,凡是见过她的男人,无一不为之倾倒,她除了厨艺了得,而且还最喜调制各种香料。 裴泽该不是也被她迷上了吧? 正胡思乱想着,裴泽用汤勺给她舀了一块海菜凉片:“我让人去布衣居买的,我觉得还不错,你尝尝。” 花椒顺从地吃了下去。 晶莹剔透的凉粉片上夹杂了些许的肉皮丝,就像一副副写意画,跟炒熟的花生碎,蒜末,碧绿的小芫荽一起拌了,润滑可口,清爽鲜糯,既有海菜的清香,也有肉皮的香糯,吃起来还有些微弹,花椒很是喜欢这个味道:“这个凉片真的很爽口,我喜欢吃。” 不油不腻,吃在嘴里凉凉的。 很适合她现在的口味。 “那就多吃点。”裴泽给花椒舀了两块,又要舀给顾氏,顾氏忙道:“我吃药,不能沾海味。” 裴泽这才作罢。 起身把一些清淡一点的饭菜换到她面前。 王氏也尝了一块凉粉片,笑了:“我以为是啥稀奇吃食,不就是海菜冻嘛,花椒之前也做过的,只是她做的精致些,看不到海菜了而已。” 花椒这才恍悟,笑道:“想起来了,我在梧桐镇的时候也做过,三哥特别喜欢吃,不同的是,咱们做的海菜冻是褐色的,布衣居做的这个透明的,因为放了肉皮,所以吃起来有些微弹,他们这是把海菜跟肉皮合在一起做了,做法的确是精巧。” 不得不说,那个徐莺娘的确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子。 可见她的布衣居也不是全靠人脉支撑起来的,人家厨艺也是不得了。 “这还不好说,等回了梧桐镇,我给你做。”王氏大包大揽地应下,又疑惑地看着裴泽,“老三,那个什么居是怎么搞到的海菜,明天你让人去买点,咱们自己回来做就是。” 第265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不用,吃一次就行了,也不是非得每天都吃。”花椒觉得王氏小题大做了,她也不是非得吃那个海菜凉片,再说了,她不愿意让裴泽再去那个布衣居,从这道菜上来,那个女人绝对比她强,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沮丧,一是觉得她跟裴泽的关系原本就不怎么牢固,二是觉得她其实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不用自己做。”裴泽倒是不知花椒的心思,沉吟道,“花椒什么时候想吃,我就什么时候过去买就是。” 王氏这才没吱声。 裴泽吃了一会儿,就去了前院找邱虎他们继续喝酒。 花椒晚上一向吃得少,裴泽一走,她也放了筷子,陪顾氏和王氏聊了会儿天,便带着阿朵回了屋,中秋夜凉,花椒早早上床歇了。 王氏见顾氏心情还好,便拉着她回屋说话:“你倒是没心事了,就剩下一个小儿子读书,谈婚论嫁还得好几年,不像我,有个女儿还要操心。” 她现在一想起裴莺就愁。 上次裴莺来的时候,她听裴莺动不动就提那个许由。 虽然裴莺没说喜欢许由之类的,但两人经常在一起做这做那的,难免让人说闲话,若是之前,她是愿意裴莺嫁给许由的,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裴泽是镇南侯,裴莺就是镇南侯的妹妹,怎么着也得找个家世好点的。 相比之下,许由的家世就不够看的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缘分到了就成了。”顾氏安慰道,“我听说令爱样貌好,性情也好,肯定会找个好婆家的。” “那敢情好。”王氏眉开眼笑道,“借亲家母吉言,但愿我家女儿找个好婆家。” 说着,又拍拍顾氏的手,“你才是好福气呢,两个女儿都嫁得好,也不用你张罗。” “亲家母说起这个,我倒是惭愧得很。”顾氏垂眸道,“我倒是愿意给女儿张罗亲事,陪她做嫁衣,可是我一样都没做到,如今椒椒要生孩子,我却病着,虽然近在咫尺,却还是帮不上忙,我原本没脸住在这里,也没脸面对我这个女儿。” 许妈妈闻言,叹了一声,帮腔道:“夫人不要这么说,前些年您跟着大人在任上来回奔波,又要带小公子,实在是分身乏术,再说,您也不是没管过小姐,只不过是看人不清,把捎给小姐的银子都被人贪了去罢了,您心里一直牵挂小姐的。” “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顾氏苦笑道,“不管怎么说,椒椒在最难的时候,我这个娘也没在她身边,我亏欠她的,这辈子也弥补不了。” “竟有这等事?”王氏一下子认真起来,问道,“你什么时候让人捎过银子给花椒的?” 不等顾氏回答,许妈妈道:“自从夫人离家,每年都托人捎的,来桐城后才知道花家并没有收到夫人的银子,夫人才知道所托非人,后来小姐怨恨夫人,不肯跟夫人来往,夫人也不好再提这些没做成的事,但我这个当下人的,却不得不一吐为快。” “可抓到那个捎银子的人了吗?”王氏听得很气愤。 要是当年顾氏的银子到了他们手里,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啊! “夫人的银子都是让马帮给捎的,有时候马帮不回梧桐镇,便会再托人往回捎,想必你托我,我托你,托着托着,银子就没了。”许妈妈见王氏对此事感兴趣,索性跟王氏交了底,“有次还通过你们梧桐镇的马帮往回捎了一次,帮主叫郝老大,回梧桐镇后,我曾经见过他一次,问过他,他说他捎的那次的确给了花家,并没有中饱私囊,可花家硬说没见,再追究也是一桩糊涂案,我们也只能认倒霉。” “许妈妈,不要说了。”顾氏低头拭泪,“过去的事不要提了,就算花椒收到我的银子,我对她也是有愧的,若是我在,我是万万不会让花家把她卖掉的……” 把一个八岁的孩子卖给人家当媳妇冲喜,想想心都碎了。 “哎呀,亲家母,大过节的,不要哭了。”王氏讪讪道,“花椒到了我们家,我们也没怎么她啊!你也看到了,我家老三对她挺好的,花椒也算苦尽甘来,你就不要总是想着之前的事了。” 别说顾氏了,提之前的事,她当婆婆的也心虚啊! 开始那两年,她的确苛待了她。 但自从裴泽回来后这两年,她是真的拿花椒当女儿疼的。 “瞧我,真是上了年纪了。”顾氏擦擦眼泪,“不哭了,等我养好了身子,还要抱外孙呢!” “这才对嘛!”王氏起身理了理衣衫,“你歇着,我先回去了,等明儿我再找你做针线,天气越来越冷,我得多准备几床小被子,万一尿湿了没得换,倒是我当奶奶的不是了。” “好,咱们一起准备。”顾氏破涕为笑。 中秋过后,天气愈发凉了。 裴泽先后给顾氏请来两个大夫把脉看诊,两个大夫都说,这病得慢慢调养,急不得,要想完全康复得过个夏才行,天冷的时候好生养着,只要不受凉,还是跟常人无异的。 花椒这才放了心。 让大夫换了更好的药给顾氏,只要顾氏的病能好,多花点银子也是无所谓的事。 顾氏来的时候,没带几件衣裳,虽然花椒给她准备得齐全,但顾氏还是舍不下她带过来的那些衣物,许妈妈抽空回了一趟青县拿衣裳,顾氏虽然在镇南侯府住得舒心,但主子没发话,她也不好提出把宅子退掉。 青杏黄桃见了许妈妈,红着眼圈把她们听来的消息说给她听,桐城那边大人不但纳了美妾,而且还收了两个通房,左拥右抱的,倒是快活,青杏愤愤道:“更气人的是,这两个通房还是媚小姐送的,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哪有女儿送通房给父亲的,真是欺人太甚。” “可不是嘛,咱们夫人心底善良,等回桐城以后,还指不定被那些小贱人怎么作践呢!”黄桃更是生气,扯住许妈妈的袖子道,“许妈妈,夫人病着,不能让她知道此事,但咱们不能无动于衷,得想个办法才是。” “咱们人微言轻的,能有什么办法?”许妈妈叹道,“等夫人好了,要回去的时候再说吧!” 她们当下人的。 既不能把大人的美妾赶走,更不能跟他的通房们作对。 “或者,咱们可以找侯爷夫人帮忙想想办法。”青杏提议道,“她一向聪慧,又跟咱们夫人冰释前嫌,肯定会答应帮忙的。” “等有机会,我再告诉她吧!”许妈妈也觉得此事应该让花椒知道。 第266章 无功不受禄 布衣居两个小厮送了鲜鱼过来。 被夏禹拦在门口,其中一个小厮眉开眼笑道:“官爷,我们东家知道侯爷素爱吃海味,刚好布衣居那边隔天都有海味送过来,东家特意让小的们给侯爷送来一些,还望官爷通融。” 夏禹一溜烟进府禀报。 裴泽和邱虎不在,夏禹去内院问花椒,花椒正带着阿朵在院子里采花瓣晒制香囊,得知是布衣居送来海味让他们尝鲜的,当即回绝道:“你告诉他们,无功不受禄,还是抬回去吧!” 裴泽不过是去吃了顿饭,订了个海菜凉片而已。 怎么他们还往家里送鲜鱼呢? “夫人……”夏禹望了望竹篮里的花瓣,又上前几步,低声道,“听说布衣居有些来头,而且侯爷也去布衣居吃过酒,若是咱们这么拒了,会不会有些唐突?” “哦,你且说说,这个布衣居是什么来头?”花椒站在一丛茉莉花边上,挑了些初绽的花蕾摘下来,她原本以为茉莉花只有南直隶那边才有,却不想镇南侯府竟然有好几棵,她很喜欢这个味道,夏禹清清嗓子道,“听说布衣居东家徐莺娘的姐姐是南直隶最大的盐商陈霸天的夫人,陈霸天跟朝中大臣们来往密切,在南直隶可谓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哪又怎样?”花椒把花蕾放进篮子里,面无表情道,“就算他富甲天下,跟咱们镇南侯府也没有任何关系,若是因此生了嫌隙,也是她的不是,我让你回,你回了便是,侯爷若是怪罪,我自有话说。” 盐商怎么了? 她男人还是西北大将军呢! “是!”夏禹闻了一鼻子茉莉香,领命退下。 两个小厮只得悻悻地抬了回去。 “是镇南侯亲口说不要吗?”徐莺娘挑眉问道。 “侯爷不在府上,是侯爷夫人的意思。”小厮答道。 “下去吧,明天接着送。”徐莺娘端详着自己新涂的凤仙花指甲,“我一片好心,不信镇南侯不领情。” 小厮道是。 顾氏虽然病情好转,但还是不宜久站,加上她吃药忌口,花椒便让厨房那边单独做了给送过去,平日里吃饭就她跟王氏裴泽三人,最近裴泽基本都是中午不在家,晚上回来吃饭,花椒便把此事告诉了他,裴泽点头道:“不用理他们,拒了就是,我跟布衣居并无瓜葛。” 花椒认真打量着裴泽:“没有瓜葛,人家送鲜鱼给你?” 尤其是东家还是个女的。 一个心思奇巧的女人。 王氏知道今天的事,也问过阿朵那个布衣居的事,她看看花椒,又看了看裴泽,忙道:“哎呀,你不要瞎寻思了,老三跟那个女的什么事都没有,他都快当爹了,他还能出去沾花惹草?生意场上的,最会来事,人家八成觉得老三是镇南侯,肯定有权有势,想巴结咱们呢,要我说,以后人家再来,就请人家进来坐坐就是。” 花椒莫名其妙道:“娘,我也没说三哥跟那个女的怎样怎样啊,再说咱无缘无故收人家东西干嘛?” “我问夏禹了,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几条鲜鱼罢了。”王氏觉得这是点小事,之前在村里的时候,邻里之间还经常送这送那的呢,想到这里,她对花椒有些不满,“你不问清楚就拒了人家,以后老三怎么跟人家见面?” “娘,您不要说了,就是我在家,我绝不会收她的鱼。”裴泽有些不耐烦,“我会吩咐给夏禹,以后谁的东西也不要,咱们不欠任何人的人情。” 王氏摇头。 觉得两口子都不会来事,嘟囔道:“这么大的府邸还能关着门过日子不成?不跟人来往了?” “娘,我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等花椒生了孩子,咱们就回梧桐镇吧!”裴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这些日子他其实回过梧桐镇,也去过桐花村,村里人都认识他,热情地喊他老三,还拉着他嘘寒问暖,还问花椒生了没有,码头那边的衙役见了他更是惊喜,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打理码头这边的事,还说吴知县这个外行管不好码头,大伙都盼着他回来呢! “什么?回梧桐镇?”王氏大惊,“为什么要回去?” 镇南侯不好吗? 多威风啊! “在哪儿都不如回自己家舒服。”裴泽转身看着花椒,正色道,“稳婆我已经找好了,明后天差不多就来了,等孩子满月咱们就回去吧!” “好,那就这么定了。”花椒欣然应道。 她也觉得回梧桐镇比较好。 若不是为了他,她也不会来豫城。 “那这么大的宅子,就空着?”王氏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没听说放着侯爷不当,愿意回去当渔民的,就是她来了这么几天,她也觉得豫城好比梧桐镇好啊! “那就这么定了。”裴泽起身就走。 王氏:“……” 他什么态度? 花椒也不声不响地回屋。 刚出门就见许妈妈迎上来,手里还端了一碟糕点,笑容满面道:“夫人,奴婢去青县的时候带回来一些藕,今儿后晌做了些藕粉糕,奴婢想着夫人肯定爱吃,特送来给夫人尝尝。” “谢谢许妈妈。”花椒让阿朵接了,许妈妈也跟了进来,裴泽吃完饭照例去了书房,花椒便引着她在外套间坐下来,顺手拿了一块藕粉糕吃,藕粉糕里还夹杂着核桃仁,软糯脆甜,味道很是不错,花椒称赞道:“妈妈果然好手艺。” 温泉庄子里也有藕粉糕。 就是她没想起往里面放点坚果,回头告诉一下周氏,让她放点核桃,再放点别的果干什么的,味道肯定好吃。 花椒连吃了三块,还是阿朵把盘子拿走:“夫人不能再吃了,再吃晚上又该不舒服了。” “夫人尝尝就好,想吃我明儿再给您做。”许妈妈笑道,“青县的藕历朝历代都是贡品,哪天空了,我去多买点回来做藕粉。” “好,等空了,咱们就去。”花椒也听说过青县的藕比较有名,见许妈妈没有告辞的意思,便吩咐阿朵泡茶,笑着问道:“许妈妈可是有事找我?” 刚好裴泽掀帘走进来。 “没什么事,夫人快休息吧!”许妈妈放下茶碗,忙起身道,“奴婢告辞了。” 第267章 吃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吃了三块藕粉糕,花椒躺下后就觉得胃口不舒服,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觉得胃里跟有什么东西顶住一样,躺着不舒服,她索性坐起来,裴泽还没有睡,问道:“怎么?不舒服吗?” “胃口不舒服。”花椒如实道,“可能是晚上吃多了……” 裴泽也跟着坐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把手伸出来。” 他穿着雪白色的中衣,领口敞开,一开口,喉结滚动,加上他脸上表情很严肃,望着这样的他,花椒越瞧越陌生,随口问道:“你要打我手吗?” 之前裴泽在床上不是这样的。 不管人前多么冷漠,只要一回到屋里,他对她一直都是小意温柔,不曾冷脸相对。 裴泽见她问得天真,忍俊不禁道:“我哪里敢打你?我只是想给你把把脉而已。” 花椒恍悟,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伸到他面前,带着薄茧的大手搭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凝神半刻,裴泽起身下床:“你等着,我去给你开药,喝点药就没事了。” “不行啊,我不能吃药的。”花椒拦住他,指指肚子,“对孩子不好。” “你放心,不会伤了孩子的。”裴泽扶着她倚在被褥上,去了隔壁书房,写了一个方子,唤阿朵拿给邱虎,让他去抓药,阿朵一脸担心地看着花椒:“夫人没事吧?” “没事,快去吧!” 阿朵撒腿就跑。 “等等。”花椒喊住她,“若是有人问起,你不要说我胃口不舒服,你就说我有些着凉。” 许妈妈是好意。 是她自己贪吃了几块,没必要让许妈妈多心。 阿朵点点头,匆匆往外走。 趁抓药的工夫,裴泽又上前让花椒躺下,自己盘腿坐在床边,给她顺压穴道:“我给你按按,会舒服些。” 桌子上有吃剩的藕粉糕。 他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知道了。”花椒乖乖点头。 他按压了一番她胳膊上的穴位,又把手放在她腿上,他手法不是很熟稔,但她的确不那么难受了。 他掌心炙热贴在她的肌肤上,所到之处一片温热,她穿着齐膝的睡衣裙,只露出纤细的小腿。 显然他不好意思再往上按,隔着裙子顺压了几下,又开始给她按压胳膊,他按得认真,表情也很严肃。 花椒静静地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比之前清减了些,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跟之前那般硬朗坚毅,想到之前两人的恩爱缠绵,花椒情不自禁地红了眼圈,虽然此时此刻,他就在她身边,但只有她知道,她的夫君还没有回来,眼前的男人虽然待她还算不错,但他对她的好,根本就是尽一个老公的责任而已。 她不是怪他,她只是心头酸涩。 “怎么了?”见她眼里有泪,他手上的动作停了停,问道,“还不舒服吗?” “没有……我觉得好多了。”花椒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勉强笑道,“我只是,想起咱们之前的日子……” 之前他们无话不说。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会给她西北的事,大事小事都讲。 裴泽会意,沉思片刻,缓缓道:“我并非不愿意跟你亲近,而是你如今有孕,咱们不能同房,来日方长,这事得等你生完孩子,身子恢复了再说。” 花椒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他想哪里去了……说得好像她多么饥渴一样。 而且他偏偏摆出一张禁欲的脸来跟她说这事,还是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就好像她因为他不亲近她,恼他一样。 裴泽低头看她,顺手把她额前的乱发捋到耳后,温声道:“明天就是初一了,我约莫着你就是这两天了,这几天我都不出门,你不要紧张,做好准备就行。” 原本他想带她去瞧瞧大夫,她也是答应的。 可准备去的时候,她又变卦不想去了,他也是拿她没办法,好在他略通一二,也能帮她把把关,从脉象上看,她这胎应该很顺利的。 “这都能把脉出来?”花椒愈发好奇。 “不是把脉出来的,是算出来的。”裴泽轻咳道,“是你自己说,你是十一月底怀上的。” 花椒顿觉脸热。 他倒是记得清。 “那你知道这是男孩女孩吗?”花椒饶有兴趣地问道。 他都给她把了好几次脉了。 说不定早就知道了吧? “这个我倒是瞧不准。”裴泽看了看她肚子,展颜道,“男孩女孩都一样,平平安安就好。” 花椒娇嗔地看了他一眼。 他肯定是知道了。 只是不想说而已。 阿朵端了药进来。 花椒尝了尝,酸酸甜甜的,很是愉快地喝了下去。 山寨大夫开的药还是很不错滴! 第二天,顾氏听说花椒昨晚不舒服,早早过来问,王氏更是紧张,一个劲地问裴泽,他请的稳婆什么时候到,花椒说昨晚吹了风,有些头痛,吃了药现在都好了。 顾氏和王氏信以为真,纷纷嘱咐她要好好休息,不要出来走动了。 花椒一一应着,知趣地回了屋。 裴泽是从京城请的稳婆,原本请了两个。 元皓来信说,那个稳婆被淳亲王请走了,只能来一个,还说会派亲卫护送过来。 王氏觉得裴泽小题大做了。 不就是生孩子嘛,还用着从京城请稳婆过来,她也会接生。 顾氏很是欣慰,对许妈妈道:“姑爷做事周全,对椒椒也好,咱们也就放心了。” 稳婆是后晌到的。 看上去三十多岁,不苟言笑,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见了裴泽,屈膝福身:“女医梁氏见过镇南侯。” 裴泽抱了抱拳:“有劳女医。” “不敢当。”梁氏道。 梁氏带了一个小丫头过来,更衣后过来见了花椒,前前后后检查了一番,把了脉,什么也没说,行了个礼就回了客房。 搞得花椒紧张兮兮地。 但她听阿朵说,梁氏自称女医,才放了心。 女医总比稳婆靠谱。 王氏见梁氏年轻,很是不放心,对花椒道:“我觉得老三请这个稳婆不靠谱,还不如我呢!” “娘,人家是女医。”花椒对王氏的谜之自信很是无语。 “啊,不是稳婆啊!”王氏大惊,“老三不是说从京城请的稳婆吗?” 第268章 他想得周全 生孩子不请稳婆请女医? 女医会接生吗? 王氏觉得裴泽在胡闹,风风火火地去前院找裴泽。 花椒知道跟她解释不通,只得由她。 裴泽跟邱虎正在跟护送梁氏来的亲卫邱龙喝茶聊天。 邱龙是邱虎的兄长,两人长得有些相像,都是元皓的心腹,邱龙掏出一封信递给裴泽:“这是元将军让属下带来的书信。” 裴泽拆开看了看,对邱龙道:“你若没有要紧的事,就暂且住几天,顺便把我给元将军的回信带回去。” “一切听侯爷吩咐。”邱龙道。 裴泽点点头,继续看信。 邱虎给兄长续了茶,又问:“最近宫里如何?” “潇贵妃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皇上龙颜大悦,不顾礼制,把潇妃封为潇贵妃。”邱龙压低声音道,“听说姐妹俩因此闹得水火不相容,甚至都惊动了前朝。” 潇贵妃没入宫的时候,湘贵妃册封皇后的呼声最高。 如今,潇贵妃有孕,局势急转直下,前朝也跟着躁动不安,李潇潇和李湘湘虽然同是镇国公府之女,但毕竟不是一个娘生的,更何况,李潇潇的外祖家恨透了李湘湘,如今趁李潇潇风头正盛,势必要落井下石对付李湘湘,而原先拥立李湘湘的朝臣自然不会束手待毙,纷纷上书替李湘湘求情。 裴泽收起书信,没吱声。 他虽然不在京城,但他能想象到宫里的局势,只是这种情况,历朝历代都有,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邱龙以为裴泽牵挂李潇潇,又道:“侯爷,上个月元将军负伤,潇贵妃特意命人送去了好多药材,元将军感恩在心,还曾写信给元老侯爷,让他在朝中多多照应潇贵妃母子,元老侯爷特意举荐了梁女医前去护胎,加上潇贵妃圣宠在身,想来日子不会太过艰难。” 裴泽跟李潇潇的事,他多少知道一点。 虽然李潇潇成了贵妃,裴泽不便明着过问,但心里也是挂念的吧! “那就好。”裴泽微微颔首。 京城的事他不想过问,也不想打听。 更也不愿意再去回忆。 王氏快步走了过来,门口的侍卫拦住她:“老夫人,侯爷正在里面谈事情,老夫人有事容属下进去通禀。” “有什么好通禀的,我是他娘。”王氏推门就闯了进去,见有人在,“老三,你出来一下。” “我去去就来。”裴泽蹙眉。 邱龙邱虎起身站了站,待裴泽出门,又坐下,兄弟俩继续闲聊,邱龙往前倾了倾身子:“西北那边还在闹腾,元将军有些招架不住,特意跟侯爷请教,若是再继续闹下去,少不得要请侯爷去一趟西北,以安军心。” “那怎么行?”邱虎惊讶道,“侯爷尚未恢复记忆,伤口也刚刚痊愈,怎么能再舟车劳顿地去西北平定人心,不妥不妥。” “这事咱们说了不算啊!”邱龙摇头道,“元将军到底年轻,又不是五虎将,西北军能不能听从号令就难说了,但愿元将军跟西北军和谈成功,咱们也跟着安心。” “西北军哗变,不亚于东楚之祸。”邱虎叹道,“才安定了不过几个月的时候,若是再起战端,可如何是好!” 邱龙皱眉:“谁说不是呢!” 王氏拉着裴泽到了院子:“老三,你怎么大远远地找个女医过来接生呢,豫城有的是稳婆,给一两银子稳婆得排队往这跑,你是图什么?” “娘,女医比稳婆更稳妥些,而且梁女医医术高超,大人孩子定能平平安安的。”裴泽耐心解释道,“我就是图个放心,您就不要操心此事了。” “可我瞧着她太年轻,怕是不经事。”王氏有些不屑,“我早就说过了,我也能给媳妇接生,可你们就是不相信我。” “娘,梁女医已经五十岁了。”裴泽低头看了看王氏,轻咳道,“她比您还大呢!” “五十岁?”王氏惊得嘴巴合不拢嘴,“她怎么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呢?” “娘,先帝在的时候,她就是女医了,您尽管放心。”裴泽站在王氏面前,比她高了一大截,虽然对她还没什么记忆,但他知道他娘也是为他好,和颜悦色道,“这件事情您不用管了,交给我就好,生孩子是大事,要做就要做得周全些。” 他娘是地道的村里人。 他不指望她能突然变得跟他一样通透,但他有必要跟她解释清楚。 王氏见裴泽这样说,也不好再问。 悻悻地出了外书房,往回走。 夏禹站在大门口跟人说话:“我们侯爷说了,不要你们的鱼,以后你们不要送了,快走快走。” “官爷莫恼,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来人道,“您不要误会,我们是诚心诚意来送鱼的,不是来捣乱的,我们走便是。” “怎么回事?”王氏上前问道。 “老夫人,他们是布衣居的伙计,是来送鱼的。”夏禹忙道,“侯爷吩咐,不收任何人送的东西。” “我看看,什么鱼?”王氏走到那两个小伙计面前,看他们筐里的鱼,他们送来的是鲅鱼,还有些许的墨鱼小黄鱼,鱼眼清亮,的确挺新鲜的,其中一个小伙计见王氏两眼放光,忙道,“老夫人,就是吃个新鲜,不值钱的,这些鱼在咱们豫城是好鱼,要是在梧桐镇,还不知道您能不能看上眼呢,您就留下吧,就当可怜小的了。” “你说个价,我买。”王氏一咬牙。 “这么点东西,不要钱的。”小伙计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索性把筐往王氏面前一放,撒腿就跑,转眼就跑得没影了,王氏目瞪口呆:“你们跑啥跑啊,我不能白要啊!” “老夫人,他们本来就是来送鱼的,您这……”夏禹很是为难,挠头道,“侯爷不让收的!” “可是我也没说要啊!”王氏一脸无辜,看了看筐里的鱼,计上心头,忙从荷包里掏出一百文塞给他,“要不这样,等他们再来,你就给他们一百文,就说我买了,你也知道,我儿媳妇要生孩子了,我这是买给她吃的。” 夏禹生无可恋地点点头:“我试试看吧!” 第269章 生辰礼 梁女医的饭菜是丫头去厨房里做的。 做好端到屋里去吃。 除了刚来的时候给花椒把过脉,她都呆在屋里不出门。 王氏神秘兮兮地对花椒道:“我算是看清楚了,那丫头做的都是素菜,除了一个粗粮馒头,还有一碟蒸南瓜和一盘清炒白菜,半点荤腥都没有,怪不得五十岁了,看上去跟三十岁差不多,原来是吃素的!” 花椒恍悟,又吩咐阿朵:“刚巧咱们温泉庄子那边做的都是素食,明天你过去拿些点心过来给女医送去。” 阿朵点点头,又道:“刚刚我还瞧见丫头在厨房里煮水,说是从京城那边带来的露水,说是泡茶喝的,可见女医真是讲究。” “那就算了,明天让两个蔡氏姐姐在咱们这边做点糕点给女医端过去吧!”花椒立刻改了主意,王氏很是赞同,“刚巧明儿是老三的生辰,咱们也摆一桌吧!” “我倒是忘记这事了。”花椒不好意思道,“我怎么记得去年三哥没有过生辰呢!” “村里的风俗是,除了周岁,及笄,只过整岁生辰,其他的生辰,想过就过,不想过就不过。”王氏解释道,“去年别说老三的了,我们的生辰都没过不是?” “也是。”花椒这才想起他们这里的风俗,便道,“那明天咱们好好给三哥做个生辰吧!” “好,说不定呀,这孩子还是跟他一天呢!”王氏欣然应道。 晚饭桌上有两盘鱼。 花椒以为厨房那边去采买的,也没在意。 自从梁女医来了,裴泽就不在内院这边吃饭了,而且在外院那边跟护送梁女医来的侍卫们一起吃,有时候还喝到很晚,花椒猜应该是之前裴泽认识的人来了,要不然不会这么投缘。 第二天,王氏便张罗着给裴泽过生辰。 早上煮了满满一盆鸡蛋,给顾氏和梁女医送去几颗,剩下的全都端给了前院的侍卫。 花椒没什么准备,自己又不便出门,便让阿朵喊上夏禹去银楼那边给裴泽选了一块上好的玉佩做生辰礼物,夏禹这才把布衣居送鱼的事说给阿朵听,阿朵藏不住话,回来便告诉了花椒,花椒亲自去问王氏,王氏暗骂夏禹嘴碎,心虚道:“我也没跟人家要鱼,我只是问问多少钱,想买他们的,谁知道他们竟然跑了,不信你问夏禹,我还给他一百文,让他把钱给人家呢!” “娘,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您知道不知道,三哥本来就不想跟布衣居来往,如今您要了他们的鱼,他们怎么想?”花椒本来待产,不想跟王氏闹别扭,但此事她又不能装聋作哑,沉着脸道,“再说了,您说一百文就一百文吗?万一他们狮子大开口,岂不是让咱们难堪?” “不过几条鱼而已,哪里就能狮子大开口了?”王氏撇嘴道,“这事不用你管,我自会跟老三说的。” 她要不是为了她,还能去买人家的鱼? 阿朵自知失言,忙安慰道:“夫人,不要生气了。” “好了好了,我会跟老三说的,让他看着办吧!”王氏也不想跟媳妇起口角,摆手道,“明天再说吧,今儿好好过生辰。” 刚巧梁女医进来把脉,花椒这才不吱声,待梁女医把完脉,花椒见一脸肃容,忙问道:“梁姑姑,我自己算着产期未到,会不会要提前了?” “这个不好说,不过应该就是这两天了。”梁女医脸上依然没有笑容,“你放心,孩子还好,这几天经常去院子里走走,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多谢姑姑。”花椒眉眼弯弯道,“我什么都不懂,到时候就有劳姑姑了。” 花椒觉得沟通是很有必要的。 尤其是这样的事,她心里还是很害怕的。 “到时候你听我的就行。”梁女医面无表情道,“你身体底子好,应该是没问题的,一回生,二回熟,等下次就不用我来了。” 花椒顿觉脸热。 府上热闹了一日,等夜里裴泽回房,花椒才把玉佩拿出来给他:“送你的生辰礼。” “多谢夫人。”裴泽反复端详了一番,当即挂在腰间,展颜道,“其实你什么都不用送,这孩子就是最好的礼物。” 花椒笑:“这孩子没给我省钱,若是今天生出来,就不用送了。” “不着急,他有他的生辰。”裴泽温声道,“梁女医是京城有名的女医,她经手的孩子不计其数,有她在,你尽管放心。” “谢谢你。”花椒感激道,“你比我自己都上心。” 原本她想着,多花钱请几个稳婆过来。 人多也壮壮胆。 却不想,他就安排好了这些。 “傻话。”裴泽扶着她的肩头坐下,“没人比我更在意你们的安危,安心等着便是。” 花椒本来想把布衣居送鱼的事告诉裴泽,转念一想,还是觉得王氏自己跟他说比较好一点,反正事已至此,再埋怨王氏也没什么用。 又过了三日。 花椒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王氏心里着急,便拉了顾氏一起来找花椒坐:“都说见见娘家人好生养,你来陪她说说话,说不定就生了。” “是有这么个说法。”顾氏在府上住了有些日子了,气色好了许多,“记得当年我生你的时候,也就一个多时辰就生了,但愿你随我,生孩子快些,也少受点罪。” “那敢情好,但愿你随你娘。”提起生孩子,王氏更有心得,“当年我生老三的时候,可是受了不少罪,因为他头大,差点要了我的命,幸好你奶胆子大,也没请稳婆就帮我生下来,莺子跟安哥儿倒是顺利,没怎么折腾就生了,主要是头胎艰难些。” “有梁姑姑在,你们放心。”花椒反过头来安慰两人。 果然正如王氏所言,到了后半夜花椒就开始发作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真正要生的时候,还是有些忙乱。 梁女医立刻提着药箱赶来,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王氏执意要在屋里陪产,说她也会接生。 梁女医二话不说,便让小丫头把她请了出去,还关了门,不让任何人进。 第270章 要生了 花椒一看梁女医如此专业,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 她可不想生个孩子被众人围观。 王氏说要留下陪产,她很是排斥,刚要开口拒绝,想不到梁女医替她赶了人。 她可不愿意婆婆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样子,小丫头显然跟着梁女医久了,动作熟练地从药箱里取出一块白色的棉布铺在床上,然后去隔壁浴室取了热水端了过来,热水是梁女医两天前就吩咐过的,说要时刻备准备着。 阵痛袭来,花椒出了一头汗,却一声不吭。 她觉得她暂时还能忍受这种疼痛。 梁女医净了手,便坐在床前教她什么时候用力,什么时候休息,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虽然喊叫不能缓解疼痛,但如果想喊的时候,就喊出来,不要忍着。” 花椒用力点点头:“我听姑姑的。” 只要能平安卸货,怎么都行。 “这就对了,听我的,你少受点罪。”梁女医再次露出笑容,取过布巾给她擦汗,见她脸色缓和了许多,知道她阵痛已过,起身给自己倒了茶,端着茶杯走到她面前,边喝边道,“你休息一下,想吃什么就说,最好是吃点东西,待会儿也有力气。” “吃什么都行吗?”花椒还以为她要一直躺在床上生孩子,还不知道有这样的待遇,梁女医又笑:“当然,吃什么都行,吃饺子也行,我看你两个娘在外面等得挺着急的,不如让她们包点,我们也跟着沾个光。” 在外面等的人比生孩子的人还要心焦。 她接生多年,最是理解这种心情。 “好,那就吃饺子吧!”花椒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加上肚子不怎么疼,索性坐了起来,“让她们包点瘦肉白菜的吧!” 梁女医冲小丫头示意:“传话去吧!” 小丫头打开门,王氏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生了吗?” “哪有那么快的?”小丫头福了福身,“夫人说,想吃白菜瘦肉饺子,你们准备一下吧!” 啊? 王氏和顾氏对视一眼。 不是生孩子吗? 怎么还吃饺子呢? “娘,你们去准备吧!”裴泽负手站在廊下,心情大好道,“我在这里守着就行。” 一想到很快就要见到那个经常踢他的小家伙,他就很激动。 他觉得他好多年都没有这么激动过了。 “好,我这就去准备。”王氏拉着顾氏许妈妈去了厨房,一步三回头,再三嘱咐道,“要是生了,就赶紧去喊我们。” 裴泽冲她们摆摆手。 “老夫人放心,没那么快的。”许妈妈是过来人,笑道,“咱们赶紧去包饺子吧!” 王氏边走边嘀咕:“这个女医真是奇怪,怎么还让吃饺子呢!” “大概是椒椒饿了,那女医让她吃点东西,有力气生养。”顾氏见那梁女医举止稳重,不多言不多语的,并不担心女儿,说不定女儿像她,很快就能生下来。 凌晨时分,院子里静悄悄地,三人边说边去了厨房。 想不到大小蔡氏和阿朵早就在厨房那边忙碌开了,灶上炖了鸡汤,大锅里还烧了热水,王氏惊讶道:“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在做什么?” “是梁女医吩咐的,夫人一发动就让我们过来准备。”阿朵蹲在地上烧火,嘿嘿道,“食材也是提前准备好的,老夫人放心,耽误不了的。” 王氏哦了一声,挽挽袖子开始动手包饺子。 厨房里的食材一般都是当天采买的,当天刚好还剩下了两块肉,用水桶吊着放在厨房的井水里保存着,王氏手脚麻利,很快和好了面,许妈妈剁肉,顾氏身子大好,也搬了板凳帮忙择菜,厨房里一时热闹起来。 花椒这边也逐渐适应了一波一波的阵痛,跟梁女医也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两人甚至聊起了天。 花椒问梁女医是怎么认识裴泽的。 梁女医娓娓道来:“侯爷在西北征战,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想不认识都难,我昔日经常出入镇国公府,也曾偶遇过侯爷几次,那时侯爷战功赫赫,威风凛凛,让人不敢接近,相比之下,我还是觉得今日的侯爷更容易相处,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他回来后竟然这么快娶妻生子,所以,我一听说侯爷相邀,打心眼里,很愿意承他这个人情。” 花椒勉强笑道:“我跟侯爷也是阴差阳错才走到一起的,在此之前,我不知道他就是李全胜大将军。” “这个不奇怪,好多人都不知道。”梁女医淡然道,“当时他不记得自己是谁,才用了这个名字,如今用了自己的名字,李全胜的威名便留在了西北,镇南侯也好,李大将军也好,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京城那边,至今还有人认为是两个人呢!” 其实,若是不牵扯到自身的切身利益。 谁也不愿意打听谁的**。 尤其是京城外的风吹草动,只要事不关己,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世人只知道李全胜大将军名震西北就够了,谁又在乎他是不是镇南侯呢? 花椒觉得也是,赞道:“姑姑真是通透。” 梁女医来了好几天了。 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独来独往。 却不想,在这个时候还愿意跟她聊天谈心,无论她是出自职业习惯还是发自内心,花椒都觉得她是个好人,更是个好大夫。 起码,她不再害怕生孩子。 “谈不上什么通透,不过是多经了些事而已。”梁女医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检查了一番她的肚子,和颜悦色道,“要开始了,肯定会很痛,但只要咱们配合得当,一会儿就好,你若想喊,就喊出来,让外面那个男人好好听听,女人生孩子是多么不易。” “之前我宫里给妃子们接生的时候,就鼓励她们大声喊,喊得声音越大越惨,日后皇上说不定会更加怜惜她们,只是后宫顾虑重重,她们反而经常问我,谁喊得比较温婉动人,惹人怜爱,其实呀,在我听来,都跟杀猪差不多。” 花椒痛得呲牙咧嘴,却差点笑场。 还让不让人好好生孩子了! 第271章 喜得贵子 一个时辰后,天边微微发蓝。 产房里才传出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小丫头隔着门报喜:“恭喜侯爷,是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听见了吗老三,是个男娃!”王氏喜极而泣,拉着裴泽的衣袖,“老三,你终于当爹了。” 裴泽已经二十五岁了,跟他一般大的年轻人,孩子都满地跑了。 她盼了这么多年,总算盼来了她的亲孙子。 裴泽眸底腾地有了湿意,他也有儿子了。 “谢天谢地,我也有外孙了。”顾氏也低头拭泪。 “恭喜老夫人侯爷,你们家添丁了。”许妈妈率先上前道喜,眉开眼笑道,“到时候可别忘了给发喜钱。” “发,一定发。”王氏拉着顾氏的手,“亲家母,咱们同喜呀!” “同喜同喜!”顾氏一时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又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 小丫头探出头道:“侯爷,你们可以进来看孩子了。” 裴泽率先撩袍而入。 上前去接梁女医手里已经安静下来的孩子,小小的一团,他都不敢抱,还是梁女医教了教他,他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王氏和顾氏紧随其后,也纷纷上前看孩子,等了一晚上了,等得心都焦了。 裴泽太高,抱的孩子也高,她们看不见,王氏踮着脚,急切道:“老三你坐下,我们看不到呢,你是成心急我们的吧?” 裴泽低头看了一眼就把孩子交给了王氏,抬脚进了里屋。 王氏如释珍宝地抱着孩子,咯咯笑:“瞧瞧,这孩子跟老三小时候一模一样,你们快看,尤其是眼睛鼻子特别像。” 许妈妈和顾氏凑上去看,顾氏道:“嘴巴像椒椒。” “老夫人,您孙子白白胖胖的,倒不像是刚出生的小娃娃。”许妈妈赞道,“倒像是满月的。” 王氏就爱听这话。 乐得合不拢嘴:“今儿我就让老三派人回梧桐镇报喜,让他爷爷也高兴高兴。” 哼哼,以后她在桐花村得横着走了。 她有孙子了呢! 花椒已经收拾妥当,还换了衣裳,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似睡非睡,见他进来,勉强睁开眼睛冲他笑了笑,裴泽挨着床边坐下来,握住她的手道:“你辛苦了,好好睡一会儿吧!” 花椒点点头:“姑姑也辛苦了一晚上,可不能怠慢了。” “放心,有我呢!”裴泽展颜笑道,“咱们儿子像我也像你,我很喜欢。” 他只瞧了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喜欢就好。”花椒莞尔,“取名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初为人母,她更能体会这种心情。 “放心,交给我了。”裴泽拍拍她的手。 “恭喜侯爷喜得贵子,我的差事总算办得圆满。”梁女医已经收拾好药箱,面无表情地走到裴泽面前,裴泽忙起身抱拳道:“大恩不言谢,姑姑辛苦了!” 梁女医笑笑,弯腰走到花椒床前,替她盖了盖被子,温声道:“你好生休息,我先回去了。” “多谢姑姑。”花椒拉住她的手,感激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姑姑的大恩大德。” 都说生孩子是闯鬼门关。 尤其是对她来说,更是怕得要死,但梁女医并没有让她感到害怕,回想起来,她好像也没遭太大的罪,遇见梁女医是她最大的惊喜和意外。 “那你明年再生,我还来。”梁女医笑着拍拍她的手,带着小丫头回了客房。 顾氏这才走进来,关切地问了问她还疼不疼了。 花椒连说不疼。 听见孩子在外套间哭,便催促裴泽去把孩子抱过来,裴泽刚抬脚,就见王氏抱着孩子走进来,喜滋滋道:“你现在没奶水,尽管睡你的,我来喂孩子,他是饿了。” “不用了娘,把孩子给我吧!”花椒不放心王氏,伸手要抱孩子,王氏还没稀罕够,不肯给,“你刚生了孩子,身子弱,快躺好,孩子交给我就行。” 许妈妈从厨房那边端了羊乳和糖水过来。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裴泽上前接过孩子,摆手道,“我来喂。” “哎呀,你怎么会喂孩子?”王氏不可思议道,“还是我来喂吧!” “娘,你们回去吧,这么多人在这里,花椒也没法休息。”裴泽抱着孩子不撒手,“你们回去睡觉,后晌再过来照顾孩子。” 顾氏忙拉着王氏:“侯爷说得也对,咱们还是先回去,待会儿再过来吧!” 再争下去,花椒也不用睡了。 王氏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顾氏走了出去。 裴泽这才把孩子放在花椒身边,唤阿朵把羊乳端过来,一点点喂给孩子吃,他动作虽然生疏却极有耐心,喂了几下便掌握了窍门,不用花椒提醒,喂了几勺便不喂了,竖起孩子打了嗝才放下,花椒见他做得有板有眼,惊讶道:“你是怎么会这些?” 她都不会呢! “梁女医教的。”裴泽望着吃饱喝醉的儿子,心满意足道,“以后这些我来做。” 大蔡氏端了鸡汤和饺子进来。 说问过梁女医了,这些都可以吃。 花椒原本不想吃,但闻到香味还是起来喝了一碗鸡汤,吃了几个饺子,无一例外,两样都没有放盐,全都是淡的,大蔡氏解释道:“是老夫人不让放盐,说您不能吃盐。” 花椒什么也没说,躺下拥着孩子就睡。 之前王氏就说过坐月子不能吃盐,说对孩子不好。 她不懂这些,特意问过梁女医。 梁女医说,可以吃盐,但不要吃太多,按平常吃饭那样就行,她只信梁女医。 待母子俩睡着,裴泽才吩咐阿朵在屋里照应着,自己则去了外书房。 邱虎邱龙两兄弟早就在书房里等着了,见了裴泽,两人上前道喜:“恭喜侯爷喜得贵子,属下们等着封赏呢!” “赏,府中上下都有赏。”裴泽还在想着儿子的小模样,很是爽快道,“每人赏一百两银子,再摆三天流水席,快去安排吧!” 邱虎喜出望外地出了书房,去库房取银子打赏府中众人。 第272章 蹊跷的事 在王氏的催促下,邱虎晌午就动身回梧桐镇报喜。 走到半路,就见裴润跟裴春山坐在马车上急急地往这边赶,邱虎策马上前问清缘由,得知是尚武的妻儿出了事,不敢怠慢,立刻带他们回了镇南侯府。 裴春山见了裴泽,懊恼无比道:“都怪我大意,这两天也没去探望他们母子,昨儿地里的活忙完了,去他们家看,才知道他们母子不见了,邻居说,他们家锁门都锁了两天了。” “老三,这事不能怪爹,刚巧这几天我们都不在村里。”裴润挠头道,“他们娘俩平日里不怎么出门,跟邻居相处也不错,谁成想出了这样的事。” 裴泽看邱虎。 这件事情他没有印象的。 邱虎忙把尚武妻儿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裴泽点点头,又问邱虎:“咱们留在梧桐镇的人没回信吗?” 他是留了暗卫在梧桐镇的。 为得就是担心有人对他的家人下手。 “前两天他们去了仙灵岛,还没回来,应该还不知道此事。”邱虎摇头,“若有消息,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来禀报的。” “爹,你进房子里看了吗?”裴泽沉吟道,“有什么异样吗?” 他虽然不记得他把尚武的妻儿安顿在桐花村。 但他跟尚武还是很熟悉的。 “我翻墙进去看了,就发现了这个。”裴春山摸了一把眼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荷包递给他,“屋里的东西都没动,这个荷包是我在院子里找到的。” 老三相信他,才让他照应那娘俩。 谁成想,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裴泽接过荷包,凝神端详了一番,扔给邱虎:“去找梁女医,问一下里面的香料。” “是!”邱虎应声走了出去。 “爹,这事不怪您,快去休息吧!”裴泽对裴润道,“娘还不知道你们来,你先陪爹过去找娘吧,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裴润点点头,揽过他爹的肩头:“爹,别难过了。” 王氏见了父子俩,喜出望外:“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有点事来找老三。”裴润道。 “他爹,老三跟你说了吗?花椒生了,生了大孙子。”王氏喜滋滋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孩子睡了没有,抱过来给你看看。” “是吗,太好了,我又有孙子了。”裴春山惊喜道,“你快去,我要看孙子。” 说着,又摸了摸口袋,憨笑道:“来得匆忙,没准备给孙子的红封。” 裴润也下意识地把手伸到口袋里,他的口袋比脸都干净…… “不用,以后再补上就是。”王氏心情好,什么也不计较,脚步匆匆地去了正房那边,一进门,就见花椒抱着孩子在屋里来回走动,吓得她忙上前拉住花椒:“哎呀,你刚生了孩子,怎么能下床走动呢,赶紧上床躺着,坐月子呢!” “娘,梁姑姑说我可以下床走动的。”花椒不想听王氏的,不以为然道,“我就是活动活动而已,待会儿我就上床。” “梁女医,又是梁女医。”王氏扭头望了望窗外,低声道,“她是京城人,哪里知道咱们这边的习俗,我可跟你说哈,以后落下病根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咱们跟京城人不一样。” “都是一样的人,没什么不一样的。”花椒见孩子睡了,便把孩子放在床上,才跟着躺了上去,随口问道,“三哥在书房吗?” “他出去了。”王氏忙道,“你爹和你大哥来了,说是想看看孩子。” “爹跟大哥来了?”花椒很是意外,“他们是有什么事吗?” 她第一反应是茗香楼或者是路菜馆出事了。 反正绝对不是因为她生了孩子才来的,邱虎脚程没那么快的。 “哎呀,我这倒没问他们来干嘛!”王氏拍了一下脑袋,探头看了看孩子,“你等着,我去问问。” 裴春山心情平复了许多,才把来意告诉王氏。 王氏知道裴泽有个朋友的妻儿海战的时候,住在桐花村,她还去给那娘俩送过菜,听说他们母子不见了,王氏不以为然道:“嗨,说不定他们是回老家去了,海战都结束好几个月了不是?我看豫城这边有好多海战时过来的人都回去了,现在太平了。” “不会。”裴春山摇头,“他们要是走,怎么会连招呼都不打?” “对的,肯定会跟咱们打招呼的。”裴润附和道。 “那就不知道了。”王氏对别人家的事情历来不上心,给父子俩端了饭,转身便把此事告诉了花椒,花椒听裴泽说起过此事,也觉得这事很是蹊跷,“三哥怎么说?” “不知道。”王氏摇摇头,见孩子还在睡着,替他盖了盖被子,又转过身道,“不过刚刚我瞧着邱虎进了梁女医那屋,我猜应该就是为了这事。” “这事跟梁女医有什么关系?”花椒越发不解。 “我不知道啊!”王氏双手一摊。 花椒不再问。 到了后晌,梁女医提着药箱过来,给花椒把脉,检查了一下孩子的脐带,又重新包扎了一下,嘱咐道:“都挺好的,记住不要碰水,再过了五六天就脱落了,我给你留点药膏,你每天给孩子在肚脐处抹点。” 花椒认真听着,一一应着。 “夫人,我是来跟你辞行的,我一会儿就走了,你多保重吧!”梁女医麻利地收拾好药箱,笑道,“天黑刚好出了豫城,在青州住下,明天后晌就到京城了。” “姑姑多住几天吧,我不想让姑姑走。”花椒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衣袖,“我还没好好跟姑姑说说话呢!” 就昨晚她生孩子的时候,聊了那些。 其他时候,梁女医都不聊的。 “我不像夫人这么好命,能享这天伦之乐。”梁女医摇头笑道,“京城那边还有一大堆事要等我回去,不瞒你说,我从来不在京城外给人接生,你还是第一个,看来,咱们还是有缘的。” “能认识姑姑,是我三生有幸。”花椒望着梁女医异常干净的眉眼,不舍道,“姑姑此次回京,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呢!” “来日方长,咱们会见的。”梁女医笑笑,拍拍她的手,“你好生养着,若想再见我,就明年再生一个。” “姑姑就知道打趣我!”花椒有些不好意思,又问道,“邱管家刚刚找姑姑,可是为了梧桐镇那边的事吗?” 第273章 她想跟他做个交易 “他找我看了一个荷包,里面的熏香刚巧我都认得,搭配起来就是一个迷药的方子,更让我纳闷的事,这个香囊并不香,几乎没什么味道。”梁女医如实告诉花椒,“刚刚我把这个配方抄录下来,回去细细研究研究,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是,这个荷包肯定是那人故意留下的证据,颇有挑衅的意思,而且此人是调香高手。” “我明白了。”花椒会意,垂眸道:“姑姑的意思……是个女人。” “这些事,你不用操心了。”梁女医再次拍拍她的手,起身道,“你要相信侯爷,他会处理好的,听我的劝,养好身子比什么都重要,天塌下来,有男人顶着,女人就该做女人做的事。” “多谢姑姑指点。”花椒莞尔,又让阿朵把事先准备好的谢礼拿出来给她,“我知道姑姑什么都不缺,这只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还望姑姑笑纳。” 她还没来得及问裴泽给没给酬谢的银子。 即便给了双份,也是梁女医应得的。 梁女医笑笑,硬是推了回去,笑道:“我的确什么都不缺,但我只想让镇南侯欠我一个人情,你放心,我不是狮子大开口的人,断不会为难他的。” 花椒只得作罢。 她不便出门送客,便让阿朵代劳。 阿朵直到目送到马车远去才折了回来,感慨道:“梁女医跟那个小桃,真是好人,我还舍不得她们走呢!” 这几日她跟小桃相处甚欢。 走时,两个小姐妹依依不舍。 “我也舍不得,梁女医在,我比较安心。”花椒叹道,“但她终究是要回去的。” 阿朵看了看花椒,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就说,吞吞吐吐地干嘛?”花椒倚在床上,抚摸着自己骤然变小的肚子,卸货的感觉真是爽,她现在觉得自己身轻如燕,爬树上房都没问题,阿朵凑过来,小声道:“小桃说,梁女医没有孩子,她被人灌了红花,不能生养了……” “啊,竟有这等事?”花椒狠狠地吃了一惊,“谁给她灌的红花?” 梁女医带来的那个小丫头,不言不语的。 怎么还跟阿朵八卦这些呢! “不知道。”阿朵摇头道,“小桃说她也不清楚,就说因为此事她不能生养,然后她男人就跟她和离另娶,好在她医术超群,在京城很有名,听说当今皇上出生的时候,就是梁女医跟她师父一起去的,如今宫里的妃子们生产都指名要她去呢!” 花椒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替梁女医难过。 吃晚饭的时候,裴泽没有回来。 王氏去问邱虎,邱虎也不在。 过了一会儿,夏禹才到内院传话,说裴泽晚点回来,不用等他吃饭。 王氏问裴泽去哪里了。 夏禹说不清楚。 花椒知道他们是为了尚武妻儿的事奔波,也没在意,喂饱孩子,早早睡下。 刚躺下王氏又过来敲门:“这么早就睡下了,你爹来了大半天了,还没见着孩子,想见见,明儿就回去了。” 花椒这才起身,让阿朵把孩子抱到外套间给裴春山和裴润看,王氏接过孩子,得意地问道:“看看咱们这个六斤重的大孙子,像不像老三?” 裴春山瞧着小娃娃胖嘟嘟的脸蛋,乐得合不拢嘴:“像,一模一样,老三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你看你看,还有些像安哥儿。” “你知道个什么呀,这孩子嘴巴像他娘。”王氏白了裴春山一样,纠正道,“眼睛跟鼻子像老三,手脚什么也像老三,也不是全像。” 裴春山嘿嘿笑。 “对了,茂哥儿媳妇生了个什么?”王氏这才想起来问。 “是个女娃娃,初一生的。”裴润忙道,“瞧着姑姑挺高兴的。” “她那是装的。”王氏咧嘴笑道,“等满月了,我就抱着我孙子回村里挨家串门,让她们再乱嚼舌根,说我们老三迟迟不成亲啥的,现在老三儿子都有了呢!” 尤其是抱到裴春花家里去,馋馋她。 裴春山和裴润,只是讪讪笑。 花椒在隔壁听了,也觉得王氏这么做很不妥。 反正她是不会让她把孩子抱回村里挨家给人看的。 布衣居依然灯火通明。 人来人往。 裴泽站在正厅,负手而立,耐心地等着徐莺娘。 邱虎站在廊下,警惕地望着四下里。 过了好一会儿,徐莺娘才盈盈走进来,未语先笑:“民女不知道镇南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侯爷见谅。” “他们母子在哪里?”裴泽冷声问道,“不用装了,我知道是你。” 尚武妻儿身份虽特殊。 但对朝廷而言,也没什么利用价值。 很显然,对方是针对他来的,加上那个荷包,一猜就知道是她。 “民女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徐莺娘笑着给他沏了茶,“侯爷请坐,有什么话咱们坐下说。” “徐老板,咱们近日无仇,往日无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裴泽撩袍坐下,“有什么事冲我来,他们母子是无辜的。” “那你得告诉我,他们是谁?”徐莺娘把沏好的茶推到他面前,笑道,“忘了恭喜侯爷了,侯爷喜得贵子,可喜可贺!” “徐莺娘,你不要太过分。”裴泽肃容道,“我一让再让,若你步步相逼,就休要怪我不客气。” “侯爷莫恼,民女哪敢跟侯爷作对,我若不出此下策,哪里能请动侯爷来此一叙呢!”徐莺娘不慌不忙道,“侯爷放心,他们母子很安全,我不会亏待他们的。” “你到底想怎样?”裴泽黑着脸问道。 “我跟想跟侯爷做个交易。”徐莺娘轻轻抿了口茶,眉眼弯弯道,“西北军有个叫陈驰的,是我姐姐的小叔子,上个月被元将军的人抓了,关进了大牢,元将军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我姐姐打听到元将军曾经是侯爷的手下,便想请侯爷出面求个情,放了陈驰,侯爷放心,事成之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我姐夫自会重谢侯爷。” “我要先见一见他们母子。”裴泽沉声道,“若他们少了一根毫毛,一切免谈。” “侯爷尽管放心,我跟那对母子无冤无仇,我何苦要为难他们,再说了,我有求于侯爷,不会傻到伤害他们母子。”徐莺娘起身,亲手端了一个果盘过来,顺手拿了一根香蕉剥开,递给裴泽,“侯爷不吃不喝,是担心我下毒吗?” “在我没有看到他们母子之前,这个交易我不做。”裴泽起身往外走,徐莺娘喊住他:“侯爷,实不相瞒,他们母子不在豫城,而是在京城那边,我保证,只要西北那边一放人,我就会把他们母子亲自送到府上去,然后再跟侯爷赔罪。” 第274章 表白 裴泽头也不回地出了厅堂。 徐莺娘紧走几步,追了上去,不依不饶道:“侯爷当真不顾及他们母子的安危?” “徐莺娘,我平生最恨被人胁迫。”裴泽停下脚步,不看她,目视前方,沉声道,“若是你觉得他们母子能抵上陈驰的性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尚武将军英雄盖世,他的妻儿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激将法?”徐莺娘盈盈走到他面前,媚眼如丝,“侯爷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若是侯爷不在乎尚武的妻儿,又何必把他们接到身边去照顾,如今之所以我能得手,完全是因为侯爷失了记忆,暂时疏忽了他们,侯爷,我不是心狠之人,更不想跟侯爷作对,实不相瞒,我打心眼里敬重侯爷,没遇见侯爷之前,我视天下男儿如污泥,可自从见了侯爷,我才觉得人间值得,竟然还有侯爷这样伟岸如山的男子……” 屋檐下挂着成排的红灯笼,把她的脸衬托得格外妩媚动人。 邱虎就站在边上,徐莺娘的话一字不落地被他听了去,他有些愣神,女人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她中意侯爷? 裴泽脸色一沉,什么也没说,疾步而去。 他从未想到世上竟然如此不知廉耻的女人,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 邱虎这才飞快地跟了上去。 不远处,赵宴和吴媚刚巧吃了饭走出来,见到眼前这一幕,吴媚揶揄道:“我当镇南侯是块不解风情的硬铁,哪成想莺娘姐姐也能把炼成绕指柔的男人,果然猫儿都吃腥的。” “莺娘人间尤物,哪个男人能抵挡住。”赵宴意味深长地看着徐莺娘,轻咳道,“可惜镇南侯已有妻儿,怕是要辜负了莺娘的一片心意了。” “呵呵,就算镇南侯没有妻儿,还能把她娶回去当正室吗?露水情缘罢了。”吴媚瞥了赵宴一眼,警告道,“我告诉你,以后你离徐莺娘远点,若是你跟她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的,我饶不了你。” “你看看你,说什么呢?”赵宴板着脸道,“我堂堂豫城父母官,岂能做这种事,再说了,我有你陪伴也就够了,哪有心思看别的女人。” “这还差不多。”吴媚娇嗔道,“若是你敢对我三心二意的,我保证闹得你每天不得安生。” “夫人放心,我怎么敢。”赵宴喝了些酒,有些飘飘然,“我也给我生个儿子,我会对你更好。” 他虽然已有儿子,但自幼养在老家,多年不见,说不上有多么想念。 听闻镇南侯府新添了小公子,羡慕不已。 “讨厌!”吴媚推了他一把,低声道,“只要你晚上早点回房,还怕没有儿子吗?” 赵宴是没纳妾。 但书房里那个小丫头天生一脸狐媚样,早就跟赵宴有了首尾,她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赵宴哈哈笑:“好好好,我听夫人的。” 邱虎知道裴泽心里不痛快,一路也没吱声。 待回了前院书房,见裴泽依然阴沉着脸,邱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侯爷,咱们该怎么办?” “明天你回京城,暗中查访他们母子的下落,我这就给元将军去信,问清陈驰的事。”裴泽走到书案前,挽了挽袖子,动笔写信,邱虎上前磨墨,皱眉道:“侯爷,您说他们会不会对嫂夫人他们下手?” “不会。”裴泽笃定道,“他们不敢!” 尚武虽然谋逆,但皇上并未株连。 他的妻儿并没有罪,若陈霸天敢对他们下手,只会给自己找麻烦,西北军中有尚武的部下,他们是不会放过陈霸天的,除非陈霸天不想做盐商了。 他虽然不记得陈驰这个人,但他可以肯定,陈霸天在西北的盐引肯定是靠陈驰在当中周旋的。 陈霸天虽然是南直隶最大的盐商,但也是靠往西北运粮来换取盐引的,故而一般盐商们在西北都有自己的人,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费尽心机地要营救陈驰的原因。 如果说是兄弟情深,那全是扯淡。 唯有利益才值得他如此冒险。 在此之前,陈霸天肯定是求过元皓了。 元皓不松口,他们才放了这么个长线,劫持尚武的妻儿来交换陈驰。 “侯爷放心,属下一早就启程,定会全力以赴地查出他们母子的下落。”邱虎信誓旦旦。 “去休息吧!”裴泽把写好的信卷成一个小纸筒,从窗前的鸽笼里取出一只鸽子绑在腿上,才放了出去,那鸽子在窗前盘旋了一圈,转眼消失在夜色里,邱虎退下。 裴泽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才不声不响地回了内院。 阿朵开门,见是裴泽,忙小声道:“夫人和小公子已经睡下了。” 裴泽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母子俩正睡得香。 尤其是那个小娃娃还不时地吧嗒着嘴,似乎还在回味**的味道,裴泽站在床前,眼睛不眨地盯着儿子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许是感觉到有人靠近,花椒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地看着他:“你怎么才回来?” 她闻到他身上又有那股味道。 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有点事,耽误了。”裴泽弯腰给她盖了盖被子,轻声道,“我去书房那边睡,你休息吧!” “嫂夫人有下落了吗?”花椒猜他去了布衣居。 “还没有。”裴泽显然不想跟她这事,催促道,“快睡吧,空了跟你说。” “好,那你早点休息。”花椒看了看孩子,小声道,“明天爹跟大哥回家,别忘了给他们准备点东西捎回去。” “知道了。”裴泽点头道是。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裴泽早已经出门办事去了。 夏禹买了大包小包的吃食提了进来,说是侯爷吩咐买的。 王氏扒拉着看了一会儿,皱眉道:“买的太多了,就知道花钱。” “孩子有名字了吗?”裴春山心里还惦记着小孙子,想过去看看,又觉得不方便,王氏摇头:“还没有,媳妇说,老三这几日在想名字呢!” “家里添了小娃娃,娘也高兴,这几天也在家里给想了名字。”裴春山看了看王氏,憨笑道,“娘说她不识字,取不了官名,想给孩子取个乳名,说赖名好养,要是女娃就叫香草,男娃就叫狗蛋,你看行吗?” 第275章 小狗蛋蛋 “当然不行了。”王氏翻着白眼道,“娘真是老糊涂了,你叫憨蛋,你孙子叫狗蛋,你俩的名字听起来好像是同辈,再说了,狗蛋叫得也太多了。” 袁老太太起名字就是这样。 女孩子还好些,不是花就是草。 男孩子不是带个蛋就是带个毛。 当初她给裴润兄弟四个起名字的时候,就是大毛,二毛,三毛,四毛,这样顺下来的,之所以没叫开,是因为他们兄弟都不喜欢这个名字,长大后就喊了官名。 为此袁老太太还生气了呢! “我年纪大了,连娘也不叫了,娘不是一直喊我大山嘛!”裴春山极力推荐这个名字,“虽然狗蛋这个名字是叫的有点多,但这个名字是真的好,一来这孩子是属狗的,二来他是咱们裴家的孙子,咱们裴家世世代代都是种地的,他却生在镇南侯府,娘怕他担不住这么大的福分,才想着给他起这么个名字压住他。” “等我跟老三说说,看他喜欢不喜欢吧!”王氏冲正房那边努了努嘴,“要是媳妇不同意,这名字也叫不了。” 花椒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花椒。 现在有儿子傍身,更不会听他们摆布。 裴春山搓着手:“那就问问吧,横竖是老人的一片心意。” 花椒听王氏说,袁老太太给她儿子取名叫狗蛋,差点喷茶:“娘,这名字我不同意,还是让三哥给取吧!” 狗蛋……她简直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她的心情。 之前她也听过有人喊狗蛋狗蛋的,当时只觉得这个名字特别搞笑,做梦也没想到,她儿子也会被提名狗蛋…… “等我问问老三再说吧!”王氏倒是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好的,她只是觉得爷爷叫憨蛋,孙子叫狗蛋,有些不妥,再说了,这是老太太起的名字,要是老三同意的话,狗蛋就狗蛋呗! 反正是个乳名,喊着玩的。 顾氏是外祖母。 对孩子的名字并不发表意见。 这些日子住下来,能陪着女儿生孩子,她觉得此生无憾了,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她很是想念吴谓,有花椒的教训在前,她不想再跟吴谓分开,便寻思等花椒过了满月就去梧桐镇陪吴谓,花椒理解顾氏的心情,也很是赞同:“我这里您不要操心,您想什么时候去梧桐镇陪谓哥儿都行。” “不如等花椒满月,咱们一起回去。”王氏抱着孩子,眉开眼笑道,“我还想回村给我的小狗蛋蛋摆个满月酒,让村里人都来看我孙子。” “娘,他不叫狗蛋。”花椒不悦道,“您别乱叫。” 孩子爹也是的,取个名迟迟取不来。 都三天了,连个名字都没有。 今天他再取不好,她就自己取。 “哎呀,反正老三还没取好名字,就叫几天就是。”王氏不以为然道,“等取好名字我就改口了,是不是呀,小狗蛋蛋!” 花椒:“……” 真是服了。 当即吩咐阿朵:“你去侯爷的书房找几本书来,我要给孩子取名。” 阿朵很快取了书过来。 王氏又阻止:“你坐月子不能看书的,小心看坏了眼睛,快去喝完鸡汤躺下,休息好了奶水就多了。” 原本裴泽打算找个乳母过来的。 但花椒不让,非要自己喂养,但她奶水又不多,还得掺着羊奶喂。 花椒自顾自地翻书,当耳旁风。 要是听婆婆的,那她什么也不用做了,就是成天喝鸡汤催奶,她成什么了…… “你看看这媳妇,一点也不听我的。”王氏对顾氏道,“到时候月子坐不好,又说我当婆婆的苛待媳妇。” “你少看点书,多休息。”顾氏只得也跟着劝花椒。 “娘,我就是找几个字而已。”花椒其实看不来这边的字,都是竖版的,很是费眼睛,但是取名字吧,又一时想不起好听的字,就得从书上找,本来她以为裴泽很快就把名字取好了,谁知道让他取个名这么费劲。 王氏只得作罢,抱着孩子在屋里来回走。 顾氏插不上手,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回屋,她在府上这些日子,吃的都是好药,加上每天补品不断,她身子已经大好,比来的时候也胖了一圈,许妈妈陪她在园子里转了一圈,顾氏问道:“你明天去一趟青县,多买些藕回来,我给椒椒多做点藕粉放着,顺便去看看老爷有没有来信。” 许妈妈道是。 夏禹去厨房那边找到大小蔡氏:“烦请两位姐姐去内院传个话,知府夫人来了,说是来看望顾夫人的。” 小蔡氏率先放下手里的活,去了内院。 顾氏和许妈妈不在,她去正房告诉了花椒,花椒合上书本:“她来干嘛?” “说是来看顾夫人的。”小蔡氏道。 王氏看了看花椒,没吱声。 “阿朵,你去园子里找找我娘,看她愿意不愿意见。”花椒吩咐道,怎么说顾氏还是吴家的人,她虽然讨厌吴媚,也不好拦着她看顾氏,阿朵匆匆去了园子,找到正在赏花的主仆俩,顾氏听说吴媚来了,也有些意外:“让她进来吧!” 她跟继女虽然一向不睦。 但继女上门,她总不能不见。 吴媚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走在前面,两个小丫头提着大包小包地跟在后面,见了顾氏,吴媚微微福了福身:“早就想来探望夫人,无奈琐事缠身给耽误了,还望夫人见谅。” “劳烦你来看我,我倒是过意不去。”顾氏请她进屋坐下。 许妈妈面无表情地倒茶。 “不愧是镇南侯府,果然一草一木,一瓦一砖都是极好的。”吴媚环顾了一眼四下里,浅笑道,“怪不得夫人能住这么久。” 顾氏笑而不语。 “听说妹妹喜得麟儿,我也很替妹妹高兴呢!”吴媚说着,从大包小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推到顾氏面前,“我做姨母的,没什么准备,路过银楼的时候,瞧着这块金锁片不错,就买下给孩子当个见面礼,不知道能不能入了妹妹的眼!” “这太贵重了……”顾氏是识货的,想也不想地推回去,“小孩子带不了这么贵重的金锁。” 光是锁面上镶着的两颗祖母绿宝石,就价值不菲。 难以置信,吴媚会出手这么大方。 第276章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夫人是成心不想让我跟妹妹来往吗?”吴媚笑容满面地把盒子推了回去,很有耐心道,“这样的大喜事我总得表示一下心意,日后在这豫城,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不能一直跟仇人一样吧?” “你们俩的事,我不跟着掺和。”顾氏扭头看了看许妈妈,许妈妈会意,去正房问花椒,吴媚笑道:“夫人不必如此,我既来了,总得去看看妹妹和小外甥的。” 顾氏笑而不语。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觉得吴媚这次来,绝对没有好事。 吴媚顿觉尴尬,压下心头的不悦,浅笑道:“镇南侯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昨晚我还看见他在布衣居跟老板娘徐莺娘聊得起劲,想必是去跟她报喜的,镇南侯就是镇南侯,交际还真是广,莺娘姐姐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他,说自从认识了镇南侯,天下男儿皆为污泥了呢!” 说着,咯咯笑道,“我还打趣她说,人家镇南侯夫妻伉俪情深,姐姐怕是没机会了,您猜她怎么说,她说她不计较名分,只要镇南侯一颗真心呢!” “侯爷是正经人,怎么会跟江湖女人有所牵扯,你肯定是听错了。”顾氏一点都不信吴媚的话,正色道,“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可不能在外面乱说,免得失了知府夫人的身份。” 吴媚刚要说什么,阿朵一步跨进来,面无表情道:“夫人说了,不敢受您的大礼,您还是带回去吧!” “这话怎么说的?”吴媚不悦地起身道,“我好心好意地来探望侯爷夫人,她这是要赶我走吗?” 阿朵眨眨眼睛:“不是赶您走,而是请您走!” 许妈妈也跟着走进来,暗暗冲吴媚摇摇头。 花椒那个人,油盐不进,拧得很,一句话就把她炝出来了。 “看来你家夫人还真是打算关门堵户地不跟人来往了呢!”吴媚冷笑道,“许妈妈,我们走。” 阿朵忙把桌子上大包小包地提起来,跟在主仆俩后面,夫人说了,片纸也不要,吴媚回头看了看顾氏,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夫人好生住着,不用惦记我爹,前段时间,我刚刚从府上挑了两个姿色尚好的丫头过去伺候,我爹会照顾好自己的。” 顾氏:“……” 许妈妈只是叹气。 这下是真的瞒不住了。 偏偏此事她还没来得及跟花椒商量,不能替夫人出这口恶气。 阿朵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吴媚知道花椒是铁了心不要她的这些礼物,便停下脚步对阿朵道,“对了,布衣居老板娘徐莺娘让我转告侯爷一声,她说明天晚上,她在布衣居等他,让他务必来。” “什么女人这么不要脸?”阿朵一脸嫌弃,“侯爷有妻有子,怎么会去找她?”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吴媚故意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能过了莺娘姐姐这关的男人,着实不多呢!” 阿朵越听越生气,到了大门口,索性把手里的东西一古脑地塞许妈妈手里,转身跑了回去。 “夫人,这……”许妈妈望着怀里一大抱。 “算了,去布衣居吧!”吴媚上了马车。 徐莺娘望着吴媚大包小包原封不动地送了过来,顿觉无语,半晌才道:“夫人,送出去的礼,哪有带回来的,这不是打脸吗?” 话说这女人也太蠢了,她不会扔下就走吗? 还不如她布衣居的两个小厮呢! “她打我脸,也不是一次了。”吴媚委屈道,“姐姐,我说过我之前跟花椒有恩怨,这事我出面不行的。” 徐莺娘有求裴泽。 才找到她,让她去府上道贺,顺便送点重礼。 哪知花椒是个软硬不吃的主,硬是把她赶了出去,她快气死了。 “还是以我的名义送吧!”徐莺娘取出那个闪闪发光的金锁望着面前晃了晃,“我不信了,我能把鱼送进镇南侯府,还送不进去块金锁!” 阿朵回去就把吴媚的话告诉了花椒,顾氏也在,见阿朵已经把这事说出来了,只得说了实情:“吴媚的确说过,徐莺娘爱慕侯爷的话……” 说着,顾氏看了看花椒,安慰道:“你别多想,侯爷不是那样的人,估计是故意气你的。” “可她明明说,明天晚上在布衣居等着侯爷的。”阿朵郁闷道,“太气人了,她怎么能这么做呢?” “好了,那女人的话你们也信?”王氏白了阿朵一眼,不乐意道,“我的儿子我知道,老三不是那样的人,她胡说呢,我不信老三明天晚上会去找她,他有妻有子的,找她干嘛?” 说着,又对顾氏道,“亲家母,花椒还在月子里,听不得这样的话,咱们当长辈的就不要跟着掺和了,这东西越捎越少,话越传越多,再说了,以我家老三的身份,就是找女人,也会找个黄花大闺女,他找个寡妇干嘛?” 顾氏:“亲家母,我不是成心让椒椒添堵,我只是让她知道吴媚的来意,让她提防着点。” 她夹在中间,还真是难做人。 “那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我家老三不会做那样的事的。”王氏语气坚决道,“他要是找女人,早就找了,还用等到现在吗?” 想想她儿子也真是不容易。 好不容易圆了房,也没怎么跟媳妇在一起。 打了一场仗,负了伤不说,连自己媳妇都不认得了,加上他回来的时候媳妇有孕,他更是沾不得女人的边,如今媳妇总算生完孩子,等孩子满月差不多就能在一起了,却被扣上了跟寡妇相好的帽子,一想起这些她就窝火得不行。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都不要说了。”花椒合上书本,神色平静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 吴媚是故意来气她的。 不能上她的当! 许妈妈扯了扯顾氏的衣角。 主仆俩知趣地退了出去。 王氏抱着孩子去了外套间,换了尿布,才交给阿朵:“你先抱着,我去洗尿布,洗完再过来喂他。” 阿朵道是。 顾氏站在窗前,见王氏坐在井边哼着小曲洗尿布:“我在这里横竖也帮不上忙,过几天等做完了藕粉就去找谓哥儿,最好能在镇上买处宅子,从此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了。” 王氏的确喜欢这个孩子。 连尿布都不放心别人洗,非得亲力亲为。 “夫人不回桐城看看吗?”许妈妈期期艾艾道,“您是正室,就算大人纳妾纳通房,也得经过您同意的。”“我同意不同意,喝不喝妾室茶,已经不重要了。”顾氏苦笑道,“大人说是,她们就是,我又算什么?” 她没有显赫的娘家给她撑腰。 也不能帮他升官发财。 仅凭年少时的那点情意想换回男人的心,是多么地单薄可笑。 想到这里,她又披衣去了正房找花椒。 她不想让女儿再重蹈她的覆辙。 花椒没睡,正躺在床上想心事。 吴媚简直是太嚣张了,竟然敢跑到府上来羞辱她们,简直欺人太甚,越想越生气,当下唤过阿朵:“阿朵,你出去打听一下,要是想给万花楼的姑娘赎身,怎么个赎法?” 既然吴媚故意撮合裴泽跟徐姨娘。 那她就送两个女人给赵宴……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公平得很! 顾氏盈盈走进来:“椒椒,我有话跟你说。” 第277章 尿他一身 顾氏便把吴知县纳妾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花椒。 语重心长道:“若是你跟侯爷是平民夫妻,我倒也不说什么,可如今形势不一样了,与其让男人自己在外面找,不如你主动给他纳一房妾室,来拴住他的心,外来的女人哪有知根知底的女人好相处,娘也不希望你因为此事,跟侯爷闹翻,以他如今的身份,也是该有个妾室的。” “娘,我不想跟别人共侍一夫。”花椒想也不想地拒绝。 要是裴泽想找的话,她绝不答应。 如果他是非找不可,那她只有退出,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不是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 “傻孩子,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跟谁共侍一夫。”顾氏觉得女儿还是太年轻,对男人依然有幻想,极力劝道,“你如今有了儿子,正室的地位是保住了,可要想侯爷只守着你一个,那就太难了,一年两年还好,时间长了……与其像我一样被人掣肘,不如早早挑个自己满意的送给侯爷,让侯爷觉得你贤惠不妒,也比成天防这个,防那个的强不是?” “娘,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明白您的意思。”花椒倚在被褥上,幽幽道,“您不用担心我,除了男人,我还有好多事要做,他要是愿意找,我又拦不住的话,那就随他去,我有我自己的事做。” 要是裴泽敢碰别的女人,那她跟他就再也不可能了。 既然那个徐莺娘心仪他,他要是也喜欢的话,那他们搬到一起过就是。 “椒椒,男人就是女人的天,你的事再大,也大不过男人的事,娘希望你不要跟娘一样被动,要拿出正室的风范来跟夫君相处。”顾氏知道花椒很会做生意,但生意做得再好,若是失了男人的心,又有什么用呢! “娘,我知道了。”花椒理解顾氏的心情,也知道她说的有些道理,但她跟顾氏的想法并不在一个频道上,也不想跟她继续讨论下去,勉强笑道,“我会好好考虑娘的话的。” 她要是顾氏,就直接跟吴大人挑明,要她还是要妾室。 如果吴大人说要妾室,那她就直接走人。 没有转圜的余地。 但她不是顾氏,顾氏也不是她。 所以她不能建议顾氏和离,因为顾氏是不会和离的。 夜里,裴泽回来的晚,没过来看孩子。 直接在外书房睡下。 第二天早上,他难得没有早出去,没吃早饭就来看孩子,一天不见,小家伙似乎长大了一些,嘴里还吐着小泡泡,更加可爱了,裴泽抱孩子也愈发熟练,抱着在屋里来回走动:“娘跟我说了孩子乳母的事,咱不叫狗蛋,咱取个好听点的,等我忙完了这阵,我好好给取个,不用着急。” 花椒指指床头的书:“乳名我来取,顺便拟几个官名,你忙你的吧!” 又问他:“你昨晚去了哪里?” “去了青县一趟,回来晚了。”裴泽抬手逗弄了孩子一下,歉然道,“等我忙完这事,咱们就回梧桐镇。” “你去青县干嘛?”花椒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梳头,不能洗头,不能洗澡,她觉得她都馊了,等过几天她得偷偷洗洗头发,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怀疑,她坐在这里,裴泽也能闻到她身上的馊味。 “还没有嫂夫人的下落。”裴泽显然没注意这些,蹙眉道,“我怀疑他们母子还在豫城,徐莺娘在说谎。” “为什么不报官?”花椒有些不可思议,远远离他坐着,“去官府告她,让赵大人处理此事。” “我没有证据说是徐莺娘做的此事,告了也是白告,官府办案是讲究证据的。”毕竟一个香囊可以猜测是徐莺娘,徐莺娘可以承认,也可以不认,但可以肯定的是,到了公堂之上,她是肯定不会认的。 因为本身这件事情牵扯到西北之事,是时下最为忌讳的话题。 赵宴压根就不会管。 既然知道赵宴不会管,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倒也是。”花椒表示赞同,抬眼瞄他,“昨天吴媚送了好多礼物来,还说徐莺娘约你晚上在布衣居见面,你昨晚回来得晚,我们没机会告诉你。” “不用搭理她们。”裴泽沉着脸道,“我已经交代给娘了,谁的东西都不准收,我也不会去见徐莺娘。” “那上次鱼的事?”花椒又问。 “我已经让邱虎送了银子过去。”裴泽说着,表情有些不自然,两手抱着孩子,动也不敢动,花椒忙问道:“怎么了?” “尿了……”裴泽伸出湿漉漉的手给她看,一低头,新换的袍子上也有一团水晕,花椒忍俊不禁道:“他刚吃了奶,可巧你就来抱他。” 阿朵忍着笑,过来抱孩子去换尿布。 裴泽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好像他的裤子也湿了……小东西竟然这么大泡尿。 刚好王氏端了饭过来,见裴泽被尿了一身,笑着催他去换衣裳:“你快去换衣裳,夏禹刚刚过来说,邱虎回来了,正在前院那边等你呢!” 花椒去衣柜里找了套衣裳给他:“你去浴室那边换上吧!” 裴泽忙洗了手,这才接过衣裳去浴室换,见里面的裤子果然也湿了,便让花椒过去给他找条裤子。 自从花椒住进镇南侯府,裴泽就搬到了外书房那边,后来为了陪她,才搬到跟她一起住,但衣裳并没有带过来多少,那时候花椒有孕,也顾不上这些。 她生了孩子以后,裴泽就直接睡到了书房那边,两人还处于分居状态,他的衣裳她就更不清楚,翻了半天她也没找到跟他袍子匹配的裤子,便让阿朵去外书房给裴泽拿套衣裳。 阿朵一进外院就吓了一跳。 二三十个侍卫整齐地站在阳光下,蓄势待发,邱虎正站在前面训话,见阿朵过来,忙上前问道:“侯爷呢?就说我们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侯爷在用早膳,我过来给侯爷取衣裳。”阿朵指指外书房,又道,“你们这是?” 出发什么呀! 他们侯爷的裤子都被尿湿了。 “去忙你的吧!”邱虎冲她摆摆手。 阿朵取了衣裳,一溜烟回了内院。 第278章 搜查布衣居 裴泽换了衣裳,不紧不慢地吃了饭,才去了前院。 邱虎立刻迎上来:“侯爷,属下去五城兵马司那边问过了,前两日进城的人当中,并无外地车马进城,嫂夫人母子应该不在京城那边。” 裴泽微微颔首:“出发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布衣居。 守门人一看裴泽带了这么多人来,大气不敢出,一路小跑着去跟徐莺娘报信,徐莺娘盈盈走出来,见了裴泽,眉眼弯弯道:“哎呀侯爷来了,您这是?” 裴泽不看她,冷着脸道:“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是!”侍卫们应声道是,纷纷四下散开冲了进去。 “侯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徐莺娘有些慌,但很快镇定下来,正色道,“侯爷想跟我翻脸吗?” “徐莺娘,我说过了,若是你不放人,休怪我不客气。”裴泽黑着脸道,“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识抬举而已。” “既然侯爷翻脸无情,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徐莺娘气急败坏道,“福子,去报官,就说镇南侯带人来我布衣居捣乱,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官官相护!” “是!”福子匆匆上了马车,疾驰而去。 裴泽并不阻拦,反而走到一处凉亭下,负手而立,静静地等着搜查的结果。 就算赵宴来了,他也不怕! 片刻,一支冷箭从小树林里射出来,直朝他心口而去,徐莺娘远远瞧见,大惊失色地喊道:“侯爷小心!” 裴泽一转身握住箭柄,反手掷了回去。 瞬间,小树林那边传来一声惨叫。 徐莺娘花容失色地跑过来,问道:“侯爷,您没事吧?” 裴泽冷哼一声,掏出手帕包扎了一下手上的擦伤,大踏步去了别处。 “什么人暗算镇南侯,给我滚出来。”徐莺娘厉声喝道。 小树林那边没了声息。 徐莺娘一跺脚,冲小树林吼道:“反了天了,敢在我布衣居行凶!” 裴泽冷哼:“别装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陈霸天的人也在豫城。” “你……”徐莺娘气得脸通红,“就算他的人在,也不是我让他们害你的,我,我怎么会有害你的心思?” 裴泽不搭理她,不再吱声。 不一会儿,赵宴亲自带人赶了过来,见裴泽带人搜查布衣居,大吃一惊,颠颠地上前问缘由:“侯爷请了,您这是?” “知府大人来得正好,本侯要报案,布衣居老板娘徐莺娘派人去桐花村劫持了我大嫂跟侄儿,还请大人为我做主。”裴泽抱拳道,“本侯得到消息,说他们就被关在布衣居,特来搜查,大人刚好来做个见证。” “你看看这事闹的。”赵宴经常来布衣居吃饭,也知道徐莺娘倾慕裴泽的事,虽然裴泽态度冷冷淡淡,但他觉得那是裴泽故意撑架子而已,他不信裴泽能抵制得了徐莺娘的诱惑,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裴泽竟带人搜查布衣居,他似乎忘了他是知府大人,反而讪讪道,“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打一家人嘛!” “赵大人跟徐莺娘是一家?”裴泽反问。 赵宴:“……” “镇南侯,今儿你若搜出来,我无话可说,若是搜不出来,我可是要拉着侯爷进京告御状了。”徐莺娘扭着腰肢,匆匆进了内院,裴泽冲身边的侍卫递了个眼色,其中一人会意,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赵宴这才上前,低声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何必呢?” 豫城就这么大。 有头有脸的人也没几个,大家和睦相处,不好吗? “赵大人,等咱们到了公堂,再好好说吧!”裴泽不冷不热道,“我护一方水土安宁,有搜查民宅民居的权力,若大人质疑,可随时上达天听。” “侯爷说笑了,这么点小事,我怎么会惊动朝廷。”赵宴顿觉尴尬,心里暗忖,镇南侯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前几天不是还跟他们一起在布衣居吃饭的嘛! 冷不丁想到吴媚跟他埋怨去侯府给孩子送金锁的事,他又抱拳道:“恭喜侯爷喜得贵子,下官还等着去吃满月酒呢!” “一定!”提起儿子,裴泽脸上才勉强有了笑容。 不一会儿,分头去寻找的侍卫便聚拢了过来,纷纷摇头:“侯爷,没找到。” “再去找,看看有没有密室暗房,有就给我撞开!”裴泽绝然道,“你们无需顾忌什么。” 这几日他暗中查访已久,坚信他们母子就在里面。 “是!”侍卫们纷纷散去。 “镇南侯,你这是视我布衣居为无人之地吗?”徐莺娘气急败坏地赶过来,对赵宴道,“大人,难道你们果然官官相护,不管吗?” 她报官就是让赵宴来阻止裴泽的。 不是请他来看热闹的。 “我,这……”赵宴很是为难。 他怎么管啊! 他带来的衙役根本就打不过镇南侯带来的人。 况且是徐莺娘有错在先,如果真正审起来,怕是他得先把徐莺娘带回衙门审问。 布衣居占地大。 跟个小园林一样,还有一个小山包横卧其中,丘陵上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松树,要找起人来,的确也是不容易的。 两个时辰过去,虽然一无所获。 但裴泽依然是纹丝不动,似乎笃定了母子两人就在这里一样。 赵宴也是按兵不动。 徐莺娘更是拿两人没辙,抱胸倚在柱子上沉默不语,她并非有意跟裴泽作对,而是听从她姐夫的安排而已,她也是没法子。 花椒得知裴泽带人去了布衣居找人。 颇感意外。 倒是阿朵绘声绘色道:“夏禹说,邱虎从京城带了二十八个侍卫,都是侯爷昔日的手下,说是都带到布衣居去了,看样子侯爷要找的人是真的在那里。” “若真如此,那个徐莺娘真是太狡猾了。”花椒放下书本,抱起孩子逗弄了一番,又问道,“我让你打听的事,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打听到了。”阿朵忙道,“我阿哥说,去万花楼赎人也简单,只要咱们看中了谁,老鸨要是愿意卖,出个价咱们就能买,只是如果夫人看中了花魁的话,恐怕老鸨不会轻易放手的。” “我不买花魁。”花椒心里早有主意,“你告诉你阿哥,让他帮忙去买两个刚入行不久的,样貌好看,看上去很是青涩的那种,不要太风尘就行。” “行,我跟我阿哥去说。”阿朵拍拍胸脯,“夫人放心,他保证把此事办妥。” 第279章 找到了 许妈妈一大早就去了青县。 收拾了顾氏的衣物,把房租结了,告诉青杏和黄桃,说夫人要去梧桐镇定居陪小公子,让她们先过去准备着,顺便物色着宅子,待过个十天八天的,她跟顾氏就去梧桐镇跟她们会合。 顾氏终究是客居在侯府,不便带很多人过去。 青杏和黄桃早就住够了。 当下收拾包袱,陪着许妈妈一起去买了两车莲藕,晌午时分才回了侯府,进门看了看顾氏,当天便回了梧桐镇。 顾氏得知吴知县并没有信给她,心里虽然失落,但也没太伤心,若无其事地跟许妈妈一起做藕粉。 青县的莲藕很有名。 出粉很高,十斤莲藕能出一斤藕粉。 之前吴知县对她好的时候,还特意派人去青县采买过,做出的藕粉也得好吃。 许妈妈知道顾氏的心思,无非是想给女儿做点什么,才不怕麻烦地让她多买点藕回来做藕粉,王氏瞧着好奇,也过来帮忙,她是乡下人,不懂藕粉什么的,但听说亲家母是给花椒做的,也不好站着看,三人在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 花椒透过窗子一角,瞧见三人在忙着给她做藕粉。 心里很是感动。 尤其是望着顾氏脸上的笑容,想着这些日子她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心里也不那么排斥她了,许是自己有了孩子,体会到了生子的楚痛,连带着对王氏,她也是温和了许多,觉得做了母亲的人,都挺不容易的。 顾氏抛下她是不对。 但这么多年了,即便是真的花椒,心里的怨恨也该放下了吧! 莲藕做法简单,就是有些繁琐。 新鲜莲藕去皮,用铁擦擦碎。 用细布过滤碎莲藕,沉淀一晚上,得到湿藕粉,再晒干成粉。 吃的时候加红枣蜂蜜调成糊状,很是滋补。 王氏听得直咂舌。 这么麻烦啊,直接吃莲藕和大枣不就完事了嘛! 顾氏和许妈妈笑而不语。 王氏心直口快,但心肠不坏,对花椒和孩子也好,她们不跟她在言语上计较。 到了后晌,邱虎才带人在密室里找到容氏和孩子。 母子俩被关了好几天。 脸色憔悴,见人就害怕,见了裴泽,才放声大哭,裴泽二话不说,上前抱起孩子带着容氏就上了马车,亲自护送他们回府,不停地安慰道:“没事了,很快就到家了。” 容氏泣道:“横竖是我们母子连累了侯爷,只是不知道此事,若是惊动了朝廷,可如何是好。” 她知道衙门的人也来了。 这事指定闹大了。 “嫂夫人,此事是我疏忽了。”裴泽把尚康揽在怀里,内疚道,“他们是冲我来的,打听到你们母子的下落,才劫持了你们,让你们受苦了,是我的错。” 尚康十岁,跟裴安同年。 在他裴泽眼里,尚康跟自己家孩子一样的。 “侯爷切莫这样说,终究是我们母子命苦,该有此一劫。”容氏擦着眼泪道,“我们在来的路上,虽然中了迷药,但意识还是清醒的,我听他们的口音是南直隶人,好像是个叫什么陈霸天的,是他劫持了我们,想跟侯爷换什么人,不知道侯爷可知此事?” 裴泽微微颔首:“的确如此,但我不会跟他们交换,嫂夫人放心,从此以后,你们就跟我们住在一起,我不会再让你们陷入危险当中的。” “我看我们还是回千礁岛一辈子隐姓埋名罢了。”容氏叹道,“省得再给侯爷添麻烦。” “嫂夫人言重了。”裴泽沉声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跟尚将军是兄弟,我照顾你们也是应该。” 徐莺娘见裴泽真的把人找了出来,一脸沮丧。 什么也没说,眼睁睁地看着裴泽把人带走。 赵宴灰溜溜地带人离了布衣居。 这都是什么事啊! 吴媚得知此事,笑得花枝乱颤:“让他们狗咬狗,太有意思了。” “还笑!”赵宴捏着眉头道,“你以为徐莺娘是那么好欺负的?陈霸天也不是好惹的,估计这事早就传到南直隶那边去了,到时候我看裴泽怎么收手,他逞了一时之勇,是痛快了,可是后患无穷啊!” 要他说,裴泽就不该插手此事。 反正又不是他的妻儿,那个尚武早就死了,还管他的妻儿干嘛? “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咱们只管看好戏,管他们干嘛!”吴媚幸灾乐祸道,“豫城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最好再闹得大一点,传到京城那边去,才好呢!” “妇人愚见!”赵宴拂袖而去。 容氏在密室里呆了好几天,担心带了霉气给花椒,过了五日才去正房那边探望,花椒早就听说了此事,深表同情:“嫂夫人安心住下,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劳烦你们,我倒是不安心。”容氏看了看睡在床上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暗羡花椒好福气,竟然能把裴泽这样的人收服住了,展颜道,“我这个人不爱热闹,待风声过了,我还是要带着尚康回千礁岛的。” 她记得裴泽跟李潇潇好过来着。 哪成想,回来后,这么快就娶妻生子了……她还以为像裴泽这样的性情,很难接受别的女人呢! “到时候再说吧!”花椒莞尔。 阿朵哥哥赵与花了一百二十两从万花楼买了两个妓子出来,按照花椒的吩咐,把两人安顿在离知府衙门不远的宅子里养着,还找了师傅教她们弹琴唱曲,送她们衣裳首饰,把两人打扮得很是光鲜亮丽。 阿朵不解:“夫人,您不是说要买来送礼的吗?为什么还要养着她们?” 养着这两个妓子也是要花不少钱的。 “不着急,我先调教好了,再送人也不迟。”花椒虽然没有见过两人,但她相信赵与挑的人,绝对没错,她不心疼银子,她要的是让吴媚心塞,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咎由自取…… 裴泽并不知道花椒买妓子的事。 自从把容氏母子接到府上来以后,就开始捧着书本给孩子取名,顺便跟花椒商量孩子满月的酒宴。 第280章 好事多磨 裴泽想在镇南侯府给孩子过满月。 把都指挥司以及赵宴都请来热闹一番,然后就带着他们母子回梧桐镇住些日子,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再回来,花椒欣然同意,再三嘱咐,一定要把大人们都请来,感谢他们半年来的照拂。 如果赵宴不来,她那两个妓子还不好送呢! 裴泽终究是男人,也没往那方面想:“行,那就这么办,宴席上用的鸡鸭牛羊什么的,我这就让邱虎准备着,糕点什么的到时候就让温泉庄子那边往这里送。” 他觉得花椒嘱咐他宴请大人们,是心细,做事周全。 “行,还有十天时间,你就看着准备吧!”花椒起身给裴泽冲泡了一杯藕粉红枣,想到她之前做果干的事,又道,“温泉庄子那边的瓜果我不打算卖了,我想继续收购一些,在农庄上晒果干,阿朵已经学会了整个果干制作的流程,我想她会打理好的。” 阿朵做事实在,没什么心眼,正是她所看中的。 她哥哥赵与农时在家里种地,闲时去庄子打工补贴家用,人很勤快,也比较灵活,刚好也能用上派场。 她很喜欢他们兄妹俩。 “花椒,咱们回梧桐镇后,怕是顾不上这边了。”裴泽沉吟道,“你不用如此费尽心思地赚钱,以后府上的库房都归你管。” 他是没有想起她,也怀疑过这个孩子。 但自从孩子出生,他确认这的确是他的亲生子。 他对她,再无怀疑。 他相信,他跟她之前的确是心心相印的。 否则,他不可能跟她生孩子。 花椒不知道男人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认真道:“我现在赚钱不是为了解决温饱,而是想让生意做到利益最大化,比如说,温泉庄子那些瓜果,每年能赚一百两左右,如果我做成果干,除去人工等费用,就能赚到五百两,那么我当然会选择做果干,不是吗?” 她知道裴泽每年的俸禄的确不少,但他花费也多。 据她所知,她这次生了孩子,他光是打赏府中上下的喜钱,置办流水席,差不多就花了三千多两银子,虽然她觉得他出手太过大方,但拦不住他愿意,她也不能阻止。 何况,最近府上又来了这么多侍卫,吃住都需要花销,虽然这些裴泽都能负担得起,但他的俸禄终究是固定的,花了,得等明年才有。 但她做生意不一样,只要找对路子,找对了人,稍稍打理就能赚钱。 起码她不用伸手跟他要银子花。 想买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无需经过男人同意。 其实女人之所以依附男人,除了礼法的约束和墨守成规的习俗,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经济上不能独立,毕竟有丰厚嫁妆的女人,还是少数。 她没有嫁妆傍身,所以她得努力奋斗。 只有银子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即便有一天,她一无所有,她还有赚钱的能力和经验,不会让自己穷太久。 裴泽拿着书本静静地看她:“你之前怎样我不知道,但如今咱们有了孩子,你得以孩子为重,出出主意也就罢了,凡事不可再亲力亲为,孩子太小,他离不开你。” 他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利益最大化他还是知道的。 这个女人,果然跟寻常乡野女子不一样。 “这个你放心,我知道的。”花椒见他目不转睛地看她,顿觉脸热,“我自然会以孩子为重的,我是打算让阿朵兄妹俩负责的。” 裴泽顿觉失态,忙收回目光,拿起桌子上的藕粉红枣尝了尝,觉得好喝,索性一口气喝光,赞道:“这藕粉的确不错,你多喝点,对你身体有好处的。” “每天都喝呢!”花椒莞尔,“娘做了十多斤,装了两罐子,就是让我月子里喝的,她说她生谓哥儿的时候喝过,感觉挺不错的。” “那就好。”裴泽继续坐下看书找字,不时在纸上记下一两个字,花椒见他写了满满一页纸,纳闷道:“取几个备用的就行,你怎么取这么多?” 怪不得他迟迟取不好名字。 原来他搞得这么麻烦。 “我得把所有能想到的名字都记下来,然后慢慢挑选。”裴泽挽挽袖子,展颜道,“名字是用一辈子,不能随便取,我还写信去了京城,让翰林院大学士帮忙想几个字呢!” 花椒有些无语:“这也太兴师动众了吧?” “这叫好事多磨嘛!”裴泽一本正经道,“第一次麻烦些,以后就方便了,依次往下续字就行了。” “这个还没满月,就想着以后……”花椒娇嗔地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一个就挺好的……” 她知道生一个不可能。 想看看他怎么说。 “生不生你说了算,我先准备着。”裴泽目光沉沉地看她,“梁女医说,你年轻身子骨好,再生几个也没问题。” 气氛有些暧昧。 花椒顿觉耳热,索性上床拥着孩子睡下。 小娃娃并不淘气,吃饱了就睡,饿了才哭,加上有阿朵和王氏帮忙照顾,她省心得很。 大蔡氏掀帘进来传话:“侯爷,宫里来人了。” 宫里? 裴泽有些意外,大踏步走了出去。 花椒忙坐起来,问道:“来了多少人?” 难道是因为裴泽带人搜查了布衣居的事? “是皇上身边的太监,连随行侍卫一共来了五个人。”大蔡氏忙道,“邱管家正请他们在厅堂喝茶,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花椒依然不放心,嘱咐大蔡氏:“你去前院那边探探,看究竟是什么事?” 不知为什么,她一听宫里来人。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是!”大蔡氏匆匆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王氏掀帘走进来,神神秘秘道:“听说前院来了太监,我本来想过去瞅瞅,刚到门口就见老三领着前院的人跪在地上接旨,吓得我赶紧退回来,那太监果然不男不女,吓人得很。” “娘,您听见他说什么了吗?”花椒忙问道。 “哎呀,当时光害怕去了,没听清楚呢!”王氏双手一摊,忙起身道,“我再去听听。” “娘,不用去了,人家早念完了。”花椒忙喊住她,“您还是不要过去了。” 第281章 赐名 “夫人,大喜事呢!”阿朵眉开眼笑地从外面跑进来,“侯爷让我过来告诉您,皇上派苏公公是来赐名的,小公子有名字了。” “什么名字?”王氏和花椒异口同声问道。 “奴婢不知道。”阿朵忙把手里的信封递给花椒,“侯爷让我把这个给您!” 这人真是的,就知道卖关子,花椒心里腹诽,忙接过来打开看,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三个字:裴承宣。 “快说叫什么?”王氏忙问道。 “裴承宣!”花椒念了一遍,觉得这个名字的确不错,承宣,继承宣扬之意,从字面意思上看,皇上对裴泽的所作所为,还是满意的,懂得急流勇退,懂得为臣之道,知道如何明哲保身,想到这里,花椒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赞道:“的确是好名字,镇南侯府可得好好谢恩。” 王氏喜出望外:“我娃有名字了,还是皇上给起的呢!” 比狗蛋好听多了。 “侯爷正在招待他们吃茶。”阿朵喜滋滋道,“听说那公公不知怎地听说过布衣居,说要去布衣居吃饭呢!” “哦,既然人家开口了,那侯爷就得陪着了。”花椒也有些替裴泽尴尬,前几天刚去闹了那么一出,今儿再带人去吃饭……好在是宫里的人,徐莺娘怕是也不敢得罪。 王氏心思简单,欢欢喜喜地抱起孩子:“承宣,宣哥儿,你可算是有名字了,等咱们回家,告诉你祖奶奶,咱叫裴承宣。” 说着,又问花椒:“承宣是官名吧?那乳名叫什么?你们得取个乳名让我们叫吧?” “乳名就是宣哥儿。”花椒哭笑不得,“反正,不能再喊狗蛋了。” “狗蛋也挺好听的。”王氏嘟哝道,“当个乳名怕什么,村里人不都是这样叫的嘛!” 花椒顿觉无语,索性把裴泽抬了出来:“三哥也不让叫狗蛋的,不信您去问他。” 王氏这才闭了嘴。 裴泽让邱虎去布衣居安排包间,又派人去通知了指挥使唐烁和赵宴。 唐烁和赵宴一听是苏公公来了,哪敢怠慢,各自扔下手头的事,匆忙赶到了布衣居。 布衣居依旧。 徐莺娘依然是谈笑风生,一口一个苏公公,喊得众人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见了裴泽,她也并无异样,满面春风地跟裴泽打招呼:“镇南侯可是多日没来了,可是上次款待不周?” 赵宴不停地咳嗽。 天哪,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事能当着苏公公的面提吗? 唐烁自然也知道此事,但当时他不场,也只得装傻充愣地装不知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看有没有人追究了,他可不想趟这个浑水。 “上次布衣居的确没有招待好,这次可不能马虎了。”裴泽会意,正色道,“苏公公大老远从京城那边来,点名要来你这布衣居,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上次他来,都有刺客。 这次要是再冒出刺客来,布衣居可就保不住了。 “侯爷放心,奴家心里有数。”徐莺娘盈盈上前,亲自给苏公公斟茶,娇声道,“承蒙公公关照,小女不胜荣幸,今儿小女做东,好好陪公公喝几杯,不周之处,还望公公见谅。” 听着这娇声软语,苏公公早就酥了,不停地点头,细着嗓子道:“莺娘有心就好,我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豫城有布衣居,是人间仙境,今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哪!” 徐莺娘咯咯笑:“公公谬赞,若我这布衣居是人间仙境,那咱们岂不是个个都是神仙了?” “哈哈,咱们都是神仙!”赵宴很是应景地尬笑。 席间。 美酒美人,珍馐佳肴,轻歌曼舞。 苏公公酒过三巡,刚好在兴头上,一边一个美人,左拥右抱很是惬意,对裴泽道:“皇上听说侯爷喜得麟儿,很替侯爷高兴,斟词酌句了好几天,才得了这个名字,侯爷好福气,这可是满朝文武都没有过的殊荣。” “皇恩浩荡,本侯甚是感激。”裴泽淡淡道,“请公公回禀皇上,本侯会亲自入京谢恩。” “侯爷放心,老奴一定转达侯爷的心意。”苏公公被左右两个美人伺候得很是舒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侯爷不必着急入京,待办了满月酒再说,皇上终日为西北之事操劳,也正想找侯爷说说话呢!” 裴泽微微颔首,再没吱声。 倒是唐烁和赵宴,你敬一杯我敬一杯,愣是把苏公公灌醉了。 徐莺娘这才上前,抱胸倚在窗台上,冷声道:“镇南侯,西北之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李全德和尚武都是你的前车之鉴。” “此事跟你无关。”裴泽自顾自地喝酒,徐莺娘索性坐在他对面,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镯子,来回转动了一番,笑盈盈道,“侯爷,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西北之事关系到大齐的每一个人,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徐莺娘戴的是祖母绿手镯。 通体绿色,迎着窗外的天光泛着淡淡的亮光。 裴泽目光在她的手镯上落了落,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 原来徐莺娘是李湘湘的人…… “侯爷不必忧心,我并无恶意。”徐莺娘掩了袖口,起身道,“一会儿梧桐镇那边送的螃蟹该到了,请大人们赏光都留下尝尝。” 说完,吩咐伺候在苏公公身边的两个姑娘把苏公公扶到了客房休息,唐烁和赵宴才送了口气,唐烁对两人道:“皇上最不喜欢公公们在外饮酒,如今苏公公醉酒,他定不会把来布衣居的事说给皇上听的。” 皇上要是对布衣居起了兴趣。 那他们可就遭殃了,他们可是布衣居的常客。 裴泽笑而不语。 夜幕降临,苏公公依然是沉睡未醒。 唐烁和赵宴在津津有味地在厅堂吃螃蟹,徐莺娘则站在窗前跟裴泽说话:“我听她号令无非也是交易,她会保我姐姐一家在南直隶安稳度日,坐稳盐商的位子。” “你不必跟我说这些。”裴泽面无表情道,“我对你们的事没兴趣。” 第282章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镇南侯果然心硬如铁,真不知道侯爷在家里跟夫人怎么相处的。”徐莺娘从没有在男人面前栽过跟头,见裴泽依然对她冷冷淡淡,又气又恼,“我知道你只关心你们五虎将的事,那我告诉你,你是关心不过来的。” “即便你时刻关注着京城和西北那边的动向,你怕是也不知道尚武将军的弟弟尚文因倒卖私盐,至今被关入大牢一事,你也不知道蒋宏文的兄长蒋宏图以权谋私,被人弹劾,正停职在家,等候三司审查,李大将军一去,他的党羽随从一分为二,虽然大多数支持潇贵妃,但也有人暗中支持湘贵妃,渐成两派,而且愈演愈烈,这一切,即便你知道,你却只能远远看着,无能为力,不是吗?”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管不了那么多。”裴泽看了她一眼,不想跟她聊下去,信步走到唐烁和赵宴身边,对两人道,“十日后小儿满月,还望两位大人赏脸去府上喝喜酒,请帖明日就会送到府上去。” “一定一定。”两人欣然答应。 “皇上赐名,镇南侯真是福泽深厚。”徐莺娘跟过来,盈盈坐下,自顾自地斟满酒,一饮而尽,又问裴泽,“侯爷真的不打算过问尚文和蒋宏图之事吗?” “这是我的事。”裴泽不看她,起身告辞,“苏公公远来是客,本侯就先带他回去了,若公公问起,必不会牵扯两位的。” “有劳侯爷。”唐烁冲身边的侍卫递了个眼色,“吾等派人跟侯爷一起护送苏公公去驿馆歇息。” 待安顿好苏公公,裴泽才带着邱虎回了镇南侯府。 让裴泽感到意外的是,汪七和汪荣父子俩来了。 王氏正陪着父子俩在厅堂里聊天,见裴泽回来,王氏这才如释重负:“老三,你可算回来了,他们父子俩后晌就来了呢!” 花椒还在坐月子,不便出来见客,便让阿朵过来泡茶招待。 顺便打听他们的来意。 裴泽对父子俩没有印象,但听邱虎说起过他们,也就记住了几分:“七爷可是有事?” “济仁堂少东家涂玄上个月带人去西北蕲州进药材,被西北军连人带货一起劫了,五日前涂玄侥幸逃脱回了梧桐镇,三万两银子的货却没了,涂老板连惊带吓,一病不起,涂玄连日奔波也是卧病在床,心疼他那三万两银子的货,便央求我们父子来求侯爷,看能不能帮忙过问一下,把货要回来。”汪七知道裴泽不记得他们了,心里很是没底,叹道,“不瞒侯爷,来之前,我们也很为难,知道这个口难开,但求侯爷看在本乡本地的份上,若能帮一把,就帮帮他们,三万两银子对谁来说,都不是小数,若真没了,那济仁堂多半也开不下去了。” “是呀,都以为西北战乱已经结束了,哪知竟然还是那么乱。”汪荣摇头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知道了,你们先去休息,我会让人去彻查此事的。”裴泽看看天色,让王氏带父子俩去休息,自己便去了正房那边看孩子,花椒早已得知此事,便问裴泽,“三哥,我听说现在的西北军就是当初的五虎军编制的,怎么他们竟然做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了呢?” “西北军群龙无首,难免分了几个帮派,元皓资历尚浅,镇不住他们。”裴泽也不管孩子正在睡着,一把抱起来,大手稳稳地托住孩子的后背,低头闻了闻他身上的奶香味,心满意足道,“济仁堂的事,我会让人去查查是谁干的,看能不能帮忙要回来。” “他们会听你的吗?”花椒有些不确定。 主要是裴泽已经退隐,难保那些人不给面子。 “试试看嘛!”裴泽看了看她,认真答道,“不听的话,就想别的办法。” “那你会去西北吗?”花椒又问。 “今儿你是怎么了?”裴泽失笑道,“不要瞎想,这些事,以后再说。” 他抱了一会儿孩子,照例回了书房歇息。 阿朵挤了羊奶,热在炉子上,又把王氏洗的尿布一片一片地搭在炉子边上的衣架上温着,快十月了,夜里有些寒意,阿朵虽然尚未成婚,心思却比花椒还要细腻,说温好的尿布垫着不会着凉,连王氏也夸她细心。 花椒躺在床上想心事,见阿朵搭好尿布往外走,又喊住她:“阿朵,明儿你就跟你哥去庄子上收果子吧,能收多少收多少,等宣哥儿出了满月,咱们就开始做果干了。” 十月了。 气候越来越凉,做成的果干也方便储存,接下来是年关,应该能卖掉不少。 阿朵:“晓得了。” 汪七和汪荣住了一晚,早起就张罗着要走。 王氏便领着他们去看了看花椒母子,喜滋滋道:“快看看我这孙子,一点不淘气,吃饱了就睡,几乎听不到哭声,你家昊哥儿淘气吗?” “那可是淘得很,没事也哭。”提起儿子,汪荣咧嘴笑道,“他娘也是奶水不足,还是我大姑娘买了一只羊回来,也在家吃羊奶,有时候也掺着点小米粥。” “要我说,只喝小米粥就行,粗茶淡饭好养活。”王氏冲屋里努努嘴,“媳妇讲究,只啃喂母乳和羊奶,不肯让喝小米粥呢!” 父子俩笑笑,跟着进了外套间坐下。 王氏便抱了孩子出来给他们看,汪七和汪荣不停地夸孩子好看,王氏咯咯笑道:“等满月了,我就抱回村里去给村里人看看。” 花椒穿戴整齐走出来,王氏嘱咐道:“你不能坐太久,说几句话就行。” 花椒道是,就问了问冯氏身子如何,最近在干嘛,汪荣看了看汪七道:“我娘帮她看孩子,她还能多休息一下,反正体力不如之前了,毕竟是上了年纪了。” “还能生孩子就已经很好了。”王氏插话道,“也是你们的福气。” 父子俩点头道是。 汪七笑道:“你家春山是真的高兴,一回梧桐镇就去跟我报喜,都喝醉了呢!” 王氏撇嘴道:“这可就稀奇了,他已经有孙子了,还能这么高兴?” 福娃是长孙,都没见他这么高兴。 她觉得他是装的。 第283章 计成 汪七见王氏这样说,知趣地闭了嘴。 事关人家的家事,他不好再说下去。 汪荣会意,适时地转了话题:“对了,老二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事?”王氏和花椒异口同声地问道。 她们在豫城,哪里还能得知梧桐镇那边的事。 跟与世隔绝了一样。 “老二在赌场里输了钱,整日被人追债,吓得连家都不敢回,老二媳妇闹着要跟他和离呢!”汪荣道,“之前两人也闹,但没闹到和离,这次挺凶的,听说杨氏找了她两个姐夫把老二揍了一顿呢!” “还有这事啊!”王氏冷哼道,“让他们狗咬狗,这事谁也管不了。” “杨氏回了娘家,春山带着老二去叫了好几次,她都不回来。”汪荣看了看王氏,继续道,“杨家说了,让老二把钱还上,才肯回来,老二还去茗香楼柜上借过钱,但柜上没给。” 花椒没吱声。 她不在,柜上是不可能往外借钱。 “那个天杀的,一共欠了多少银子?”王氏咬牙切齿道,“他好意思去茗香楼柜上借,他怎么不去死!” “好像是一百多两。”汪七捏了捏眉头,“怕是中了秦五爷的计了,听说那赌场的东家就是秦五爷。” “一百多两?”王氏惊呼,“怎么这么多?” 汪荣讪讪笑:“我们是听说这么多,谁知道呢,反正春山这几天挺愁的。” “是他让你们给我们捎话的?”王氏警惕道。 哼,休想从老三这里拿钱给他还债。 “不是。”汪荣忙道,“是我多了句嘴,不是春山。” “你们回去后,要是他提起此事,你们就告诉他,让他死了这条心。”王氏恨恨道,“要是没钱还债,他去卖房子卖船,也休想打老三的主意,老三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屁本事没有,还敢去赌场赌钱,败家子一个。 说着,王氏又对花椒道:“你也听着,不能借钱给他们,借给他们就是肉包子打狗,连个响也听不到。” 花椒点点头:“知道了。” 她才不借呢! 顾氏听说梧桐镇那边来了人,忙让许妈妈去街上买了些点心,让他们给吴谓捎去,说等过了满月就去梧桐镇安顿下来,汪七见过吴谓,跟顾氏夸他懂事谦和,有礼貌,长大了肯定有出息云云。 又对王氏道:“安哥儿早就想你了,这次我们来,他非要跟着,我们好说歹说才劝下他,说你很快就回来了,他才作罢。” “是我愧对他了。”王氏抹了一把眼泪,“我很快就回去了。” 花椒也有些过意不去,便对王氏道:“娘,你跟着姑父他们回去看看吧,我这里有人照顾,你不用担心。” 虽然她跟王氏磕磕碰碰的,但王氏对她和孩子是真心好。 她很是感激。 “不用,还是过了满月再走吧!”王氏一向没心没肺,抹了把眼泪就笑了,“我要是回去就想孙子了,我不回去了。” 她走了就没人洗尿布。 别人洗,她不放心,总觉得不如她洗得干净。 她甚至觉得她比花椒都要喜欢这个孩子。 汪七和汪荣也不好再说什么。 花椒让大小蔡氏去街上采买了一些小孩子用的布料以及大包小包的吃食,让父子俩捎给冯氏,大半年不见了,她觉得有好多话要跟冯氏说。 邱虎从京城那边带来的侍卫都是昔日裴泽身边的人,个个忠心,随便指派个人就能堪当大用,裴泽跟邱虎商量了一番,便派了两个人去西北打听济仁堂那批药材的事。 “侯爷,那晚徐莺娘说的那些,要不要去查一查?”邱虎知道裴泽的心思,裴泽摇头:“算了,她们姐妹不对付,我也跟李湘湘不睦,咱们越是关注什么,她就越是要弄出点乱子来,我要是插手,反而是害了他们,先派几个人盯着,静观其变吧!” “侯爷,蒋宏图的事属下不清楚,但尚文的事却听说过一二,他是被陈霸天陷害的,他并没有贩卖私盐,而是落入了陈霸天的圈套中。”邱虎道,“起因是尚武将军在西北的时候得罪过陈霸天,不肯收他银子,也不肯多给他盐引,陈霸天怀恨在心,才对付尚文的。” “你怎么不早说?”裴泽问他。 “属下一时忘记了……”邱虎期期艾艾道,见裴泽一记眼光看过来,忙道,“属下本来想说的,但当时嫂夫人被劫,侯爷心急如焚地想要搭救他们母子,属下不好拿这事来烦侯爷,觉得这事说不定尚文自己就解决了,哪知昨儿听徐莺娘说起此事,才知道他依然在大牢里。” 裴泽捏着眉头,觉得脑袋一团乱,吩咐道:“给元皓去封信,看他能不能解决此事,咱们尽量不要出手。” 邱虎道是。 十月初六。 镇南侯府小公子满月。 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酒宴摆在前院。 阿朵悄悄把之前买来的两个妓子带了过来,嘱咐她们务必要伺候好知府大人,两个妓子被调教了数日,早已明白主子的意思,打扮得很是清纯,看上去很是清爽可人,她们见过赵宴,一开席便频频过去给他端茶倒酒,极尽温柔,酒不醉人人自醉,宴席未开,赵宴已经被撩拨得欲罢不能。 唐烁年过五旬,并不好女色。 见赵宴跟镇南侯府两个丫头眉来眼去的,提醒道:“大人,这可是镇南侯府,这里的女人碰不得。” “我问过了,她们是临时找来帮忙的,不是镇南侯府的人。”赵宴不以为然道,“说来也巧,她们就住在知府衙门后面,姐妹俩靠刺绣为生,因为跟府上丫头相识,才被请来帮忙的。” “也那不对啊!”唐烁是老狐狸,轻咳道,“既是良家女子,又岂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如此轻浮之举,赵大人,三思啊!” 赵宴哈哈笑:“该三思的是她们,不是我,我是男人,我还能吃什么亏?” 唐烁觉得也是,便不再劝。 待宴席结束,赵宴主动提出要顺路送姐妹俩回家。 两人推让了一番,才勉为其难地上了赵宴的马车。 第284章 你来我往 赵宴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身上的脂粉气愈浓。 吴媚还没有睡,气得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问他去了何处,赵宴很是不耐烦地甩开她:“还能去哪里,自然是跟同僚商谈公务去了。” 原先瞧着吴媚也是温温柔柔的女子,怎么一娶回来就成了母老虎了? 哪里能比上秋月冬雪来得乖巧! “哼,什么公务,是商谈到女人堆里去了吧?”吴媚不傻,气急败坏地扑上去,“你说,你是不是去万花楼了?你堂堂知府大人去那种地方,你不怕丢人献眼吗?” 仆妇丫鬟们瑟瑟发抖。 知趣地回避。 “你少胡说八道,我才没去那种地方呢!”赵宴厉声喝道,“你个泼妇,我去哪里还用跟你禀报吗?我告诉你,你想继续留在府上就知趣一点,若是不想,明天就滚回老家去。” 他一回来就大吼大叫的,成何体统! “你,你竟然赶我走?”吴媚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往日他待她百依百顺的,今儿就因为她多问了几句,就要赶她走,她越想越委屈,泣道,“你个没良心的,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去我家提亲,我恨死你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赵宴黑着脸拂袖而去。 吴媚让许氏去跟赵宴的小厮打听赵宴的行踪,小厮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许氏从车夫嘴里才得知赵宴从镇南侯府跟两个女子打得火热,还去了她们的宅子,好半天才从屋里出来,许氏什么都明白了,一五一十地说给吴媚听:“奴婢觉得此事没这么巧,若无人默许,大人怎么会跟陌生人一见如故?” “你是说,是花椒安排的?”吴媚顿觉后背发凉。 “夫人,您想想,镇南侯府怎么会让这样的女子在酒席上招待客人。”许氏终是经了些事,提醒吴媚,“是不是因为夫人送了两个通房给吴大人,花椒就……” “我送女人给我父亲,管她什么事?”吴媚不以为然道,“再说了,顾氏在外养病,我父亲没人照顾,我当女儿的尽尽孝心怎么了?” “可顾氏是她母亲啊!”许氏叹道,“夫人,奴婢当时就说,不要跟顾氏花椒她们闹得太僵,可夫人不听哪!” 许氏出身不高,进府当奶娘的时候,吴媚才刚出生。 她早就把吴媚当自己的孩子看了。 “所以花椒就设计送女人给我家大人?”吴媚一下子火了,“好个阴毒的女人,她男人跟徐莺娘卿卿我我,她管不了,反而来恶心我,我岂能咽下这口气,明天我就去找莺娘姐姐商量此事,我不信了,我跟莺娘姐姐联手斗不过花椒。” 许氏劝道:“夫人,算了吧,斗来斗去,好没意思。” “她送女人给我男人,就这么算了?”吴媚愤然道,“她不仁我不义,等我把莺娘姐姐送到裴泽的床上,有她哭的时候。” 许氏只是叹气。 满月宴过后,花椒才算正式出了月子。 足不出户呆了一个月,她觉得她快发霉了,她最想做的事就去温泉庄子那边好好泡个澡,吃点好吃的,逛逛街,没有婆婆的唠叨,也不用照顾孩子,王氏是过来人,有些不放心,问她身上干净了没……花椒很是不可思议;“早就没事了。”都一个月了呢! 王氏还是再三嘱咐:“那也尽量不能碰水,起码得两个月以后,我们那会儿就是这样的。” “我一个月都馊了,还两个月。”花椒觉得梁女医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大夫,做派想法什么的很像现代的大夫,她试探过几次,才失望地发现她不是,刚生孩子那几天,她反复给她按压过肚子,说是这样身上很快就干净了,一出月子就能跟常人一样沐浴啥的,可见女医比稳婆要靠谱得多,稳婆只管接生,女医则直接负责到出了月子。 王氏知道劝不住花椒,抱着孩子就去了顾氏屋里,商量什么时候回梧桐镇。 顾氏早就收拾好了包袱,打算明天就走:“我来住了也两个多月了,想去梧桐镇陪儿子读书,不能再耽误了。” 王氏觉得也是:“那我们也明天走。” “我听椒椒说,她打算晒果干什么的,明天怕是脱不开身吧?”顾氏知道阿朵兄妹俩在农庄那边收果子晒果干,虽然她不赞成女儿这么做,但也不好劝阻她。 “她要是忙,就不回去,我带着孩子回去就行。”当着顾氏的面,王氏也不好说花椒这这那那地,她其实也不愿意花椒捣鼓那些果干啥的,她知道,老三两口子不缺钱,也不明白花椒为什么依然热衷赚钱,难道在家里带孩子不好吗? “孩子这么小,还得吃奶吧?”顾氏忙道,“等椒椒回来,跟她商量商量,咱们一起回。” “她认准的事,谁也劝不了。”王氏逗弄了着怀里的孩子,不以为然道,“再说吧!” 反正她已经伺候完月子了,她是要回梧桐镇了。 媳妇走不走的,她管不着,反正她要带着孙子回。 十月,秋高气爽。 万里无云。 花椒好久没出门,冷不丁一上街,觉得天也蓝了,甚至连空气都是甜的。 周氏知道花椒来,早早就做了糕点等着,还特意给她留出一个温泉口的位置让她洗漱,花椒足足泡了半个多时辰才一身清爽地去见唐掌柜,老李头母亲病重回了老家,唐掌柜把账本拿给花椒看:“昨儿侯爷说让我们把温泉庄子交接给徐贵,说咱们不日就会梧桐镇了,这是这一个月的账本,东家过目。” 花椒翻了翻,推到一边:“不用了,你直接交代给贵叔就行,以后庄子上的果子都拉到农庄那边做成果干,让贵叔跟阿朵兄妹俩对账,顺便把温泉庄子的账,每月送到梧桐镇就行。”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果干还好,温泉庄子的账无法核对,每天进进出出的人根本就不固定,遇到节日多一些,没节日的时候,也没几个人进来泡澡。 出了温泉庄子,花椒又吩咐夏禹去农庄那边。 农庄那边的果干也该开始晒了。 路过布衣居的时候,夏禹指着路边的枣红马对花椒道:“夫人,那是侯爷的马。” 花椒掀帘往外看。 不远处,裴泽跟徐莺娘双双立在湖边,正在说着什么,两人背对着路边,并没有看见花椒和夏禹,徐莺娘还替裴泽拿掉了肩头上的落叶,举止投足很是从容亲昵,夏禹拽了拽缰绳,小声问花椒:“夫人,要不要过去跟侯爷打个招呼?” 第285章 朝他发脾气 “不用了,咱们走吧!”花椒放下车帘。 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早就听说裴泽跟徐莺娘来往密切,之前她当吴媚故意气她才有意夸大,现在看起来,也未必如此…… 也许,如今的裴泽跟之前是真的不一样了。 夏禹知趣地没有再问。 到了农庄,花椒若无其事地看了阿朵兄妹收的果子,收来的苹果成堆成堆地堆在草席上,红彤彤地,散着浓浓的果香,众人听说东家来了,纷纷涌过来围着花椒七嘴八舌,宋义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安静,笑着对花椒道:“东家好久没来了,大家都想念东家呢,前些日子收到府上送来的喜蛋,大家伙也替东家高兴,恭喜东家喜得贵子,庄子上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东家放心就是。” “谢谢你们。”花椒瞧着宋义跟佃户们相处融洽,心里很是欣慰,“我是寻思着这两年庄上收成不怎么好,就想着在这里做点果干,但凡来的人我按人头给一两银子的工钱,愿意做的就去找阿朵兄妹报个名,最多一个半月就能做完。” 众人眼前一亮,哗啦一下就把赵与围住了。 花椒没生孩子之前,整天带着阿朵在后院做果干,大体流程阿朵早就烂熟于心,并不含糊,拍着胸脯让花椒放心:“一个月内保证完成。” 花椒在庄子上转了转,见了见庄头,问了问收成,又交代了阿朵几句,才坐车往回走。 农庄这边的庄稼已经秋收完毕。 刚好有大片的空地来晒果干,削皮腌渍什么虽然麻烦,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晾晒的时候需要时刻观察天气的变化,阿朵一向心细,也掌握了干湿度的区别,花椒很是放心,反正是第一年做,期望值也没有太高。 路上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花椒又有些心塞。 原本想让夏禹在街上多转转,吃点东西再回去的,但又想到她出来也两个多时辰了,也不知道孩子在家里咋样了,只得打道回府。 一进院子,花椒就听见屋里传来孩子哇哇地哭声。 花椒快步走了进去,见裴泽正抱着孩子在屋里来回走动,王氏手忙脚乱地在热羊乳,嘴上还埋怨着:“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回来,这么小的孩子,她也忍心扔下……” 抬头见花椒进来,忙招呼道:“快过来喂孩子,他想你了。” “怎么才回来?”裴泽面无表情地看她。 花椒白了他一眼,没吱声,去净室洗了手,才出来抱孩子,孩子一到了她手上就停止了啼哭,抽抽噎噎地看她,就像是委屈她这么久没抱他一样,花椒瞧着儿子的小模样也心疼,背过身去喂奶,王氏端着热好的奶走过来递给裴泽:“当娘的回来了,也不用喝羊奶了,你喝了吧!” 裴泽接过来放在桌子上,见花椒在喂奶,也不好走过去看,走到窗边倚在窗台上说道:“以后有什么事就让夏禹或者邱虎去做,孩子还这么小,天气又干燥,哭坏了咋办?” 花椒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你管我!” 他跟徐莺娘卿卿我我地,好意思说她! 孩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 裴泽:“……” 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去了书房。 王氏很为儿子鸣不平:“哎呀,他是心疼孩子,才说了几句,你看你发什么脾气?” “我抱了一个月的孩子,就出去这几个时辰怎么了?”花椒正在气头上,沉着脸道,“您不是说你一个人也能带了孩子吗?怎么现在又不能了?” 这几天王氏没少在她耳边叨叨着要带着孩子回梧桐镇。 还说她一个人也能带了孩子。 王氏被她怼得没话,半晌才道:“我是要喂羊奶来着,这不是还得热吗?再说了,别人喂孩子就是没有当娘的方便嘛!” 花椒不再吱声。 喂完孩子,就抱着去了顾氏那屋。 王氏嘴里嘟哝着,悻悻地端了尿布出去洗。 花椒见顾氏和许妈妈已经把行李收拾妥当了,知道她们要走,也没阻拦:“娘,你们在梧桐镇那边找好房子了吗?要是没地方住,就去路菜馆,那里空着好几个房间。” “早就找好了。”许妈妈道,“青杏她们早就过去收拾妥当了。” “椒椒,你也收拾收拾跟我们一起回吧,你婆婆在这里照顾你好久了,家里什么的,也该回去看看了。”顾氏委婉劝道,“你如今生了孩子,也圆满了,就不要忙着做生意了,等孩子大一些再说,不是还有侯爷吗?” 她一直觉得花椒沉迷赚钱是因为小时候受得委屈太多的缘故。 但好在裴泽封了镇南侯,银钱上根本不缺的,花椒没必要这么拼。 “娘,我许久没去庄子,就是去看了看。”花椒知道顾氏的心思,无奈道,“两个庄子相隔有点远,加上来回路上,难免耽误了时间,再说了,我也不是每天都去。” 有了孩子跟之前大不一样了。 她连街都没逛,就匆匆往回赶,回来还是受了一通埋怨…… “那你明天跟我们一起回去吗?”顾氏又问。 “你们先回去吧,我耽搁两三日再说。”裴泽把库房的钥匙给了她,她都没有时间去收拾库房,而且大小蔡氏得知她要回去,昨儿也找她告假,说是想回家看看,她准了假,想趁着她们还在,帮她看看孩子,她把库房收拾了再走。 “你自己安排吧,那我先回去。”顾氏从她怀里抱过孩子,端详了一番,笑道,“跟你小时候有些像。” 当时花家人都盼着是个儿子。 见生下来是个女儿,花老太太很不高兴,但花椒他爹很是欣喜,说他喜欢女儿。 想到记忆深处的那个男人,顾氏默默地叹了口气,虽然她从来没喜欢过花二旺,但不得不承认,花二旺比吴知县待她要好许多,心思也细腻,她虽然嫁为农家妇,却不曾做过饭,也不曾给花二旺洗过衣裳,为此老太太很是生气,骂花二旺娶了个官太太回来供着,可花二旺却依然不为所动,一味对她好。 花椒只是笑。 夜里,裴泽在书房那边跟邱虎喝茶聊天,王氏便过去敲门催裴泽回房,隐晦地提醒他,花椒已经出了月子,他应该好好陪陪她……裴泽会意,听着有些尴尬,但又不好跟他娘说别的,答应一会儿就回房陪花椒和孩子。 第286章 亲近 宣哥儿白天睡多了,晚上不肯睡。 而且还得花椒抱在怀里才乖,一放下就哭,阿朵抱也不行。 花椒把孩子抱在胸前,倚在被褥上打盹,她不过白天才出去自由了几个时辰,谁知道晚上得成倍地找回来,孩子不睡,她也没法睡。 而且一个月不出门,冷不丁去了两个庄子,虽然没干活,但身子也是乏得不行。 裴泽掀帘走进来,见花椒困得睁不开眼睛,便伸手去抱孩子,花椒揉揉眼睛见是他,忙道:“不用了,他认生,不肯跟你。” “多抱抱就习惯了。”裴泽依然伸手要抱孩子。 花椒看了他一眼,便把孩子递给他。 宣哥儿一到晚上谁也不找,裴泽一抱过去就哇哇大哭,他手忙脚乱地哄了一气也哄不好,只得把孩子还给她,花椒抱着孩子躺下,开口赶人:“我们要休息了,你快回去吧!” “今晚我留下跟你一起带孩子。”裴泽脱鞋上床,倚在被褥上问道,“他什么时候睡觉?” “这谁知道。”花椒把孩子放在床中间,伸手轻轻拍着,忍不住问道,“你今儿去哪里了?” “徐莺娘找我有事,我去了一趟布衣居。”裴泽也凑过去看孩子,宣哥儿比刚出生的时候好看多了,白白胖胖地,有点分量了,尤其是孩子一双明亮的眼睛看他的时候,他觉得他的心都化了,花椒见他再没下文,便道,“她找你什么事?” “她说湘贵妃已经从京城启程,要来六台寺上香祈福。”裴泽抬头看她,“你不要瞎想,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她待你还真是好。”花椒想到两人在湖边卿卿我我的样子,揶揄道,“白天的时候,我路过布衣居,看到你们了。” “我们就在湖边说了几句话,我就回来了。”裴泽这才明白她为什么冲他发火,又解释道,“你要相信我。” 花椒正色道:“你明明知道她对你有意,你为什么要给她希望?给了她希望,又不打算付诸行动,你们这算什么?” “我没有给她希望!”裴泽蹙眉道,“她知道我有家室,我也对她从来没有那种想法。” “你有家室又如何?你如今的身份,三妻四妾也娶得,你以为徐莺娘会在意一个名分吗?”花椒沉默片刻,幽幽道,“三哥,你跟我回梧桐镇吧,咱们还是过之前的日子……” 豫城诱惑太多。 她不想他留在这里。 “等我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我就回梧桐镇。”裴泽伸手搭在她肩头上,歉然道,“尚家和蒋家的事我不能不管,你知道,活着的人总要替他们承担一份责任,还有西北的那些兄弟,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成了阶下囚,成了刀下鬼,他们需要人指点迷津。” “三哥,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一辈子也管不完的。”花椒推开他的手,敛色看着他,“那我和孩子呢?你就可以弃之不顾了吗?你处处为别人着想,你为什么就不替我们想想?你整日做这些危险的事,若你有个三长两短,谁来关照我和孩子?” 并非她不通情理。 而是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不是哪一个人就能扭转的。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救世主。 若说有,那只能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尚家蒋家,包括西北军的救世主,从来都不是裴泽。 “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裴泽沉声道,“我也就是在背地里帮一把,我不会让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的。” 皇上疑心病太重。 早就容不下五虎军,更容不下五虎将。 连精明圆滑的李全德都没逃过五虎将的命数,他也只能借着养伤的由头,帮他们一把。 花椒知道她说服不了裴泽,沉默半晌才道:“既然你改了主意,那我先陪着娘回梧桐镇住几天再说吧!” 当初说走得是他。 现在说留的也是他。 “我会送你们回去。”裴泽看着她,温声道,“库房等回来再收拾吧,反正最近也不急在这一时。” “行吧!”花椒面无表情地点头道是。 人都不回去,她还在意库房里那点东西吗? 宣哥儿已经睡着。 不时地吧嗒着小嘴,睡姿很是可爱。 裴泽给儿子盖了盖被子,刚要熄灯,花椒忙阻止道:“不要熄灯,他随时都会醒来,换尿布不方便。” 裴泽这才作罢,伸手扯下床幔。 三人笼罩在一团橙色的光晕里。 花椒翻了个身,面对墙壁。 裴泽望着她的背影,轻声道:“你这样太累,赶明儿我还是找个乳娘过来帮忙得好。” “不用了,睡吧!”花椒不想跟他说话。 裴泽再没吱声。 刚睡了没一会儿,宣哥儿便哭闹起来。 “他是不是饿了?”裴泽起身问道。 “应该是尿了。”花椒麻利地打开被子,换了尿布,又起来喂奶,裴泽望着木盆里换下来的尿布,端起来往外走:“我去洗尿布。” 花椒没拦着,由他去。 孩子一哭,倒是把王氏给吵了起来,见裴泽端着木盆去院子洗尿布,一把夺过来:“明天我洗就行,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做这些活?快睡去吧!” “都睡吧!”裴泽回了屋。 他是真的不知道带孩子这么累。 他以为到了晚上,孩子一睡,她就能好好休息呢! 花椒已经收拾好了孩子躺下,睡着了。 裴泽不忍心吵醒她,悄然关了门,去了书房歇下。 这么个小孩子,闹得全家人都没睡好。 他哪有心思跟她亲近…… 第二天一早,裴泽便吩咐邱虎去牙行找奶娘帮花椒喂孩子。 邱虎办事很是利索。 不到一个时辰便把奶娘找来了。 二十多岁,刚生了孩子三个月,说是奶水正足,瞧着干净利索,说话也是温温柔柔地,邱虎说她姓张,跟阿朵是一个村,知根知底的,花椒对张氏很满意,便问她:“你出来做奶娘,家里的孩子怎么办?” “我婆婆也生了一个,刚好一起喂着。”张氏有些不好意思道,“让我出来赚点银子补贴家用,夫人放心,我身子康健,我会照顾好小公子的。” “又得费银子。”王氏很是不悦,嘀咕道,“我们那会儿,都是自己带,还不是一样都带大了。” 她觉得是花椒让裴泽找的奶娘。 这个媳妇,真是越来越娇惯了。 花椒懒得跟王氏解释。 带着张氏就跟她们一起回了梧桐镇。 第287章 回家 一进镇上,顾氏就带着许妈妈去集贤书院看吴谓。 花椒也跟着下去看了看,嘱咐了吴谓一番,给他留了两包点心,又把顾氏和许妈妈送到了新买的宅子里,才回了茗香楼。 王氏悄然问花椒:“你娘跟吴大人这算什么呀?她是准备在这里长住吗?” “不知道呢,先住着再说呗!”花椒知道顾氏的心结,但这事她是真的帮不上忙,得顾氏自己解决,这个忙她帮不上忙。 在镇南侯住了小半年,花椒觉得偌大的新宅也变得小了许多。 裴润和柳氏带着娴姐儿和福娃一直住在新宅这边,见花椒带着孩子回来,兴致勃勃地围上来看孩子,裴安和裴莺也稀罕得很,都要抱抱这个小侄子,王氏不放心,担心人多摔了,亲自抱着让他们挨个儿看:“快看看咱们宣哥儿,长得像爹,以后也是大个子。” 院子里一阵欢声笑语。 汪七在大街上就看见裴泽带着妻儿回来,立刻回家喊来了冯氏,冯氏喜出望外,抱着孩子就来找花椒,两人见了,都很是感慨,颇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总算是把生孩子的罪遭过去了。 “我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这辈子不会再生了。”冯氏心有余悸道,“差点,差一点你就见不到我了。” “表姑吉人天相。”花椒能想象当时的凶险,尤其是像冯氏这么大年纪的女人,能生个孩子出来,真的不容易,张氏见两人聊得开心,知趣地起身帮助王氏抱孩子,冯氏努努嘴,小声问:“是老三找的奶娘?” “是。”花椒笑道,“昨晚他帮我带了一晚上的孩子,今儿早上就找了奶娘,也是难为他了。” “你家老三就体贴。”冯氏一脸艳羡,“我家你表姑父,一听孩子哭就跑远了,真不是个东西,之前盼儿子盼得紧,以为生了孩子他能帮忙带带,哪成想,跟我生闺女的时候一个样,最多回家以后是个笑脸,不是黑脸。” “男人都那样。”花椒笑笑,又问,“路菜馆那边怎么样?这些日子你去过吗?” “路菜馆订单不多了,原先三个马帮订货,如今就剩下一家了。”冯氏叹道,“镇上又开了好几家路菜馆,价钱一压再压,不好做了,关茂也挺愁的,原先他在门口支了个摊零卖,每日好歹有些进账,他不好意思跟你说,担心你着急,我这边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干着急。” “其实路菜馆最火的时候,就是刚开起来那会儿。”想到那段最忙的日子,冯氏嘴角还噙着笑,“也幸好那个时候,咱们都分了些银子,要不然,手头可就拮据了。” 她知道花椒不缺钱。 但她缺啊! “这些事难免,我不着急。”花椒表示理解,沉吟道,“咱们得想想别的办法才行。” “你回来可就太好了。”冯氏眉眼弯弯道,“我有人说话了呢!” 花椒只是笑。 柳氏则跟王氏嘀咕裴满和杨氏的事,斜睨了一眼冯氏和花椒,低声道:“娘,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可这事实在是包不住了。” “娘不是外人,不用嘱咐这些。”王氏把孩子递给张氏,又让裴莺领着张氏去房间喂奶,柳氏悄声道:“我亲眼看见有次二弟妹上了秦五爷的马车,您说……” “不可能吧?”王氏会意,有些不相信,“秦五爷财大气粗,找什么女人找不到,干嘛非得找老二媳妇那样的,人家找黄花大闺女也能找到的。” 杨氏是小有姿色。 但她是个成了亲的妇人,秦五爷眼瞎吗? “谁知道呢!”柳氏撇嘴道,“前一阵子,镇上都传疯了,说秦五爷就喜欢别人家的媳妇,为了这事,我们一家子都不好意思出门呢!” “老二什么态度?”王氏轻飘飘地问。 “老二欠了秦五爷那么多银子,他还能有什么态度?”柳氏叹道,“尤其是两个人连个孩子都没有,将来就是和离,也干脆,只是,我挺纳闷的,如果二弟妹是为了老二,才去跟秦五爷接近的话,那为什么秦五爷还派人追着裴满要账,也没说要减免什么的。” “哼,那女人才不会为老二做出这样的牺牲呢!”王氏最是了解杨氏,“是她自己不要脸,耐不住寂寞罢了,不过老二也真够窝囊的,要是我,先揍一顿秦五爷和女人出口恶气才算完。” 柳氏嘴角扯了扯。 站着说话不腰疼。 谁敢惹秦五爷啊! 裴泽是带着邱虎回来的。 两人先是到茗香楼见了见老林头,随后就去了村里那个鱼塘和虎啸岗转了一圈,连晚饭都没有吃,连夜回了豫城,说等过些日子,再来接花椒母子回去。 裴春山还特意把袁老太太从村里接来看孩子,袁老太太见了宣哥儿也很高兴,抹着眼泪道:“我又得了一个重孙,死也瞑目了。” 一家人围着宣哥儿看。 裴安还不时地摸他的小脚,问花椒:“三嫂,我明天能带着他去学堂吗?我们夫子可好了,肯定会对他好的。” 众人哄笑。 王氏笑骂道:“你们夫子是教你们识字的,不是给人看小孩子的。” 吃了饭,袁老太太又说起裴满的事,对花椒道:“老三媳妇,这事你们不能不管,得帮你们二哥一把,万一你们二嫂真的跟他和离了,可如何是好?” 裴春山看了花椒一眼,没好意思开口。 花椒会意,也没吱声。 “娘,话不能这么说。”王氏一听就火了,“老二在外面吃喝嫖赌,凭啥我们老三跟着屁股后面付银子?老三的银子都是拿命换来的,你们张张嘴,就给了老二了?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就知道一家人都在打老三的主意。 哼,门都没有! “那你说咋办?”袁老太太振振有词道,“眼睁睁地看他们和离?再说了,他已经知道错了,悔得肠子都青了,你们就不能给他个机会?老三媳妇,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不是!”花椒不假思索道,“这是他自己的事,跟我们无关。” 第288章 家长里短的事 袁老太太一时语塞。 默了默,才狠狠地瞪了裴春山一眼:“我还不稀得管呢!” 裴春山低头不语。 “和离了也跟我们没关系。”王氏一向看不惯袁老太太偏心老大老二的态度,冷哼道,“都是他自己作的,也不想想,他买船买房的银子都是老三出的,至今都没还清,竟然还敢去赌场赌钱,不和离才怪呢!” 柳氏闻言,不声不响地牵着娴姐儿和福娃回了屋。 她家的房子和船也是老三垫付的钱。 “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干嘛?”袁老太太白了一眼王氏,忍不住提了提往事,“前几年老三不在家,还不是老大老二在家里种地耕田的,这是老三命大回来了,要是回不来呢?回不来的话,你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说着,又看了看花椒:“他要是回不来,你能有这个孩子?还能当侯爷夫人?” 花椒顿觉无语:“所以二哥输了钱,就得我们去还?” 这是什么逻辑? “这不是话赶话的说到这里了嘛!”袁老太太见婆媳俩铁了心地不打算给裴满还钱,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嘀咕道,“还是亲兄弟呢,连个外人都不如。” 老三那么多银子,给他哥还几个银子怎么了? 都说越富越抠,还真是的。 裴春山也不声不响地回了屋。 王氏板着脸道:“一回来就遇到这么糟心的事,我这后娘真是难当。” 花椒什么也没说,抱着孩子回了屋。 张氏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裴莺这才凑过来,偎依在王氏的膝下:“娘,不要生气了嘛!” “还是我女儿贴心。”王氏欣慰地看着裴莺,眼看快过年了,女儿的婆家依然没有着落,天哪,都快成老姑娘了啊! “娘,您这次回来还去豫城吗?”裴莺仰脸看着她娘,“我不想让您再去了,您得留下管管安哥儿,夫子说,他经常逃课去海边钓鱼,爹知道就训他,一训他就哭,我知道,他是想您了。” “不去了。”王氏听得也心酸,“你三嫂生了孩子我也就了了一桩心事,你三哥总算也有了儿子,以后我回村里就不怕人说三道四了,我也有孙子了呢!” 裴莺抿嘴笑:“没人说您的,都是您自己想的。” “怎么没人说?”王氏一本正经地道,“你姑姑就经常在我面前念叨,说什么你三哥年纪大了,还没有孩子啥的,这下可算堵住她的嘴了,对了,茂哥儿媳妇还来路菜馆帮忙吗?” “来,每天都来。”裴莺低声道,“她跟姑姑不合,两人经常吵架,最近茂表哥打算在镇上买个宅子,两人这几天在看宅子呢!” “你姑姑那个人,谁也跟她相处不好。”王氏幸灾乐祸道,“现在就看盛哥儿的了,盛哥儿的媳妇咋样了?你姑姑还愿意找花朵吗?” “吹了,花家不愿意了。” “为什么?”王氏不解。 “不知道,就是不愿意了。”裴莺毕竟是姑娘家,对这些事情不是很热衷,“我听茂表嫂说,花朵招了个养老女婿,快成亲了呢!” “哦,原来花家是想招婿啊!”王氏恍悟。 又看了看裴莺,她女儿就不需要招婿了,还是要嫁人的。 许由端着一盘栗子走过来,笑眯眯道:“婶娘尝尝我炒的栗子,放了糖炒的,又香又甜。” “怎么才炒出来?”裴莺起身接过来,嗔怪道,“都这么晚了,谁吃?” “晚上客人多,没有锅灶。”许由咧嘴笑。 王氏看两人,裴莺悄然红了脸,很是殷勤地剥开栗子给王氏:“娘,您尝尝。” “好吃。”王氏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许由,瞧得许由耳根泛红,忙道:“店里还没收拾完,我,我得去看看。” 说着,匆匆出了院子,回了茗香楼。 “你看中他了?”王氏直接了当地问。 “娘,说什么呢!”裴莺涨红了脸,“人家给你送栗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娘是过来人,你能瞒住我?”王氏皱眉道,“许由这个人,好是好,就是身份低了点,配不上你。” “怎么就配不上了?”裴莺有些急眼,“我是村里的,他也是村里的。” “可你三哥现在是镇南侯,你是侯爷的妹妹,你说他能配上你不?”王氏反问,“再说了,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嫁读书人吗?” “娘,三哥是三哥,我是我。”裴莺从来没想到裴泽身份的转变会给她带来阻碍:“之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不想嫁读书人了,我就找个实在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你爹知道这事吗?”王氏又问。 裴莺摇摇头:“娘你别误会,我跟许由就是能谈得来,他什么都没说。” “那就等许家来提亲再说吧!”王氏见裴莺这么说,心里也是一时拿不定主意,裴莺见王氏说到提亲,皱眉道,“娘,您千万不要问许由,他招架不住的。” “我不问,我跟你三嫂商量这事。”王氏觉得这事得跟花椒商量,她当嫂子的,得出一份力才是。 裴莺没吱声。 夜里,王氏回屋,裴春山又跟她提起裴满的事:“我知道老二输了钱让老三出不对,但眼下咱们不能不管老二,好不容易说了媳妇,万一再因为此事闹僵了,真的和离了咋办?” “能咋办?”王氏见裴春山一脸愁苦,气不打一处来,“我跟你说裴春山,老二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爹做事才有恃无恐,他就掐准了你不会不管他的,你也不想想,就算这次帮他还了债,他能改好吗?老二媳妇能回来跟他过吗?” “那得先还了再说吧!”裴春山小心翼翼地看着王氏,“也不是让老三帮忙还,咱借他的,等老二赚了钱再还他就是。” “哼,他能还得起吗?”王氏冷笑道,“裴春山,老二是你的儿子,但老三也是你的儿子,你当爹的,总不能为了一个儿子去坑另一个儿子吧?裴满这辈子要是能赚了一百多两,他不至于过得这么落魄!” 裴春山只是叹气。 日子怎么这么难啊! 第289章 镇上那些事 有张氏帮忙,花椒夜里睡得还算安稳。 镇南侯府虽然好,她总有种客居的感觉,心里并不踏实,回了梧桐镇,她觉得格外安心。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张氏拥着宣哥儿还在睡,花椒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去了院子里,王氏在厨房里做饭,裴安站在窗下读书,裴莺正在挥舞着扫帚在扫院子,见了花椒,弯唇笑道:“起来了。”她本来想喊三嫂的,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勤快?”花椒顿觉意外。 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见裴莺扫过地呢? 这些粗活,一直都是她的事。 “你们不在,我每天都扫地的。”裴莺笑笑,跟花椒聊天,“我三哥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呢!”提起裴泽,花椒敛了表情,“得过些日子吧!” 他的事,没个三年五载的,怕是也忙不完。 也许,之前的裴泽就是这样的吧! 裴莺没再问。 王氏在灶房里熬粥,边烧火边跟柳氏嘀嘀咕咕地说话,话题还是裴满两口子,柳氏把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婆婆听,王氏都当了笑话,越发幸灾乐祸:“不想吃苦,就想那些歪门邪道,只听说赌钱倾家荡产的,没听说靠赌钱发家致富的,老大虽然老实,但你也得警告他,没命担的财,来了也守不住。” 柳氏道是:“您放心,老大也就是种个地,下海打个渔还行,其他的,他干不了。” “不该不欠的,日子就能过。”王氏冲门外努努嘴,叹道,“老三两口子虽然赚了些钱,那也是命里带的,老天爷赏的,他们起起落落的,也不容易,所以,不要光看人家吃肉,人家的苦楚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老三至今还不认识咱们呢!” “怪不得老三把你们送回来就走了。”柳氏也跟着叹了声,“敢情他觉得这不是他的家啊,如今孩子都有了,他总得认这个孩子吧?” “他不是不认,是不记得了。”王氏皱眉道,“若是之前,他哪里舍得离开花椒,现在即便是有了孩子,说扔就扔下来,老三媳妇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高兴的。” 每每想起这些,她就有些后怕。 庆幸花椒还怀了个孩子,要不然就他俩这样,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呢! 柳氏心里暗喜。 忘记了就好,忘记了他们就不用还钱了。 反正花椒又不会开口跟他们要。 王氏起得早,熬了粥,包了素菜包子。 吃完饭,花椒才去了茗香楼那边,老林头跟老关头哗啦一声围上来跟她说话,花椒问了问这几个月的收支,觉得跟之前差不多,大都是冲着招牌菜来的,尤其是衙门接手了码头以后,吴知县便把海战时搭建的临时衙门改成了食堂,找了几个人卖起了大锅菜,价格便宜,味道也不错,好多来往的商家也会在那里吃点,并不往岸上来,如此一来,来岸上逛街吃饭的人明显少了许多。 连带着小菜馆的生意都不如之前红火了。 就拿茗香楼来说,之前三层都能坐满。 再不济两层也是满满当当的。 自从海边那边做饭以后,每天中午也就能招待个十桌八桌的散客,到了晚上更少,甚至有时候都没人。 花椒心里有了数,把孩子安顿给了张氏,又去了路菜馆那边。 关茂和小余氏见了花椒,喜出望外的,小余氏更是拉着她左右打量,笑道:“还以为三哥把你喂得胖胖的,不想你还不如我胖呢!” 小余氏生完孩子圆润了许多。 看样子,裴春花倒也没太苛责她。 “我也胖了好多。”花椒摸摸自己的脸,眉眼弯弯地看着她,“还得喂奶,不多吃饭不行。” “听说三哥帮你找了个奶娘,这下你可轻松了。”小余氏打心眼里羡慕花椒,听说花椒生孩子时请的是女医,不是稳婆,而且还是从京城那边来的呢! “那也得自己带。”花椒查看了一下院子里的几缸酱菜,知道两口子做事还算勤勉,便道,“孩子还小,不能离开你,你不如让姑姑和姑父他们也搬到我这里来住着,互相也有个照应。” “我婆婆那个人……”小余氏斜睨了一眼关茂,耸耸肩,“算了,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不提了,反正我跟她是处不到一起的,等我们物色好了房子,我们就搬出来。” 裴春花是她见过的最无聊的人。 管天管地,还管他们两口子的房事,她都跟花椒开不了这个口。 花椒不好再问。 路菜馆订单虽然也少了两家,但镇上的人都知道路菜馆做的咸菜好吃,也会经常过来零买点,每个月虽然剩不太多,但还是能维持下去的。 事实上,现在这个路菜馆全靠关茂两口子在支撑,就连汪荣也不是每天过来,即便来帮忙,也是在门口支个摊卖货,反正从账本上看,这个路菜馆,差不多每个月能分花椒二十两银子左右。 从路菜馆出来,花椒便去点心铺买了两斤点心去看王掌柜。 刚巧程深也在。 见了花椒,程深大呼小叫地拉着王掌柜抱拳行礼道:“哎呀呀,侯爷夫人来了,拜见侯爷夫人。” “少贫了。”花椒还了礼,笑道,“什么侯爷夫人,别大惊小怪的。” “你夫君是镇南侯,你还不是侯爷夫人!”程深喧宾夺主地给花椒沏茶,问道,“怎么想起回梧桐镇了,回来过年吗?” “回来看看你们。”花椒见了两人,也觉得格外亲切,大大方方地坐下,“两位近来还好吧?” “比不上你的茗香楼。”王掌柜笑着摇头,“我们还指望镇南侯回来接手码头,哪知却一直听说镇南侯在豫城养伤,吴知县在那个临时衙门卖饭菜,可是赚得盆满钵满的。” 还不如秦五爷在的时候呢! 起码,秦五爷不卖饭呢! “等三哥忙完这一阵子,就回来了。”花椒面色平静地看着程深,问道,“听说秦五爷在镇上开了家赌场?” “不是秦五爷的,是另有其人。”程深意味深长道,“你猜猜,会是谁?” 第290章 那个女人不简单 “我哪知道是谁。”花椒笑笑,从桌子上拿起一颗红彤彤的石榴放在手里端详了一番,又放回去,“快说,不要打哑谜了,我这一孕傻三年,猜不到的。” 虎啸岗也有两棵石榴。 也不知道今年结了多少。 想到虎啸岗,她又想到了她跟裴泽在虎啸岗种药材的情景,还是那个时候好啊! 程深哈哈笑:“豫城的布衣居你肯定听说过吧?那家赌场就是布衣居老板开的,她听说秦五爷在梧桐镇很有威望,便请秦五爷帮她打理赌场。” “原来是她。”花椒顿觉意外。 徐莺娘的手可真长。 竟然伸到梧桐镇来了。 “我听说这个徐莺娘可是不简单,在南直隶那边后台硬得很,听说她有个姐夫还是盐商,盐商了不得,富可敌国的买卖!”王掌柜自家生意不咋地,特别羡慕那些赚大钱的,唾沫横飞道,“南直隶那边盐商云集,背后又有大将军们撑腰,无论到哪里,几乎可以横着走。” 见花椒不语,王掌柜又道:“听说你二伯哥在赌场输了一百多两银子,唉,这赌最是害人,你可得劝劝他,不能再赌了。” “我倒是听说过这事。”花椒勉强笑道,“我爹正为这事愁呢,一旦沾了赌瘾,就成了无底洞,多少银子也不够往里搭的。” “刚开始的时候,你二哥的确赢了好几十两银子,越玩越大,一下子就输了一百多两。”程深摇头道,“当时我还劝他来着,是他急着发家致富嘛!” 花椒没吱声。 从王掌柜店里出来,她手上多了个纸包,里面包着六个大石榴,王掌柜说这石榴甜,说他家后院自己栽的,花椒欣然提着走出来,程深也紧随其后,欲言又止,花椒顿觉好笑:“有事?” “你急着回家?”程深成亲后比之前胖了些,举止投足也更稳重成熟了,脸上笑容依然真诚,“我是的确有事跟你商量的。” “程会长若是想请我吃饭的话,我倒是不急。”花椒眉眼弯弯道,“大半年不见,程会长怎么见外了?” “那就去茗香楼,我请你喝茶。”程深指了指茗香楼,“我可是听说豫城的茶好喝。” “你真说对了,我还真的给你带了茶,还没来得及给你送呢!” “是嘛,那太好了,刚好我去你家把我的茶拿走。” 两人边说边进了茗香楼。 花椒让许由先带程深去三楼喝茶,自己提着石榴回了趟家。 王氏和张氏正抱着宣哥儿在厅堂说话,见花椒回来,王氏道:“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事跟你说呢!” “娘,我还有点事,等晚上回来,您再跟我说吧!”花椒出去大半天,便把宣哥儿接过来,去屋里喂奶。 哪知宣哥儿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张氏跟进来说她刚刚喂过了,花椒闻言,隐隐有些失落,她心里还是希望宣哥儿吃她的奶,但既然已经找了奶娘,又不能不让人家喂…… 花椒只得自己去净室处理了一番,换了衣裳,提了两斤明前龙井,去了茗香楼。 王氏抱着宣哥儿跟张氏嘀咕道:“我这媳妇,在哪里都不闲着,也不知道成天忙什么!” “侯府家大业大的,也难免忙碌。”张氏一脸温婉,“哪想我们小门小户的,每天就是带孩子种地,想出门也没地方去。” “这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嘛!”王氏叹道,“我家老三心疼她,帮她找奶娘,她倒好,自己倒是不着家了。” 她实在不明白。 花椒一回来到底在忙什么,忙得连孩子都顾不得喂。 裴春山这几天没回村,而是在虎啸岗打理药材,晌午回来吃饭,正扛着锄头站在小胡同跟老林头说话,见花椒过来,冲她讪讪笑,花椒忙上前打招呼:“爹回来了,快回去吃饭吧!” “这就回了。”裴春山扛着锄头回了宅子。 程深喝了茶,连声称赞:“真是好茶,千金难得。” “夸张了。”花椒喂奶不便喝茶,给自己倒了杯开水,放了几颗枸杞和菊花,笑道,“看来程公子要说的事,也不是那么着急。” “唉……”程深叹了一声,喝了一口茶,摇头道,“侯爷夫人有所不知,镇上这个赌场,害人不浅哪!” “这里没外人,你还是叫我花椒吧!”花椒觉得侯爷夫人怪怪的,见他提起赌场,皱眉道,“这个赌场开多久了?” “半年多了。”程深叹道,“其实咱们沿海三州这边是禁赌的,但徐莺娘后台太硬,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开下去了,除了祸害当地人,主要是针对那些来往的客商,因为赌场就设在百花楼的隔壁,现在镇西倒是比镇东的人都多了。” 好好的渔乡小镇搞得乌烟瘴气的。 作为土生土长的梧桐镇人,他看着揪心,却无能为力。 “你的意思是?”花椒不解。 若是出银子能解决此事,她倒是愿意帮忙的。 只是,这事也不是靠银子就能解决的。 “这事,唯一的希望在镇南侯身上,他若是出面,或许还能解决。”程深望着碧汤里起起伏伏的茶叶,敛色道,“花椒,纵然你是侯爷夫人,但你也是咱们梧桐镇商会中的一员,这事对我来说,是公私各半,但我还是想用商会的名义求镇南侯帮忙解决此事,所以,我才不得不找你的。” “你放心,这事我会告诉我家侯爷的。”花椒沉吟道,“只是他方便不方便插手,我就不知道了,你放心,我会放在心上的。” “那就太好了。”程深舒了口气,“我知道镇南侯失了记忆,怕是对咱们梧桐镇也没什么印象,但我想,他终究是咱们梧桐镇的人,我想,他也不会无动于衷的。” 花椒点头道是:“回头我问问他。” 这时,一个小伙计蹬蹬地跑上来,送了一个红木匣子上来,程深打开看了看,推到花椒面前:“你回来得突然,我也没准备什么,就当给孩子的见面礼了。” 是一只精致小巧的金镶玉手镯。 “那我就替宣哥儿谢谢程叔父了。”花椒没有推辞。 “客气客气!”程深起身笑道,“我家娘子也有了,到时候记得回来喝喜酒。” “恭喜你也要当爹了。”花椒收起小匣子,“但愿姝姐姐能生一对双胞胎,这样你还能赚个小手镯。” 程深哈哈笑:“那就拼拼看了。” 待花椒回了家,王氏便跟她说起裴莺跟许由的事。 第291章 凑银子 王氏唾沫纷飞地说了好一会儿。 花椒才听明白。 王氏的意思是让她出面,去跟许由说,让许家来提亲。 “娘,这事我去说算怎么回事?”花椒一回来就给孩子喂奶,不可思议道,“提亲应该是男方主动,哪有女方先提的?” 再不济裴莺自己说呗! 她一个娘家嫂子掺和这些事干嘛? “所以我让你去跟许由说,让他们家来提亲的嘛!”王氏见花椒不明白她的意思,压低声音道,“莺子脸皮薄,不好意思呢!” 张氏见婆媳俩谈起家事。 知趣地回了屋。 “那就等着呗!”花椒觉得许由这个人挺靠谱的,他不说让家里人来提亲,说明时机未到,她作为女方嫂子一出面,只会让人家被动,而且他们家也会没面子,王氏是爱女心切,太着急了些而已,她可不能被王氏牵着鼻子走。 “她比你还大一个月,还等吗?”王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手,又望了望裴莺的房间,“我瞧出来了,这次裴莺是真的心定了,她中意许由。” “正因为她中意许由,所以咱们才应该沉住气。”花椒淡淡道,“再说了,您不能老是拿她跟我比,我要是待嫁女,肯定不会这么早成亲生子的,我还羡慕莺子呢!” 单身生活她不香吗? 为什么要早早成亲生子? 何况,她现在跟单身也没什么区别……早知道会这样,当初裴泽追她的时候,她就不应该轻易答应他,唉,如今上了贼船就是一辈子了。 王氏一时语塞。 顿了顿,花椒看了看她,坦然道:“娘,以后您不要在外人说我的不是,我是您的儿媳妇,我要是这不好,那不好的,您也不光彩不是?” 当她没听见王氏跟张氏编排她的那些话吗? “我哪说了,我没说……”王氏心虚。 “之前说了就说了,以后不准再说了。”花椒动容道,“娘,从我怀孕生孩子,这十个月当中,您的确对我挺好的,即便是亲娘,也不过如此,这份恩情,我心里记着,所以我不想因为这些琐事,闹得咱们婆媳不睦,就算为了三哥,您就消停点吧!” “你这是什么话?”王氏听得老脸微红,“我怎么不消停了?我对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即便我跟别人说起你,我也是随便提了提,你出去打听打听,哪个婆婆像我这般待你好,从你怀孕就开始照顾你,还千里迢迢地跟着你去豫城伺候你的?” “所以我才说我感恩的嘛!”花椒正色道,“我出门是因为我有我的事要做,您若是不愿意带孩子,就让奶娘带,就是不能背后诋毁我。” 王氏变了脸色,恨恨地盯着屋里看。 花椒会意:“不是她说的,是我自己听见的。” 王氏面上尴尬,起身就走。 裴春山不在屋里,王氏被花椒抢白了一番,心情不好,铺了被褥,又起身去了小胡同找裴春山,裴春山跟老林头很谈得来,两人就喜欢在小胡同说话聊天,天色已晚,裴春山站在胡同口跟人说话,但不是老林头,王氏悄然走过去,裴满带着哭腔道:“爹,您得帮我,赌场的人说,要是明天,我不把银子凑齐,他们就打断我的腿,爹,我求您了。” “你,你个不肖子!”裴春山气得抬手打了他两下,气急败坏地指着裴满的鼻子骂道,“哪怕你比不上老三,你跟你大哥一样,安安分分地种地出海也能养家糊口,你好的不学,学着去赌钱,你个败家子,你就是把老子卖了,老子也拿不出一百五十两银子啊!” “爹,您去求求老三吧!”裴满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不想成瘸子啊爹,就当我借老三的还不行嘛,我借他的……” 裴春山气得一脚把裴满踹倒在地。 抱头蹲下来痛哭。 父子俩哭成一团。 寂静的夜里,父子俩的哭声格外刺耳。 王氏气炸了肺,刚要上前让他们闭嘴,却被裴莺一把拉住,裴莺冲她摇摇头,拉着王氏回屋,低声道:“娘,这事您不要掺和,除非您打算给我二哥还债。” “呸,我哪有银子给他还债!”王氏恨恨道,“要我说,干脆两条腿都打断得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看样子,是铁定了要赖上老三了。 “娘,我二哥就是打断腿也得还人家银子啊!”裴莺抠着指甲道,“我,我这里还有二十两,大家再凑凑,说不定能够。” “凑什么凑?这事你不要掺和。”王氏咬牙切齿道,“让你爹想办法去。” 裴莺只是叹气。 待王氏回了屋,她便披衣去了正房那边。 张氏出来开的门,说花椒和孩子都睡了,让她有事明天再说。 裴莺只得悻悻地回了屋。 早早歇下的裴润听见他爹跟他弟的哭声,也坐不住了。 一骨碌爬起来,问柳氏:“家里还有多少银子?” “怎么?你要拿出来给裴满还债?”柳氏警惕道,“我告诉你哈,一个字都没有,你少多管闲事。” 他们要是出钱给裴满还债。 那婆婆肯定就会让他们把裴泽给他们垫的房钱和船钱付了。 何况,他们压根就没有几个积蓄。 “家里的房子,船,总能抵几个银子。”裴润面无表情地起床穿衣,“我得出去看看去。” 柳氏一把抓住他,低声道:“我告诉你裴润,你要是敢把家里的房子和船抵了出去,你就跟你爹跟你弟过去吧,反正我们娘仨是不会跟你的。” 裴润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父子三人坐在胡同口哭一阵,说一阵,商量卖房卖船的事。 花椒压根也没睡。 待宣哥儿睡了以后,便取出随身带的小银匣子,数出二百两的银票,塞进了荷包里,外面的哭嚎声她早就听见了,她还真的恨她自己,做不到视若无睹,她安慰自己,就当是给宣哥儿积福了。 但即便是她要帮裴满还债,她也不能让裴满觉得,这银子来得太容易,只有先让他绝望,悔恨,懊恼,他才能长记性,看以后还敢不敢赌了。 正想着,房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第292章 夜半来人 花椒猜是裴泽回来了。 让张氏照看孩子,披衣走了出去。 月色清冷。 马蹄声在暗夜里格外刺耳。 裴春山父子三人没事人一样继续在胡同口说话,抹眼泪的,发誓的,安慰的,对突如其来的马蹄声充耳不闻,依然沉浸在父子三人悲痛的世界里。 花椒没理会他们,提着裙摆从后门进了茗香楼。 茗香楼早已打烊。 厅堂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壁灯,茗香楼正门虚掩着,老林头和许由正蹲在地上不停地晃躺在地上的人:“好汉,快醒醒。” 听见脚步声,老林头见是花椒,忙起身道:“夫人,这人受了伤,晕倒在了咱们门口。” “马呢?”花椒问道,也蹲下来看那人。 烛光昏暗,依稀能看清这人三十岁左右的模样。 一袭黑衣,魁梧结实,应该是个练家子。 “跑了。”老林头擦了把汗,指了指那人,“伤在肩膀上,但并不致命,许是奔波了许久,是累晕了。” 许由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事情,有些紧张,见那人嘴唇微微张合,忙侧耳过去听,又抬头对花椒道:“东家,他说他要找李大将什么……” “快把他抬到后院去!”花椒心头微动,吩咐道,“记住,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此事。” 两人七手八脚地把那人抬到后院。 裴春山忙走过来问什么事,老林头看了看花椒,答道:“是个醉酒的客人。” 裴春山不再问。 裴满探头探脑地在胡同口张望了一番,悻悻地离去。 裴润一向不管这样的闲事,闪身回了屋。 新宅房间虽然多,但住的人也多。 只剩下靠大门口的一处厢房里没住人,厢房里也盘了炕,炕下是地窖,原先裴泽打算冬日里在里面吃酒下棋的,老林头和许由七手八脚地把那人抬到了炕上去,裴春山站在门口嘱咐道:“等他醒了就赶紧让他走,住了一院子女人孩子,不方便留外人。” “知道了爹。”花椒嘴上应着,把门关上。 裴春山:“……” 王氏打着哈欠站在门口问道:“什么事?” “没事!”裴春山指了指厢房那边,“是个醉酒的人。” “醉酒的人抬进来干嘛?”王氏很是惊讶,裴春山皱眉,“老三媳妇让抬的,不用问了。” 花椒再也不是之前的花椒。 她现在腰板可直了。 王氏刚想过去看看,裴春山拉了她一把:“先别过去,快回屋睡觉。” 王氏这才作罢。 花椒让许由去茗香楼烧锅热水,顺便煮点粥过来,裴莺也被吵了起来,也跟着许由去了茗香楼灶房一起烧水,裴莺小声问道:“真的是醉酒的人?” 许由左右环顾:“是晕倒在门口的,你别跟人说,那人受了伤。” 裴莺连连点头。 “连婶娘都不要告诉。”许由又嘱咐道,“咱们就当不知道,至于怎么说,就看东家的了。” “我知道了。”裴莺很是郑重。 花椒点了灯。 老林头这才上前仔细辨认,面色微变,低声道:“夫人,他,他是侯爷身边的副将崔毅,之前听说他在西北军担任钱粮官,却不知为何跑这里来找侯爷。” “那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花椒回屋倒了碗水,让老林头喂他,老林头撩袍坐下,拿勺子一点一点地喂给他,崔毅咳了几声,挣扎着要坐起来,老林头忙扶住他:“别动,你伤口还流血。” 崔毅嘴唇动了动,眯了眯眼,认出老林头,虚弱道:“林叔……” “崔毅,这是侯爷夫人。”老林头指了指花椒,崔毅又要起身,猛地咳了一声:“属下见过嫂夫人。” “大人不必多礼。”花椒忙道,“快躺下。” 许由跟裴莺抬了热水,端了粥进来。 崔毅侧了侧身,一口气喝完粥,身上才有了力气,勉强坐起来,看了看许由和裴莺,欲言又止,裴莺会意,拉着许由退了出来。 花椒知道他有话说,回屋取了裴泽的换洗衣裳拿过来,让老林头先帮他洗漱:“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吧!” 许由知道自己是局外人,不便知道太多,不声不响地回茗香楼那边,把门口和地上的痕迹清理干净,裴莺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不声不响地回了自己屋。 暗夜里,她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皎皎的月色,顿觉心里异常踏实,她觉得许由是个靠得住的男人,她不再执着找个读书人,而是觉得任何读书人都比不上许由。 想着想着,她又蒙了头,眼下就等着许家来提亲了。 待老林头帮崔毅洗漱完毕,花椒才又去了那屋问崔毅:“到底出了什么事?” “回禀嫂夫人,西北军兵变,属下特来禀报侯爷。”崔毅洗漱了一番,精神了许多,老林头显然刚刚问过他,起身道,“夫人,这事得赶紧禀报侯爷,让他也好有所防备。” “崔大人,你既然要禀报侯爷,为什么不去豫城,而是来了梧桐镇?”花椒疑惑道,崔毅忙道:“嫂夫人有所不知,属下一路被人追杀,昼伏夜行,因宫中贵人驾临六台寺上香,豫城戒备森严,城门紧闭,属下根本进不得豫城。” “听说是湘贵妃在六台寺上香。”老林头补充道,“夫人,咱们得想办法让侯爷知道此事才是。” “现在豫城已经封城,在湘贵妃走之前,任何人进不去。”崔毅抱了抱拳,“属下给嫂夫人添麻烦了。” “崔大人客气了。”花椒笑道,“你先安心养着,咱们再想想办法就是。”说着,又对老林头道,“林叔,你先在这里照应着,都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老林头道是。 花椒心里想着崔毅的事,回屋后,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刚睡了不一会儿,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宣哥儿也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敲门的是王氏,声音急促道:“老三媳妇,你快出来看看,官兵来了,把宅子都围了呢!” “娘,您吓着孩子了。”花椒不悦道,“咱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您先去问问他们为什么围咱们,我这就出去了。” 第293章 跟吴知县喝茶 张氏吓得瑟瑟发抖。 脸色苍白地问花椒:“夫人,出了什么事?” 昨晚她只听说花椒安顿了一个醉酒的客人,并未在意,只听见花椒很晚才回屋,加上昨晚小公子睡得香,她也没起来。 “没什么事。”花椒不慌不忙地坐下来喂孩子,“兴许他们是来吃饭的。” 张氏:“……” 她再也不羡慕花椒能当侯爷夫人了。 侯爷夫人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当的。 王氏去问官兵们为什么要围他们,得到回答,又在外面敲门,焦急道:“媳妇,他们说昨晚有逃犯进了咱们院子,要进来搜查。” “知道了,让他们等着。”花椒喂完孩子,顿觉身上轻松了许多,去净室洗漱了一番,换了衣裳,才慢腾腾地走了出去,王氏都急得额头冒汗,见花椒总算出来了,忙低声问道:“那个人走了没有?是不是那个人?” “娘,您瞎想什么呢!”花椒慢腾腾道,“您该干嘛干嘛,这事不用你们管了。” 柳氏带着孩子趴在窗上,大气不敢出地看。 裴春山和裴润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外面的官兵倒是没撞门,客客气气地要搜查宅子,但把整个宅子都围了,怪吓人的。 吴知县站在胡同里负手而立。 见了花椒,皮笑肉不笑地抱拳行礼:“下官见过侯爷夫人。” 花椒跟吴媚在豫城的事他听说了。 他觉得花椒送女人给赵宴,有些不地道,心里很是不悦。 但裴泽的身份摆在那里,他又不能质责花椒。 “大人一大早兴师动众的,所为何事?”花椒毫不客气地承了他的礼,不冷不热地道,“我刚回来,担不起逃犯的罪名,还望大人体谅。” “夫人,昨晚镇上来了西北那边的逃犯,在下只是奉命缉拿而已。”吴知县又抱了抱拳,“有人亲眼看见逃犯来了茗香楼,还望夫人交出逃犯,下官也好去交差。” “吴大人说笑了,昨晚的确有个醉酒的人在我这里逗留了几个时辰,但他酒醒后就走了,哪里来的逃犯?”花椒扭头望了望胡同里林林总总的官兵,神色淡定,“不知是什么人诬陷我们,大人不妨让他站出来,我要跟他当面对质。” “夫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下官以礼在先,若夫人不配合,下官就得罪了。”吴知县手一挥,沉声道,“给我搜,一个苍蝇都不准放过。” “慢着,敢问吴大人官居几品?”花椒问道。 “什么意思?”吴知县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一个知县还能是几品…… “吴大人,镇南侯虽然是个空衔,一不世袭,二不涉政,手下也没什么兵马,但他好歹也是从一品的爵位,就算搜府,也得请圣上的谕令。”花椒知道吴知县之所以没有强行搜宅子,心里肯定是有所顾忌的,不得不说,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关键时刻,也能用来挡一挡,她见吴知县脸色阴沉,知道她所言不虚,冷声道,“所以,以吴知县的品阶来说,是不能入宅搜查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算日后朝廷追责,下官也有话说。”吴知县不信说不过一个黄毛丫头,就算她是侯爷夫人,哪又怎样,正如他女儿吴媚所言,不过是刚洗净泥巴的泥腿子罢了。 “既然吴大人能够自圆其说,于公,我无话可说。”花椒好歹跟裴泽好过,也大概知道了一些官场的弯弯绕绕,从容道,“但我跟大人好歹沾亲带故,于私,我却要奉劝大人几句,不知大人肯不肯听?” 吴知县狐疑地看着她。 她这么好心? 花椒笑:“大人,谓哥儿也是我弟弟,我也愿意他前程似锦。” “你说。”吴知县倒是相信这点。 吴谓很喜欢花椒,在他面前也多次提过这个姐姐。 “大人,咱们在这里站着,也不是这么回事。”花椒指了指茗香楼,“我请大人喝茶,反正您已经围了我这宅子,谁也出不去。” 崔毅也出不去。 就算他藏在地窖里,这么多人也能把他找出来。 能拖一时算一时。 吴知县觉得也是。 唤过捕快头,吩咐了几句,跟着花椒去了茗香楼。 一院子的人顿时跟着轻松起来。 吓死了。 王氏拍拍胸脯,去了灶房做饭。 柳氏颠颠地过去帮忙,抚着胸口道:“到底是谁告发的咱们,天杀的。” “会不会是老二?”王氏警惕地看裴春山。 裴春山连连摆手,小声道:“别瞎说,他哪能做这等事?” 许由很是勤快地上了茶。 “你想说什么?”吴知县暂且放下架子。 “大人,西北的事,您还是不要跟着掺和的好。”花椒亲自给他斟茶,正色道,“因为今日不管能不能在我府上搜出逃犯,在西北军的眼里,您都是他们的敌人了,更何况,今日的逃犯,谁知道是不是明天的功臣……”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吴知县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实原本他是想借此事为难她的。 就算他搜出了逃犯,他也不敢真的把人怎么样的。 “吴大人,我母亲是您的正室夫人,我跟她之前是不睦,但如今我已生子,体会到了为人母的不易,我跟母亲冰释前嫌,自然也不希望大人倒霉,更不希望看着我母亲为大人终日提心吊胆。”花椒望着茶碗里起起伏伏的茶叶,透过袅袅水气看他,“如果我是大人,我就去豫城禀报湘贵妃,听湘贵妃的安排,更何况,我跟大人说句实话,我府上是真的没来什么逃犯,大人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只要消息传到豫城。 裴泽很快就会知道此事的。 “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人觉得我这个知县是个摆设?”吴知县也是浪迹官场多年,自会不会被花椒三言两语唬住,更何况,一路尾随而来的人是京城淳亲王的人,他不好交差,花椒淡淡道,“不,所有人都会以为今日吴知县之所以不动手搜查,是因为官大一级压死人,您的确是没有权利搜查镇南侯的府邸,除非,您能找出一个比镇南侯身份更高的人前来搜查。” 吴知县一时语塞。 他一时半会儿的,还的确找不出还有比镇南侯身份更高的人。 除非……他真的去禀报湘贵妃。 第294章 送信 吴知县思量再三,觉得花椒说得很有道理。 出了茗香楼就带着人撤了。 一来他的确没有资格搜查裴泽的府邸,二来他也不想得罪西北军那帮人。 万一,在月黑风高的夜晚被人剁了就不值当了。 本着为湘贵妃负责的态度,吴知县回衙门安顿了一番,带着两个衙役就去了豫城报信,理由他早就想好了,那就是他正在追查西北逃犯,还请湘贵妃暂时不要启程回京,以免受到惊吓。 吴知县到豫城的时候已经是后晌了。 很快有小太监进了六台寺的禅室。 把吴知县带来的消息告诉了正在抄经的李湘湘。 “西北逃犯?”李湘湘手里的笔顿了顿,抬头看了看珠帘后的裴泽,“莫不是他们知道本宫在豫城,想来给侯爷讨个公道的?” 裴泽不语。 自顾自地坐在案几前喝茶。 “侯爷还真能沉住气,本宫偏不让你出城,看你怎么保护你的西北军!”李湘湘斜睨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抄经,“本宫知道侯爷心里喜欢的是那个贱人,可那个贱人先是委身给了蒋宏文,现在又入宫做了皇上的女人,跟本宫争宠,本宫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站在边上的太监轻咳了几声,上前给李湘湘倒茶。 李湘湘手一抖,一下子把茶碗打翻,茶水洒了一桌子,经文也弄湿了一大片,李湘湘气得训斥道:“没用的东西,做事毛手毛脚的,本宫要你们何用!” “贵妃息怒。”小太监手忙脚乱地擦着桌子上的茶渍,不停地赔罪,“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裴泽放下茶碗。 面无表情地起身走了出去。 “镇南侯,你给我回来,谁让你走的?”李湘湘跺脚道,“信不信本宫定你个大不敬之罪,来人,把他给本宫拦下。” “贵妃息怒,侯爷他什么都不记得啊!”小太监苦着脸求情,细声细气道,“皇上可是交代贵妃要善待镇南侯的,您忘记了吗?” “混账东西,你也敢教训本宫!”李湘湘一脚把他踹开,气呼呼地进了禅室。 就算失了记忆,李全胜还是那个李全胜,清高自傲的样子给谁看呢! 他在她面前,永远是这般冷冷淡淡的样子,她都恨不得杀了他。 小太监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裴泽出了六台寺。 匆匆回了镇南侯府,稍稍收拾了一下,交代了夏禹一番,带着邱虎骑马出城。 守城的侍卫见是裴泽,没敢拦着,当即打开城门放行。 花椒知道吴知县去了豫城。 若是吴知县能顺利进城的话,约莫着裴泽最快明天才能回来,还特意给他做了他喜欢吃的萝卜头小咸菜,她用的萝卜是裴春山从虎啸岗那边带回来的,长在溪边,清脆爽口,甘甜清冽,很像她前世常吃的水果萝卜,甚至比水果萝卜还要好吃。 这种萝卜做成萝卜干以后,嘎嘣脆,很好吃。 她也喜欢。 王氏并不知花椒做萝卜头的用意,吃过早饭就跟花椒商量:“咱们回来也好几天了,该回村去看看了,今儿天气好,咱们带着宣哥儿回去吧!” 回村避避风头也挺好的, 昨天这里还莫名其妙地被官兵围了。 吓死了。 “娘,宣哥儿还小,刚适应了这里的环境,过几天再说吧!”花椒不想带着宣哥儿回村,更不愿意让王氏抱着到处嘚瑟,让人笑话,谁家还没有个小孩子,去人家家里嘚瑟没得让人讨厌,再说了,崔毅住的地方是临时的,若是被追杀他的人发现,那就糟了,她得等着裴泽回来处理此事。 王氏倒是没想这么多,不悦道:“就回去看看,也不住下,哪里就不能适应了?当年他爹刚出满月,我就带着他去地里干活了呢!” “他是他,宣哥儿是宣哥儿。”花椒喝完粥,从张氏手上接过孩子就回了屋,万一着了凉,她找谁说理去,王氏叹气:“我真是讨人嫌了。” 明明得了个大孙子,却不能在村里人面前露脸。 她心里跟堵了一样。 “娘,三嫂也是为了孩子好,您别多想。”裴莺知道崔毅的身份,也知道花椒不回村的主要原因,但又不能明说,安慰王氏,“您不要生气了。” “我不生气,我要是生气,早气死了。”王氏低头吃包子,愤愤道,“她不回去,我自己回去,白眼狼,一个个地,都故意气我呢!” “娘,谁气您了……”裴莺哭笑不得。 柳氏喂完福娃,才端起碗吃饭,夹了一个包子放在碗里开吃,问道:“爹,老二咋样了?” 今儿可是最后期限了。 裴春山摇摇头,只是叹气。 裴润闷头吃饭。 “爱咋样咋样!”王氏恨恨道,“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敢做敢当。” 裴春山听不下去了,放下筷子,起身去看裴满。 裴满知道花椒讨厌他,自从花椒母子回来后,他就没好意思在新宅那边住下,而是回了自己家,说是自己家,实际上只有他一个人住,杨氏现在住在娘家,不过经常有人看见她在镇上出入,说她跟秦五爷有首尾,他敢怒不敢言。 裴满不在。 邻居说,秦五爷派人把他喊走了。 裴春山撒丫子就往赌场那边跑。 赌场有赌场的规矩。 若是交不起赌资,肯定会打断腿的。 守门人告诉他,裴满不在赌场,也没有来过,估计是出去躲债了。 裴春山这才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蹲在胡同口抹眼泪。 家里的银子都在王氏手里。 他是真的一文钱都没有。 老林头知道他的苦楚,也陪他蹲下。 崔毅被悄悄送了出去,他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他知道花椒有银子,她不拿出来,他也不好去管人家家里的家事,如果花椒不在家,裴家出了这样的事,他肯定会慷慨解囊的,但花椒偏偏在家,他不好多管闲事。 宣哥儿在屋里闹腾,花椒抱着他出来逛街,见裴春山神色黯淡地蹲在胡同口,似乎在等着裴满的消息,便抱着孩子走了过去,老林头知趣地回了茗香楼。 “爹,您怎么在这里?”花椒问道。 “没事,我就是在这里呆一会儿。”裴春山慌忙擦了一把眼泪,花椒把事先准备好的钱袋放在他手里,低声道:“爹,这是三哥孝敬您的,之前我忘了给您了,您拿着花,这银子除了我,谁也不知道。” 裴春山一脸疑惑,继而眼前一亮:“这,这怎么好……” “爹,浪子回头金不换,若有下次,谁也帮不了了。”花椒抱着孩子就进了茗香楼。 裴春山抹了把眼泪,揣好钱袋,去了裴满家。 第295章 他回来了 裴春山一进门,就见杨氏迎了出来。 热情地招呼道:“爹来了,快屋里坐。” “老二呢?”裴春山瞧着杨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爹,您来了。”裴满笑容满面地走出来,仿佛昨天抱着他哭鼻子的人不是他。 裴春山在他腿上落了落,“你,你这是怎么了?” 秦五爷不是说,要打断他的腿吗? “爹,没事了。”裴满挠挠头,看了一眼杨氏,讪讪道,“秦五爷说,不用还了。” “不用还了?”裴春山以为他听错了。 “爹,不用还了,您还不高兴吗?”杨氏斜睨了一眼裴满,轻飘飘道,“一百多两银子呢,都半辈子的了,谁能拿出来那么多,秦五爷是铁定了他拿不出来,才不要的。” “当真?”裴春山被夫妻俩搞得云里雾里的。 “爹,您放心,是真的。”裴满信誓旦旦,“不信,您去问秦五爷就是。” 裴春山自然不会去问秦五爷。 云里雾里地回了家。 忍不住说给王氏听,王氏睁大眼睛:“这就奇怪了,太阳从西北出来了,没听说赌债还能不用还的,该不会是老二有私房钱,昨天唱了一出苦肉计,见没人给他出,今儿悄然自己还了吧?” “那不能,他哪有这么多私房钱。”裴春山摇摇头,笃定道,“不会的,他肯定没有。” 王氏幸灾乐祸地说给花椒听。 花椒以为裴春山给裴满还了银子,故意这样瞒着王氏,也没吱声,她给裴春山银子,不是同情裴满,而是同情裴春山,她不愿意看到裴春山一把年纪了,还蹲在胡同口为银子发愁,要是裴泽在,他也不会不管的。 哪知,夜里,王氏就发现了裴春山的钱袋,掐着耳朵问他哪里来的,裴春山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气得王氏大骂:“我说好端端地怎么人家不追究赌债了,敢情是你帮着还上了,这是剩下的吧?说,这些银票哪里来的?” 裴春山自然不会说出花椒。 宁死不吭声。 王氏气得发疯,非要他说出实情。 裴春山被逼得没办法,只得说是裴泽给的。 王氏不相信:“老三一直没回来,你说是他给的?” “走的时候给的,你满意了吧?”裴春山忍不住吼道,“反正我没给老二出银子,你若不信就自己去问,我也不知道老二那边是怎么回事,有本事你去问秦五爷,你去问问他,我到底给没给他银子。” 王氏见裴春山不像说谎的样子,这才住了声。 第二天,又去问花椒:“你爹的银票是不是老三给的?” “是!”花椒坦然承认,索性推到了裴泽身上,理直气壮道,“三哥的意思是,他不在家,虎啸岗跟鱼塘那边,都让爹照应着,所以三哥就让我给我爹留下点银子花销用的。” 其实她心里也挺纳闷的。 怎么银子没花,事情却办成了呢? 既然这样,她就不能跟王氏承认,她是让裴春山给裴满还赌债的。 “那,你们怎么不跟我说?”王氏委屈道,“难不成我还能要这笔银子吗?” “娘,我以为这是点小事,不用跟您说的。”花椒歉然道,“以后,我什么事都告诉您,行不?” “这还差不多。”王氏看了花椒一眼,又问道,“你也不用给我打马虎眼了,那晚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不要骗我了,他肯定不是醉酒的客人。” “娘,他是来找三哥的。”花椒知道瞒不住婆婆,如实道,“具体来历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只能先把他安顿下来,您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为什么要来找老三?”王氏警惕道,“又要打仗了吗?” “不是。”花椒哭笑不得,“您想多了,我都说了,不知道了,您就不要再问我了。” “唉,老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王氏抱起孩子在屋里来回走动,窗外,传来裴莺的声音:“三哥回来了!” 裴泽一步跨了进来,风尘仆仆道:“娘,我回来了,让你们担心了。” 花椒看了他一眼,拿起热水壶给他倒水。 “哎呀,我们刚刚还在说你呢,你怎么才回来?”王氏嗔怪道,“也不想孩子。” “想,日夜都想呢!”裴泽看了看花椒,伸手抱孩子,王氏刚要给他,花椒阻止道:“去洗手换衣裳,再抱孩子。” “哪有这么多讲究。”王氏嘀咕。 裴泽什么也没说,大踏步进了净室,洗漱了一番,换了衣裳,一身清爽地走出来,从王氏手里接过孩子仔细端详,逗弄了一番,对花椒道:“重了好多。” 花椒笑而不语。 “老三,你这次回来还走吗?”王氏问道。 “我还有事,明天就走。”裴泽又看花椒,展颜道,“我得过些日子再回来接你们。” “我们不着急去。”花椒淡淡道,“你忙你的就行。”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她不希望他待他们母子多好,就不会觉得被冷落了。 “你们好好说说话,我去做饭了。”王氏冲张氏递了个眼色,张氏从裴泽手里接过孩子,知趣地退了出去,花椒坐在床边,不吱声,裴泽跟着坐过去,低声道:“我把崔毅已经安顿好了,幸好你让吴知县及时去报信,否则,他真是凶多吉少,让你跟着担心了。” “安顿好了就行。”花椒垂眸道,“也是崔毅自己运气,才没有被搜了出来,要是吴知县坚持要搜查,我也没有办法保住他。” “我都听说了,委屈你了。”裴泽伸手揽住她的肩头,动容道,“都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花椒眼圈有些泛红,没吱声。 “对了,你还记得陈驿的那个外室玉娘吗?”裴泽盯着她看,花椒扭头看他,“记得,怎么了?” “她就是这次追杀崔毅的杀手之一!”裴泽蹙眉道,“邱虎跟她打了个照面,被她逃脱了,邱虎已经带人去追了。” “你说玉娘是杀手?”花椒顿觉不可思议,“不会吧?” 杀手也给人当外室吗? 第296章 家事国事天下事 “邱虎不会认错人。”裴泽笃定道。 花椒再没吱声。 “你休息一会儿,我出去看看孩子。”裴泽在她的肩头摩挲几下,动作有些暧昧,花椒微微脸热,点点头,裴泽起身往外走,她看到他高大魁梧的背影,熟悉而又陌生,压抑在心底的那种情愫瞬间涌上心头,她才觉得一直以来,她还是喜欢他的。 裴泽抱了大半天的孩子,动作越发熟练,吃饭的时候,一手托着孩子一手吃饭,也能应付自如,倒是王氏看不下去了,伸手去接孩子:“我瞧你抱孩子别扭,还是我来吧!” 眼角直瞄花椒,当婆婆的觉得抱孩子是女人的事。 花椒不看她。 自顾自地低头吃饭。 他大半个月不见孩子,抱抱怎么了? “不用,这样就挺好。”裴泽放下筷子,逗弄了一下襁褓中的小家伙,小家伙刚刚吃了奶,吧嗒着小嘴昏昏欲睡,瞧了他一眼,小脑袋歪了歪,不声不响地贴着他胸口睡去,他见孩子睡着,说话声音也低了许多,“都小声点,宣哥儿睡着了。” “娘,老三难得回来,愿意抱抱孩子,您就让他抱呗!”柳氏笑颜如花地看着父子俩,“你瞧宣哥儿也不哭闹,八成是知道是自个儿爹抱着,高兴着呢!” “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个啥!”王氏不停地给裴泽夹菜,“你多吃点,看这些日子都瘦了,既然你都大好了,就搬回来住些日子,一家子分了两处,怎么行?” “知道了娘。”裴泽见花椒不吱声,便把他面前的一盘鸡换到了她面前,“你喂孩子辛苦,多吃点。” 花椒看了看他,夹了块鸡肉,没说什么。 不知为什么,他冷不丁在家,她反而觉得有些别扭。 柳氏嘀嘀咕咕把杨氏的事说给裴润听,裴润看了看裴春山,裴春山已经把裴满的事说给他听了,他虽然觉得纳闷,但也不愿意去过问其中的缘由,他又没银子给裴满往上贴。 但柳氏却觉得这事十有**是裴春山给出的银子,趁着一家人都在,忍不住提了提裴满的事:“爹,老二出了事,我们原本也想借点银子补贴他,哪知事情就这么解决了,他二婶也回来了,我倒是纳闷老二哪来的银子。” 裴春山看了看王氏,瓮声瓮气道:“我也不知道呢!” “二哥怎么了?”裴泽扭头看他爹。 裴春山便把裴满输了钱的事说给裴泽听,裴泽沉着脸道:“爹,您得管管二哥,赌场去不得,进去指定倾家荡产,这么浅显的道理他都不懂吗?” “他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去了。”裴春山讪笑,“好在事情解决了,咱们就不用跟着操心了。” “赌场会免了老二的银子?”柳氏狐疑问道。 赌场那些人,一向心狠手辣。 还不上钱的,不是打得断胳膊就是断腿,哪有这样的好心。 “都说了不知道了,怎么还问?”裴润听不下去了,看了看柳氏,“快吃饭吧,吃完饭咱们就回家。” 王氏也没挽留:“老大说得对,快回去收拾收拾,人家人家,有人住,才是家。” 成天住在老三家,算怎么回事? 两口子占便宜占习惯了这是。 柳氏知趣地闭了嘴。 之前王氏在豫城伺候花椒。 她住在这里,还不是帮着裴莺做饭照顾裴安嘛! 一回来就撵人……婆婆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后婆婆。 老二的事肯定有猫腻。 她早晚会查个水落石出。 吃完饭,裴泽抱着孩子回了屋,并没有把裴满的事放在心上。 花椒也跟着父子俩进了卧房。 裴泽率先抱着孩子上床,对花椒道:“一起上床休息一会儿吧!” “你先睡吧,我刚吃了饭,消消食。”花椒给两人放下床幔,刚转身,又嘱咐道,“你小心点,别压着他。” 她是真的不放心他带孩子。 心里犹豫着,要不要也上床看着孩子。 “放心,我怎么会压着他?”裴泽失笑,“我保证比你照顾的好。” 花椒放下床幔:“我在外套间,有事喊我。” 裴泽这才搂着孩子小心翼翼地躺下,望着臂弯中熟睡的儿子,他突然觉得这才是他想要过的日子,西北军如何如何,关他什么事,尚家蒋家的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正想着,王氏在外面敲门:“邱管家回来了,说有事找你。” “我这就过去。”裴泽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出门。 “侯爷,西北军兵变是因为淳亲王的心腹容将军对昔日那些老将随意辱骂,滥用军法,众人看不下去了,其麾下官兵才造反的。”邱虎禀报道,“元将军手下的那些官兵有的遥相呼应,逃跑了一小半,大部分人还是相信元将军的,并没有跟着起哄,而是按兵不动,看朝廷的态度,朝廷打算派兵镇压,两万铁骑在京郊整顿完毕,正蓄势待发。” “荒唐!”裴泽立刻走到书案前,铺纸写信,邱虎上前磨墨,“侯爷,您要上奏折吗?” “西北之事,只能和谈,不能用兵!”裴泽提笔疾书,蹙眉道,“淳亲王跟李全德一向不和,如今李全德不在了,他就想借容将军的手来打压西北军,打压他昔日的政敌,加上皇上对西北军忌惮已久,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折腾,西北军早晚会被逼反的。” 西北一旦开战。 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昔日洒热血,抛头颅的战场变成了自己人打自己人,让他着实心寒。 李全德虽然圈地贪财,但他好歹上马能战,下马能书,是个能办实事的人。 而淳亲王,就剩下挟势弄权了。 “侯爷,属下斗胆进言,皇上未必肯听侯爷的。”邱虎低声道,“追杀崔毅的,一共四个杀手,其中三个已经服毒自尽,唯独那个玉娘晚了一步,被属下救下,她虽然没有开**代,但属下觉得淳亲王也许料定崔毅会来找侯爷,说不定这也是个圈套,咱们不能不妨。” “不,无论淳亲王说什么,皇上都不会相信他。”裴泽放下手里的笔,端详了一番他写的信,点了蜡烛烧掉,又铺开一张纸,斟词酌句了一番,一气呵成,卷成小筒用蜡丸封住交给邱虎,又道,“淳亲王有一点没看明白,那就是,等西北军完全掌握在皇上手里,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他了,所以跟他相比,我这个废人,对皇上没有任何的威胁,皇上反而会更相信我。” 西北军可以强大,但必须在皇上自己手里。 这才是根源的所在。 这也是皇上为什么迟迟不让他去西北镇压西北军的原因。 邱虎恍悟。 拿了信去后院放鸽子。 裴泽回房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花椒拥着孩子正睡着,他也轻手轻脚地脱了衣裳躺了上去。 第297章 夫妻 他一上床,花椒就醒了。 睁眼看了看他,继续睡觉。 裴泽躺了一会儿,见她没什么反应,索性把孩子抱起来,送到了外套间,交给张氏,吩咐道:“好生照看。” 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直面而来,张氏面色微红地福身道是。 花椒一骨碌坐下来看他:“他睡得好好的,你动他干嘛?” “我担心压着他。”裴泽伸手放下床帐,若有所思地看她,花椒会意,涨红了脸,翻身面对墙壁,一只大手搭了过来,只听他沉声道,“我想,我们可以试试……” 他虽然不好色,但他也是正常的男人。 反正已经有了孩子,他也得考虑她的感受,何况,他对她也是有好感的。 “过段时间再说吧!”花椒推掉他的手,脸红道,“我还没有准备好。” 这些日子她被孩子闹的,并没有那点旖旎的心思。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他们还没到这个地步…… 他掌心的炙热透过薄薄的衣衫落在她的肌肤上,花椒顿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索性把自己包裹在被窝里,裴泽一把她的被子掀开,翻身压在她身上,低头俯视着她,呼吸微重:“放松,我们是夫妻……” 对他而言,他不记得他们之前的事。 但她应该是能接受的,孩子都有了,他想她不会拒绝他的。 花椒仰头看着他,觉得很是难为情,两人没有那事快一年了,而且对他来说,她也不是他心尖上的那个人,如果他是想尽丈夫的义务,那她觉得完全没必要,她也不是没有男人就过不了。 但这样的话,她自然不好意思说出口。 待回过神来,惊觉他已经解开了她的腰带,裸露的肩头感受到了微微的凉意,花椒突然很是紧张,但又不好继续拒绝他,索性闭着眼睛由他……她身上散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和着女人的体香,让他心动不已,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大手一路下滑,果断地探进了她的衣衫里…… 正情迷意乱,外套间哇地一声传来孩子的啼哭声,花椒忙推了推他:“我去看看孩子怎么了?” 裴泽这才停了动作,沉声道:“奶娘看着呢!” 宣哥儿依然在哇哇大哭。 嘹亮的哭声似乎能把屋顶给揭了。 裴泽只得起身。 花椒匆忙系了腰带,快步去了外套间。 张氏正抱着孩子来回走动,急出一头汗:“尿布换了,小公子不肯吃奶。” “我来吧!”花椒忙抱过孩子回了卧房,还没等喂奶,小家伙就睡着了,裴泽从她手上接过孩子:“是你平日抱多了,他只认你,你应该让奶娘多抱抱。” 话音刚落,宣哥儿又哇哇大哭起来,亲爹也不认了。 花椒只得接过来:“小孩子到了晚上都这样。” 她一抱,孩子立刻安静下来。 裴泽顿觉神奇。 三人重新躺下。 两人中间放了个孩子,裴泽眼里的小可爱顿时变成了小麻烦,这孩子吃饱喝足了,不睡觉,到底是哭什么…… “睡吧!”花椒轻拍着孩子。 她是真的没那个心思…… 裴泽低声道:“把他放在墙那边。” 见花椒瞪他,又道:“我担心压着他……” “你不是说压不着吗?”花椒反问。 问完脸又红了起来,她明明知道他的意思,还这样问,是等他说出口吗? “两个人的时候压不着,现在不是咱们三个人嘛!”裴泽目光在她腰间落了落,坦然道,“要不,就把他抱到外套间那边。” “我累了。”张氏就睡在外套间,他是准备让别人听房吗? “咱们总得过这一关的。”刚刚意犹未尽,他睡不着了。 花椒只得把孩子放在了最里面。 裴泽立刻从后面伸手环住她,吻她的耳根,随即把人压在身下,花椒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任他所为,因孩子在床上,他的动作很是温柔,雨点般的吻落在身上,过了好一会儿,他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临了,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脸色难堪道:“对不起……” 花椒怔了怔。 一头雾水地看他,点点头:“嗯。” 裴泽给她盖了盖被子,起身道:“你睡吧,我去书房那边看看。” 花椒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这才反应过来……他不会是不行了吧? 她倒是没什么,但对男人来说,却是件尴尬的事情。 怎么个情况? 折腾了大半晚上,最后不行了? 也许这几天他是太累了…… 裴泽躺在书房的床上,越想越尴尬,孩子他都有了,怎么现在却突然不行了呢? 难不成是吃药的缘故? 都说东楚崖燕都解无忧散的毒,他吃了好多崖燕,却不见效,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就不行了呢? 这可是大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裴泽叫上邱虎去了仙灵岛找蔺沨。 大半年不见,蔺沨跟变了人一样,原先那个翩翩公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络腮胡的油腻男人,一张嘴就是一股陈年酒味:“镇南侯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你为什么要如此难为自己?”裴泽知道他喜欢李潇潇的事。 求而不得,也是人生常事。 太过执着,并非是件好事。 “我没有为难自己,这才是真正的我,人不风流枉少年,不要以为我是因情所困,我不是为了她,我只是开窍了而已。”蔺沨面色潮红,一脸纵欲过度之相,咧嘴笑道,“侯爷诸事繁忙,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我吃了崖燕,病情为何不见好转?”裴泽直接了当地问道,“再就是,我想问问,这忘忧散还能引起什么症状?” 蔺沨斜睨了一眼裴泽,敲敲桌子:“你不是也懂医术吗?” “医者不自医。”裴泽面无表情地把手伸到他面前,蔺沨搭在他的脉搏上,笑道:“这倒也是。” 蔺沨凝神把了一会儿脉,缓缓道:“从脉象上看,你已无大碍,至于你失去的记忆,也在恢复当中,不必担心,也许借着一个契机,就一下子能想起来的,只是……” “只是什么?”裴泽瞬间顿住。 莫非他瞧出来了? 第298章 真相 蔺沨见他神色焦虑,欲言又止。 只是嘿嘿笑。 “岛主给人瞧病,就是如此幸灾乐祸的吗?”裴泽心里自然明白了几分,正色道,“莫非那忘忧散就是如此忘忧的?” 忘忧散是后宫秘药。 他从未听说,就连邱虎也是略有耳闻,知道得并不多。。 邱虎说这药出自前朝一个精通医术的妃子之手,靠着这忘忧散帮前朝皇帝除掉了两位王爷而成功上位,却在一年后被皇帝秘密处死,因为她知道的太多,皇帝担心被人诟病他残杀手足,便下狠手除掉了她。 这忘忧散的方子却不知道怎地在后宫秘密流传至今。 蔺沨笑着摇摇头,端起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侯爷可是听说过这忘忧散的来历?” “略知一二。”裴泽便把邱虎告诉他,说给蔺沨听。 “侯爷,后宫手段之毒辣,非你我所能猜到的。”蔺沨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娓娓道来道,“当时侯爷中毒之时,我对这忘忧散也是一知半解,当日那刘御医所言,我也是信以为真,直到前几个月,我出诊过一个年逾近百的老翁,那老翁竟然是前朝宫里的太监,我便提了提忘忧散之事,他说当年真正的忘忧散并不能致人于死地,除了会让人丧失部分记忆,最主要的就是不能人道……两位王爷终日忧于隐疾,日日进补,身材日益臃肿,一年内先后暴病而亡,当时并无人怀疑是皇帝下的手,直到先帝的时候,这事才被人爆了出来,忘忧散也就成了宫中禁药。” 万一有什么人给皇上用了,那可麻烦了。 裴泽面色顿时难堪起来:“也就是说,那崖燕根本就没用?” 难不成他以后也会…… “可以这么说。”蔺沨摸着下巴,玩味道,“我本来想派人告知侯爷的,可当时听说侯爷夫人临盆在即,侯爷又不好女色,我也不好去多这个嘴,今儿侯爷一来,我便知道,肯定是夫人出了月子,侯爷有了旖旎的心思,却碰了壁,是也不是?” “有什么办法吗?”裴泽面上涨红。 平生第一次,他觉得受了打击…… “实不相瞒,我从黑市上买了张忘忧散的方子,这些日子也琢磨了好久,觉得这些药物只要不是日日服用,并不能伤及根本,也就是说,这些药也许会在短时间内起作用,但不会永远地有效,因为任何药物都不会在人的体内储存一辈子。”蔺沨这才坐直了身子,压低声音道,“除非侯爷在中毒之后,又一次服用了忘忧散,否则,绝对不会不能人道……” “应该不会……”裴泽摇摇头,“我虽然失了记忆,但有些事还是记得的,我在侯府的日常起居饮食都有心腹照顾,除非是那个陈驿……” 想想也不会。 陈驿已经没了大半年了。 “侯爷,防人之心不可无哪!”蔺沨意味深长道,“就算侯府没有,侯爷日常跟人吃饭,说不定也会被人下毒,这玩意,下一次,半年内还是有效果的,风险并不大的。” 裴泽微微颔首:“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侯爷,在下说句不该说的。”蔺沨敛色道,“忘忧散虽然是后宫禁药,但既然能流传在黑市,自然在前朝也是公开的秘密,或许,是有人打着后宫的旗号来对侯爷下手也未曾可知……” 忘忧散无色无味。 就算是医者也察觉不到的。 裴泽会意,若有所思道:“不会是他。” 皇上虽然多疑,但潜邸时跟他共事过几年。 两人同吃同住,生死与共了一阵子,那段记忆,他并无丢失。 如果是皇上想要除掉他,断不会让他安然返乡,更不会如此大费周折地借东楚之战来除掉他。 “侯爷,我是个闲云野鹤,对朝中的事并不多关注。”蔺沨顿了顿,又讪讪道,“但因为她,因为她我才留心打听京城那边的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一些,潇潇郡主误以为是湘贵妃要害你,所以才愤然入宫争宠,为的是保护你,这一点,我对侯爷实在是羡慕嫉妒得很,但有一点你放心,潇潇郡主要保护的人,也就是我要保护的人,何况你我并非情敌,你心有所属,潇潇郡主不过是旧情难忘,你们之间的这点纠缠,我还是能看明白的。” 裴泽沉默不语。 那些陈年往事,他不想再提及。 “所以,无论在京城还是在我的眼里,侯爷都是镇国公府这边的人,镇国公府的敌人就是侯爷的敌人。”蔺沨一本正经道,“如果不是他,侯爷若上位,对谁最不利,谁的嫌疑就最大。” 裴泽虽然卸甲归田。 但在西北军中威望依然在,就算皇上要除掉他,也不会傻到明目张胆地下手,更何况是京城那帮玩弄权术的老狐狸。 “我猜到是谁了。”裴泽淡淡道,“他是想效仿前朝的例子来除掉我,又不想让人怀疑到他身上,豫城肯定有他的人。” 就因为他怀疑东楚之战时是李湘湘所为。 所以,这些日子他见李湘湘时喝的茶都是让心腹换过的,这就排除了李湘湘再次下毒的可能。 但他在豫城这几个月,去过布衣居两次。 跟都司的人以及知府赵宴,还有那个徐莺娘吃过饭,也就是说,这些人当中有淳亲王的人。 “侯爷有所防备最好。”蔺沨看了看他,又道,“至于侯爷的隐疾不必担心,只要饮食上小心,无需医治,不出三个月自会自行恢复,若是不能,那肯定又中招了。” 裴泽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才起身回了梧桐镇。 见了花椒,他本来想告诉她这些,但又觉得说不出口,索性没吱声,抱了抱孩子,就带着邱虎回了豫城。 王氏很是不解,问花椒:“老三昨晚不是在你房里睡的吗?怎么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呢?” 一大早走了,什么也不说。 回来也什么都不说。 花椒自然不好跟王氏说昨晚的事,平静道:“我也不知道呢!” 实际上,别说裴泽了。 就是连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见他。 王氏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花椒,也不好再问,想起裴春山拿的那些银票,又道:“那二百两银票我从你爹手里要回来了,以后告诉老三,不要给他银子,要给,就给我!” 第299章 程公子也八卦 花椒没吱声。 之前她觉得裴春山是很刚硬的一个男人。 谁知道竟然被王氏拿捏成这个样子。 横竖二百两银子,王氏拿着就拿着吧! 原本她想等走的时候,再给王氏放下点银子,这样一来,就不用放了。 柳氏领着两个孩子,脚步生风地走进来,神神秘秘道:“娘,昨儿我去老二家了,您猜怎么着,老二媳妇有了!” “什么?”王氏大惊,“真的假的?” 花椒也觉得意外。 “千真万确!”柳氏压低声音道,“我瞧着她吐来着,我问她,她也没说什么,就是说胃口不舒服,说还没去看大夫。” “那也许是真的不舒服。”王氏不屑道,“这么久了都没有,分开了这么长时间,反而有了?” 说着,又睁大眼睛道:“如果真的有了,是老二的吗?” “就说这事啊!”柳氏一脸八卦,“问题是老二好像知道什么,还给杨氏端茶倒水的,你们说,是不是有问题?” 她之前跟杨氏好的时候,就合伙攻击花椒和王氏。 如今杨氏跟裴满闹别扭,走了好几个月,还经常出入秦五爷家,见了她,也是爱答不理的。 柳氏就很生气。 她觉得杨氏不正经,攀了高枝就有意疏远她。 花椒没吱声。 她不想理会裴满家的长长短短。 王氏倒是两眼放光:“那老二媳妇没说什么时候去看大夫吗?” “没说!”柳氏摇摇头,“但我瞧着,他二婶定是有了。” 王氏冷笑:“如果真的有了,是老二的还好,如果不是,那可就有意思了。” “这事,得孩子生出来才知道。”柳氏幸灾乐祸道,“不生出来,谁知道啊!” “哼,这样的事可得搞清楚,万一替人家养孩子,岂不成了乌龟王八蛋了?”王氏起身道,“我去跟你们爹说,让他去问问裴满。” 她说裴满怎么突然不用还债了。 果然有猫腻。 “不是老二的还能是谁的?”裴春山正在柴房梆梆地劈柴,擦了把额头的汗,“孩子们的事你就不要跟着掺和了。” “这怎么叫我跟着掺和呢?”王氏不悦道,“裴春山我告诉你,别的事情可以打马虎眼,这样的事绝对不能,要是老二被人戴了绿帽子,你觉得你们裴家很光彩吗?” “你不能听风就是雨的。”裴春山到底是男人,没有那么激动,放下斧头往外走,“这些柴够用几天了,我先回村了,咱娘的被子也该晒了。” 王氏气了个倒仰。 爱咋咋地吧,反正她是不管了。 柳氏闲着没事,对这事格外上心,见公公不关心此事,就蹿腾着裴润去问裴满:“爹是不好意思去问,不是不想问,你是家里的老大,跟老二又是兄弟,你不出面谁出面?” “问什么问,这事瞒不住的。”裴润对此事也没什么兴趣。 有了就有了呗! 他一个大伯子怎么好过问弟媳妇有没有怀孕的事? “你傻啊,我不是让你去问老二家怀孕的事,我是让你去打听老二为什么不用还债了,难道你不觉得蹊跷吗?”柳氏小声道,“我跟你说,要是爹给的老二银子,咱们也得跟爹要。” “肯定不是。”裴润摆手道,“你成天在新宅那边,难道你不知道老三给了爹银票,被娘发现了,又把银票拿走的事了?不是爹给的,爹没有那么多银子。” 老三虽然发达了。 但他们的日子却没怎么改变,还不是该咋地咋地。 就连他爹,也依然守着家里的地过日子。 “竟有这事?”柳氏睁大眼睛,“我怎么不知道?” “所以,新宅那边的事,你不要跟着掺和了,老二家的事,咱们也不好掺和。”裴润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就你心大。”柳氏撇嘴。 程深知道裴泽回了豫城,便又来茗香楼找花椒,问赌场的事。 花椒这才想起程深的托付,一脸内疚:“抱歉,我给忘记了。” “无妨,侯爷日理万机的,就是知道了,也未必能插手此事。”程深看了看花椒,又道,“只是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程公子太客气了。”花椒指了指楼上,“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们上去说。” 两人上了三楼。 王氏刚好抱着孩子走了进来,瞧见程深的背影,问许由:“他怎么又来了?” “找东家有事。”许由答道。 王氏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三楼,也跟着走了上去。 “娘!”裴莺喊住王氏,“您过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待会儿再说。”王氏不耐烦道。 许由看了看裴莺,冲她递了个眼色,裴莺会意,大声道:“娘,来客人了,您快看谁来了!” 王氏只得下了楼:“谁来了?” 裴莺捂嘴笑:“娘,三嫂跟程公子谈事情呢,您不要过去打扰他们。” 王氏气得骂道:“死丫头,胳膊肘子往外拐,我白疼你了,你个白眼狼。” 她不是怀疑程深跟花椒那啥啥。 而是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毕竟裴泽不在家,花椒多少应该避讳点。 再说了,孤男寡女的,动不动在一起,传出去,难免让人家说闲话。 许由上了茶。 程深才开口道:“说来惭愧,这事原本不该我一个大男人跟你说,但我又觉得我跟你说,总比你从别人嘴里知道得要好。” 花椒端起茶:“程公子不必顾忌其他,只管说就是。” “我无意听岳母说了一嘴,说你家二嫂杨氏怀了秦五爷的孩子……”程深轻咳道,“秦五爷担心家里夫人闹腾,就让裴满接回去照顾了,听说,还免了裴满的赌债。” 花椒差点喷茶。 难以想象,裴满的赌债就是这么免的…… “应该是真的。”程深也有些不太好意思,“岳母经常出去打纸牌,消息比较灵通,此事肯定不会空穴来风,此事虽然知道的事不多,但纸是抱不住火的,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所以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一声为好。” “竟有这等事……”花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300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夜里,宣哥儿难得没有闹腾,早早乖乖睡下。 为了照顾孩子方便,花椒给张氏在大床边另支了张床,张氏性子温婉,话不多,孩子睡着后,她也很快进入梦乡。 花椒却失眠了。 她不想去豫城了。 以后她就留在梧桐镇,带着孩子,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至于裴泽……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反正他们两个见了面,都挺尴尬的…… 至于那个徐莺娘,她并不担心,裴泽跟她不行,跟别的女人应该也不行,况且,她觉得裴泽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夫人怎么还不睡?”张氏睡醒一觉,揉着眼睛问道。 “睡不着。”花椒笑笑,“你快睡吧!” “夫人睡不着,我就陪夫人说会儿话吧!”张氏醒来也毫无睡意,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回豫城?” “你想家了吗?”花椒想到张氏的孩子还小,便道,“你若想孩子,你随时都可以回去住几天。” “这倒不是,我以为夫人想回豫城了呢!”张氏轻声道,“不瞒夫人,我之前还去京城做过奶娘,足足一年才回豫城,小公子是我带的第二个孩子,我也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待呢!” “你还去过京城?”花椒有些意外,“你去京城什么人家做过奶娘?” “清阳县主家。”张氏小声道,“就是长公主的千金,三年前,清阳县主生了个小公子,是布衣居老板娘徐莺娘找的我男人,问愿意不愿意让我去京城给人当奶娘,当时我女儿刚刚四个月,奶水也足,我就去了!” “清阳县主是不是有个妹妹乐平县主?”花椒问道,心里暗暗惊讶,徐莺娘还管这些事啊! 这下轮到张氏意外了:“夫人听说过乐平县主?” “听说过。”花椒点头,“她来过梧桐镇。” 岂止是听说过…… “清阳县主跟乐平县主性子不同,清阳县主性子沉稳,不似乐平县主那般欢脱。”有了共同认识的人,张氏的话也跟着多了起来,“我去了才知道,清阳县主请了两个奶娘,另一个奶娘是淳亲王府上送去的,清阳县主让她白天负责照顾小公子,我是晚上值夜,小公子满了周岁,我才回的豫城。” 花椒恍悟,又问道:“那淳亲王跟清阳县主什么关系?” “淳亲王妃是清阳县主的亲姑姑,淳亲王妃还是清阳县主跟容世子的媒人,两家来往很是密切。”张氏对京城权贵间的关系也不是很清楚,“对了,容世子是容将军的孙子,容将军是淳亲王的舅舅,好像就是这么回事。” 花椒听得也晕了,索性不再问这些,就问乐平县主:“那你可听说乐平县主有人家了?” “我倒是听说乐平郡主跟苏大人来往密切,不知道能不能成……”张氏见花椒意味深长地看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布衣居所用的菜蔬都是我男人送的,他也是偶尔听徐莺娘说了一嘴,并非有意打听这些。” “我说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么多。”花椒莞尔,又道,“这些事,咱们说说就是了,你可不能再跟别人说。” “夫人放心,我哪敢在外人面前说这些。”张氏叹道,“京城是个是非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去了……” “是啊,树欲静而风不止,何况是权贵之家。”花椒见张氏这么说,便知道她在清阳郡主家那一年并不好过,其实在大户人家当差就跟在公司混差不多,活要干好,人际关系也要处理,既不能得罪领导,也不能得罪同事,否则指不定哪天就被人穿了小鞋。 张氏看了看花椒,望了望窗外,窗外月色清冷,院子里寂静无声,似乎这样的夜晚格外适合说心里话,她清清嗓子,幽幽道,“不瞒夫人,当初小公子满周岁的时候,跟我轮流照看小公子的那个奶娘黄氏听清阳县主说,小公子断奶就用不着两个奶娘,她担心我留下,就诬陷我手脚不干净,说我偷了清阳郡主的首饰,清阳郡主宽厚,问清缘由并没有责罚我,但我却无颜再在她府上呆下去了,当天就收拾包袱回了豫城,其实,黄氏多虑了,就算清阳郡主留我,我也不会留下的。” “你受委屈了。”花椒动容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她跟张氏相处了大半个月。 多少了解她的为人。 张氏干活麻利,也爱干净,懂分寸,也不多言多语,她很满意。 之前觉得张氏是天性使然,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也是有故事,有经历的女人。 “让夫人见笑了。”张氏有些不好意思,“我倒是羡慕夫人嫁了个好夫君,自己也有本事,不用受这些蹉跎。” “都一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花椒扭头望了望裴泽睡过的枕头,也跟着叹了一声,“你不必羡慕我,也不必羡慕任何人,各人有各人的麻烦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光鲜亮丽,不过是每个人都像你我一样,只能在暗夜里独自疗伤而已。” 她来的时候,抓的牌的确不好。 一来就是被卖到人家家里的媳妇,裴泽回来后,她跟他也的确有一段甜蜜的时光,她又觉得生活关了一扇门,也给她开了一扇窗,起码这个男人喜欢她,也被她喜欢,即便是在前世,也是一门好姻缘。 她原本日子会一直这么过。 哪知一场海战,改变了她的生活,他死里逃生失去了记忆,连她都不记得了。 原本她以为,这一切也会很快过去。 却没想到,成了镇南侯的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直到她生了孩子,他好不容易接受了她,愿意跟她一起过……他却已经不能人道。 倒不是说,她因此嫌弃他,而是他自己过不了他自己这关。 这件事情,她没有错,但他也没有错。 甚至花椒都觉得,他这次走了,怕是不愿意再回来见她了……其实她也很想安慰他,告诉他,她不会因此责怪他的,但他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一直到了十一月初,王氏才察觉不对劲,问花椒:“老三怎么还不回来接你们去豫城,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说好了回来小住的。 这都住了快一个多月了,也没见花椒要去豫城的意思。 第301章 有子万事足 “娘,我跟三哥说了,我不去豫城了。”花椒心情早已经平静,淡淡道,“我们就在这里过年,三哥忙完他的事,也就回来了。” 宣哥儿两个多月了。 白白胖胖的,会笑,会各种表情,活泼可爱。 她有子万事足,不想其他了。 “你放着那么大的宅子不去住,咋想的?”王氏不能理解,狐疑道,“你们该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虽然自从裴泽出事,他跟花椒就不怎么亲厚。 但这次她觉得格外蹊跷。 “没闹别扭。”花椒不想跟王氏说这些,抱起孩子就往外走,“我们出去晒太阳了。” 天气冷了以后,她也就中午带孩子出去走走。 其他时间都跟张氏待在外套间的大炕上,要么琢磨吃的,要么给宣哥儿做衣裳,两人越来越默契,俨然成了闺蜜。 “我跟你说,你可得抓住老三,不能让他有外心,你得去看着他,我可不想让其他小狐狸进我裴家的门。”王氏跟在花椒身后道,“你们可不要跟你二哥家一样。” 杨氏的风言风语她都听说了。 她是后娘后婆婆她管不着。 但老三家的事,她可是一定要管的。 “娘,我们怎么能跟他们家一样呢!”花椒顿觉不可思议,停下脚步道,“难道你怀疑宣哥儿不是三哥的孩子?”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王氏自知失言,立刻换了笑脸道,“我当然盼着你们好,你在家安安稳稳地,他在外面也不能乱来,他如今变了性情,不肯听我的,我就得指着你来管他了。” “别,您可千万不要指着我,我也管不了他的。”花椒不冷不热道,“他是镇南侯,我算什么?” 她最烦王氏让她做这做那的。 也不愿意她掺和他们之间的事。 王氏只会在背后乱出主意,真正让她出面做什么,她是做不成的。 王氏:“……” 儿子不在家,媳妇也要翻天了。 连她的话都不听了。 她还不是为了她们母子好,若是老三在豫城闹出什么事来,可别怪她没提醒她。 顾氏自从回了梧桐镇,许是心情烦闷。 一直闭门不出,躲在屋里不停地做针线活。 花椒带着孩子探望过几次,直到天气冷了,才不常去她那里。 许妈妈也是深居简出,不太知道外面的事,还是从街坊邻居那边听说了秦五爷跟杨氏的韵事,顾氏担心秦家给茗香楼跟路菜馆使绊子,特意来新宅提醒花椒:“我听说秦夫人至今不知道此事,若她知道了,没准会来闹,你得做好准备,可不能牵扯到你。” “娘放心,我们都分家了,秦家再闹,也闹不到我的。”花椒觉得顾氏多虑了,裴满家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何况还有公婆顶着,再怎么着也轮不到她。 “外面都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顾氏蹙眉道,“你们虽然分了家,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你这家大业大的,我是担心树大招风,人家冲你下手呢!” “我防着点就是。”花椒看了看顾氏,又道,“快过年了,下个月学堂就放假了,您跟谓哥儿是去桐城,还是回老家?” “去桐城。”顾氏正色道,“吴大人催了好几次了,我若不去喝妾室茶,他的那些侍妾通房咋办,听说都怀上了。” 花椒拍了拍顾氏的手,安慰道:“想开些,您还有谓哥儿。” “我知道,再怎么着谓哥儿也是嫡子,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她们还是欺压不到我头上来的。”顾氏神色平静道,“以后谓哥儿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老了,没有争宠的心思,也没有那个能力,算了。” 花椒沉默不语。 顾氏知道裴泽回了豫城再没回来,皱眉道:“但你跟我不一样,你还年轻,你得想办法笼住侯爷的心思,若是,若是再跟我一样,给你带回几个通房侍妾,可如何是好?我早就说过,与其让他自己在外面找,不如你给他找个合你心思的。” “再说吧!”花椒并不想谈论此事。 她知道,裴泽找不了。 起码现在找不了。 但真正的原因,她却不能告诉任何人。 跟王氏的喋喋不休不同,顾氏是点到为止,见花椒态度漠然,便不再说下去。 许由确认了裴莺的心思,这才回家禀报了爹娘,商定了腊八来提亲。 许家虽然是农户,但抛开裴泽这房不算,家境实际上比裴家还要殷实,光是良田就好几十亩,鸡鸭牛羊也是一大群,当初唐掌柜带许由出来当差,只是带他出来见世面,并非为了糊口。 许由生性低调,不爱显摆。 王氏他们才觉得许家挺穷的。 腊八这天,许由他爹带人来提亲,光是礼物就堆了一院子。 王氏喜出望外。 裴春山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裴泽不在家,他便让裴润和裴满来陪未来亲家喝酒。 柳氏跟杨氏也过来凑热闹。 花椒这才见到杨氏。 自从豫城回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杨氏。 杨氏不孕吐,气色很好。 甚至打扮得比之前还要好看,完全看不出是个孕妇的样子。 尽管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但裴满一直信誓旦旦说,杨氏怀的是他的孩子,加上裴春山生性老实,王氏装聋作哑,裴润不管,柳氏虽然怀疑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相比之下,裴家倒是没什么异常,杨氏见了裴春山和王氏,依然爹娘地喊着,跟以前并没什么区别。 见了花椒和宣哥儿也是,一脸笑容道:“我这个当二伯娘的,早就想来宣哥儿,但我娘说,我有孕,不能特意来看不满三个月的小娃娃,今儿刚好被小姑的喜事赶着,宣哥儿也满了三个月,可巧就见到了,瞧瞧,长得跟老三一模一样,真是可爱,馋死我了。” “二嫂很快就生了,馋什么?”花椒不想儿子被人围观,便让张氏把孩子抱回卧房,才招待柳氏和杨氏去外套间坐下,柳氏笑道,“可不是嘛,明年这个时候,你的孩子也跟宣哥儿这么大了。” 杨氏咯咯笑:“咱们家的孩子越来越多了。” 柳氏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花椒,幸灾乐祸道:“可不是嘛,逢年过节的,光孩子就得一桌,尤其是你们都是第一胎,以后可得多生几个。” 花椒笑而不语。 第302章 家有喜事 “唉,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要那么多孩子干嘛!”杨氏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又抬头看着花椒,笑道,“倒是弟妹,不愁吃穿,老三也能赚钱,可不是得多要几个,裴家可就指着你光耀门楣了呢!” 柳氏生完福娃再没动静。 十有**是怀不上了。 她跟裴满又是这个样子,可不得指望他们三房嘛! “那不是,如今老三可是镇南侯,当大官了,弟妹无论生多少孩子,他都养得起。”柳氏一脸艳羡地看着花椒,笑道,“都说弟妹八字旺夫,我当初还不信,现在信了,老三两次化险为夷,都是托弟妹的福。” 说着,又扭头看杨氏,“俗话说,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咱们三房就数老三家昌顺,就连村里人都说,是弟妹的福呢!” “大嫂的意思,老二那德行,是我的错喽?”杨氏脸色一沉,不悦道,“我可是听说,在我没进门之前,老二就不正经,跟寡妇私奔,又被寡妇踹了,难不成这也是我的错?” 哼,她早知道老二是这个样子,她才不嫁呢! 真是瞎了眼了。 倒了霉了。 “哎呀弟妹,这不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嘛,我可是没这个意思!”柳氏揪着帕子,不冷不热道,“我若是有这个意思,岂不是也在说我自己?别忘了,咱们两家的房子跟船,至今都是老三帮忙置办的,你们家老二其实是个有本事的,赌场那一百多两银子不是都免了嘛?八成欠老三的钱也能还上了呗?” 之前她跟杨氏要好,那是看王氏待花椒不一样,不得不合伙编排她们婆媳。 可如今不一样了,杨氏怀的又不是裴家的孩子,她跟花椒生的才是裴家的种,相比之下,她自然跟花椒亲近些,杨氏算什么东西! 花椒低头喝茶。 不动声色地听两人拌嘴。 “你们家什么时候还,我们家就什么时候还!”杨氏见柳氏冷不丁说出这样的话,很是生气,她觉得柳氏是个十足的傻子,人家老三和花椒都没提这档子事,她反而当着花椒的面,大言不惭说要还债,有病吧! “行,等我们攒够了银子,就告诉你们一声。”柳氏看了看花椒,又笑道,“让弟妹见笑了,不过十几两银子,一拖再拖的,你大哥说了,明年指定还上。” “那我们也能还上。”杨氏不甘示弱,看了看花椒又道,“弟妹你放心,大不了我们把房子和船都卖了就是了。” 其实她现在也能还上。 秦五爷可不是个小气的人。 想到那个男人,她心里平添了一丝甜蜜,都是男人,裴满算什么东西。 “难得两位嫂子还记得,那我就等着收账了。”花椒自然不会推辞,一本正经道,“回头我给你们立个账,等你们什么时候还清了,我就什么时候给你们销账,有道是,亲兄弟明算账,账目清了,咱们也能好相处。” 杨氏白了柳氏一眼,笑着道是。 听着里屋张氏哄宣哥儿的声音,又道:“听说你生孩子的时候,老三给你从京城找的女医,怎么样,女医比稳婆要好吧?” 她自己有孕,自然关心生孩子这点事。 不等花椒开口,柳氏笑道:“这话问的,弟妹这是第一胎,又没有让稳婆接生过,她哪里知道女医跟稳婆的区别,不过我猜,既然是从京城请的,当然比镇上的要好,到时候你生孩子,最好也从京城请个女医过来。” 秦五爷亲家是京城的。 秦家可不是也有人脉嘛! 杨氏听出柳氏话里有话,也不搭理她,扭头问花椒:“你当时生了多久?” “三四个时辰吧!”提起这茬,花椒又想起了梁女医,忍不住唇角微扬,“为我接生的女医医术高超,行事很是利索,我倒是少受了好多罪。” 只要有梁女医在,她就不怕生孩子。 梁女医虽然自己没生过孩子,但她真的很懂女人。 如果有机会,她倒是愿意去京城看看梁女医,她觉得梁女医是她的恩人。 “是这样呀,真好。”杨氏暗暗有了主意。 等她生孩子的时候,她也要找个女医来替她接生。 待客的宴席是在茗香楼那边准备的。 王氏在厨房那边帮着打点菜肴,忙得不可开交,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婆家人第一次来,她可得办得妥妥当当的。 裴莺羞于见人,躲在屋里不肯出来。 倒是裴安领着娴姐儿和福娃在院子里乱跑,院子里很是热闹。 茗香楼的招牌菜厨房里做了无数次,轻车熟路,一顿饭吃得主客尽欢。 许由爹见裴家妯娌和睦,兄弟友善,裴春山夫妇也是一脸和气,尤其是他们家还出了个镇南侯,虽然今儿没回来,但茗香楼和新宅却是镇上数一数二的,打心眼里对这桩亲事一百个满意,索性趁热打铁,提出过了元宵节就成亲的建议:“虽然时间仓促了些,但我们家却是诚心诚意地迎娶,还望亲家公亲家母应允。” 不等裴春山开口,王氏抢先道:“亲家,这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正月里成亲来不及准备,还是等过了年再说吧,我还想再留她几个月呢!” 之前裴莺没婆家的时候,她愁。 如今许家急着迎娶,她又舍不得。 许由爹其实料定裴家不会同意,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表现一下他们家的诚意,笑容满面道,“那就等过了年,咱们再商量这事。” 王氏很是欢喜:“好,那就这么定了。” 待送走许家一行人,王氏便找花椒商量:“你妹妹出嫁是大事,得把老三叫回来商量才是,这老三也不回来,咱们得把他叫回来,我让你爹明天去豫城把他叫回来。” 其实帮裴莺置办嫁妆,还得靠老三。 他们又没银子。 “娘,都快过年了,三哥肯定会回来的,您干吗非得让我爹跑一趟?”花椒知道王氏心情激动,淡淡道,“放心,过几天三哥自己就回来了。” 要是过年都不回来。 那这男人也不用要了。 王氏一想也是:“那就等几天吧!” 见花椒对这事不热衷,王氏忍不住提了提裴莺的嫁妆:“看许家的态度,莺子在家里也住不了几个月,从明天开始,你得帮我给莺子准备嫁妆,咱们裴家就这么一个姑娘,得好好操办。” 第303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娘,宣哥儿还小,我哪能离得了身?”花椒会意,断然拒绝,“我大嫂闲着没事,您让她帮你操持就是,再不济还有莺子,买什么东西她的意见最重要,我就不去了。” 王氏这个人吧,她最是了解。 在柳氏和杨氏面前,她待她这个媳妇最好。 但一跟裴莺比,她这个媳妇就不够看的了。 婆婆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陪送给小姑子,这不是摆明了拿她当冤大头嘛! “你大嫂哪能跟我一条心!”王氏不屑道,“别看她这些日子往咱们这边跑得勤,指不定按的什么心眼,我跟你说,你可得防着她点,别什么话都跟她说,她跟老二家的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顿了顿,又道,“你跟老三才是莺子的亲哥嫂,她的嫁妆,你们得上心,要是老三在家的话,不用我开口,他肯定会包圆了他妹妹的嫁妆。” 她知道花椒手里有钱。 若许家是个穷的,那裴莺的嫁妆也不是那么重要。 偏偏许家家境殷实,她想好好陪送,免得女儿在婆家受轻视。 再说了,老三是镇南侯,妹妹的嫁妆,他也该出。 “娘您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咱们得好好说道说道,女儿的嫁妆一向都是父母操办,其他人只是添妆,您怎么还来不来的,就推到我们身上来呢?”花椒很是认真地看了看王氏,内心深处对她的感激渐渐消散,果然亲娘就是亲娘,婆婆就是婆婆,混淆在一起真的是傻了,又道,“至于添多少,怎么添,我们跟大嫂二嫂自会商量,哪有当娘的指定自己儿子包圆女儿嫁妆的?” 当然,要是裴泽愿意掺和这些事,那她也无话可说。 她是拿着镇南侯府库房的钥匙。 但镇南侯明显也不是靠库房里的银子来过日子的。 他要是塞点银子给王氏,她也不知道。 “咱们家情况不是一样嘛!”王氏不悦道,“我跟你们一条心过日子,哪知你还要跟老大老二攀,他们两家都欠了一屁股债,我还能指着他们给莺子添妆?” “她们欠不欠债,跟添不添妆,是两码事。”花椒越听越气,“难不成她们欠了债,就不用过问这些人情世故了吗?亏三哥还是您的亲儿子呢!”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了?”王氏见花椒半拉着脸,一腔激动瞬间灰飞烟灭,“我是说他们日子不好过,我才不指望她们添妆,而是指望你们,再说了,也不是给别人了,老三跟莺子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干嘛那么外道?” “那您就等三哥回来跟他商量吧!”花椒不愿意跟王氏磨叽这些事,起身回了里屋,“反正我得带孩子,没时间帮您准备这些。” “不是有奶娘帮你带孩子吗?”王氏黑着脸道,“你看看整个梧桐镇,谁家媳妇有你这么舒坦,婆婆伺候着,男人还给找奶娘帮忙,如今让你帮个忙,你推三阻四的,真是让人心寒。” 她还以为花椒跟她一条心呢! 哪成想,媳妇就是媳妇……一遇到点事就看出来了。 花椒并不理会她。 爱咋地咋地! 待王氏出门后,张氏才上前安慰:“夫人不要生气了,不值得,等侯爷回来,让侯爷去解决就是。” “我倒不是怕出银子,而是不愿意让人拿我当冤大头。”花椒没拿张氏当外人,叹道,“你也看到了,这个家里里外外,几乎都是我们这房在撑着,他们是习惯了。” 她现在很后悔她拿出二百两给了裴春山。 虽然这钱最后落在了王氏手里,那又怎么样? 王氏还不是一样让裴泽包圆裴莺的嫁妆? 难道那二百两银子不能置办嫁妆? “吃一堑长一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张氏表示理解,“清官难断家务事,只有想开点才能安稳过日子。” “是呢!”花椒站在窗边,侍弄了一番窗台上的水仙花,“一家人过日子,有占便宜的,就有吃亏的,但占便宜的总是想占便宜,吃亏的未必总是要吃亏,有时候,就是憋口气罢了。” “不瞒夫人,在我们家,也是这样的。”张氏抱着宣哥儿走到花椒面前,低声道,“我们家兄弟两个,我们是老二,爹娘跟着我们住,不去老大家,就因为老大家住的是老宅子,房子太小,而我家的房子敞亮,住着舒服,我们家老大就常常埋怨,说我男人不帮衬他,他们只看到我们住大房子,却看不到我们夫妻常年分离,在外面奔波劳累的……” “我们家就是这样。”花椒深有感触,心不在焉地整理水仙花的枝叶,“他们两家虽然日子不宽裕,但人家都是整整齐齐地在一起,而我们却动不动两地分居,即便有了孩子,也是如此,偏偏他们都看不到这些,一旦有事,就会想起我们来,爹娘都如此,何况是别人。” 张氏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去门口看了看,欣喜道:“夫人,侯爷回来了。” “他可算回来了。”花椒抱过孩子,对张氏道,“你先去净室那边准备点热水,他回来少不得要洗漱抱孩子。” 裴泽刚进院子,王氏就欣喜地迎出来:“你一走一个多月,腊八也不知道早点回来,你是要把我们都急死嘛!” “娘,本来前晌就能回来的,有点事耽误了。”裴泽抬脚就往正房那边走,王氏一把拉住他,“你过来一下,娘有话对你说。” “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裴泽望了望正房那边。 天气冷了。 门口挂了厚门帘,他急着进去看看孩子。 “你先进来。”王氏硬着拖着他去了西厢房那边,喜滋滋道,“许家今儿来提亲了,许由跟你妹妹的事,定下来了。” “好事啊!”裴泽把手放在炉边烤了烤,问道,“定下成亲的日子了吗?” “还没有呢!”王氏给他倒了热水,让他洗手,“等过了年再说,我寻思着,先把你妹妹的嫁妆置办起来,你觉得呢?” “是该置办了。”裴泽微微颔首,显然对此事不感兴趣,洗完手就往外走,“我先回屋看看孩子,嫁妆的事,以后再说。” 第304章 他想多了 裴泽掀帘进了卧房。 带进一阵冷风。 花椒抱着孩子歪了歪身子,冲他笑笑:“回来了。” 张氏冲他福了福身,低头退了出去。 “我回来迟了。”裴泽知道自己身上寒,快步进了净室,好好洗漱了一番,换了衣裳,在火盆前温了温身子,才上前抱孩子,认真看了看他,对花椒道,“比我走的时候又重了些,小家伙长得挺快的,会翻身了吗?” “还不太会。”花椒见他面上清减了几分,也没多问,起身给他泡茶,“今儿你真应该早点回来,刚好能见见许家人,许由爹带人来提的亲呢!” “哦,本来打算早回来的,临走的时候,有点事耽误了。”裴泽蹬掉鞋子,盘腿坐在床上,和颜悦色地逗弄着儿子,“年前我不走了,等过了年,咱们一起回豫城。” “我不打算去了,我想留在梧桐镇。”花椒给他倒了茶,无所谓地笑道,“我还是觉得梧桐镇适合我。” 之前在豫城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回来了,她才觉得这里才是她的家。 镇南侯府虽然大,却大的空洞,她心里也空荡荡的。 裴泽抬头看了看她,沉默半晌才道:“是因为那事吗?” 因为他不能人道,所以她嫌弃他了。 “什么事?”花椒一头雾水。 见他蹙眉,才反应过来,脸红道:“你想多了,自然不是。” 她跟他的问题,从来不是床上的问题。 而是,他们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那是因为什么?”裴泽正色看她。 “当初去豫城,是为了照顾你,如今你已康复,我便不想去了。”花椒坐下来喝茶,“我记得你当初说过,说你也要回梧桐镇来的,临了,你却说要留在豫城,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之前是准备回来的。”裴泽抬手摸着儿子软软的头发,解释道,“可我没想到西北会兵变,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处理这件事情,好在前日有了结果,朝廷跟西北军有了和解,西北军大都收编在了元皓的麾下,即便有少数人不满,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那既然有了结果,为什么还要回去?”花椒又问。 裴泽望望窗外,沉声道:“我想让你和孩子过上更好的日子,梧桐镇到底偏僻了些,我希望孩子在豫城长大,多少能增长点见识。” 豫城是交通要塞。 据京城也不过是两天的路程,回梧桐镇更近。 “梧桐镇虽然小,却有远近闻名的集贤书院。”花椒看着他,“我倒是觉得孩子以后在集贤书院读书也是很好的。” 她有些不相信他是为了孩子。 莫不是为了那个徐莺娘吧? “以后宣哥儿读书,我会从京城给他聘请夫子。”裴泽低头看了看正冲他咧嘴笑的儿子,忍不住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下巴,“他以后不要习武,而是要做一个有学问的人,只要悉心培养,他会有出息的。” 花椒望着碗里的茶杯:“那就等他大点再说吧!” 裴莺掀帘走进来,未语先笑:“三哥三嫂,娘让我们过来喊你们吃饭了。” 说着,又去裴泽回来看孩子,逗弄了几下,“宣哥儿越来越可爱了。” “你先过去吧,我们这就去。”花椒冲小姑子笑笑,“今儿是你的好日子,我们都替你高兴呢!” 裴莺脸一红,转身出了屋。 花椒才慢腾腾道:“娘的意思是让咱们包圆莺子的嫁妆,你怎么看?” “你的意思呢?”裴泽求生欲极强地看着她,沉吟道,“这些事不用跟我商量,你看着办就行,你说怎样就怎样,咱们这房,你说了算。” 置办嫁妆原本就是女人们的事。 他不好做这个主。 中午剩的饭菜,被柳氏打包带回了家。 晚上王氏包了白菜包子,见裴泽回来,又炒了四个菜,素炒南瓜,虾仁鸡蛋,大白菜猪肉粉条,清蒸黄花鱼,都是裴泽爱吃的家常菜。 夜里冷。 宣哥儿还小,王氏便把饭菜都端到了正房外套间大炕上,张氏不便跟裴家人一起吃饭,端了包子进了里屋,边看孩子边吃饭,宣哥儿三个月了,只要有人在身边,自己能跟自己玩大半天,比之前省心了许多。 一家人团团而坐。 天已经完全黑了,因裴泽回来,比以往晚了小半个时辰开饭,吃饭的时候,王氏果然又说起裴莺嫁妆的事,裴莺羞得满脸通红:“娘,您不要说了,还早呢!” 她一整天都被人打趣。 晚上又被拎起来说嫁妆的事。 “眼看要过年了,早什么呀?”王氏不以为然道,“这事得早张罗早准备,你有三个哥哥,保准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裴莺脸更红。 匆匆吃了两个包子,就放下筷子回了自己屋。 “有什么事,不能吃完饭再说。”裴春山责怪王氏。 “都是自家人,怕什么?”王氏看了看花椒,又对裴泽道,“老三,你怎么说?” 他都能给老大老二买房买船,还不能给裴莺置办嫁妆? 裴莺可是他亲妹妹。 “娘,这事您得问花椒。”裴泽又不傻,自然能听出他娘的意思,但他没来得及问花椒的意思,一时也不着地该怎么回答王氏,王氏正跟花椒别扭着,听了这话当然不高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你呢?你扯花椒干嘛?” 花椒要是个大方的。 她还用着问他了? 花椒不动声色地吃包子。 不得不说,王氏包包子还是很好吃的,她不太舍得放肉,菜多肉少,是她喜欢的调调。 “娘,这事我做不了主,家里的事,花椒说了算。”裴泽一本正经道,“我主外,她主内,这事还真得问她。” 王氏知道花椒的性子,说出口的话,一般不会轻易改口,只得讪讪地闭了嘴。 本来想说裴泽几句,但一想,他至今还没恢复记忆,万一再误会了他,可如何是好,只得作罢! 吃完饭,宣哥儿已经睡着了。 张氏搬回了外套间。 裴泽也没去书房,而是坐在卧房的案几前看书,见花椒洗漱完毕上了床,才熄灯躺了上去。 第305章 重新开始 身边冷不丁多了一个人,花椒觉得有些别扭。 心里腹诽道,他为什么不去书房那边睡,反而跟他们母子挤在一张床上睡,她记得之前他可是最喜欢在书房里睡,书房的床也不错的。 火盆也有。 可偏偏她不能撵他去书房。 “你在想什么?”裴泽见她没睡,支起胳膊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快过年了,张姐姐也该回家了,我得一个人带孩子了。”花椒冲他笑笑,“不过你要是在家里跟我一起看孩子,我也能轻松些。” “好,我跟你一起看孩子。”裴泽很是痛快地答应,幽暗的床帐里,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听声音,他觉得她是在心平气和地跟他聊天。 院子里静悄悄地,放在地上的火盆忽明忽暗地闪着火苗,偶尔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两声狗叫,在暗夜里格外突兀。 他其实很想告诉她,在她离开镇南侯府的这些日子,他一个人住在那里,是多么地不习惯。 后院再没有果干的香味,厨房里也是静悄悄地,没有阿朵大惊小怪的声音,更没有她挽着袖子做吃食的热闹。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去给张姐姐准备点礼物,让她回家过年。”花椒翻了身,拍拍宣哥儿,轻声道,“这些日子多亏了她,要不然,我真的像没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 张氏是过来人,经验比她足。 做起事来游刃有余,的确是个好帮手。 要不是因为过年,她还不想放她走呢! “邱虎选的人,错不了。”裴泽往她身边靠了靠,冷不丁问道,“这些日子,你想我没有?” “想了……”花椒立刻应道。 “我……是真的想你了。”裴泽握住她的手,动容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去管西北那边的事,我就想着,尽快处理完这些,好跟你在一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花椒,咱们重新开始吧!” “好。”花椒听着,突然有些感动。 只要他心里有她。 她又何必在意他是不是恢复了记忆…… 裴泽握住她的手,低头看着宣哥儿,又道:“你还是把他抱到墙边去吧,我真的担心压着他。” 花椒只得跟孩子换了个地方。 刚躺下,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他身上熟悉的草木清香的味道将她层层包裹,她有些窒息的感觉。 花椒有些紧张,伸手推着他的胸,脸红道:“还是算了吧!” 看样子他是没好。 再做下去两人都尴尬…… “你要相信我,我会很快恢复的。”裴泽俯视着她,压住她,低沉道,“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天不想你的,你放心,我会对你好,弥补你这些日子以来受的委屈。” “三哥,只要你好好地,心里有我,我就不算委屈。”花椒见他这样说,索性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我不是个没有男人就过不了的女人,你若愿意跟我过日子,我没别的要求,就是凡事都不要瞒着我,我最讨厌别人瞒着我,哪怕你在外面有女人,你也得告诉我……” “告诉你会怎样?”裴泽看着她,满眼欢喜。 对了,他现在就很愉悦。 只有跟她在一起,他才会有这样的心情。 “要是你在外面有了女人,你尽管通知我一声,我好尽快走人。”花椒坦然望着他,“我是个小气的女人,你若跟我在一起,就不准有别的女人,一个都不行,你若有了,就是背叛了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顾氏一直在提醒她,让她主动给裴泽找妾室。 可她偏不。 她不愿意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不管他能不能答应,反而她得把心里话告诉他。 “我这个样子,谁能跟我?”裴泽神色平静地看着她,“你且放心,我不会有别的女人的,倒是你,也要顾及一下我,不要跟别的男人来往过密,我也是会吃醋的。” “我跟谁了?”花椒反问。 突然好不习惯这样的裴泽。 他们的关系竟然进展如此迅速? “那个程公子也是有妇之夫,你们最好不要单独见面。”裴泽从她身上下来,扯过被子拥住她,“你跟他都聊些什么?” 花椒这才想起赌场的事,便把程深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裴泽:“赌场的确害人不浅,若是能让他们关门,关了也好,总是害人的玩意。” 本来她想把杨氏有孕的事情告诉裴泽的。 但人家裴满信誓旦旦地说孩子是他的,她就是相信程深的话,也没法过问这件事情。 “好,我明天调查一下此事再说。”裴泽伸手缠着她的头发,柔声问道,“还有吗?” “没有了。”花椒有些不好意思。 “莺子嫁妆的事,你要怎么做?”裴泽又问。 没办法,他要在家里住二十多天。 总得弄清楚花椒的意思。 花椒便把嫁妆置办的事大体说给裴泽听:“到时候我跟大嫂二嫂商量一下,咱们三家添的妆是一样的,就算咱们家宽裕,你想多陪送些,那都是私下里的事,这些也不用你管,我若想添,就添,不想添,谁也说不着咱们。” 她可不想再当冤大头。 裴泽恍悟:“好,那就这么办,听你的。” “这可是你说的!”花椒顿觉心情舒展了许多,娇嗔地看他,“到时候你不许反水。” 面对他烁烁的目光,那种久违的恋爱的感觉又在心头一点一点萌芽蔓延。 “不会的。”裴泽温声道,“我听你的。” 两人说了大半晚上的话,才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晚上睡得好,白天格外有精神。 第二天一大早,花椒脚步生风地去茗香楼让老林头帮忙去给张氏买点鸡鸭鱼肉,让她带回去过年,老林头欣然从命,套上马车就上了街。 许家正式提亲。 裴莺就是许由的未婚妻,为了避嫌,昨儿许由跟他爹一起回了家,并不在店里,老林头一走,就剩下老关头几人在厨房里做馒头,花椒转了转,刚要回新宅那边,程深便跟王掌柜嘻嘻哈哈地走进来,见了花椒道:“正要找你呢,可巧你在。” “什么事?”花椒笑着迎上去。 第306章 找上门来了 “城隍庙常年失修,那三间房子都快塌了,程老爷子乐善好施的,打算重新修整一下,我是想着这毕竟是大家伙的事,不能让程家出这银子,大家都出点,众人拾柴火焰高嘛!”王掌柜率先开口,笑道,“这不,跟你要银子来了!” 程深嘿嘿笑:“我都不好意思跟你们开口,寻思着我们家出了就行,横竖不过三五十两银子。” 他爹初一十五供奉城隍老爷,从不间断。 早就想出资修缮,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的耽误了。 上个月生了一场病,说是梦见城隍老爷跟他房子漏雨,让他过来看看,病好后,程老爷子不顾天寒地冻,非得找工匠修城隍庙,谁也拦不住。 “城隍庙是大家伙的,哪能让你们一家出银子修缮。”花椒招呼两人坐下,展颜道,“这银子我们应该出。”想了想,又道,“这样吧,我们家出十两银子,多少的算点心意吧!” 说着,便进了柜子,取了银票给程深:“你们家能者多劳,我们只出银子也省心。” “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程深乐呵呵地收起银票。 “哎呀,您这可是大手笔!”王掌柜眉开眼笑道,“不瞒夫人,这事是我蹿腾的,我却只出了五两银子,实在是汗颜。” “王掌柜客气,我们家人多嘛!”花椒给两人续茶,王掌柜看了看花椒,又道,“听说你家侯爷回来了,还带了一大车药材送去了济仁堂,怎么?你们现在改做药材生意了?” “对,我也看到了,满满一车药材。”程深点头附和,“涂玄乐得跟什么一样,还说过几天要请我喝茶呢!” “这事我还不知道呢!”花椒之前听说过济仁堂丢失了一批药材的事,她早就忘到脑后了,哪知裴泽竟真的把药材给找回来了……这人真是的,都没告诉她一声。 两人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花椒这才回了新宅。 裴泽正抱着孩子坐在外套间听王氏说裴莺的事,他许是在外面久了,回来也不爱出门,就在屋里带孩子,张氏则拿着针线筐坐在边上做针线,她女红好,花椒让她帮着给宣哥儿做几个肚兜。 见花椒进来,王氏起身讪讪道:“你回来了你就看孩子吧,我还要跟莺子去镇上看布料呢!” 花椒这才从裴泽手里接过孩子,问道:“听说你昨天带了一车药材回来?” “嗯,原本早就送回来了,他们给弄丢了一包药材,我让他们补齐了送回来的。”裴泽盘腿坐在炕上喝茶,“程公子他们来找你什么事?” 花椒便把修缮城隍庙,她捐了十两银子的事说给裴泽听:“咱们是镇上的商户,这些事情也难免,乡里乡亲的,总得意思意思。” 裴泽微微颌首:“是好事,应该帮衬着点。” 裴安蹦跳着走进来:“三哥,有客人来了,说是找你的。” “谁?”裴泽望着窗外,把孩子递给花椒。 “是个女人。”裴安看了眼花椒,“她说她在茗香楼三楼等你。” “我去看看。”裴泽掀帘走了出去。 花椒抱着孩子,招手唤过裴安,吩咐道:“你去我三楼那个小账房取点东西,顺便听听他们说什么,记住,不要打草惊蛇,听到的越多,奖励越多。” “好。”裴安一脸兴奋,快步去了茗香楼。 张氏听了,笑而不语。 老林头买了东西回来,敲了敲窗户;“东家,都买回来了。” “你等一下,姐姐这就出去了。”花椒应着,便让张氏准备准备动身,把说好了的月钱给了她,“好好回家过个年,明年过了十五回来就行。” “多谢夫人。”张氏眉开眼笑,抱了抱孩子,提着包袱就出了门。 茗香楼,三楼。 “徐老板来,可是有事?”裴泽面无表情地问道。 “当然有事,我徐莺娘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徐莺娘笑笑,自顾自地地坐下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晚的事,侯爷总不会忘记吧?” 裴泽深望着她:“那晚什么事?” “镇南侯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徐莺娘并不生气,平静道,“上个月初二那晚,你们在我布衣居喝酒,你喝醉了,我不怪你,原本我也没想着怎么着你,可偏偏……我有了,所以你我之间,是真的牵扯不清了。” “徐老板莫要血口喷人,那晚你我并非独处,还有赵大人和唐大人,我跟你清清白白,并无逾越。”裴泽冷着脸道,“即便你有孕,也肯定不是我的。” 他之所以去赴宴,是因为怀疑赵宴跟唐烁二人是淳亲王的人。 并非是冲着她去的。 何况,那晚他并没有喝布衣居的酒水,自然谈不上喝醉,但他竟然跟赵宴和唐烁一样,都有过短暂的晕厥,醒来他们两人都说自己喝多了,事后他怀疑应该是屋里的熏香所致。 那香虽然淡,却是经久不散。 好几天他身上还带着那个味道。 “果然你们男人都爱干这些提了裤子不认账的事。”徐莺娘抚摸着自己的指甲道,“我虽然是寡妇,但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平白无故地遭人欺负,难不成就这样算了吗?” 裴泽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冷冷问道:“敢问徐老板为何认定那人是我?” “因为当时婢女在我身边发现了这个!”徐莺娘从怀里掏出一串玉串腰饰给裴泽看,“侯爷敢说,这腰饰不是你的吗?” 裴泽下意识地低头看他的腰饰。 这样的腰饰他有好几串,什么少了一串他的确也没在意,但并不排除他丢了的可能。 裴泽蹙眉道:“你打算怎样?” 事已至此,解释也没什么用。 就看她的动机是什么了。 “侯爷说这话,真是让我心寒。”徐莺娘正色道,“不是我打算怎样,是侯爷打算怎样?” “我没什么打算,因为我觉得这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我没必要打算。”裴泽看着她,沉吟道,“徐莺娘,谎话说一百遍,终究还是谎话,我倒是觉得,有什么事还是直接说开为好,不必兜这么大的圈子。” 第307章 要名分 “侯爷,我来找你,不是来闹的,而是来跟你要个名分。”徐莺娘看着他,楚楚可怜道,“你放心,我不敢跟夫人争宠,我只希望能做侯爷的侍妾,永远陪在侯爷身边,给侯爷生儿育女。” 若是别人欺负了她,她肯定会杀了他的。 但他不一样,他是她真心想托付一生的男人。 “休想!”裴泽脸色愈发难堪,“第一孩子不是我的,第二我永远不会纳妾,但我可以帮你查出孩子的生父是谁。” 他的隐疾他知道。 他哪能跟她生了孩子…… 裴安到底是小孩子,趴在门口听到这里,不敢再听下去。 一溜烟去告诉花椒。 裴泽听到脚步声,出门看的时候,只看到裴安的背影,转身对徐莺娘道:“你先回去,待我查个水落石出,自会去找你对质。” 说着,匆匆下楼去跟花椒解释。 不用猜,裴安肯定会把这些告诉花椒的。 徐莺娘摸摸自己的小腹,会心一笑,盈盈下了楼,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天气虽然晴朗,但北风凛凛,格外得寒。 赶车的马夫穿着大皮袄,冻得瑟瑟发抖,问道:“东家,咱们回豫城吗?” “不回,咱们先找个客栈住下再说。”徐莺娘上了马车,把手放在火盆上烤火,丫头冬青忙把被子给她披上,“东家有孕,可别着凉。” “无妨,回吧!”徐莺娘裹了裹身上的被子。 马车离去。 花椒刚被裴安带回来的消息惊得说不出话来,待回过神来,裴泽已经进了屋,拉着她坐下,顺便把裴安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赶了出去,耐心解释道:“你听我说,孩子不是我的,真的不是。”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她在一起喝酒?”有那么一瞬间,花椒觉得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躲避徐莺娘回来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偏偏他刚回来,她就追过来了,有什么话,他们在豫城不能谈吗? 还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你听我说,那天是唐大人做东,邀请赵大人跟我赴宴,是赵大人让徐莺娘弹琴助兴,我没碰布衣居的酒水,根本就没喝醉,是唐大人跟赵大人先喝醉了,然后我本来想走的,可不知道什么,脚步沉重,头也很晕,便坐下小眯了一会儿,约莫半个时辰才醒来,还是邱虎进去喊的我。”裴泽不想花椒误会他,解释道,“当时邱虎进去的时候,也没说我有什么异样,只说徐莺娘也喝醉了,躺在了一边的软塌上,我并没在意,也不知道是谁跟她有了首尾,但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花椒抬眼瞄他。 别人不知道,但她却是知道的……她也觉得应该不是他。 想了想,又道,“但徐莺娘非得说是你,你怎么办?” “只要你相信我就行。”裴泽认真看她,“徐莺娘是调香高手,她肯定做了手脚,但她真正的目的,我却是不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要去跟唐大人赵大人喝酒?”花椒又问。 徐莺娘是个厉害角色她知道。 但裴泽明明不喜应酬,却还是跟他们在一起喝酒,的确让她纳闷。 裴泽急于撇清跟徐莺娘的关系,便把蔺沨怀疑他再次中毒的事告诉了花椒:“我是怀疑他们当中有一人是淳亲王的人,便想暗中查找线索,所以我在外面的饮食格外小心,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徐莺娘会拿此事来诬陷我,也是我思虑不周,我应该把邱虎带在身边的。” “即便你把邱虎带在身边,还是脱不了被人算计。”花椒从来不知道裴泽这些日子在豫城竟然做了怎么多事,不但要帮济仁堂要回药材,还要查出陷害他的人,也真是够他忙的了,想到这里,花椒便道,“你没做过的事,我不会硬按到你身上,你放心,此事我不怪你,你自己妥善处理了便好。” 当时屋里就三个男人,唐烁身居高位,年纪又大了,应该不会是他。 赵宴年富力强,正当壮年,既然不是裴泽,那十有**是他吧? 裴泽这才松了口气:“多谢夫人体谅。” 他好不容易回来,就是想跟她过几天安安稳稳的日子。 并不想跟她因为此事闹得不愉快。 有茗香楼在,王氏不用自己置办年货,乐得轻松,每天都带着裴莺去街上采买嫁妆,幸好她手里还有二百两银子,花起来也不会缩手缩脚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其实裴莺这些年自己也攒了二十多两银子,王氏不让她拿出来:“这些银子你自己留着当私房钱,不要花,反正你三哥有钱,若不够就让他添就是,对了,不要告诉你三嫂,她抠着呢!” “娘,您就不要说三嫂了,您手里的银子还是她给的呢!”裴莺哭笑不得,“三嫂没那么差劲。” 因许由对花椒印象特别好。 经常在她面前说花椒的好话,连带着裴莺也对花椒改观了不少,甚至她庆幸花椒是她三嫂,到底没便宜了别人。 “哼,那也是你三哥给的。”王氏撇嘴道,“我问过了,他们两口子,原本各人花各人的钱,可自从花椒生了宣哥儿,自以为功,连镇南侯府的库房也管着了,你三哥也是的,就这么听她的话,当初我在镇南侯府的时候,也没见你三哥说,把库房的钥匙交给我。” “娘,您拿人家库房的钥匙干嘛?”裴莺愈发觉得王氏离谱,“都分家了,咱们就不要掺和哥嫂家的事了,这也是三嫂跟咱们亲,要不然,咱们哪能跟他们住在这里。” “怎么不能住了?”王氏不服气道,“这是你三哥盖的房子,又不是她盖的。” 裴莺自知争论不过王氏,只得闭了嘴。 但愿她未来婆婆不要跟她娘这般拎不清,但愿是个好相处的。 一个身穿青色棉袄的小丫头拦在娘俩面前,福了福身:“奴婢见过老夫人,见过小姐,有故人想请老夫人小姐喝茶,还望老夫人小姐赏脸。” “故人?”王氏一头雾水。 第308章 天上掉了个大馅饼 “老夫人在豫城的时候买过我的鱼,可不是故人嘛!”徐莺娘热忱地招呼母女俩坐,她穿了大红色斗篷,妆容精致,亲自起身给母女俩倒茶,笑盈盈地看着裴莺,“小姐真是天生丽质,不知是哪家公子有这等福分,能娶小姐为妻。” 裴莺红着脸,低头不语。 王氏被徐莺娘这一番说辞,弄得一愣一愣地。 半晌才想起来,迟疑道:“莫非姑娘是布衣居的老板娘?” 她记得布衣居给镇南侯府送鱼,被拒之门外的事来着。 “老夫人好记性,正是小女。”徐莺娘莞尔,拍拍王氏的手,娇声道,“老夫人,我在豫城的时候远远见过老夫人几次,有心拜访,只是镇南侯没有邀请我,我也不好贸然拜访,却不想今儿在梧桐镇遇见了老夫人,咱们还真是有缘。” “是呀,的确有缘。”王氏见她穿着不俗,对她们母女热忱,眉开眼笑道,“听说姑娘的布衣居在豫城可是数一数二的饭庄,只是我在府上终日忙着做这做那的,也不曾去过。” “老夫人若是想去,随时都能去的。”徐莺娘目光在王氏的篮子里落了落,见里面花红柳绿的,便问道,“你们这是置办年货吗?” “不瞒姑娘,我们这是出来给小女置办嫁妆呢!”想到许家的富足,王氏与有荣焉,“已经有婆家了,虽然没有定下婚期,先准备着。” 裴莺脸更红。 低头绞着衣角不好意思抬头。 “真好啊,有娘就是好,小姐好福气。”徐莺娘一脸艳羡,忙从腕上摘下一只手镯,不由分说地抓起裴莺的手给她套上,“我来得匆忙,也没准备什么,这只镯子好歹能拿出手,就当给小姐添妆了吧!” 这只玉镯通体翠绿晶莹,一点瑕疵都没有。 纵然王氏和裴莺不识货,但能感觉到价值不菲,裴莺更是往回缩手:“使不得使不得。”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王氏抓过裴莺的手腕看,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哪敢要。” “老夫人客气了,我跟镇南侯相识已久,平日里也有来往,镇南侯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徐莺娘笑道,“更何况小姐端庄秀丽,又有喜事在后,这只镯子刚好配她,您要是不收,我倒是觉得你们是嫌弃我礼薄了。” “哪里敢嫌弃,我们收了便是。”王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那就谢谢姑娘了,待空了来我们家坐,前面茗香楼就是。” “谢老夫人相邀,等空了我定会去拜访的。”徐莺娘笑容灿烂,“对了,不知道妹妹要的布料买好了没有,听说码头这边最近来了好几船布,一靠岸就被布庄抢光了,明儿还有几船,都是上好的料子,若是没买好,赶明儿船来了,咱们一起挑挑。” “好,那咱们明天见。”王氏欣然答应。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这个时候咱们就在这里见面。”徐莺娘又笑。 待出了逍遥楼,裴莺心虚道:“娘,咱们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好吧?” 总觉得这个徐莺娘太世故,太有心机。 天上掉馅饼的事,能轮到她? “听说有钱人都兴送见面礼,人家家里开着饭庄,怕是也没把镯子当回事,咱们觉得贵重,说不定人家都没放在心上,再说了,是她主动找咱们,主动给的,咱们推了也不好。”王氏觉得徐莺娘送的这个镯子刚好裴莺出嫁戴,她们昨天去银楼看过了,这样差不多的玉镯得一百多两银子呢! “那咱们还是告诉三哥一声吧!”裴莺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告诉他干嘛?”王氏冷哼道,“你要是告诉你三哥,花椒肯定就知道了,一大堆道理等着你,肯定让你把镯子还给人家,花椒跟那个徐莺娘不对付,你还看不出来嘛?明儿我从家里拿点山栗子给她,算是回礼了。” 虎啸岗的山栗子秋天结了好多。 个个饱满,软糯香甜,裴春山扛回来足足三麻袋,一直放在三楼那边当小吃点心卖。 茗香楼的客人都说好吃。 裴莺没再吱声。 回来便摘了玉镯放了起来。 王氏跟往常一样做饭,绝口不提遇到徐莺娘的事。 裴润和裴满听说裴泽回来,过来找他喝茶聊天。 兄弟三人坐在西厢房的火炕上说话,裴春山烧了一壶热水,端了一盘山栗子过来,好久没这样坐在一起跟儿子们说话了,裴春山心情不错,主动说起过几天回村祭祖的事。 兄弟三人表示过年那天一起回去。 裴春山很高兴,又问裴满赌债的事。 裴满支支吾吾地说以后不去赌了,打算开个丝绸铺子卖丝绸,地方都选好了,就在镇西那边,倒是离赌场不远。 “我也去看过那铺子了,挺不错的。”裴润附和道。 裴泽没吱声。 裴满和杨氏的事他都听说了,但裴满一口咬定说孩子是他的,而且还乐在其中地要开铺子,他也不好过问裴满开铺子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他觉得他两个哥哥有房有船,应该有积蓄的。 “只要赚的钱是干净的,一两银子也不嫌少,若是不干净,再多的银子也不稀罕。”裴春山有些不相信裴满的话。 “爹,您这是什么意思?我赚的钱怎么就不干净了?”裴满不悦道,“我承认我之前是去过赌场,但这不是秦五爷给了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免了我的赌债了嘛,我也不瞒你们,就是我开铺子的银子,也是跟秦五爷借的,他说等我赚了钱给他分红就行,我赚的钱哪里不干净了?” “哼,今儿没外人,我就不给你脸了,你当外面的风言风语我耳聋听不见吗?”裴春山憋了一肚子的火,指着裴满的鼻子道,“我跟你说,你媳妇的事你最好弄明白,要不然,不是我裴家的种我们不认。” “爹你啥意思啊,什么叫不是裴家的种?”裴满冷不丁被揭了底,脸红脖子粗道,“我这么多年没有孩子您不操心也就罢了,怎么我有了孩子您又说这孩子来历不明呢?难不成我这辈子都不应该有孩子吗?” “那你说你媳妇经常去秦五爷的外宅是怎么回事?”裴春山黑着脸道,“你以为镇上的人都瞎吗?” “还能怎么回事?她是给我求情去了。”裴满气呼呼道,“除了她给我求情,你们谁关心过我?如果她有了孩子,你们反而说孩子不是我的,这不是欺负人嘛!” “你也好意思说你媳妇给你求情的事?”裴春山越说越生气,操起鞋朝裴满扔了过去,“你要是不去赌,还能有这事?” 第309章 只要他对孩子好就行 裴春山是庄稼人。 没什么本事,力气还是有的,加上常年在虎啸岗田里地里地追打野鸡,驱赶野猪什么的,手法虽然不是百分百,却也十之**中,一鞋子刚好打在裴满的脸上。 裴满并无防备,冷不丁挨了一下子,脸上剧痛,嗷地一声跳了起来。 茶水打翻在地,山栗子也撒了一地。 “爹你这是干什么呀,反正我在你眼里,我永远是烂泥扶不上墙。”裴满捂着脸,气得摔门而去,裴春山追出去,脸红脖子粗道,“你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没你这个儿子!” “爹,您这是干嘛呀!”裴润上前去拽裴春山,“大过年的,您消消气。” 裴泽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 他也觉得裴满该揍。 “我消什么气?我都快被他气死了!”裴春山一把推开裴润,训斥道,“还有你,你当大哥的,也不劝着点,就由着他胡来,你就不能有点血性,下次你要是见他再去赌场,你就直接把他踹到在地,最好是打瘸了腿,也比让人家笑话强。” “爹,我,我……”裴润觉得很委屈。 他有家有业的,哪能成天盯着裴满去干什么…… “滚,你也给我滚!”裴春山铁青着脸道,“你们兄弟,没有一个好东西!” 裴润看了看裴泽,裴泽这才开口:“爹,您不要生气了,这事不能怨大哥,大哥又不能总是整日盯着他,各人有各人的日子要过。” “你们怎么了这是?”王氏这才闻讯赶过来问道。 “没你的事!”裴春山没好气道,“该干嘛干嘛去。” “我稀得管你们。”王氏白了他一眼,又回了灶房继续做饭,裴莺也听到吵架声,过来问道,“娘,怎么回事?怎么二哥气呼呼地走了呢?” “谁知道呢,他们爱咋地咋地吧!”王氏撇撇嘴,又指了指正房那边,“你去问问你三嫂,宣哥儿要不要吃鸡蛋羹?” 裴莺应声过去问了问,很快折回来答道:“她跟宣哥儿正睡着,您先炖上吧,要是宣哥儿不吃,就让安哥儿吃。” “瞧瞧我这婆婆多难,谁家媳妇跟她一样,生个孩子跟皇后娘娘般娇贵,大白天的还睡觉,当年我生你们的时候,一出月子就下地干活,你奶奶可不伺候我。”王氏甩着手上的水珠,又道,“对了,明天你把你奶那屋的被褥拿出来晒晒,快过年了,她也该来了,要不然,村里人又该说,咱们不孝顺,让你姑姑养老了。” “娘,我三嫂回来这么长时间,怎么不见姑姑来看孩子呢?”裴莺嘀咕道,“上次茂表哥跟茂表嫂来的时候,说姑姑好几次想来,就是脱不开身,前些日子,茂表哥女儿病了,便又拖了下来。” “哼,她爱来不来。”王氏熬上菜粥,盖了锅盖,得意道,“横竖她有了孙女,不好意思见我罢了。” 裴春花这个人,她最是了解不过了。 这要是反过来,花椒生个女儿,他们家生个儿子,早就抱着来炫耀了。 王氏最爱喝菜粥。 也经常早上晚上做,之前家里拮据的时候,就是放点野菜或者南瓜萝卜丝,花生碎了事,现在茗香楼厨房那边要啥有啥,王氏几乎每天做饭之前都要过去翻找,菜粥也跟着丰富起来,有扇贝柱,墨鱼干,红薯粉条,甚至还有鲍鱼海参,放在锅里一起煮,味道愈发鲜美。 花椒晚上一向不多吃,就喝了一碗菜粥。 裴泽也喜欢菜粥的味道,一口气喝了两碗,王氏很是高兴:“喜欢喝就好,明天早上我再做。”看了看花椒,又道:“你得多吃点,你还得喂奶,宣哥儿要是吃不饱咋办?” “吃不饱就喝羊乳。”花椒不想让自己吃成个大胖子。 后院养了几只羊,就是准备给宣哥儿吃的。 “羊乳也是不错的。”裴泽表示同意,“晚上温在炉子上就行。” 王氏见两口子一唱一和的,再没吱声。 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话真真的。 夜里。 夫妻俩逗弄了一番孩子,早早上床歇了。 北风呼呼,小院宁静安详。 屋里暖意融融,妻儿在侧,裴泽心里也格外宁静,他喜欢这样的日子。 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他望着花椒宁静的睡颜,想到自己的隐疾,终觉得对不住她,现在她有孩子缠着还好,可时间一长……他觉得他很有必要再去找找蔺沨。 早起他便跟花椒说要去一趟仙灵岛。 花椒并未在意,只说早去早回。 她觉得这次裴泽回来,跟变了个人一样,比之前温情了许多,对孩子也是更加喜爱,只要他没事,就一直抱着孩子不放,这一点,让她很欣慰。 之前不觉得,当了母亲以后她也变了,她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美好的一切都送给孩子。 裴泽忘记她不要紧,只要对孩子好就行。 他的隐疾好不了也无妨,只要他对孩子好就行…… 裴泽走后不久,冯氏便抱着孩子来了:“难得好天,过来找你坐坐。” “外面太冷,我也不愿意出门。”花椒见他们母子来,很是高兴,招呼他们去外套间炕上坐,冯氏的孩子比宣哥儿大两个多月,已经会坐了,虽然不胖,却也壮实,冯氏脱鞋上炕,看了看宣哥儿,笑道:“又胖了不少,都快赶上我家福哥儿了,你这屋真是暖和,以后我得每天带孩子来。” 屋里火盆正旺。 烧的都是上好的无烟碳,几乎每两三天都得烧掉一两银子。 寻常人家根本烧不起。 “干脆住几天吧,跟我也有个伴。”花椒诚心相邀,“反正是冬天,这屋也不冷,让三哥去西厢房睡,咱们带着孩子都睡在这边。” 前几天张氏在时候,还有个人说话。 现在她一个人带孩子,还怪寂寞的。 “那怎么行?耽误了你们的好事,老三还不得埋怨我。”冯氏咯咯笑,“横竖就路上冷点,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无妨的。” 花椒笑而不语。 “哎,你年轻,可得防着点,有好多女人刚出了月子就又怀上了呢!”冯氏望了望窗外,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济世堂有种膏药,贴在肚脐上不容易有孕,镇上好多女人都去买,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好,等我有空就去看看。”花椒答应着。 “对了,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见你婆婆和你小姑跟一个面生的女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好像是去码头那边看布料去了,是你家的客人吗?”冯氏随口道,“那女人穿着一个红斗篷,打扮得倒是妖艳,口音不像咱们这边的。” “妖艳的女人?”花椒心里一沉。 不会是徐莺娘吧? 第310章 婆媳关系 “看起来跟她们挺熟的,是不是你们家客人?”冯氏又问。 天冷了,冯氏不常来。 花椒也没跟她多说豫城那边的事,更没跟她提徐莺娘的事。 “我家最近没来客人,可能是我婆婆认识的熟人吧!”花椒不确定是不是徐莺娘,也没法跟冯氏细说这事,便问冯氏济仁堂那边的事,冯氏道:“都要回来了,你家老三办事就是周全,涂老板激动坏了,当即包了个红封给老三,老三不肯要,请他吃饭,老三也不肯,为此涂老板还特意来我家问老三的喜好,说要好好准备年礼给你们家送来呢!” “乡里乡亲的,不用这么客气的。”花椒客套道,“他能帮的,也就帮了。” “说是那么说,这么大的人情,总得表示表示的。”冯氏笑道,“以我看,他们若是送来,你们就收了,推来推去的,反而不好,人情债最不好还了,三万两银子的货呢!” “这些事三哥说了算,我不跟着掺和。”花椒莞尔,“反正这些日子他都在家。” “今儿怎么没见他?”冯氏望里屋看。 “他去仙灵岛了,说是后晌就回来。”花椒道,“这不过年了嘛,提前走动走动。” “对了,之前被劫走的那母子俩咋样了?”冯氏又问,“我听你表姑父说,老三在豫城找到的他们?太吓人了。” “三哥把他们送回老家了,走的时候连我也没告诉,大概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吧!”容氏母子在镇南侯府住了没几天就不声不响地走了,连招呼都没打,应该是裴泽的意思,她也没细问,总觉得跟他们五虎将有关的事,裴泽都不愿意多说。 他不愿意说的事,她不问就是。 “你家老三是个闷葫芦,就是在你面前,话多一些而已。”冯氏打趣道,“你现在好了,摇身一变成了侯爷夫人,老三也不是个朝三暮四的,日子可不是越过越好了,咱们可是说好了,你走到哪儿,都不能忘了我,我还指望跟着你赚钱呢!” “放心,咱们就是守着路菜馆也饿不死。”花椒拿了点心给福哥儿,福哥儿长了两只白白的小牙,嘴角还流着口水,样子很是娇憨可爱,冯氏摸摸福哥儿的头,叹道,“我捡了条命回来,得好好活着,我赚钱不是为了福哥,而是为了我自己,福哥儿有你表姑父养,我得自己为自己活。” “是啊,咱们也得为自己活着。”花椒也是对自己说。 两人说话的空,王氏和裴莺回来了,母女俩抱着一叠布料有说有笑地进了西厢房,冯氏趴在窗上瞄了一眼,对花椒道:“娘俩买了不少布料。” “最近我婆婆在给莺子置办嫁妆,要我们包圆,我没同意,跟我闹别扭呢!”花椒并不瞒着冯氏,坦然道,“她也不想想,如果这个家,什么都让我们出头,那我们成什么了?就是她不提,我也不会亏待莺子的,但她提了,我反而有一种被人当冤大头的感觉,说来说去,我婆婆还是觉得女儿更亲近一点吧!” 她也不是跟裴莺争宠。 只是站在一个儿媳妇的角度上来看,这个婆婆这么做,的确挺讨厌的。 “你婆婆这个人,没什么心眼子,什么事都在面上挂着,你甭搭理她。”冯氏安慰花椒,“她其实对你挺满意的,经常在村里夸你孝顺呢,你就看在她跟着去豫城伺候你的份上,不要跟她计较了。” “不是我跟她计较,是她跟我计较。”花椒蹙眉道,“是她嫌弃我不给莺子置办嫁妆的。” 其实她觉得她跟王氏的婆媳关系历经豫城这一段日子,已经挺不错的。 却没想到在裴莺这件事情上,还是打回原形了。 王氏对她的好,也许只是为了孩子而已。 冯氏又道:“你们算是挺好的了,唉,说起婆媳,真的不能提,你看我们家这个婆婆,我是一天都不能跟她在一起,真的,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我带着孩子这么累,她连顿饭都不给我做,还成天说自己病了,不是这疼就是那不舒服,反正没有一天好时候,吃饭的时候比我吃得还多。”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花椒感慨道。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拉裴莺一把。 许由毕竟在茗香楼做工这么久,又是唐掌柜的亲戚,也是知根知底的人家。 裴泽以后即便留在梧桐镇这边,也不可能插手茗香楼的事。 她又有孩子要照顾,又有路菜馆和豫城那边的温泉庄子以及农庄要打理,也不能把心思都放在茗香楼这边,老林头虽然忠心,但他毕竟上了年纪,其实她知道,老林头和老李头都有回家养老的意愿,只是碍于裴泽失了记忆,不好在这个时候提出罢了。 所以自从知道许由跟裴莺好的那一天起,她就有意培养许由来挑茗香楼的大梁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西厢房那边,王氏和裴莺把布料打开细细看,王氏赞道:“这些料子真好,不愧是南直隶那边来的,比咱们这里的好多了,可见贵有贵的道理。” “可是徐姐姐出的银子,咱们受之有愧。”裴莺有些不安,“娘,咱们不能老是要人家的东西吧?” 这些布料虽然好,却是徐莺娘连买带送的。 她们就花了三两银子意思了意思。 “咱们不是带山栗子给她了嘛!”王氏不以为然道,“人家那么热情,咱们也不好拒绝,你放心,这人情娘兜着,你不用放在心上,明儿她不是请咱们喝茶嘛,今儿我多做些点心,明天捎给她就是,我跟你说哈,你不要跟三哥三嫂说。” “知道了。”裴莺只得点头道是。 蔺沨见裴泽又来找他把脉,很是无语,打趣道:“都说了两三个月以后就没事了,侯爷怎么还是放不下,到底是侯爷着急,还是夫人着急?” 裴泽便把那天晚上跟唐烁赵宴喝酒的事说给蔺沨听:“之前我怀疑忘忧散在酒水里,一直防备着在外面用的酒水,但那天晚上我没喝酒,却中了熏香,所以我想问问你,忘忧散是不是也可以当熏香用?” 第311章 中招了 “从配方上看,忘忧散放在水里无色无味,熏香的话倒是有一点点香味。”说着,蔺沨猛地坐直了身子,神色凝重道,“不会吧?你又中招了?” “所以,我才来找你看看的。”裴泽伸手横在他面前,“如果是的话,我就能断定徐莺娘就是淳亲王的人。” 转念一想,他又把徐莺娘有孕的消息告诉了蔺沨。 蔺沨哈哈笑,吩咐下人备宴:“贵圈真乱,喝个酒也能喝出个孩子来。” 把完脉,蔺沨摇头,奇怪道:“我虽不才,但我敢断定,两个月内,你绝对没有接触忘忧散,而且你应该已经完全康复了才对,你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你确定那熏香不是忘忧散?”裴泽问道。 这就奇怪了。 他为什么闻了那香,就会晕厥呢? 徐莺娘到底搞什么鬼? “确定,那熏香并非忘忧散。”蔺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裴泽,低声道,“侯爷,我这里呢,有几个歌姬,都是经了人事的,不妨让她们试试……因为我实在诊不出您到底哪个地方不对劲。” 毕竟歌姬们手段多。 非良家女子所能比的。 “不,我岂是那样的人?”裴泽冷了脸,“我也劝你修身养性,不要再堕落下去了。” 管家不声不响地抬了一桌酒菜过来。 “扯,我这怎么叫堕落呢?我这叫性情中人。”蔺沨拿起酒壶给两人斟满酒,笑道,“既然侯爷不肯,那就算了,来吧,一醉方休,喝醉了,就什么烦忧事都没有了。” “看来,你还是没忘记她。”裴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听我的,别想了,她已经贵为皇妃,你们不是一路人,这辈子是不可能在一起了,不要为难自己。” 蔺沨苦笑:“所以我得自己找点事做,等过了年,我就要去京城了,这样离她近一些,说不定还能再见到。” “你这样的心思,对她没什么益处。”裴泽手上的动作停了片刻,给他斟酒,“安稳当你的岛主,不好吗?” “我的心思只有你知道,而你是不可能出卖我的。”蔺沨咧嘴笑道,“我想过了,与其我在岛上碌碌一生,不如在有生之年出去做点事,你放心,我去京城,绝对不可能做对她不利的事,我是去帮她的,我想,我比你合适。” 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脸:“最近几个月我一直在医治我的脸,好多人都说我脸上的伤疤几乎看不出来呢!” “果然无碍了。”裴泽这才发现他脸上的伤疤的确比之前浅淡了许多,若不细看,竟看不出他脸上有伤,蔺沨医术果然了得。 “所以,我去京城开个医馆还是没问题的。”蔺沨并不瞒裴泽,“凭着我在京城的人脉,说不定还能进宫当个御医,我若当了御医,就能跟她经常见面了,我想,我能帮上她的。” 二十多年混混沌沌的人生,直到遇见她,他才彻底认识了自己一回。 为了她,做什么都值,无悔亦无怨。 “我虽然不赞成你这么做,但也希望你心想事成。”裴泽又给他斟酒,“此去之路看似平静,实则凶险无比,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一声,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定责无旁贷。” 蔺沨点点头,笑道:“你从泥潭上岸,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而我则从闲云野鹤踏入泥潭,咱们两个的人生,完全调了个,以后,你看我,就是你,我看你,就是我!” “只要心甘情愿就好。”裴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实在是厌烦了那种尔虐我诈的日子,也厌烦了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眼下我就希望守着妻儿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淳亲王既然步步相逼,那我也不能无动于衷,不除淳亲王,我就没有好日子过,可我只能徐徐图之,不能激进。” 他跟淳亲王虽然无仇无怨,但架不住淳亲王因为他曾经是镇国公府的人,又因为他是五虎将之一,所以淳亲王的人想控制西北军,就不能绕开他,只要有他在,淳亲王就不能真正地控制西北军。 于公于私,他们都是敌人。 既是政敌,也是仇敌。 只是,淳亲王在朝廷根深蒂固,他虽然也有些权势,却不能硬碰硬,只能见招拆招,因为他还想看着儿子平平安安地长大,他也想跟普通人一样,享享天伦之乐。 “理解理解。”蔺沨借着酒劲,拍拍他的肩膀,“从此咱们天各一方,都好好保重,你给我多养些鸽子,咱们书信联系,来日方长。” 裴泽也拍拍他的肩膀:“一定一定。” 两人边喝边聊,已经日落西山。 再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蔺沨还没有醒酒,裴泽只得先行一步,登船回家。 徐莺娘请王氏和裴莺喝了茶,又提出请母女俩去她住的客栈坐坐,吃人手软,拿人手短,王氏自然欣然答应,跟着徐莺娘去了她下榻的悦来客栈。 徐莺娘这才说了她有孕的事。 惊得王氏差点坐在地上,幸好裴莺一把扶住她重新坐好,王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道:“你说什么?这,这孩子是我家老三的?” 她没听错吧…… 她这才体会到什么叫晴天霹雳! 裴莺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她三哥不是那样的人啊! “当时我在屏风后弹琴助兴,也喝了酒,不胜酒力便醉倒在榻上,哪知侯爷他们也喝醉了,我知道侯爷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他……”徐莺娘眸底腾地有了泪,“我原本有意侯爷,觉得即便是春风一度,也是我们两情相悦,只是,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我,我竟然有了孩子……” 王氏的目光在徐莺娘肚子上落了落,心里砰砰跳:“那我家老三知道这事吗?” 天哪,让人家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多好的姑娘啊! “他知道,只是他不肯承认!”徐莺娘拿出帕子拭泪,“他说不是他的,他说是我诬陷他,让我好自为之……” “徐姑娘你放心,这事我回去问他。”王氏见徐莺娘哭得梨花带雨,心里很不是滋味,动容道,“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可别哭坏了身子,你好好养着,我让他来看你,你们当面把话说开就没事了。” 这个老三,简直是不像话。 如果不是他的孩子,人家哪能找上门来…… “其实我知道他的难处,他毕竟已经成亲生子了。”徐莺娘擦干眼泪,勉强笑道,“我怎么好跟他要名分……” “难得你处处为他着想。”王氏见徐莺娘如此懂事,很是感动,安慰道,“放心,这事咱们慢慢解决,他要是不承认,我饶不了他。” 第312章 谁的孩子 王氏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凭心而论,她也不想裴泽娶平妻或者是纳妾,但事到如今,孩子都有了,也容不得她愿意不愿意了……尤其跟她儿子有纠缠的是徐莺娘。 徐莺娘多好啊,为人大方,长得也好。 对她们也好。 裴莺越发尴尬,拉着王氏就出了门。 走在路上,裴莺低声道:“娘,这事可是大事,您可不能掺和,我总觉得咱们是上当了。” 原来徐莺娘对她们的好,都是有目的的。 她是想嫁给她三哥…… “不会吧,你是说她骗咱们?”王氏脚底踩了棉花般晕晕乎乎道,“你徐姐姐不是那样的人,等我回家问问你三哥再说。” “那,您可别让我三嫂知道。”裴莺环顾四周,嘱咐道,“要不然,他们又得吵架。” 二哥家的事已经让她爹很生气了。 三哥又出了这事,家里岂不是乱套了,快过年了呢! “我知道!”王氏点点头,低声道,“这事哪敢让她知道,我先跟你三哥商量商量再说,反正他在豫城也有宅子,先让你三嫂选,她要是去豫城,你徐姐姐就留下跟咱们一起住,你三嫂要是在家里,那就让你徐姐姐跟着你三哥去豫城就是。” 横竖花椒也生了儿子。 她当婆婆的,也不能苛待她。 裴莺只是叹气。 母女俩刚进了小胡同,就看见裴泽大步流星地从码头那边走来,王氏赶紧快走几步,一把拉着裴泽在墙根下站住,肃容道:“老三,你跟娘说实话,你跟徐莺娘到底怎么回事?” “我跟她啥事都没有。”裴泽面无表情道,“娘怎么这么问?” “她都有孩子了,还说跟你没关系!”王氏板着脸道,“老三,这事不是小事,得赶紧想办法解决,人家如今还在客栈住着,摆明了是看你态度呢!” “娘,她的孩子跟我没有一文钱的关系。”裴泽冷声道,“您不要跟着掺和了,她愿意住客栈就随她便是。” 他早知道她在客栈住下了。 但此事横竖跟他无关,他也不想过问。 “可她说是你的……”王氏看裴泽就像看一个负心汉,不可思议道,“老三,咱可不能做那种没有良心的事,男人有个妾室什么的,也没啥。” “娘,这事我已经跟花椒解释清楚了,不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认?”裴泽抬腿就走,“这事你们就不要管了。” 啊,花椒已经知道了? 王氏顿时心头一松。 这就好办了! 两人先后回了新宅。 裴泽进了正房,王氏也跟了进去。 这事总得说出个一二三来,要不然,她怎么去见徐莺娘。 宣哥儿正睡着,花椒难得轻松,取了红薯,正在炉子上烤。 裴泽带回来的这些木炭质地挺好,没有烟,而且火头特别足,裴春山在虎啸岗种的红薯软糯香甜,花椒挨个挑了一些红心黄心的红薯过来放在炭盆里烤。 母子俩进来的时候,红薯烤得刚刚好,屋子里都是烤红薯的味道。 “你回来了。”花椒跟裴泽打招呼,“快过来尝尝红薯,可甜了。” “我去洗手。”裴泽先去床上看了看孩子,闪身去了净室,王氏扯了板凳坐下,讪讪道:“这能烤熟吗?不如放在锅里煮。” “娘,烤的红薯好吃。”花椒用火钳夹了一个烤得外焦里嫩的红薯,放在纸上卷起来递给她王氏,“您尝尝。” 王氏接过来,扯开瓜皮,吹了吹咬了一口:“好吃。” 的确挺甜的。 但她心里有事,吃起来味同嚼蜡。 裴泽洗漱了一番,换了一件靛蓝色家居的袍子,一身清爽地走出来,径自去床上抱孩子,花椒忙阻止道:“他刚睡着,你不要动他,他睡不醒哭得厉害。” “是呢,孩子睡着了,你动他干嘛?”王氏附和道。 裴泽这才停了手,撩袍坐在花椒对面,去炭盆里取红薯吃,花椒把火钳递给他:“小心烫。” “不烫。”男人的手带着薄茧,皮糙肉厚,径自去了红薯放在手里慢慢剥,“山上的红薯好吃,来年多栽点,挑点红心黄心的红薯苗栽下,白心的不甜。” “我已经挑出来了,等明年四月份育苗,让爹专门找个地方栽下,这样的红薯晒出的红薯干最好吃。”花椒津津有味地吃着红薯,脑海里浮现出她在虎啸岗晒了一大片的红薯干,红红糯糯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裴泽一口气吃了两个,还给花椒剥了一个格外软糯的,吃罢掏出帕子擦嘴:“等明年四月,咱们回来一起跟爹栽红薯。” 王氏见两口子若无其事地聊着红薯,手里的红薯吃了一半便吃不下了,忍不住开口对花椒道:“今儿我跟莺子上街碰到布衣居老板娘徐莺娘了,她请我们喝了茶。” “这几天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花椒淡淡道,“我听说昨儿你们还一起去码头看布料来着。” 以为她不出门,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王氏:“……” 裴泽没吱声。 起身去净室洗手。 花椒继续吃红薯。 自从来到这里,她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薯呢! 跟前世的蜜薯差不多好吃。 明年真的得多栽点。 王氏见花椒脸色如常,索性直言道:“徐莺娘说她有孩子了,是老三的。” “哦,这事您得问三哥。”花椒眼睛不眨,又用火钳夹了一根红薯,放在纸上凉着,她想一会儿放在小米粥里喂给宣哥儿吃点,王氏原本以为花椒会发火,哪知她神色竟然比任何时候都要淡定,花椒淡定,王氏就不淡定了,探究般问道:“你就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啊!”花椒擦了擦手,“她又没说是我的孩子。” 王氏再次:“……” “娘,当着花椒的面,我还是那句话,不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认?”裴泽蹙眉道,“梧桐镇这么大,她自然是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以后您不要跟她见面了。” “可如果不是你的,她为什么千里迢迢地来找你?”王氏对两口子的淡定很是意外,裴泽自顾自地取了水壶烧水泡茶:“这我就不知道了。” 王氏嘴巴张了张,一肚子话硬是说不出口。 夜里,她便把此事告诉了裴春山。 第313章 回家 裴春山一下子火了。 冲王氏发了脾气:“老三不认,你认吗?你是不是傻?” 这样的事,哪有往自个儿身上揽的? 这个婆娘往日的精明哪里去了? “你小点声!”王氏自知理亏,不悦道,“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这可不是小事。” 裴春山快气死了。 老二媳妇的孩子来历不明就够他恼火的了,怎么老三外面也有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他们老裴家倒了什么霉了,一个个地要给别人家养孩子…… “就因为这不是小事,所以你就不要跟着掺和了。”裴春山很少对王氏发火,他一向是小事糊涂,也压根不愿意跟她计较,但王氏刚好跟他相反,王氏是小事精明,大事糊涂,老三刚有了儿子还不够,还要去认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和来历不明的孩子吗? “你不要发火,是因为人家找到门上,我才不能装作不知道的嘛!”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王氏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心虚道,“我还不是担心老三被人讹上嘛!” “只要你不掺和,老三自己就能解决。”裴春山越想越窝火,猛地起身道,“今年过年不在老三这里过了,都回村过,省得你在这里惹事生非。” 一直以来,裴泽都是他的主心骨。 也是他灰暗人生中的唯一一丝亮光,作为父亲,这个儿子是他的骄傲,作为男人,他更是敬佩裴泽,他们家世代都是泥腿子,到了裴泽这里,硬是成了人人敬仰的镇南侯。 好几次,他都在梦里笑醒了。 即便他还做着原来的生计,但他的心是暖的。 “我怎么惹事生非了?”王氏拉着脸道,“又不是我把徐莺娘引到这里来的,是人家徐莺娘觉得我们在豫城打过交道,所以才觉得亲近,这不是话赶话地说起来,她才说她的孩子是老三的嘛!” “哼,她明摆着是冲着老三来的,也就你傻看不出。”裴春山冷哼道,“亏你还是老三亲娘,我看你是巴不得把那个女人弄回家里来是不是?你让花椒怎么想?”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王氏从未被裴春山如此训斥过,不耐烦道,“回去就回去,我还不愿意在这里伺候他们呢!” 她一天三顿饭做着,也不容易的。 还得洗尿布。 宣哥儿三个月了,花椒都没洗过一块尿布,还动不动就她脸子看,她也委屈的。 “明天就走。”裴春山咬牙道,“宣哥儿还小,就让老三两口子先在这里住几天,等过年那天再回去吃团圆饭就行。” “回去就回去!”王氏也不含糊,“就是不能明天走,年货都没准备呢!” 要走,也得带足了年货再走。 一提年货,裴春山就不吱声了。 王氏和裴莺不再出门置办嫁妆了。 担心碰到徐莺娘。 索性在茗香楼厨房里准备年货,提前把该煮的肉煮好,把该做的鱼提前做好,各种丸子炸了好几盆,老关头做的馒头花样多,很是松软,王氏也要了一篮子。 裴泽得知爹娘不在新宅过年,也没阻拦。 花椒也没问。 她总不能非要公公婆婆在他们这里过年,万一王氏想回去歇歇呢! 她知道王氏不容易,做一家人的饭,还得帮她带孩子,又要给裴莺置办嫁妆,精力的确挺充沛的,充沛到徐莺娘的事情也想管,回去也好。 她有茗香楼,不至于吃不上饭。 其实临近年关,店里不怎么忙了。 除了老关头,其他人都打算过了小年就回去,她都准了。 老关头是老光棍,回去也是一个人。 他早就比划过,说他要在这里过年。 茗香楼住的地方都比他家宽敞舒适,花椒也愿意有人看门,答应他留下。 过了小年,王氏便跟裴春山带着裴莺和裴安回了村。 偌大的宅子才算清静下来。 离过年没几天了,裴泽不再出门,整日守着花椒和孩子,到了饭点就去茗香楼给她端饭,而且亲自动手做宣哥儿的蛋羹,蒸出来的鸡蛋羹格外嫩滑可口,还特意跑到山上农户家,买人家的山鸡蛋给孩子吃。 花椒看在眼里,甜在心里。 生命中果然所有的赠与都是明码标价的,给了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得拿走一部分她原本拥有的,眼下她的日子,除了跟他没有夫妻生活,一切都是完美的。 徐莺娘也看在眼里。 心里很是酸楚,其实她早就知道,他的温情从来都不是给她的,或许他对她,只有提防和厌恶。 冬青为她鸣不平:“东家,您也太善良了,他镇南侯不认账,难道咱们就由着他欺辱吗?干脆让姑爷的人把他绑回豫城就是,咱们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为了他,东家连布衣居的生意也顾不上了。 何苦来着! “你以为镇南侯是我想抓就抓的吗?”徐莺娘站在窗边,眼睁睁地看着提着鸡蛋打马穿街而过的男人,不动声色道,“从他出了豫城,他身边就有暗卫保护,你当西北暗卫是吃素的吗?” 若她只是一个倾慕他的女人,那该多好。 偏偏她不是…… “那咱们怎么办?”冬青问道,“东家,快过年了呢,咱们不回豫城过年吗?” 她亲眼看见王氏和裴莺已经回村了。 唯一套话的渠道也没了。 她们总不能跟着去桐花村。 “京城那边让咱们回去,咱们就回去。”徐莺娘淡淡道,“若京城那边没信,咱们就在这里过。” 冬青嘟哝道:“王爷那么多暗卫,怎么偏偏让咱们……” “闭嘴,这样的话也是你该说的?”徐莺娘训斥道,“隔墙有耳,你不要命了?” 冬青忙捂了嘴。 到了过年那天,裴泽才带着花椒和宣哥儿回了桐花村。 整个桐花村都轰动了。 倒不是因为花椒生了儿子,而是村里人都想看看被皇上赐名的小娃长什么样。 一家三口还没进胡同,就被村里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甚至不知道谁说的,摸摸孩子的头发能当大官。面对虎视眈眈的村里人,花椒很是无语,紧紧把宣哥儿抱在怀里,坚决不让他们过来摸宣哥儿的头发,大冷天,一人摸一下,不安全不说,肯定会感冒的。 裴泽也不愿意让众人摸宣哥儿,但大过年的,也不好跟众人讲什么大道理,只得抛出来一个小包被给众人,众人纷纷涌上去过去摸小被子。 裴泽趁机赶着马车进了院子。 望着桐花村的老宅子,花椒有种隔世的感觉。 第314章 唠家常 这大半年以来,王氏一直跟他们住在一起。 裴莺和裴安住在镇上,平日里也不回来。 家里也就袁老太太和裴春山进进出出,房子还是老样子。 屋顶上成片的枯草也没人搭理,成群的麻雀叽叽喳喳地跳上跳下,见了人也不怕。 夕阳西下,整个老宅都浸润在橙色的霞光里。 王氏回来住了几天,显然没怎么收拾,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枯叶也不扫,她原来住的西厢房生了火盆,但还是有些清冷,越发觉得这屋子变得更小了许多,灶上热着水,还腾腾地冒着白气,摸了摸炕还是热的,宣哥儿许是认生,啼哭不止,连花椒也哄不好,王氏跟进来说道:“这屋里许久没住人,小孩子难免害怕,你先去正房那边坐坐,我待会儿烧点纸,敬敬神就好了。” 花椒只得抱着孩子去了正房那边。 正房那边坐了好几个人,有汪七汪荣父子,还有关六斤跟黄金树,裴泽正盘腿坐在炕上跟他们说话,裴春山跟袁老太太坐在后炕头听着,见花椒进来,众人忙伸长了脖子看孩子,宣哥儿见了人,更加哭得厉害,袁老太太伸手抱孩子,宣哥儿不肯跟她,袁老太太便起身摸他的头发,嘴里念念有词:“摸摸毛,吓不着,摸摸头,吓一会儿,提提耳朵,小魂儿不走,摸摸身儿,小魂儿上身。” “奶,他不是掉魂了。”花椒哭笑不得。 “还是我抱吧!”裴泽从花椒手里把宣哥儿抱了过去,掏出手帕给儿子擦泪,笑着对众人道,“他平日里不哭的,兴许是认生了。” 当爹的一抱,小家伙很给脸地不哭了,抽噎着吃起了手指头,黑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众人。 花椒这才退了出去,去厨房那边帮忙做饭。 黄金树端详了一番才笑道:“这孩子跟老三小时候一模一样,像了爹了。” “可不,就是像老三。”关六斤咧嘴道,“哎呀,日子过得真快,宣哥儿都快四个月了呢!”说着,又扭头看汪荣:“你家福哥六个多月了吧!” “差几天七个月,已经会爬了呢!”汪荣得意道,“我这老来得子,还得好好给他赚钱娶媳妇呢!” “一辈一辈的,都这样。”汪七看了看裴泽怀里的孩子,又道:“福哥儿虽然瘦了些,但是特别能睡,一睡就是两三个时辰,我家那口子经常说,这孩子是胎里缺觉。” “我家宣哥儿也能睡。”裴泽用下巴蹭了蹭宣哥儿的头,展颜道,“夜里一般不起来,也不是很淘。” “你倒是门清。”汪荣道,“我不会带孩子,都是你表姑一个人带,我只管赚钱。” “你再怎么赚钱,也不如人家老三。”汪七轻咳道,“老三一年的俸禄比咱们一辈子赚得都多。” “赚得多开销也大。”裴春山给众人斟茶,瓮声瓮气道,“他这个侯爷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侯爷,说到底,咱们还是老百姓罢了。” “不管怎么说,咱们村总算出了个大官。”黄金树与有荣焉,问道,“你这个镇南侯是几品来着?” “就是个封号而已。”裴泽对黄金树没有印象,但大体也猜到了是谁,淡淡道,“我回了村,就是还是之前那个裴泽,千万不要拿我当侯爷。” “对对对,咱们一个村的嘛!”黄金树秒懂,咧嘴笑道,“你小时候我就觉得你肯定会有大出息,果不其然,连孩子的名都是皇上给取的,这得多大的脸啊!” 不是脸的问题。 是祖坟里冒青烟了。 裴泽笑而不语。 外面已经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小孩子的欢呼声。 裴安带着娴姐儿和福娃在胡同里放鞭炮烟花,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袁老太太趴在窗上看了看,感慨道:“过年就高兴了孩子,对老人来说,是不愿意过年的,又老了一岁。” “老太太,你知足吧!”黄金树道,“你们裴家出了个镇南侯,这是多大的荣耀。” “知足知足,我都四世同堂了呢!”袁老太太摸摸宣哥儿的小脚,“我能看到老三和茂哥儿的孩子就已经知足了。” 话音刚落,裴春花就嘻嘻哈哈地走进来:“嫂子,老三和花椒回来了?我来看孩子。” “姑来了。”花椒正在烧火,起身跟裴春花打招呼,“孩子在炕上呢!” “花椒倒是越来越好看了。”裴春花拍拍花椒的肩头,看了看王氏,见王氏对她爱答不理的,也不计较,“你们忙,我看看我孙子。” 王氏撇嘴。 那个是你孙子…… 宣哥儿不认识裴春花,不肯让她抱,紧紧攥住裴泽的衣襟往他怀里钻,裴春花笑骂道:“你个小白眼狼,你姑奶奶一听你回来了,就跑过来看你,你还不让我抱。” 众人一阵哄笑。 王氏一听不高兴了,倚在门口道:“这话怎么说的?你连见都没见我们宣哥儿,就说我们是白眼狼了?他都快四个月了,你当姑奶奶才第一次见,你还有理了?” “哎呀嫂子,我这不是也有孩子要看嘛!”裴春花讪讪道,“再说了,咱们一家人来日方长,什么见也是见。” 心里暗忖,你们还不是第一次回村。 难道我当姑奶奶的,还得颠颠去镇上看孩子? “那就别怨孩子不认你。”王氏冷笑。 “好了,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袁老太太白了一眼王氏,“你还当真了。” 汪七和汪荣见状,知趣地起身告辞。 裴春山去送。 黄金树喝着茶,并没有走的意思。 裴泽又给他斟满茶,问道:“叔可是有事?” 黄金树只是叹气,半晌才道:“老三啊,叔说不出口。” 袁老太太跟裴春花齐齐地望着他,异口同声道:“里长,你是借银子吗?” 黄金树顿觉尴尬,忙摆手道:“我不是来借钱的,我是有事要找老三帮忙。” 王氏在隔壁厨房侧耳倾听,小声嘀咕道:“早知道就不让老三回来了,看看吧,事真多。” 花椒没吱声。 “叔,有什么事您尽管说,我能帮上的,就帮了。”裴泽望着怀里睡着的孩子,低声道,“都是一个村的,您不用客气的。” 第315章 讨喜的话 “镇上那个千金坊赌场你听说过吧?”黄金树压了压声音,“听说你们家老二也在那里输了些银子,那千金坊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但凡进去赌的,都没个赢的。 赢得都是赌场的人。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竖着耳朵也没听到他说什么,顿觉无趣。 娘俩开始小声嘀咕,裴春花问道:“莺子定下婚期了吗?” “还没。”袁老太太摇头,嘱咐道,“你别问哈,定下就告诉你了。” 裴春花点头,起身道:“我先回去了,明儿再来。” 袁老太太冲她摆摆手。 “赌场大都是如此。”这边两人继续说话,裴泽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开赌场不过是仗着世人想一夜暴富的心理,赢了的还想赢,输了的还想翻身而已,之前花椒跟他说起过此事,他知道她也是受人之托,没拒绝,但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让邱虎去调查了一下,只知道幕后东家是陈霸天,徐莺娘的姐夫。 陈霸天跟尚武是死对头。 跟他没有什么交集,他也不想去招惹他。 “老三,咱们村也有去赌的,输的倾家荡产,有的还被打断了腿,女人在家哭天抹泪的,日子都没法过了,你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这个里长看着心焦,却半点忙也帮不上。”黄金树挠头道,“咱们村还是少的,就镇上那些人,十个有九个输得惨,有卖地的,有卖房子的,还有卖媳妇的,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裴泽沉默不语。 “老三,我知道你家大业大,不想惹麻烦,但如今除了你,真的无人能解决此事。”黄金树往前倾了倾身子,凝神道,“据我所知,他们不但设赌局,而且还卖神仙粉。” “什么是神仙粉?”裴春山一步跨进来,刚好听到。 裴泽也抬头看黄金树,颇感意外。 他知道神仙粉的。 一种吃了能让人飘飘欲仙的药粉,食之上瘾,在西北,是被明令禁止吸食的。 “听说是从东楚那边弄过来的,价格昂贵,吃了能让人精神抖擞,而且还上瘾。”黄金树道,“听说赢了钱的人赌场免费提供,待他上瘾就卖一两银子一包,所以去赌场的人即便手气好赢了,也会想方设法地去买神仙粉。” “这不是害人的嘛!”裴春山猛然想起裴满,扭头对裴泽道,“难道你二哥也……” 黄金树忙道:“这我倒是没听说。” “我怎么从未听说镇上有人吸食神仙粉?”裴泽蹙眉,奇怪邱虎怎么没把此事告诉他? “这是他们那个圈子公开的秘密。”黄金树会意,解释道,“再说如果去了生面孔,他们也不敢大肆兜售,何况,这样的事也不是什么能见光的事,所以外人鲜少知道。” 裴泽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应该是邱虎见他不在意,也没上心去了解。 毕竟他们对赌场,也是见怪不怪,总不能因为自家人输了几个钱就去为难人家赌场。 待黄金树走后,王氏才上前道:“老三,这事你不能管,谁愿意去赌,谁倾家荡产,谁活该,咱们不管那个闲事。” 裴泽没吱声。 “妇道人家不要管男人的闲事。”裴春山板着脸道,“大过年的,不要讨人嫌。” 王氏刚想发火,裴莺拉了她一把:“娘,今儿过年呢!” “大山,这是你不对。”袁老太太难得向着儿媳妇,“她只是提醒老三,当娘的谁愿意让孩子去惹是非。” “你看,娘都比你看得明白。”王氏理直气壮地瞪了一眼裴春山。 吃饭的时候,裴润和柳氏才带着孩子来。 “你们倒是会赶时候。”王氏不冷不热道,“刚做好饭,就过来了,我跟花椒忙了一下午都。 “许久没回来,家里乱,收拾了一会儿。”柳氏讪讪道,“吃完饭我收拾,你们好好歇着。” “老二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袁老太太不知道裴春山跟裴满翻脸的事,裴润看了看裴春山,又道,“奶,他在镇上开了个绸缎铺子,走不开,晚上得守在那里,怕被人偷呢!” “哦,那是得守着。”袁老太太并未怀疑。 王氏包了饺子,还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宣哥儿刚好醒来,不愿意再找裴泽,腻在花椒身上不肯下来,花椒只得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吃饭,裴泽把挑好的鱼肉夹给她碗里,甚至连排骨里面的骨头都抽出来放在她碗里,裴莺捂嘴笑:“我三哥越来越知道体贴人了。” “那可不是,你三嫂给他生了儿子,可是头功一件。”柳氏笑道,“我要是有你三嫂一半的福分,我也知足了。” 花椒只是笑。 “你有儿有女的,有啥不知足的?”王氏看柳氏,“你也知足吧,房子和船都有人帮你们置办……” 柳氏:“……” 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法聊天了! 娴姐儿看了看花椒怀里的宣哥儿,突然开口道:“三婶娘,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妹妹?我有两个弟弟了,就是没有妹妹,我想要个妹妹……” 花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尴尬地笑。 裴泽蹙眉不语。 王氏喜笑颜开地捣了捣花椒:“你快接娴姐儿的话,就说来年保准给你生个小妹妹,小孩子的话最准了。” “对对对,你娘说得对,快接娴姐儿的话头。”袁老太太也催促道,“你说你来年就给她生个小妹妹,你要是应了,就肯定能生。”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对着花椒看。 众目睽睽之下,花椒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眼角的余光瞥了瞥裴泽,清了清嗓子,大大方方地对娴姐儿道:“娴姐儿乖,等来年三婶娘就给你生个小妹妹,好不好?” “好!”娴姐儿拍手笑道,“我就喜欢小妹妹!” “三婶娘,我也要小妹妹。”闷头吃饭的福娃也冷不丁开口。 众人一阵哄笑。 “娴姐儿和福娃今年讨喜,每人一个大红封。”王氏很是高兴,喜滋滋地去包红封,裴安见没他的份,急了,忙道:“三嫂,我也想要个小侄女,你今年给我生个小侄女,来年再给他们生小妹妹吧!” 裴莺差点喷茶。 袁老太太和柳氏哈哈大笑。 裴春山和裴润脸上也难得有了笑容,裴春山摸着裴安的头,憨笑道:“你这娃子,这么大了还弄不清辈分,你小侄女不就是他们的妹妹嘛!” 裴安吐了吐舌头。 第316章 守岁 外面鞭炮四起。 震得窗纸哗啦啦地响。 “过年了呢!”袁老太太望着窗外满天烟花,喃喃道,“又是一年了。” 裴春山给袁老太太倒水:“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就是福气。” “奶能活一百岁。”裴润插话道,“不用担心。” 袁老太太挑挑眉,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不会说话啊! 柳氏一个白眼飞了过去。 裴润挠挠头,一头雾水。 他说错什么了吗? 王氏目光落在裴莺身上,突然想到这是裴莺在家里过得最后一个年的时候,瞬间红了眼圈,伤感道,以后过年,女儿就不会在她身边了…… 裴莺刚好也扭头看王氏,母女心意相通,心情突然有些难过,转头掩饰了自己的情绪,伸手摸着宣哥儿的白白胖胖的小手逗弄他,宣哥儿认识裴莺,笑得很灿烂,扭来扭去地跟她捉迷藏。 花椒很喜欢这样轻松的氛围。 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就挺好的。 吃完饭,王氏收拾了。 裴春山带着众人先后给袁老太太磕头拜了年,袁老太太掏出一把穿了红绳的铜钱给众人分压岁钱,裴润跟裴泽又先后给裴春山和王氏拜了年,王氏也套了一把铜钱出来分了分,柳氏又让娴姐儿跟福娃跟裴泽和花椒拜年,花椒准备了几个银裸子给裴莺裴安娴姐儿福娃一起分了。 柳氏这才拿出一双虎头鞋给花椒:“我没有银裸子给宣哥儿,就给他做了双鞋,你不要嫌弃我女红不好就是。” “怎么会呢,挺好看的,谢谢大嫂。”花椒给宣哥儿穿上试了试,刚好合适,又让裴泽看:“好看吧?” “好看。”裴泽看了一眼,微微颔首。 花椒见他情绪有些低落,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裴泽脸上瞬间有了笑容,伸手抱孩子,“我抱抱,你休息一下。” 花椒便把孩子递给他。 宣哥儿扭来扭去不肯让他抱,裴泽只得作罢,点了点他的鼻子:“你就知道缠着你娘。” 桐花村守岁得过了午夜。 裴润下炕泡了茶,还端了一盘子坚果上来,坚果有南瓜子葵花籽还有花生,是茗香楼那边炒制的。 老关头不但会做面食,坚果炒得也不错。 一家人正聊着,汪荣便带着冯氏走进来给袁老太太拜年,袁老太太喜得拉着冯氏坐:“怎么不抱孩子来?” “睡着了,天气冷,就没抱出来。”冯氏眼睛落在花椒身上,“宣哥儿还没睡?” “快要睡了。”花椒往后坐了坐,冯氏脱鞋上了炕,坐在花椒身边,笑道,“还是你们家里人多暖和,连炕都是烫的。” “家里有小娃,可不得烫点。”王氏把尿布递给花椒,“你先在这里说会儿话,我去你屋里敬敬神,你们再回去。” “我跟你一起去。”裴莺下了炕。 汪荣也上炕坐在裴泽的身边,跟他闲聊:“黄金树是不是找你说赌场的事了。” “是的。”裴泽点头,又问汪荣,“你知道这事?” “知道一点。”汪荣伸手抓了一把坚果,放在面前慢慢嗑,“赌场管事是南直隶那边的人,叫陈柏,听说跟逍遥楼老板笑面虎是远亲,听说咱们这边码头繁华,才过来开的赌场,主要是针对来来往往的船商,因为跟百花楼比邻,百花楼的姑娘们也经常去赌场兜揽生意,进去的男人几乎没得跑,要么掉进**窟里,要么上瘾神仙粉,要么输得倾家荡产,连带着镇上的男人也趋之若鹜的,听说童先生也经常去呢!” “童先生?”花椒听了两人的谈话,扭头问道,“就是逍遥楼那个说书的?” “对,就是他。”汪荣道,“童先生现在是程公子家的账房,没事好去摸两把,听说也是输多赢少,程公子劝过多次,可他就是不听,你们想想,一个账房要是好赌,家里的账指不定哪天就出错了不是?” “是呢!”花椒这才明白,为什么程深找她,要裴泽帮忙解决赌场的事,看样子,童先生也的确是受害不浅,只是她不明白,童先生一个说书的,按理说应该是见多识广,深知赌场的套路,怎么还要非要去赌场赌呢? “童先生一把年纪了,除了不好女色,连神仙粉也抽上了呢!”冯氏低声对花椒道,“要我说,程公子就不应该让他管着账房,我听说为了这事,谢氏还带人去赌场找过童先生,都打起来了呢!” 一想到谢氏盛气凌人的样子,花椒嘴角弯了弯:“程公子这个丈母娘也太能管闲事了,童先生就是好赌,也是程家的账房,她去闹什么?” 谢氏不愧是吴媚的亲姨母。 闹腾起来,都是不管不顾的,仿佛世上的人都欠她们万儿八千两的。 在她看来,都是拎不清的。 就拿她来说,顾氏是吴媚的继母不假,但顾氏是在小谢氏去世后才过的门,谢氏的心情她能理解,自己妹子没了,别的女人入府当了女主人,还生了孩子,不爽是真的不爽。 可谢氏拿她出气就是不地道了。 摆明了是没把顾氏放在眼里,连带着吴媚也跟顾氏这么多年不睦。 如今女儿出嫁,又插手女儿婆家的事,她真的很无语。 “谁说不是呢!”冯氏撇嘴道,“谢氏说她就陆姝这么一个女儿,陪嫁也不少,程家的事她也能管着一半,为此程公子的爹娘很不高兴,反正亲家两个因为此事也闹得不开心。” 袁老太太昏昏欲睡。 花椒跟冯氏聊得嗨,柳氏插不上话,便跟裴润领着孩子回了家,裴春山也凑过去问汪荣:“那秦五爷在里面是做什么的?” 他至今纳闷裴满的赌债是怎么减免了的……越想心里越堵得慌。 “秦五爷是镇场子的,说白了就是领着一群小混混维持里面的秩序,要是有二愣子输了钱不还的,他们可不会轻饶。”汪荣对赌场的事门清,“当初陈柏来的时候就先找的秦五爷,听说每月给秦五爷分红,秦五爷算是赌场的二把手。” 裴泽静静地听,并不插话。 若千金坊只是赌,那也就罢了。 如果他们敢卖神仙粉,那他不能坐视不管。 裴春山倒是上了心,又问:“那你知道不知道,我家老二的赌债是怎么欠那么多的?” 第317章 正月里 “这个我倒是真不清楚。”汪荣看了裴泽一眼,转了话题道,“老三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上次海战的时候,我可是听说朝廷把码头给了你的,之前你在豫城养病,一直是衙门帮你看着,现在你回来,你得把码头接过来吧?” 他虽然不知道裴满是怎么输那么多的。 但他却听说秦五爷跟裴满媳妇的长长短短。 其实他一直挺纳闷的,秦五爷什么女人找不到,为什么非得找个有夫之妇。 但这些话,他可不敢告诉裴春山。 “码头的事,我暂时顾不上。”裴泽道,“等过了年,我还得回豫城,那边我还有好多事要处理,等处理完那边的事,再说吧!” 其实码头在衙门手里也好。 吴知县最多贪点银子,并不会欺压百姓。 汪荣不明白,也不好再问。 裴春山依然扯住赌场的事不放,一再嘱咐汪荣:“要是再看见裴满去赌场,就来告诉我,我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汪荣讪讪笑:“你放心,他不会再去了,都是要当爹的人了。” 王氏在花椒屋里敬完神,进屋就听见汪荣的话,心里冷笑,还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呢! 众人一直聊到窗纸发蓝,才打着哈欠各自回屋睡觉。 袁老太太过了年刚好七十岁,在村里算是长寿的老人。 前晌村里的小辈陆续来给袁老太太拜年,一直到晌午家里才算安静下来。 初一初二都是吃吃睡睡没什么事。 到了初三,裴春花一家子才浩浩荡荡地回娘家出门。 小余氏的女儿粉雕玉琢的,很是可爱。 跟宣哥儿放在一起,两个萌娃咿咿呀呀地也能交流几句,羡煞旁人,裴春花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瞧瞧宣哥儿,看着我家莲姐儿就笑,干脆咱们订个娃娃亲吧!” 老三家大业大的。 她愿意孙女嫁过去呢! 主要是他们也能跟着沾光。 花椒顿觉无语。 娃娃亲岂能说定就定? 她才不同意呢! 不等她开口,王氏一口拒绝:“那不行,我家宣哥儿以后是要考状元郎的,名字都是皇上赐的,以后亲事说不定也得是皇上亲赐,咱可不能给他胡乱定亲事。” “我开玩笑呢,你别当真。”裴春花讪讪道,“你们做你们的状元郎,我家莲姐儿长得这么好看,以后也能找个好人家的。” “哎呀,你们都不要说了,才刚刚四个月的娃娃,你们谈论哪门子亲事?”小余氏很是反感裴春花,冷声道,“小叔也二十岁了,八字还没一撇,倒是操心起莲姐儿来了。” 关茂关盛明明是一对双胞胎。 关茂都有女儿了,关盛的亲事却总是不成。 这不,前几天又吹了一桩亲事,人家姑娘家嫌弃裴春花这个婆婆自私刻薄不讲理,裴春花差点骂到人家门上,他们哪只眼睛看见她自私刻薄不讲理了? 裴春花更不喜欢小余氏这个媳妇,脸一沉:“我跟你舅母说话,你跟着掺和什么?” 生了个丫头片子还有理了? “我怎么不能掺和?”小余氏并不惧她,“莲姐儿是我的女儿,你说我掺和什么?”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关六斤上前打圆场,笑着对王氏道,“嫂嫂年前去豫城那么久,我可是好久没吃到嫂嫂做的饭了,馋了一年了呢!” “就你会说。”王氏脸上这才有了笑容,“我这就去厨房给你们做饭,保准你们吃好。” “我帮你。”裴春花挽挽袖子也跟了过去。 柳氏和裴润这几天一直在老宅这边吃饭,今儿裴春花一家来,王氏特意让裴莺去喊柳氏过来做饭,这个媳妇懒死了,不喊她来,她肯定踩着饭点才过来。 柳氏这才不情不愿地带着孩子早早来帮忙做饭,杨氏不回来,花椒得带孩子,就知道使唤她,但她自己家里不开火,也推不掉,只得硬着头皮来帮忙做饭。 裴泽跟关茂关盛在正房大炕上喝茶聊天,花椒便跟小余氏抱着孩子去了西厢房他们屋说话。 正月的天还是挺冷的,屋里生了火盆,没有一丝烟,这让小余氏很惊奇:“三嫂你这炭怎么这么好,一点烟没有!” “这是无烟炭。”花椒道,“有孩子不能点那种有烟的。” 这些炭都是裴泽带回来的。 挺好的,没有烟,反而有一丝松枝的清香。 两人都有孩子,话题自然很多。 聊完孩子,又开始聊路菜馆。 小余氏跟裴春花不和,平日里几乎都是住在镇上。 关茂早起晚归地在路菜馆忙碌,她有时候也抱着孩子过去看,小余氏告诉花椒,现在基本上是汪荣和关茂在那边忙,订单虽然少了,但零卖却多了起来,从账本上看,收入跟之前没多大的起伏。 实际上,却比之前辛苦多了。 之前是走订单,一批一批的卖,现在是卖小份,得有一个人专门在门口看摊才行。 花椒也知道路菜馆的情况,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得走大单,但眼下她实在没有精力去联系马帮以及船队什么的,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再说了,这世上哪有轻轻松松就能赚了银子的。 其实温泉庄子和农庄那边也有好多事,只是全靠唐掌柜帮她打理,麻烦事才没有堆到她这里来。 茗香楼那边有老林头撑着,她也没费多少心思。 剩下这个路菜馆,是最不赚钱的,也是最累的,她都知道,想到这里,花椒笑道:“若是忙不过来,等开春就再雇几个人,只要能撑下去,就有钱赚,你们也不用着急,我心里都有数的。” “关茂实诚,担心账上亏了钱,不好意思见你。”小余氏一向心直口快,“其实他挺卖力的,就是没有做生意的头脑,只能出出力。” “做生意这事得慢慢摸索,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花椒弯腰拨了拨火盆里的炭,温声道,“咱们大家都一起摸索着来,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对我说,我和表姑都靠不上,可不得指望你们嘛!” 她跟冯氏虽然是合伙。 但给关茂的工钱也不少。 对得起他起早贪黑的劳动了。 一辆马车缓缓在门口停下。 王氏从灶房里探出头往外看……心里咯噔一声,她怎么来了? 第318章 找上门来的女人 徐莺娘盈盈走进来。 冬青大包小包地提着跟在后面,主仆俩的出现,突兀又诡异。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除了王氏和裴莺,大多数人都相互问,是哪家的亲戚娘子来串门了。 “婶娘,过年好。”徐莺娘一眼就瞧见了正在灶房里忙碌的王氏,笑容满面道,“我来给您拜年了。” 阳光明媚,日头爬过树梢。 她头上的金钗格外刺眼。 裴春花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那道光彩夺目的亮光,忙问王氏:“嫂嫂,这是谁啊!” 王氏不搭理裴春花,笑着迎出去:“莺娘来了,快屋里进。” “老夫人过年好。”冬青忙把手里提的礼物奉上,王氏有些尴尬,讪讪道,“来就来呗,带什么礼物啊!” 厨房太小。 地上还散着乱七八糟的柴火,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 王氏忙让裴莺招待主仆俩。 裴莺有些不知所措,正房那边,裴春山跟裴泽在招待客人,西厢房花椒跟小余氏在看孩子,难道要把她们带到她的房间里去吗? 想了想,便冲正房那边喊了一嗓子:“三哥,徐姐姐来了。” 小余氏抱着孩子站在窗边往外看,神色古怪道:“这女的是谁啊!” 看裴莺这样子,摆明了是来找裴泽的。 一个年轻女子大过年的来找他? “是在豫城认识的。”花椒一脸淡定,抓起桌子上的拨浪鼓逗宣哥儿玩,她虽然不知道徐莺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只知道裴泽的确是被冤枉的,他不可能跟徐莺娘暧昧,更不可能跟她上床。 裴泽脸色一沉,起身下炕,大踏步地走了出去,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她就往外走,冬青跟在身后大叫:“侯爷,您不能这么对待我们东家,我们东家怀的可是侯爷的孩子。” 王氏听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春花则是一脸震惊,她没听错吧? 炕上的人也是面面相觑。 裴泽不由分说地拽着徐莺娘往外走。 冬青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带着哭腔道:“侯爷,小心东家的身子。” 徐莺娘面无表情地任他拉着,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臂力,甚至还红了脸,他拽着她,去了房后的山坡上,引来路上一片目光,啧啧,果然男人有了权,有了银子,就不是一回事了,瞧瞧,女人都找上门来了。 “你什么意思?”裴泽冷眼看她。 竟然从豫城追到村里来了,他从来不知道她竟然如此厚脸皮。 “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爹。”徐莺娘不动声色地理理衣衫,直言道,“你一直不搭理我,我若不来,你是不是就跟没事人一样?我说了,我想要个名分!” 冬青远远站着,不敢上前。 “你的确应该有个名分,只是不应该跟我要……”裴泽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徐莺娘,徐莺娘长得很美,而且美得不可方物,但在他眼里,她仅仅是个女人而已,片刻,他移开目光,目视前面丛林,坦然道,“因为我从海战以来,重伤失忆,早已不能人道,所以即便你有孕,也绝对不是我,何况那晚你在熏香中做了什么手脚,你自己最清楚,你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你自己掂量。” 不能人道? 徐莺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他说,他不能人道…… 一时间,委屈,愤怒,耻辱,统统涌上心头。 半晌,她才咬唇道:“你说的可当真?” “你以为我会拿这样的事说谎逃避?”裴泽反问。 徐莺娘一时语塞。 “你我原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裴泽移步离她远了四五步,直接了当地问道,“你是淳亲王的人,对吧?” “我……”徐莺娘顿时有种被人看光的感觉。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她做得滴水不漏,她以为她在世人眼里,只是布衣居的老板娘。 哪知,那个男人却早已经洞穿她的一切…… “淳亲王对西北军窥视已久,但因为我的存在,他始终不放心西北军是不是会对他真的忠心耿耿,他想杀我,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他若亲自动手,西北军也不会放过他,所以他才找到你,因为你姐夫的发迹正是仗着他淳亲王的盐引,你不能拒绝他。” 早在豫城,裴泽便把这些事查了个一清二楚,只不过他没有揭穿她而已,“淳亲王找到你,我便知道,他是想让世人觉得我是被女色所害,跟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但你想过没有,我跟西北军虽然没什么联络,但事实上,我跟他们的命运早已经联系在了一起,我若有什么意外,他们必定会追查到底,若他们知道罪魁祸首是你,那么淳亲王肯定会对你下手,不但如此,你姐姐和姐夫少不得也会受到连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平息西北军的怒气,可你偏偏看不穿。” “你想方设法地接近我,只是想达到你的目的而已。” “因为你知道,我身边有暗卫,你若来硬的,你未必能近了我的身。”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徐莺娘被他一番话打击得体无完肤,苦笑道,“是我班门弄斧了,我竟然忘记你们五虎将个个都是玩弄权术的老狐狸,是我自讨其辱,但是有一点你错了,我,我其实并不想伤害你,我对你……” “我是有夫之妇,不会对别的女人生有二心。”裴泽打断她的话,“徐莺娘,我知道你的难处,也不会去为难你,但你也要有自知之明,一个棋子是走不远的,下一盘棋,也不是仅靠一个棋子,而你,也不需要成为那颗棋子,你应该明白,一个人最大的悲哀就是到头来,替他人做了嫁衣。” 早春清冷。 山间的风吹得两人衣衫乱飞。 徐莺娘怔怔地望着他。 突然干笑两声,眼神空洞地转身往前走,迎着刺骨的寒风,走在枯草萧萧的山路上,她甚至觉得四下里幽暗的树林里有无数颗眼睛都在盯着她,嘲笑她,冷不丁,数支冷箭从暗林里射出,徐莺娘花容失色:“侯爷小心。” 第319章 意外 裴泽轻松躲过突如其来的冷箭。 走在前面的徐莺娘却中箭倒地,冬青狼狈地扑了上去:“东家,东家你怎么样?” 裴泽立刻上前扶起她,眼疾手快地给她封住穴道,大声吩咐冬青:“快去牵马,去镇上看大夫。” 冬青撒腿就跑。 “侯爷,我,我……”徐莺娘只觉得浑身发冷,嘴唇哆嗦道,“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不是我……” “你不要说话,我自会分辨。”裴泽把她放平在地上,语气缓和道,“我会救活你的。” 话音刚落,两个黑衣人瞬间到了眼前:“侯爷,一共三个人,都是死士,两个负伤逃走,一个已经死了,属下要不要继续追那两个人?” “先不用追了。”裴泽迅速道,“你们留下一人帮我把徐姑娘送到镇上,另一人先走一步把大夫客栈待命,要快。” “是!”其中一人身影一晃,迅速消失在山路上。 冬青手忙脚乱地牵来马车。 留下那个黑衣人把徐莺娘抱上马车,裴泽坐在车辕上,跟马车一起驾车,冲梧桐镇疾驰而去,冬青坐在马车里,看着胸前被染红了的徐莺娘,泪流不止,她觉得徐莺娘这么做,一点都不值得,生死关头,裴泽竟然不肯动手抱她,反而让他的暗卫动手,无情的男人配不上她东家的痴情。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马车很快消失在山路上。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正月里街上人走动得不多,后山上更没有人上山砍柴。 偏偏村里人王二牛刚巧在山脚下背柴,亲眼目睹这一切,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半晌才回过神来,撒腿去了裴家报信,裴家气氛正尴尬着,王二牛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裴三哥正在跟一个女人说话,就被那女人的男人的人追了上来,那个女人受伤了,裴三哥抱着她走了。” 他可是看见裴泽跟那个女人手拉手去了后山说话。 连那个穿青色衣衫的小丫鬟都回避了呢! 什么? 裴春山脑袋嗡地一声:“你是不是看错了?” 王二牛平日里没个正形,他说的话哪里能信! 再说了,他们家老三不是那样的人。 “是真的!”王二牛急赤白脸地比划道,“你们若是不信,就去后山上看看,肯定能捡到那几只箭头,我看的真真的,还有两个穿黑衣裳的人,不知道敌友,反正裴三哥带着那女人去看伤去了。” “刚刚的确有个小丫头过来喊了马夫,让他去后山。”关六斤表情凝重道,“我亲眼看马车去了后山。” 小丫头什么都没有说。 他也不好再问,更不好跟着过去看。 早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他就跟着去了。 裴春山一下子冷了脸。 老二的事就够他添堵的了。 老三又出了这样的事……还让不让他好好过年了。 王氏原本就心虚,过来问裴春山出了什么事,王二牛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还加了自己的想象:“看那女人穿着,肯定是千金小姐,大概家里不同意她跟裴三哥好,所以才动了杀机,好在裴三哥安然无恙,只是那个女的好像受伤挺严重的,我看见她胸前中了箭了,吓死了。” 啊? 王氏脸色苍白起来。 天哪,徐莺娘有身孕,若是中了箭,那那个孩子岂不是危险了? “二牛啊!”裴春山越听越觉得脸上挂不住,抓了一把南瓜子给他塞口袋里,“这事你就不要到处说了,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好吧?” “叔,你放心,我不说的。”王二牛擦了把鼻涕,自己又抓了一把南瓜子,边磕边道,“那啥,你们聊,我去干活了,对了,我喊上关茂去捡箭头,你们就相信了。” 说着,大声喊关茂。 关茂大体知道了咋回事,跟他勾肩搭背地去了后山。 的确得把那些箭头都收回来,要不然,还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呢! 花椒听王氏唾沫横飞地说了此事,心里很不是滋味,就算裴泽跟徐莺娘没啥,一下子爆出这么劲爆的消息,她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努力平息住情绪,淡淡道:“我谁的话都不信,等三哥回来,我问他便是。” “你不要误会他,他跟那个徐莺娘没啥事的。”王氏安慰她。 裴春花跟柳氏一脸八卦地在厨房里窃窃私语。 哼哼,想不到花椒也有今天啊! 自己男人跟找上门来的女人走了,她怕是要气死了吧! 吃饭的时候,关茂捡回来几枝冷箭,悄然给花椒看,花椒仔细看了看硬铁做成的箭柄箭尖,不声不响地找了布子包了,关茂忙道:“我听说有些人喜欢在箭头上抹毒,你可得注意了,不要用手碰。” “我看过了,这些箭没毒。”花椒把箭柄放好,“不要告诉别人,我不想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这会儿,怕是全村人都知道了。”关茂挠挠头,轻咳道,“王二牛那厮,嘴不是一般得碎,见人就说,明后两天,肯定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了。” 正月里正是串门的时候。 一传十,十传百的,比风吹得都快。 花椒:“……” 村里人原本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种地下海过日子的。 枯燥无味的日子冷不丁来了一剂猛料,还是有关男人跟女人的,可不是成了众人茶前饭后的谈资了嘛! 小余氏见花椒神色如常,探究道:“三嫂真的这么相信三哥?” “自己的男人,当然是自己知道。”花椒道,“我相信他,他不会在外面做对不起我的事的。” “也是,三哥都当爹了呢!”小余氏在宣哥儿身上落了落,再看花椒,脸上全是同情的神色,她信了咋办? 那个女人长得那么好看,裴泽能抵挡住? 如果他们没啥,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找上门来? 果然,不到天黑,消息便在桐花村传开了。 黄金树听说此事,第一个过来问到底怎么回事,裴春山哼哼哈哈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村里人瞎说呢,不是那么回事,那些人大概是土匪,想抢钱呢!” 黄金树不好再问。 夜里,裴泽没有回来。 也没让人捎口信回来。 花椒决定明天就带着孩子回镇上。 她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20章 一家人 裴莺自告奋勇地要跟花椒一起回镇上看孩子。 正月里还有亲戚来串门,王氏走不开,见花椒执意要走,知道媳妇是起了心思,也没拦着,便答应裴莺陪她回去,连夜蒸了一锅包子让两人捎着,再三嘱咐裴莺要好好帮花椒看孩子,裴莺一一应着。 关茂赶着马车去送。 路上,裴莺才把徐莺娘给她的镯子和布料说给花椒听:“你不要生气,我们也不是有意的,这镯子和布料我会还给她的,再怎么着,咱们还是一家人。” “你知道咱们是一家人就好。”花椒平静道,“当然,你若是觉得她是个好相与的,尽管跟她来往便是,这些事情我管不着。” 她还没有无聊到去过问王氏跟裴莺去跟谁谁来往,不要跟谁谁来往。 甚至,她对裴泽的事也心生倦怠。 若是因为徐莺娘受了伤,他要去给她出头,要去照顾她的话,那她也不会拦着,因为裴泽从来不是一个能拦住的人。 “我跟娘真的不是有意的。”裴莺拉着花椒的衣角,歉然道,“好了,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这么糊涂了。” “好吧,那我相信你。”花椒缓声道,“之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我并不计较,我虽然知道徐莺娘,却不曾跟她来往多少,你既然跟她交集过,那你觉得她来梧桐镇所为何事,难不成仅仅是为了你三哥?” “应该是的,她告诉娘,说她怀了三哥的孩子……”到底是不怎么光彩的事,裴莺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娘信以为真,才觉得三哥亏欠了她,但后来三哥不承认,娘跟她便也远了,这不,就是担心她再缠着三哥,才回村过年的嘛!” 山路崎岖。 车身摇摇晃晃的,花椒觉得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关茂依稀听到姑嫂俩说话,待进了镇子,才回头道:“三嫂,你不要多心,三哥真的不是那样的人,这事指定有误会。” 花椒没吱声。 相信是相信。 只是他为了那个女人一去不回,让她心塞。 茗香楼定的是元宵节过后开业。 就剩下老关头一个人在看店,见花椒回来,不声不响地熬了一锅南瓜饭送过来。 南瓜饭里面放了萝卜丝,花生碎,还有土豆粉条,既有南瓜的清香,也有花生碎的浓郁,还有粉条的润滑软糯,在家里吃了好几天的大鱼大肉,这样清淡可口的饭菜很受欢迎。 整个新宅就花椒跟裴莺两个人,姑嫂俩在外套间吃饭,花椒跟裴莺每人吃了两大碗,连汤水也不剩,裴莺感叹道:“关叔真会做饭,这种家常菜我许久没吃过了,咱娘就只知道做菜粥,不知道放点粉条。” “之前我只知道关叔面案做得好,想不到家常菜也做得这么好吃。”花椒还有些意犹未尽,“以后茗香楼可以尝试着做点这样的家常菜,保准有人喜欢。” 她就很喜欢吃这样的家常菜。 清淡,养生。 “这几天我没事过去跟着关叔学做饭去。”裴莺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涮,花椒给宣哥儿在炉子上炖了鸡蛋羹,连哄带洒地喂了大半碗,忙出了她一头汗,她现在急切地盼着张氏回来,一个人带孩子真的是太累了,虽然有裴莺帮忙,但她只能跑跑腿,别的什么忙也帮不上。 吃完饭,哄着孩子睡下,花椒便坐在窗边出神,胸口闷闷地,就像堆积了好多情绪要发泄一样,裴莺洗完碗进来脱鞋上炕,展开她的箱笼取出衣料开始做她的针线活,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花椒闲聊,花椒昏昏欲睡,没有跟她聊天的**,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梦里,裴泽跟徐莺娘在她面前卿卿我我,还扬言要娶徐莺娘为妻。 徐莺娘还挑衅她,说她不过就是裴家买来冲喜的,裴泽根本就不喜欢她。 转眼间,两人又被黑衣人层层包围,先后掉进了悬崖…… 花椒大汗淋漓地醒来,惊觉天已经黑了,宣哥儿还在睡着,裴莺点了蜡烛,依然在做针线,见花椒醒来,笑道:“关叔送来了饺子,给你温在炉子上了,我给你端过来。” 饺子是鲅鱼瘦肉葱花馅的。 味道很鲜。 里面还放了裹了虾仁的猪皮冻,咬一口鲜嫩多汁,海鲜的鲜味在嘴里瞬间弥漫,几乎所有的味蕾都在欢呼跳跃,花椒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海鲜饺子,心头郁闷一扫而空,蘸着蒜泥汁,吃了整整一盘饺子,花椒又觉得凭借老关头的手艺,自己去开一个饭馆也能生意兴隆。 在她这里做面案,着实委屈了他。 奇怪之前他不显山不露水地做面案,竟然有这么好的厨艺。 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第二天,花椒便让裴莺去徐莺娘去的客栈打听了一下情况,客栈小伙计说,并没有受伤的女子进客栈,原先住在这个房间的人早就退房走人了。 花椒便知道裴泽说不定带她去了豫城。 也就是说,徐莺娘的伤势应该挺重的…… 就这样吃吃睡睡地到了正月十五,王氏才带着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地来了新宅,她不放心花椒跟裴莺两个人带着一个小娃娃住在这里,王氏一来,老关头便不再往这里送饭,日日不重复的饭菜裴莺和花椒都有些念念不忘,甚至裴莺还埋怨王氏不该这么早来。 王氏不明就里:“我是惦记着你们吃不好睡不好的,早早料理了家里的事来照顾你们,哪成想你们竟然不领情,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娘,我们吃得好,睡得好着呢!”裴莺便把老关头每天给她们送饭的事说给王氏听,王氏很不以为然:“一个老光棍能做什么好饭你们吃,他也就做面食做得好,炒菜什么的,哪里能赶上我。” “人家关叔做菜可好吃了。”裴莺对王氏的蜜汁自信很是无语,“我吃过最好的饺子就是关叔包的鲅鱼饺子。” 王氏骂裴莺白眼狼。 又对花椒道:“别看那个结巴憨厚,背地里可是个贪财鬼,上次我还看见他去海边捡小鱼回来晒鱼干卖呢,胡同里那些小鱼都是他晒的,虽然送了些给我,但大部分还是被他卖了,你小心被他算计,无事献殷勤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有他那个徒弟余九,说走就走了,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花椒捏了捏眉头。 天哪,她还真是一孕傻三年,总觉得厨房里缺几个人,却愣是没想起余九不在了,竟然连问都没有问。 老林头跟他说了一嘴,说余九家中老母病重,回去侍疾去了,他那两个徒弟也跟着回了千礁岛,好在工钱已经给他们结清了,花椒便再没问起余九师徒。 “对了,我听许由说,关叔跟程公子家里的厨娘是旧相识,年前的时候,关叔还提了点心去程记饭庄看过那个厨娘呢!”裴莺猛然想起这事,王氏撇嘴道:“一把年纪了,也不嫌害臊,难不成他还有什么想法不成?” 第321章 赚钱才是正事 “就是有想法,也很正常的。”花椒对老关头印象颇佳,并不觉得老关头这么做有什么不妥,“若是那厨娘没有男人,嫁给关叔也挺好的。” 老关头因为结巴,很少开口说话。 以至于好多客人都以为他是哑巴。 花椒觉得作为一个厨子,只要能干手艺好就行,能不能说,倒在其次。 王氏歪头想了想:“我记得他比我还大一岁,今年都快五十岁了,都是当爷爷的年纪了呢!” “谁也没说当爷爷的年纪不能成亲吧!”花椒把老关头这些日子做的菜都列了出来,做成了菜单,把老关头叫过来:“你的面案工钱不变,若是有人点这些菜,我抽两成的利润银子给你,你若是有认识的,跟你手艺好的人,尽可以介绍过来,咱们酒楼指着那几个招牌菜过日子也不行。” 现在茗香楼实际上只有老林头和老关头许由撑着。 不忙的时候还行,忙的时候是真忙不过来。 现在许由回家准备婚事,就剩下老林头和老关头,是真的忙不过来了。 好在正月里是一年当中最淡的季节,她还有时间慢慢找人。 老关头连连点头:“有,有合适的就跟东家说。” 王氏觉得花椒太大手,但儿子不在,又出了那样的事,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待老关头走后,又问花椒:“你没去看看亲家母?” “我娘跟谓哥儿回桐城了,应该等谓哥儿书院开学的时候就回来了吧!”顾氏回去喝了妾室茶,想必这个年也没过好,唉,女人哪! 茗香楼人手少,花椒亲自上阵。 正月十五后晌就跟老关头把茗香楼的招牌菜所需的食材都准备好,足足忙到晚上才忙完,累得极了,一挨床就睡着了,夜里宣哥儿起来哭才睡眼朦胧地爬起来喂奶换尿布,一想到那个男人至今不知所踪,心里就堵得慌,等他回来,她指定不搭理他。 若他敢跟徐莺娘有半点牵扯。 她是不会原谅他的。 好在张氏正月十六晌午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多了个帮手,花椒就一心一意地去茗香楼干活,还是忍不住问了问张氏,问她有没有听说徐莺娘受伤的事情,或者她有没有碰见裴泽,张氏一头雾水,摇头道:“我虽然足不出户,但也没听我男人说起徐莺娘,她应该是没有回布衣居,至于侯爷,并不在豫城,昨儿灯会就在镇南侯府附近的街道上举行,我跟我男人碰见夏禹,说了几句话,他说邱虎回来一趟又走了,府上就剩下护院的侍卫,可见侯爷也不在府上的。” 既然没有回豫城,那说不定是去了京城或者别的地方。 总之,裴莺应该是还跟徐莺娘在一起就是了。 算了,不想这些了。 她还是做她自己的事情,好好赚钱才是,只有一忙起来,她就什么都不想了,夜里也能睡得香,之前胡思乱想,钻牛角尖什么的,应该就是太闲了。 正月十六是个好日子。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放了两串鞭炮就算开门大吉。 来茗香楼吃饭的都是回头客,进门就点了招牌菜,大半个月没吃,都嚷嚷着嘴巴淡出个鸟来,花椒每桌还送了一盘南瓜饭给他们解腻,客人们都说好吃。 晌午陆陆续续来了四桌。 虽然不多,花椒也很是忙了一气。 掌勺,收账,跑堂,走路都带风,打烊后就觉得浑身酸痛,两腿也跟灌了铅一样,应该是许久不运动的原因,正坐在柜台里喝茶,就见程深信步走进来,见了花椒,连连作揖:“过年好过年好,给侯爷夫人拜个晚年。” 花椒笑笑,给他取了新茶碗,倒上茶:“那我祝程会长新春吉祥,生意兴隆。” “我是来感谢你跟侯爷的。”程深抱了抱拳,笑道,“今儿一大早官府把赌场给查封了,要不是侯爷出面,吴知县哪里敢管赌场的事。” “是嘛,我还不知道这事呢!”花椒颇感意外。 “镇南侯办事就是利索。”程深抿了一口茶,正色道,“那个赌场把镇上搞得乌烟瘴气的,可千万不要再开门了。” “但愿吧!”花椒点头道是。 “侯爷呢?”程深环顾四下里,花椒平静看着他:“侯爷不在镇上,去了豫城,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程深哦了一声,低头喝茶。 “对了,我这茗香楼正缺人,你若是认识手艺好的厨子烦请给我推荐两个。”花椒又给他续茶,“不瞒你说,我这茗香楼要是这样下去,可就要关门了。” 不管裴泽在不在豫城,等天暖和一些,她得去豫城看看她的温泉庄子和果干庄子。 来回最少得三四天。 茗香楼没有人手是不行的。 “要不说你有福气呢!”程深咧嘴笑道,“我手里还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来头也不小,是从宫里出来的,托我给他找个差事做,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就给你们牵牵线,看你们有没有这个缘分。” “看你这话说的,什么缘分不缘分的,我是找主厨。”花椒轻咳道,“不管是宫里出来的,还是小食肆出来的,我都会以礼待之,在我这里,只要厨艺过关,一切都不是问题。” 程深哈哈笑:“我就知道你这个脾气,肯定能容得下宫里那位,我跟你说,我也动过留住他的念头,还曾想要不要为了他,专门给他盖个酒楼什么的,但如此一来,就成了咱们两家打擂台了,加上我这个人不愿意麻烦,想想还是算了吧!” “你倒是实诚!”花椒笑。 程深的饭馆虽然在镇上有三个。 但都是以饺子包子为主,专门做早餐,跟她的茗香楼并不冲突。 “那这个人为什么不在宫里当差了呢?”花椒又问。 “说来话长,这个人三十多岁,二十岁的时候就跟着师傅在御膳房当差,伺候过先帝,也伺候过宫里的贵人,他虽然不是主厨,但这么多年的耳染目睹,厨艺自然是十分了得的。”程公子摸着下巴道,“这么跟你说吧,他出宫不是因为犯了错,而是厌倦了宫里的生活,才想方设法地疏通关系出来的,只因他祖籍是这边的,又是我一个好兄弟的叔父,所以我才格外留意的,这不,你一提缺人,我就立刻想到了他。” 第322章 故人 “资历倒是可以,就是咱们这条街上的主厨,顶天的工钱就是一月二两银子。”花椒坦然道,“他若愿意,你让他过来,茗香楼虽然不是什么大酒楼,但绝对是个可以让他自由发挥厨艺的地方。” 听说宫里的月俸也不过四五两。 但如果菜做得好,贵人们就会有赏赐。 赏赐就没准了,听说一次赏赐个几百两银子也是有的。 当然,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到了她这里,就得按她的规矩来。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程深眉眼弯弯道,“你放心,他为人很是随和,在宫里浸润多年,知道分寸,断不会倚老卖老的。”程深起身道,“那我这就去跟他说一声,让他准备准备,明天来上工。” “行,那就谢谢你了。”花椒笑道,“等空了来吃饭。” “我每天都有空。”程深毫不客气道,“你随时都可以请客。” 花椒:“……” 程公子还真是性情中人…… 程深刚走,王氏就躲躲闪闪地进来问程深来干嘛,花椒当即就沉了脸:“我这里缺人,让他给我找个厨子。” 她知道婆婆的意思,就是不让她跟别的男人走得太近。 担心招了闲话。 而自己的儿子跟别的女人走了,在当娘的眼里,则是件很正常的事。 “找厨子去官牙那边问问,找他,他能找到人?”王氏不相信,花椒立刻道:“当然,他答应明天带人来上工。” 王氏愣了一下,又问:“他认识那人?我跟你说,你可不敢用那些不知底细的,做饭馆可不比别的,万一菜做得不好,是要砸招牌的,你忙不过来,我来帮你就是,我什么菜都会做。” “娘,人家宫里出来的都不敢说什么菜都会做,您可真会夸海口。”花椒有些无语,王氏讪笑道,“我是说咱们本乡本土的饭菜,我都会做的。” 花椒没吱声。 她这个婆婆简直是没有不会的,接生她说她会,做菜也敢说全会,服了真是。 顿了顿,王氏又问道:“老三还没有消息吗?” 花椒摇摇头:“他一向是说走就走,横竖没把我们母子放在心上,以后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就是,反正他也不记得我了。” 但凡他拿她当回事,断不会一走了之。 音讯全无。 算了算了,不想这事了。 “媳妇,你,你可千万不要多心,老三跟那个女人肯定什么事都没有,你想想,他都有儿子了,他哪能跟别的女人有那事,肯定是徐莺娘伤得挺重的,所以老三跟着去照看照看。”王氏担心裴泽带着徐莺娘一走了之的事让花椒误会别的,继续老生常谈,“我问过张氏了,她说老三没在豫城,那肯定是去了京城了,对了,上次我听徐莺娘说,说那个梁女医跟她姐姐关系尚好,只是梁女医性子古怪,不愿意跟不熟悉的人来往,所以上次梁女医去豫城给你接生的时候,她才没有去拜访,这两天我睡不着的时候想,是不是老三带着徐莺娘去京城找梁女医去了?” “就算是,也应该让人带个口信回来吧?”花椒面无表情道,“他担心那个徐莺娘,难道咱们就不担心他了吗?” “他是男人,不用咱们担心的。”王氏忙道,“邱虎跟他在一起,放心吧!” 程深带着梁玉走进来的时候,待花椒触到他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就觉得这个世界有时候的确太小了,昨天晚上她还想起梁女医,今儿就碰见了梁女医的胞弟,待听完缘由,程深拍手笑道:“果然果然,你们的确有缘分的。” 梁玉高高瘦瘦,脸上带着跟年龄并不相符的沧桑,未语先笑,抱拳道:“原来东家曾是姐姐的主顾,幸会幸会。” “梁女医医术高超,待人和蔼,至今我对她念念不忘。”花椒见了梁玉顿觉异常亲切,望着他眉间跟梁女医一样的川字,笑道,“只是不曾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她的胞弟,我见了你,跟见了她一样亲切。” 梁玉闻言,眉间的川字深了深,试探道:“东家真的觉得我姐待人和蔼?” 他姐可凶了。 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见了她,至今都跟老鼠见了猫。 “是呀,梁女医幽默风趣,我很喜欢她的。”花椒真诚道,“她现在忙吗?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我倒不知她竟然是咱们这边的人。” “不瞒东家,我姐不是这边的人。”梁玉皱眉道,“我是在桐城出生的,小时候在梧桐镇住过几年,我姐不是,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我的出身比不上姐姐……” “哦!”花椒知趣地不再问,当即领着他去了厨房,介绍老林头跟老关头跟他认识,梁玉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对两人毕恭毕敬地行了晚辈礼:“以后晚辈跟两位前辈一起共事,请多多指教。” 老林头和老关头还礼:“彼此彼此。” 梁玉只是幼时在梧桐镇住过几年,对这边其实并不熟悉,并不想程深说得那样是这边的人,甚至他对梧桐镇码头这边的情况,也只是从程深嘴里得知的。 相比御膳房,茗香楼的厨房显然不够看的,但梁玉知道自己来应该做什么,当即挽挽袖子下厨,利用现成的食材做了一桌饭菜,鸡鸭鱼肉海鲜素菜都来了一遍。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一样的食材梁玉做的都比较精致。 鸡肉去骨凉拌,淋上黑白芝麻,老鸭煲汤,也是去骨撇净上面的浮油,放了枸杞红枣,少许干桂花瓣,石斑鱼做出来的松鼠桂鱼也是惟妙惟肖,别有风味,甚至做的海蟹,也是把里面的蟹肉全都掏出来,然后再重新放入蟹壳当中,做法很宫廷,那就是绝对不让吃的人费时费力。 蜜汁藕的做法也很别致,塞满糯米的莲藕,加了蜂蜜红糖枸杞干桂花炖煮至沸,然后换成陶锅里继续煮,凉透切片,淋上汤汁后,盘子周边用枸杞摆了花拼,很是赏心悦目。 老关头用来拌凉菜的豆皮也被梁玉做成了一般人吃不起的样子,淡黄色的豆皮包了橙色的胡萝卜丝,碧绿的葱丝,嫩黄的鸡蛋饼,做出含苞欲放的模样,十六只豆皮摆了满满一盘,再把肉丁做成酱放在中间,吃起来清爽酥糯,豆皮和胡萝卜丝清香爽口,跟蛋香肉香糅合在一起,一口咬下去,全都有了,真正的香而不腻。 梁玉说,这盘菜叫花开富贵,是当今皇上的最爱。 最后一道羊奶羹,放了些许的坚果,一起煮沸,则是用来解花开富贵中葱丝的味道,这两道菜是一起上的。 老林头和老关头看得连连咂舌。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连豆皮也做得这么讲究。 一顿饭下来,众人对梁玉的手艺很是折服。 第323章 好消息 花椒更是满意。 突然觉得先前开出来的二两银子的确是亏待了人家,梧桐镇虽然小,但靠着码头,来往的人天南海北,能吃到这样的宫廷菜对他们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价钱自然也得跟上去,甚至连店里的招牌菜都不能跟宫廷菜相提并论。 想了想,她决定把招牌菜换成宫廷菜来揽客。 然后再把二楼稍加装饰,专门用来招待前来吃宫廷菜的食客,这样一来,茗香楼有宫廷菜跟原来的招牌菜两大菜系,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南来北往,形形色色的食客总能在茗香楼找到自己喜欢的口味。 梁玉的到来,让花椒信心大增。 许是因为梁女医的关系,梁玉对茗香楼格外上心,甚至还对花椒提出船宴的建议:“其实船宴并不难,买艘画舫找个风平浪静的港湾就能开张,咱们靠海就得利用这边的地理优势,如此一来,茗香楼在梧桐镇再无敌手。” “好,咱们先把宫廷菜做起来,再考虑船宴的事。”花椒听说过船宴,她觉得船宴适合在风平浪静的江河水面上,在海上的话,则多少有些风险的,毕竟海上天气多变不说,潮涨潮落也是有规律的,但梁玉毕竟不了解这边的海域,他的建议她也不好一口否决,等他了解了海上的情况,他就会明白的。 船宴是一种情调,适合在烟雨蒙蒙的江南水乡,乘着徐徐的微风,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泛水清游,品茗吟诗,一揽水中岸边美景。 而码头这边动不动就惊涛骇浪的,她着实不敢有这个念头。 果然,宫廷菜的招牌一打出去。 整个梧桐镇都轰动了,这么小的地方还能吃到宫廷菜,简直是一件让人振奋的事,腰包稍微富余的食客纷纷涌入茗香楼,准备一饱口福,问了问价格,大部分还是有肉疼的感觉,但凡是宫廷菜,价格都是其他菜品的三倍。 一盘蒸螃蟹,原本是五十文钱,但宫廷螃蟹就是一百五十文。 说贵吧,吃起来还真是值这一百五十文。 不用自己剥蟹盖,直接特制的小铁勺挖着吃,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样的吃法在梧桐镇的确很新鲜,寻常人家,寻常酒家,吃螃蟹都是张牙舞爪地咔咔一顿掰壳剥钳。 讲究一些的人家,还得准备蟹八件,锤、镦、钳、铲、匙、叉、刮、针,讲究的是从容不迫,但茗香楼的宫廷菜则完全不用费这些心思。 这让一向粗枝大叶的食客们有了别样的体会。 原来美食还是可以这样享用的,螃蟹也能吃出从容不迫的境界。 渐渐地,二楼每天都爆满,甚至经常连一楼也坐满了前来吃宫廷菜的客人。 不出半个月,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吃宫廷菜,要想占到好的位置则需要前一天预约,仅靠梁玉一个人实在是太累,花椒便把许由叫了回来,让他给梁玉做个帮厨,正儿八经地提出让许由拜梁玉为师,梁玉很是爽快,当即表示会尽心尽力地教许由做宫廷菜。 柳氏见茗香楼火爆,便央求花椒让裴润也过来帮忙,说裴润虽然不会做饭,但收拾卫生帮忙打杂还是没问题的,花椒欣然同意,裴润的为人她很清楚,人忠厚能干,就是不善言辞,但这并不是问题,她并不需要油嘴滑舌的人。 每天大笔的银子入账,花椒心里乐开了花。 等结完正月的账,她肯定会好好奖赏梁玉,还有程深也得好好谢谢他,要是没有他引荐,她哪里知道梁女医的胞弟竟然是御膳房的厨子。 二月二这天,邱虎总算风尘仆仆地回来跟花椒报信:“夫人,侯爷现在在西北,约莫下个月才能回来,您不要担心。 “怎么去了西北?”花椒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不冷不热地问道,“徐莺娘呢?” “她在南直隶养伤……”邱虎看了看花椒,蹙眉道,“那天侯爷原本想把她安置在梧桐镇客栈的,哪知刚好在路上碰到了桐城那个刘御医,刘御医给徐莺娘把了脉,说伤得很重,最好去京城那边治伤,哪知刚过了豫城,就遭遇追杀……” 花椒猛地抬头。 他不会又失忆了吧? “侯爷,侯爷无碍!”邱虎忙道,“原本侯爷身边有七八名暗卫,因为过年,侯爷只留下三人,有些力不从心,但好歹杀出重围才到了京城,在京城休养了七八天,徐莺娘脱离了危险,侯爷便让人把她送回了南直隶,原本侯爷想回来的,得知西北那边出了点事,便又去了西北,侯爷早就差属下回来报信,是属下顺道回了一趟老家,耽误了些日子,还望夫人恕罪。” “你们平安就好。”花椒淡淡道,“我无所谓的。” 邱虎看了看花椒,又道:“夫人,侯爷还让属下给您捎句话,他说让您带着孩子回镇南侯府等他。” “知道了。”花椒点点头,“你下去休息吧!” 他管她在哪里…… “属下现在就要回豫城镇南侯府,不如夫人跟属下一起回去。”邱虎道,“侯爷让您注意身体,不要太累。” “你先回去,我改天再说。”花椒看他,“我这里还有好多事要做。” 邱虎只得作罢。 因是二月二,晚上难得客人不多。 花椒亲手做了些糖豆分给众人吃。 黄豆炒熟,然后用红糖熬了糖稀,再把炒熟的黄豆倒进去翻炒,让每颗黄豆都均匀裹上糖稀,吃起来咯嘣脆,越吃越好吃,梁玉难得清闲,也凑过来吃糖豆,眼睛有些湿:“好多年没吃糖豆了。” “宫里不做糖豆吗?”花椒问。 “豆子是排气的,贵人们是不吃的。”梁玉道,“厨房里也做点,却是裹了各种坚果碎什么的,我记得我小时候我娘就是给我做的这样只裹糖的糖豆,很好吃。” “宫里果然什么都精致,连糖豆都跟咱们不一样。”老林头笑。 花椒刚想说什么,就见王氏匆匆忙忙地走进来,进门就问花椒:“老三媳妇,你见安哥儿了吗?我到处找遍了,就是没找到他,我刚刚去学堂问,夫子说他早下学了。” 第324章 对手是谁 “他是不是去找谓哥儿玩了?”花椒把糖豆推到王氏面前,以往安哥儿回来得也挺晚的,这样半大的孩子都贪玩,王氏神色焦虑,哪有心思吃糖豆,摇头道:“即便他去找谓哥儿,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我嘱咐过他早点回来吃饭的,天都黑了呢!” 若是以往她也不着急。 但她嘱咐过裴安今儿二月二早点回来吃饭,裴安满口答应着,说要回来吃糖豆的。 “我去找找看。”许由二话不说,抬腿往外走,准小舅子的事就是大事,裴莺也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刚走到小胡同,就见顾氏身边的青杏迎面走来,开口问吴谓的下落,许由和裴莺这才觉得事情不妙,忙把她带到花椒面前,花椒心里一沉,看老林头:“林叔,带几个人出去找找吧!” 老林头应声往外走。 “林叔我跟你一起去。”许由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裴润和裴莺也跟着两人跑了出去,王氏一看这架势,哭出了声:“会不会是出事了?” “娘,您不要着急,兴许两人贪玩了呢!”花椒安慰道,“找找看吧!” “老三不在家,这可如何是好。”王氏泣道,“若是碰到拐子可咋办,安哥儿最远去过豫城,就是逃跑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娘,以他们的年龄是不会遇到拐子的。”花椒上前扶着王氏坐下,给她递手帕,“拐子都拐小孩子,哪能拐像安哥儿这么大的。” 又问青杏:“吴大人知道这事吗?” “吴大人昨天回了桐城,暂时不知道此事,今儿下学后安哥儿去找谓哥儿背书,谓哥儿出门去送,奴婢看见两人在路边说了一会儿话,见奴婢在看他们,就去了桥那边,当时夫人在屋里炒糖豆,奴婢过去帮忙,然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们。”青杏沮丧道,“夫人以为谓哥儿跟着安哥儿来了这边,也没在意,直到天黑了,才让奴婢过来接他回去,谁知道安哥儿竟然也没回来。” 花椒住在镇东。 顾氏的宅子挨着集贤书院在镇西。 虽说都住在一个镇子上,实际上隔着也不是很近。 最近花椒忙着茗香楼的事,也没怎么去看顾氏,顾氏知道花椒忙,也没前来打扰她,只是托青杏给宣哥儿送了两套小衣裳过来。 冷不丁出了这事,两边都有些措手不及。 “你回去告诉我娘,打听一些周边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就说我这边已经在找了。”花椒吩咐道,“你们得尽快让吴大人知道这事,告诉我娘让她不要担心,我这边一旦有消息的话,就让人告诉她了。” 母女俩来往虽然还算密切,但基本上都是没事互不打扰。 况且她也没听顾氏说,最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顾氏一向细心,若是有可疑的人出现,她肯定会察觉的。 至于王氏,更是大大咧咧,即便有什么异常,也发现不了,而这些日子,她一直跟梁玉在茗香楼捣鼓宫廷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着实也没注意安哥儿每天回家的时辰。 青杏匆忙走了。 老林头带人在镇上找了两三个时辰,甚至连桐花村都找了,依然没有两人的消息。 就像是在梧桐镇蒸发了。 “东家,会不会是眼红咱们茗香楼的对手,或者是千金坊那边的人。”老林头提醒道,“千金坊虽然关得无声无息,但那些人若是想要报复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茗香楼的仇家,那就是冲裴安去的。 如果是千金坊那边,那多半是冲吴谓去的。 反正当时两人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连累了谁。 当然,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 关键得分析出谁的可能性最大,才能找到他们。 一句话提醒了花椒,花椒沉吟道:“我也觉得千金坊那边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是眼红茗香楼的商家,多半会来捣乱什么的,不会如此阴险地去绑架安哥儿,更不敢把谓哥儿也绑了,一旦查出来,那他们在梧桐镇也无立足之地了。” 只要她的对手没疯,就不会出此下策。 不值得! 那就只剩下千金坊这边的人了。 难不成是秦五爷? 想想也不太可能,秦五爷不过是个打工的,犯不着这样卖力,而千金坊东家徐莺娘多半也不会这么做,她在南直隶生死未卜,不太可能策划这事。 一直没吱声的梁玉开口道:“东家,我在梧桐镇还有些人脉,或许我可以帮忙打听一下。” “如此,那就劳烦你了。”花椒很是感激,若裴泽在,断不会让她操这样的心,如今裴泽远在西北,她手头上又没多少人手,若梁玉肯帮忙,那自是最好不过了。 毕竟有梁女医这层关系在,她信得过梁玉。 夜深了,谁都没有睡意。 王氏哭得眼睛都红了,问许由:“西北离这里有多远?” “娘,您问这个干嘛?”裴莺皱眉道,“难不成您要去找三哥不成?” “对了,邱虎不是在豫城吗?”王氏突然想起了这事,“让你爹明天去找豫城找他,镇南侯府那么多侍卫,都找找,肯定能找到的。” 许由看了看花椒,没吱声。 “娘,他们不是被人拐子拐的。”花椒扶额道,“现在去豫城叫人,来回几个时辰,远水解不了近渴,一会儿我给邱虎去个信,让他回来一趟便是。” 后院养着那些鸽子,有镇南侯府那边的。 刚好能用上。 裴春山和裴满神色凝重地走进来,王氏扯着裴春山的衣角泣道:“他爹,可怎么办啊,老三又不在家。” “娘,我看见过安哥儿和吴小公子出现在城隍庙那边,还跟一个卖货郎讨价还价,说要买古书,然后两人就跟着一个卖货郎走了,当时我还让安哥儿赶紧回家,安哥儿还应了一声,我是担心他们被人骗了,就尾随跟到城隍庙后面的一个宅子里。”裴满有板有眼道,“卖货郎果然拿出不少古书来让他们挑选,我见天色晚了,嘱咐了他们几句就回家了,却不曾想出了这样的事,刚刚我跟爹去城隍庙后面那个宅子看过,卖货郎家锁了门,不见人影,莫非安哥儿跟谓哥儿跟着他又去了别处?” 花椒狐疑地看着裴满,不冷不热道:“当真?” 说实在的,她一点都不相信裴满。 第325章 真人不露相 裴满眼神有些躲闪。 作为男人,他对花椒起过心思。 但花椒态度很是绝然,要跟他鱼死网破,甚至他不敢相信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会瞬间变得如此凶残强悍,他对她一直是恨得牙痒痒,有种求而不得的感觉。 自从裴泽回来后,跟花椒的关系倒是一日千里,他看在眼里,也愧在心里,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如今花椒有了孩子,他也有了妻,他对花椒的感觉也随之淡了,变得不敢面对她。 随后裴泽成了镇南侯,花椒的生意也做得有声有色的,他对她,便只剩下敬畏了。 此时此刻,在她面前,他觉得有些胆颤。 但花椒对裴满的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厌恶,她不愿意见到这个男人,即便他是裴泽的亲兄弟,她也不屑跟他说话,更不会原谅他,冷冷道:“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城隍庙?” 裴满的丝绸铺子离城隍庙约莫一盏茶的工夫。 他没事去城隍庙干嘛? 平日里都见不着人影,怎么偏偏让他看见了? “今儿不是过节嘛,我过去拜拜。”裴满挠头道,“也是巧了。” “如果他们跟着卖货郎走了,怎么都半夜了还不回来……”王氏焦急地望着窗外,又红了眼圈,“安哥儿这孩子从小没离开过我,若是,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丧气话。”裴春山越听越烦,起身道,“我自己出去找。” “爹,我跟你一起。”裴满很是殷勤地跟了出去。 裴润刚回来,见裴春山和裴满出去找裴安,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裴莺拉着王氏回了屋。 张氏这才抱着宣哥儿走出来,担忧道:“东家,安哥儿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花椒摇头道,“我觉得明后日该有信来了,暂时他们不会有危险的。” 直接撕票的可能性不大。 在那些人没有露面之前,安哥儿跟谓哥儿都是安全的。 没有月亮,繁星点点。 微弱的天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纸洒了进来,在破旧冰凉的屋子里,铺了一层淡淡的白。 裴安跟吴谓反手绑在一起,瑟瑟发抖。 隔壁外套间,三个大汉在嗷天鬼地地打纸牌,其中一个脸上贴满了纸条,他极力吹着气,不让纸条盖住眼睛,用力甩了牌,眼角斜睨着里间:“今儿哥们轮流睡,得好好看住那两个小崽子,可别让他们跑了。” “放心,他们跑不了。”其中一个大汉猛地灌了一杯子水,“这荒郊野岭的,就是放他们出去,他们也不知道往哪里跑,出去一准喂狼。” 另一人嘿嘿道:“活该,谁让他们家的人让咱们没了活路,等咱们老大过来,再收拾他们。” “就是,娘的咱们之前吃香的喝辣的,呼风唤雨的,谁知道他们说封就把咱们封了,这不是逼得咱们没有活路嘛!”贴满纸条那个大汉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这事不给个说法,老大指定跟他们没完,老虎不发威的,当咱们是病猫哪!” …… 听着三人的谈话,吴谓悄然捣了捣裴安,低声道:“听见了吗?他们想拿咱们当人质呢,咱们得想办法出去才行。” 现在想来,是那个卖货郎有问题。 不过是看了他几本书,就昏迷不醒,醒来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哪里能出去?”裴安苦着脸望了望高高的小木窗,“你没听见吗?就算能出去,也得喂狼,咱们应该在山上。” 今儿二月二啊,他还没来得及吃糖豆呢! 肚子好饿! “晚上不行,就明天。”借着微弱的天光,吴谓用力嗅了嗅鼻子,认真听了听外面的声音,低声道,“这屋子应该是山里被人废弃的猎户的屋子,而且外面全是松林,这说明咱们是在半山腰,你是本地人,你好好想想,这是哪里!” “我是本地人,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啊,梧桐镇周边都是山,我哪里知道这是哪里的山?再说了,你分析这些有用吗?”裴安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好想念茗香楼的宫廷菜,真的好吃,没有宫廷菜也无妨,来碗野菜粥也行啊,软滑的野菜,香甜的花生碎,真的好吃,不知不觉,裴安流了口水。 “有用啊,咱们先判断外面的地势,然后再想办法对付屋里的人。”吴谓咬着裴安的耳朵道,“夫子说了,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咱们要逃跑,就得弄明白外面的局势和这三个人是谁,咱们跟他们素日无怨往日无仇的,他们不会对咱们怎么样的,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这不就得了。”裴安皱眉道,“若是弄丢了咱们,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才会把咱们看得更紧的,我三哥要是在,就好了,他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他去哪里了?”吴谓问道。 “听说去了西北,我三哥是大英雄。”裴安一脸自豪,“谁也比不上我三哥有本事,我三哥是做过大将军的人。” “那是,要不然我姐也不会看上你三哥的。”吴谓表示赞同,又道,“你是英雄的弟弟,我是英雄的小舅子,那咱们也是半个英雄吧?” “应该是的。”裴安用力点点头,“咱们俩合起来就是一个大英雄。” “所以咱们要自己想办法跑出去!”吴谓又把话头绕了回来。 “对!”裴安立刻赞同,“那咱们怎么跑出去?” “等明天再说!”吴谓一脸从容。 裴安:“……” 梁玉站在暗影里听黑衣人禀报:“因今儿过节,天黑时分外出的马车并不多,最可疑就是车行的一辆马车,属下问过车行,说是租一天一夜,却在两个时辰后送了回来,属下查看了马车上的泥土和来回的时间,断定应该是在桐城跟梧桐镇交界的那个浮罗山上,浮罗山上几乎全是松树,那边的山土呈黑色,跟马车上的泥土颜色相似。” “去浮罗山。”梁玉冲黑衣人摆摆手,淡淡道,“天亮前,务必把人带回来。” 第326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半夜时分,吴知县带着几个手下赶过来,梆梆地敲新宅那边的门。 王氏见是吴知县,欣喜道:“大人,可有安哥儿他们的消息了?” “已经派人去找了。”吴知县脸色阴沉,问道:“侯爷夫人呢?” “她在屋里。”王氏指了指正房那边。 吴知县沉声道:“我有事找她说。” “吴大人您这边请,我去叫她。”王氏忙引着他进了客房,点了蜡烛,去正房喊花椒,花椒也没睡着,听说吴知县来了,从炉子上提了热水壶进了客房,一见她,吴知县敛色道:“此事应该跟千金坊有关,镇南侯现在在何处?” “听说在西北。”花椒沏了茶,不冷不热看他,“大人如何断定是千金坊的人?” 王氏推门走进来,焦急地问道,“大人,这天寒地冻,他们可怎么过这个夜……” “老夫人,我有话要跟花椒说,您还是回避一下吧!”吴知县端茶,王氏看了看花椒,花椒给自己倒了茶,捧着茶碗热手,“娘,我跟吴知县说会儿话,您去看看宣哥儿。” 王氏这才知趣地去了正房。 “是陈霸天的人干的。”吴知县敲了敲桌子,直接了当道,“镇南侯插手千金坊,惹恼了陈霸天,这事棘手着呢!” “大人,千金坊是官府查封的,跟侯爷有什么关系?”花椒深深看他,轻咳道,“怎么还怪到我们头上来了呢!” 千金坊的事她只听程深说了一嘴。 又没有见到裴泽,真相如何她都不知道。 “千金坊是官府查封的不假,但却是奉了元将军的口谕。”吴知县神色冷冽道,“元将军是镇南侯昔日的部下,所以他的口谕也就是镇南侯的意思,陈霸天自然心知肚明,当时我家谓哥儿刚好在裴安在一起,所以两人才一起出了事,这事要解决,非得镇南侯亲自出面不可。” 他觉得是裴泽多管了闲事。 千金坊放印子钱也好,卖神仙粉也罢,跟他镇南侯没有半点关系。 “可眼下侯爷不在,就只能劳烦大人了。”花椒挑眉道,“我们这些人无兵无卒的,也帮不上忙,只是我不明白,陈霸天这么做,不怕元将军收拾他吗?” 若真如此,那她倒是觉得裴安跟吴谓反而安全了。 在没有放出条件之前,陈霸天是不会动裴安和吴谓的。 “你以为陈霸天会自己动手吗?”吴知县抿了一口茶,不急不徐道,“他会推得干干净净,装作不知情,咱们虽然心知肚明,却不能拿他怎么样的,他毕竟是淳亲王的人,淳亲王跟元将军在朝中地位旗鼓相当,元将军断不会为这点事而跟他翻脸,再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次陈霸天摆明了是冲镇南侯来的。”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王氏引着顾氏进门,在门外道:“吴大人在呢,正在跟花椒说话。” 花椒起身迎了出去,顾氏焦急道:“椒椒,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花椒摇头,拉着她的手进屋,“娘您不要着急,我跟大人正在想办法。” 顾氏一见吴知县,泣道:“大人,到底是什么人要为难咱们……” 吴知县看了看她,抬脚往外走,神色冷淡:“别的事情你不要问,有消息就告诉你了。” 仿佛两人不是夫妻,而是素不相识的路人。 待吴知县走后,顾氏还在小声低泣。 王氏不声不响地走进来,也开始抹眼泪:“要是老三在家就好了……” 花椒一听这话,拉着顾氏就回了屋。 张氏跟宣哥儿已经在里屋睡下,母女俩便坐在外套间说话,花椒安慰道:“我公公他们已经出去找了,茗香楼的人也在外面找,咱们就只管等消息就是。” 顾氏擦了擦眼泪,用力点了点头,叹道:“娘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 “娘,吴知县毕竟是谓哥儿的亲爹,他心里也着急的。”花椒虽然察觉到顾氏跟吴知县不睦,但谓哥儿总是两人的孩子,吴知县再怎么对顾氏有意见,也不会不管谓哥儿的。 烛光下,顾氏眉眼如画,依然能看出当年的好模样,花椒看了她一眼,又问道:“你们在生气吗?” 顾氏会意,苦笑道:“吴媚送的那两个通房,看上去老实本分的,实际上心比天都要高,两人私下里争宠不说,还把府上的丫鬟婆子分成两派,互传各自的坏话,把府上搞得乌烟瘴气,并不把我这个正室放在眼里,甚至还说我嫁过人,是没有资格当正室,气得我找人牙子发卖了她们,落在他的眼里,就是我苛责妾室通房,是我不讲理,是我善妒不容人,反正都是我的错。” “发卖了就发卖了。”花椒觉得顾氏做得没错,“横竖您是正室,管教妾室通房也在情理当中。” “反正我恶名在外,不介意他对我冷冷淡淡,我这把年纪了,只盼着你跟谓哥儿好,别的,我已经不奢望了。”顾氏平静道,“以后他有多少女人我也不会过问了。” 哀莫大于心死。 她对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 花椒不好再说什么。 吴谓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醒来外面窗纸发蓝,见外套间的人睡得正香,呼噜四起,便晃了晃裴安,裴安没心没肺地睡得真香,睁开眼睛道:“啥事,吃饭了吗?”他是真的饿了。 “看见那窗户了吗?”吴谓指了指头顶木窗,“一会儿我托你上去,你从那窗户上跳下去。” “那窗户那么小,我能出去吗?”裴安揉揉眼睛,吴谓笃定道,“你放心,你能出去。” 裴安又问:“咱们为什么不一起出去?” “你比我跑得快。”吴谓看了一眼,不加思索道,“你放心,这里没狼,就是有,它们也是在夜间觅食,而不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你记住,你要顺着地势往山下跑,如果碰到河流什么的,就顺着河边走,很快就会出去的,只要你逃出去,我也就脱险了。” “为什么这么说?”裴安不解。 第327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们是冲你来的,不是我。”吴谓看了一眼外套间打呼噜正响的大汉,动手帮裴安解开绳索,悄声道,“应该是你三哥得罪了他们的人,所以他们才抓你的。” 裴安心大,累了就睡。 但他昨晚没怎么睡,一直听外面的人说话,那几个人一直在问大哥什么时候来,大体明白了些,他们应该是等大哥来下令怎么处置他跟安哥儿才是。 “行,照你说得办。”裴安抖落绳索,两人小心翼翼地去了窗下叠罗汉,吴谓蹲下身,裴安踩了上去,吴谓身量比裴安小,驮不起他,一使劲两人都跌倒在地上,大汉听到里面的声音,猛然惊醒,走进来看,见两人依然背靠背,只是移了位置,骂骂咧咧道;“小崽子给爷老实点,小心把你们拖出去喂狼。” “官爷,我们,我们想如厕……”吴谓小心道,“快憋死了。” “嘿,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那大汉搓了搓眼睛,嘴里还残留着隔夜难闻的酒气,“我告诉你,爷不吃这套,想撒尿就在这里撒,想骗我送你们出去,门都没有!”说完,又回去继续睡觉。 吴谓冲裴安耸耸肩。 “还是我驮你吧!”裴安看了看吴谓的小体格,蹲下身去,吴谓回头看了看外套间,只得抬脚踩在了裴安的肩膀上,裴安握着他的脚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吴谓不费吹灰之力把窗户推开,鼓起勇气跳了下去,刚起来没跑几步,一个身影从身后掠过,他便稳稳地落在了那人的肩头上,那人扛着他,一阵狂奔,三下两下没入了松林中,吴谓忙拍打着那人的肩头:“你是谁的人,你放我下来。” “别出声,我是来救你的。”那人脚步不停。 “可是我还有个小伙伴在里面。”吴谓道,“你放下我,帮忙把他救出来吧!” “来不及了。”那人扛着他,转眼到了山路上,把他放在马背上,一阵疾驰地离了浮罗山。 吴谓走后不久,门口又停了一辆马车。 有人上前叩门。 “谁?”大汉警惕道。 “自己人。”门缝里塞进一个木牌。 大汉打着哈欠开门,来人晃了晃木牌,低声道:“我是来接吴公子的。” “大哥答应放人?”大汉狐疑。 “吴公子是吴知县的儿子。”来人道,“你们大水冲了龙王庙,抓错人了。” 大汉哦了一声。 应声回屋,见裴安正撅着屁股往窗户上爬,一把拽下来,气急败坏道:“那个小崽子呢?” “跑了!”裴安指着窗户。 气得大汉一脚把裴安踹到在地,拿绳子结结实实地捆好,才出门对那人道:“小崽子跑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你快去追吧!” 来人不信,非要进去看。 大汉拗不过他,只得让他进去看。 果然里屋空荡荡地,就裴安一个人,才跺跺脚,走了。 不一会儿,另外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听说吴谓跑了,火冒三丈,纷纷要揍裴安,先前那大汉忙拦住他们:“这里已经暴露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要不然,大哥会怪罪咱们的。” 另外两人才套上马车,把裴安拽了出来,往车厢了一扔,急匆匆地上了路。 一个时辰后,吴谓突然出现在茗香楼。 众人又惊又喜,异口同声地问道:“安哥儿呢?” 吴谓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众人听:“我刚逃出来,就有人救了我,他先是骑马带我走,快到梧桐镇的时候,他又换了马车,刚刚在胡同口让我下了车,却自己驾车走了。” 王氏又哭:“安哥儿怎么不跟一起出来呢?” “老夫人,我的确驮不起他。”吴谓走到顾氏的身边,拉着他娘的手,歉然道,“本来,我是想让他出来的,怪我力气小。”又对花椒道,“姐,他们口口声声说等大哥的命令,应该是暂时看住我们,他们大哥没来,他们不会把安哥儿怎么样的。” 顾氏喜极而泣,不停地打量吴谓。 这一个晚上,她简直是在度日如年。 “不怪你,你能安然回来,就已经是万幸了。”花椒拍拍他的肩头,对老林头道,“林叔,烦请你去浮罗山走一趟,待邱虎来了,我让他去你。” 老林头牵了马,匆忙离开。 刚走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邱虎便带人赶到了,花椒忙把事情的原委说给邱虎听:“我猜他们现在应该不在浮罗山了,但你们还是去看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邱虎应声带人去了浮罗山。 太阳已经爬上树梢。 因昨晚找人找了一晚上,所有人都没有精神。 裴春山愈发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花椒也没睡好,便让人挂上打烊的木牌,让老关头和许由他们去睡觉,梁玉不声不响地出了茗香楼,取了鱼竿在码头那边钓鱼,立刻也有人扛着鱼竿走过去:“岑五虽然救错了人,但属下一直在那边盯着,发现岑武走后不久,便又有人去接吴谓,如此看来,吴知县应该是他们的人。” 吴知县只管自己的儿子,并不打算救裴安。 一看就有猫腻。 “陈四,你跟岑武功过相抵,我不跟你们计较了。”梁玉不看他,径自道,“敌人的敌人就是咱们的朋友,凡是淳亲王要为难的人,都是咱们要救的人,这跟咱们来此处要做的事,并不相悖。” “属下明白。”陈四答道。 “镇南侯什么时候回来?”有鱼上勾,梁玉的声音低了低,“务必查清他去西北的目的,若他真心卸甲归田,咱们回去也好有个交待。” “西北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是,镇南侯跟元将军在一起,听说还去找了当地有名的大夫把脉,兴许是镇南侯也受了伤而不便张扬。”陈四道,“咱们的人一直在盯着,再过几天,就会有消息来的。” 梁玉轻松钓起一条鱼,放入身边的木桶里:“有镇南侯在,西北军就不能完全落入淳亲王之手,昔日五虎将就剩下他跟皇上,相比之下,皇上也不愿意看到西北军花落旁家的。” 要是他只是个厨子,那该多好。 偏偏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第328章 西北那些事 西北,蕲州。 戈壁滩上的落日格外绚烂,漫天的晚霞红彤彤地铺了大半个天空,偶尔有羚羊从远处一跃而过,瞬间消失在土丘之后,几匹骏马在刚刚破冰的河边悠闲地饮水摆尾。 营帐里,一圈人席地而坐。 正围着火堆烤全羊吃,元皓手持尖刀把烤熟的羊肉给众人分在盘子里,对裴泽道:“侯爷许久不来西北,可得多吃点,离了蕲州,这么地道的羊肉可是吃不到了。” “对对对,还有羊奶酒,当年可是侯爷的最爱。”留着大胡子的军医曾喜乐呵呵道,“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侯爷,老朽死而无憾了。” “侯爷可得多喝点,一醉方休!”众人起哄。 裴泽也不推辞,端起碗一饮而尽。 熟悉的味道,不一样的心情。 元皓刚要给他倒第二杯,曾喜忙拦住他:“侯爷久病初愈,不易饮太多酒,点到为止,若砸了我的招牌,我可是跟你没完。” 元皓咧嘴笑笑,硬是给倒了一碗,讨好道:“曾老大夫的话,不敢不听,只是咱们讲究个好事成双,您得让侯爷把这酒桌上的规矩圆了再说。” “就喝这一碗。”裴泽不由分说地端起碗,又一饮而尽。 “侯爷还是昔日的侯爷,痛快!”众人也纷纷端起碗痛饮,完毕用袖子一抹嘴,又开始大口吃肉,其中一人对着元皓抱拳道:“元将军,之前的事是我们不对,咱们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识一家人,我们若知道您并非有意排挤侯爷,也不会跟您过不去的。” “对对对,我们一直以为侯爷是被你们逼走的,心里有气才故意捣乱的。”另一人也作揖道,“您大人大量,就原谅我们吧!” “两位将军不必放在心上,不知者不罪。”元皓忙还礼,“我不但不怪罪你们,心里反而还很高兴,这说明两位都是感恩戴德之人,实不相瞒,别说你们了,如果是别人来接替侯爷这个位子,说不定我会比你们闹得更厉害呢!” 众人一阵哄笑。 “如今侯爷亲自来澄清此事,以后大家和睦相处就是。”曾喜摸着胡子,深深地看着两位将军,感慨道,“王将军唐将军的心情老朽能理解,但西北安则侯爷安,若西北闹腾,侯爷的日子也不好过,眼下侯爷远离沙场,只想过几天太平日子,咱们可不能辜负了侯爷。” “侯爷放心,吾等日后定会以元将军马首是瞻。”两人纷纷表态。 裴泽微微颔首,开口道:“人各有志,卸甲归田是我心之所向,并非是谁故意排挤,但你们却依然肩负重任,万事要以大局为重,切不可意气用事,保家卫国之重任,就全仰仗你们了。” “侯爷放心,吾等定会兢兢业业,片刻不敢松懈。”两人信誓旦旦,“吾等的性命是侯爷所救,侯爷的教诲吾等时刻铭记在心。” 裴泽欣慰地点点头,亲自拿起尖刀把烤熟的肉给他们分到盘子里,神色轻松道:“诸位将军若是有空,尽可以去豫城找我,内子做一手好菜,定会好好款待你们的。” 想到花椒和孩子,他心底一阵柔软。 他决定明天启程,以最快的速度回去见他们。 “嫂夫人还开了酒楼,在当地很有名气呢!”元皓插话道,“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大快朵颐地吃一顿,就回京城了,等下次再去豫城,我肯定是吃住都要在侯爷府上的。” 众人又是一阵笑。 怪不得他执意要卸甲归田,原来是娶了如花美眷为伴,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真是羡煞旁人。 酒饱饭足,两位将军纷纷起身告辞。 剩下元皓和曾喜,吩咐侍卫撤了酒菜,上了茶,继续聊天,裴泽来西北,最高兴的是元皓:“侯爷这次来可得多住些日子,兄弟们早就想您了。” “该见的都见了,我打算明天就启程回豫城。”裴泽淡淡道,“我来西北日子虽然不久,但离开家乡却有一月有余,家里人都惦记着,咱们来日方长,我以后说不定会再来的。” “侯爷病愈,的确应该回去报喜。”曾喜笑道,“所幸侯爷已有子嗣,老朽下起手来才没有顾忌,否则,老朽总会有所顾忌,难免会瞻前顾后的,只是想不到此药会有如此见杆立影的疗效,老朽再次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以后侯爷定会子嗣昌盛绵长。” “大恩不言谢,以后曾老大夫的事就是我裴泽的事。”裴泽抱拳施礼,曾喜摸着胡子又笑:“如此甚好,不是每个人都能让侯爷欠人情的。” 元皓恍悟,狐疑道:“才不过十天的工夫,这么快就好了?” “要不然怎么说曾老大夫是神医呢!”裴泽亲自给曾喜斟茶,“之前吃了大量的崖燕不管用,是因为药引不对,我若早知道,早就来找曾老大夫了。” “侯爷言重了。”曾喜忙摆手道,“若是没有徐姑娘的夜来香,我这药引也不会有如此疗效,说来说去,老朽还得感谢徐姑娘给老朽提供了一个好方子才是。” “以后侯爷尽管失忆,只要有曾老大夫在,咱都不怕的。”元皓道。 三人哈哈笑。 邱虎带人去追裴安,一天一夜未回。 既然不在梧桐镇,那家里人也没有再找的必要,茗香楼也不能一直打烊,休整了一日后,茗香楼恢复营业,梁玉一直没闲着,在灶房里忙忙碌碌地准备了好多食材,还特意新添了好几个繁琐的菜品。 茗香楼开业这么久,多少也攒了一些老客。 一见茗香楼恢复营业,便纷纷前来问裴安的下落。 这两天裴家人几乎把梧桐镇翻了个底朝天,镇上的人都知道裴安和吴谓被拐子拐跑了,以至于这几天一到天黑,街上连个小孩都没有,对此茗香楼的答复都是一致的:官府正在极力追捕拐子。 很快,茗香楼便成了镇上的话题中心。 不管是老客还是新客,只要听到风声的,进门就问,安哥儿找到了没有? 两日后,邱虎让人传回消息。 裴安已经被带到了南直隶。 第329章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花椒很是郁闷。 她觉得陈霸天这个人实在是诡异得很,不跟他们谈条件,反而不声不响地把人往南直隶带。 “他们应该是发现了咱们跟了过去,所以才不谈的。”许由分析道,“东家,我倒是觉得安哥儿暂时是安全的,也许他们到了南直隶那边,才会跟咱们谈条件。” 老林头点点头:“好在邱虎他们跟了过去,安哥儿应该不会有事,咱们能做的只有等。” “那就等着吧!”花椒正在柜台前看账本,她实在也没别的办法,她原本以为邱虎出面,肯定能把安哥儿追回来的,哪知裴安还是被带到了南直隶,若真如吴知县所说,陈霸天为了报复裴泽,才绑架了裴安,那裴泽还救了徐莺娘呢…… 一想到这些,花椒就觉得心情更加压抑。 那个男人一走了之,连个信都没有,还真的不是一般地心大。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全都堆到她这里来了。 “东家,没听说侯爷什么时候回来?”老林头问道。 花椒摇头,继续看账本:“不知道。” 老林头不再问。 王氏哭得眼睛都肿了。 见茗香楼人声鼎沸,跟没事一样,抹着眼泪过来找花椒:“老三媳妇,安哥儿的事,你不能不管,他还是个孩子,当年老三走失的时候也比他大,我听说南直隶那边能热死人,他穿了棉袄棉裤的,可怎么办?” “娘,我哪有不管了,邱虎已经带人跟去了,若是能找到他,肯定会给他换薄衣裳的。”花椒对王氏的逻辑很无语,难道她关心的不是安哥儿的安危,而是关心他在南直隶那边热不热? “那你说他们会不会虐待安哥儿?”王氏又问。 “不会的。”花椒安慰道,“咱们安心等消息,说不定还不到南直隶,就被邱虎救回来了,咱们要相信邱虎。” 王氏这才放了心:“邱虎我倒是相信。” “这不就好了。”花椒勉强笑道,“您回去好好休息,安哥儿很快就回来了。” 裴莺神色凝重地走进来,支开王氏,对花椒道:“刚刚我去镇西买棉布,刚巧看到二哥在镇西酒楼请客,秦五爷和吴知县也在……” “这也没什么吧?”花椒并不觉得裴满在外面请客有什么不妥,他要是带人来茗香楼,她还不愿意接待呢! 等等,吴知县也在? 又问裴莺:“你看清楚吴知县也在?” “这个你放心,绝对是吴知县。”裴莺愤愤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他倒是一点不担心,反而有心情请客吃饭,真是个白眼狼。” “那你还指望他能做什么?”花椒不想评论裴满,淡淡道,“犯不着为他生气,他爱咋地咋地。” “可是我听说,有人去浮罗山接过吴谓……”裴莺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道,“你说,接他的人会是谁?” “竟有这等事?”花椒颇感意外,忙问,“你听谁说的?” “刚刚我不是去镇西了嘛,往回走的时候,有两个人在我前面嘀嘀咕咕地谈论此事,因为提到安哥儿的名字,我便留心听他们说,他们说他们在林子里捡柴火的时候无意碰到的,说亲眼看到吴谓从窗子上跳下来后又被黑衣人抱走,还说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又去了辆马车,指名道姓要接吴谓,他们说他们当时幸好在树上,要不然肯定被人灭口。”裴莺道,“本来我想问他们详情的,哪知他们很快走得没影了,我压根追不上。” “这么巧?”花椒不禁心头微动:“你能听出他们的口音是哪里的吗?” 她不清楚裴泽在梧桐镇有没有留下暗卫。 如果有的话,他们也多半不会现身,若是用这样的方法告诉裴莺的话,倒也能说通。 “听不出来是哪里的口音,但我可以肯定不是咱们当地的口音。”裴莺努力回忆了一番,“反正跟豫城那边有点像,又有点像官话。” 她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豫城。 压根不知道别的地方的口音是怎样的。 “我知道了,这事除了许由,你先不要跟别人说。”花椒沉吟道,“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只要马车去过,就肯定会有痕迹留下。 裴莺见花椒这样说,脸色微红:“我不跟他说,你自己跟他说。” 花椒莞尔。 晌午送完客人,花椒才把老林头叫过来,问他在浮罗山附近有没有发现车辙以及其他可疑的痕迹,原本她以为有邱虎在,她不用过问这些细枝末节,但听裴莺这么一说,她又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老林头去过浮罗山:“有马车印,当时我以为是之前留下的,并未在意,我去车行问过,他们说雇车的是两个外乡人,样貌普通,看上去很是忠厚老实,车行对他们并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邱虎是根据马蹄印一路追出浮罗山,我这边也没查到特别有用的信息。” “你再去一趟浮罗山,看有没有新的发现。”花椒叮嘱道,“务必看清车辙是不是从一个方向进的山。” 如果是的话,那说明可能之前车行的马车留下的。 如果不是,那只能说明,是后来又去了马车。 唉,她都快被逼成侦探了。 老林头欣然领命。 后晌,冯氏抱着孩子来找花椒,也关切地问裴安的事,王氏可算找到倾诉的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哪里有消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家老三不在家,可如何是好……” 要是老三在家就好了。 她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唉,安哥儿会没事的,你放心就是。”都是当娘的,冯氏理解王氏的心情,“老三是不知道这事,他若是知道,肯定会回来的。” 王氏只是叹气。 因裴安的事,大家聊天的兴致不高,冯氏说了几句话就抱着孩子走了,快天黑的时候,顾氏便带着吴谓走了进来,吴谓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顾氏打开包袱道:“我给安哥儿做了一身新衣裳,听老辈人说,家里做好新衣裳,在外面远行的人就能回来。” “借亲家母吉言。”王氏擦擦眼泪道,“要是安哥儿能回来,我让他认你当干娘。” 第330章 真相 老林头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正值饭点,茗香楼客人特别多,二楼爆满,就连一楼也坐满了等着吃宫廷菜的食客。 这几日茗香楼妥妥成了梧桐镇最火的酒楼,没有之一。 吃过的还想吃,没吃过的想尝尝。 老客新客络绎不绝。 花椒跟裴莺两人负责跑堂,忙得不可开交。 二楼那边坐的大都是老客,知道规矩,提前订好了桌,厨房那边准备得很是充分,梁玉不愧是御膳房出来的,厨艺高超不说,干起活也麻利,两人端茶的速度还不如他炒菜的速度快。 待所有的菜上齐后,花椒才去了一楼柜台那边收账,老林头正在帮许由收拾桌子,见花椒空了,忙上前告诉她:“东家,我查看过那些车辙,从车辙上看,两辆马车是从两个方向进的山,其中有一辆马车明显不熟悉进山的路,还陷入过泥坑里,但他们都曾在半山腰的小屋门前停过,从门前的痕迹来看,那辆马车在小屋门前不远处的河边清洗过,由此推断,这辆马车就是后来去的那辆。” 有食客过来结账。 老林头打住话头,又去帮许由收拾桌子。 许由会意,喊过裴莺帮忙,把花椒替了下来,茗香楼不是说话的地方,花椒带着老林头回了新宅那边,王氏和张氏在正房那边哄宣哥儿吃鸡蛋羹,两人去了东厢房那边的客房说话,老林头继续道:“从浮罗山那边回来,我便去了衙门,可巧看到衙门门口也停了辆沾了黑泥的马车,如此说来,的确是吴知县派人去过小屋那边。” 花椒心情复杂:“原来如此……” 她从来都想不到吴知县竟然藏得这么深,若非裴莺无意听说此事,她是万万都想不到吴知县竟然贼喊捉贼地参与了此事,就算他没有参与,他也是心知肚明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当时吴谓刚好跟裴安在一起,那些人便阴阳差错地连吴谓一起抓了,这说明,他们事先并没有跟吴知县打招呼,而且他们也不认识吴谓。 老林头刚想说什么,外面就传来王氏惊喜的声音:“天哪,老三你可算回来了,你这是要急死我们吗?” “娘,花椒呢?”裴泽声音有些沙哑。 “她,她在呢!”王氏一见裴泽,更加委屈,索性拉着他的衣角哭泣,“老三,安哥儿被人劫走了,你说可怎么办啊!” “娘,您放心,他会没事的。”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听说这个消息了。 老林头神色一凛,立刻起身走了出去,动容道:“侯爷回来了。” 花椒也忙往外走,站在昏黄灯影下的那个风尘仆仆的男人,不是裴泽是谁……裴泽一见她,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进了正房。 王氏也跟着走了进去:“老三,你得想办法把安哥儿接回来,他都没出过梧桐镇,冷不丁去了南直隶,可如何是好。” “娘,我知道了,我有话要跟花椒说。”裴泽松开花椒的手,见她脸上毫无喜色,知道她在气他不辞而别,低声道,“你听我解释,当时的情形的确有些急……” “哎呀,这些事以后再说。”王氏打断他的话,又开始说裴安的事,“邱虎去南直隶那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回来。” 裴泽蹙眉,转身进了净室:“娘,我刚回来,您得容我喘口气,我先去洗漱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王氏嘴巴张了张,看了看花椒,悻悻道:“那你先歇着吧!” 张氏这才上前把宣哥儿递给花椒:“我,我去客房那边睡。” 她是过来人。 两口子久别重逢的,她在这里不好。 花椒点点头,抱过宣哥儿:“行,你先去休息,多抱床被子过去,那边也没生火。” “我自己安顿。”张氏抱着被子去了客房。 “娘,我三哥回来了?”裴莺兴奋地跑了进来问王氏,王氏指指正房那边:“回来了,你先别过去,你三哥累了,正歇着呢!” 裴莺应了一声,知趣地去了茗香楼。 自从进了腊月,净室那边便一直温着水,方便给宣哥儿洗漱什么的,裴泽其实昨晚住客栈的时候已经洗过了,但又奔波了一天,身上难免有风尘,又知道花椒是个爱干净的,他若是不洗澡,怕是不会让他抱孩子,见他的衣衫很是整齐地叠在衣柜里,便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了衣裳,才一身清爽地走出来。 花椒正抱着孩子坐在床上玩耍。 宣哥儿五个多月了,比他走的时候又胖了一圈,裴泽弯腰朝宣哥儿伸手要抱他,展颜道:“宣哥儿,来,爹抱抱。” 宣哥儿见了他,歪着小脑袋看了一会儿,似乎没认出他来,本能地往花椒怀里靠了靠,不肯跟他,裴泽只得挨着花椒坐下,温声道:“这一个月来,我想你们想得紧,早就想回来了。” 花椒没吱声。 也不看他。 “好了,别气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裴泽扶住她的肩头,耳语道,“椒椒,我的病好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花椒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他。 裴泽伸手抓住宣哥儿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我说的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原本我把徐莺娘送到京城就想回来了,可巧遇见元皓回京述职,说西北军医曾喜让他捎信给我,说如果我的病尚未痊愈就去西北找他,说他那里有个方子或许一试,只是需要一味夜来香的药引,我便带了夜来香去找他,在那边逗留至今才回来的,你要相信我。” “你的意思是,之前的事情你都想起来了?”花椒总算开了口。 “想起来了。”裴泽又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目光炯炯道,“这些日子我满脑子都是你和孩子,我们再不分离。” 花椒顿觉脸热,抽回手:“那徐莺娘呢?” “她在南直隶养伤,虽说捡回了一条命,但却伤势过重,需要静心调养。”裴泽说着,硬是把宣哥儿从花椒怀里抱过来,宣哥儿挣扎了几下,便卧在他怀里任他抱着,花椒又问了一句:“她受了那么重的伤,那她的孩子还好吗?” 第331章 他回来了 “说来奇怪,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孩子竟然并无大碍。”裴泽坦然看她,“大夫说,至于后面能不能保住,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花椒看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我真的不清楚。”裴泽蹙眉,“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的,究竟是谁的,我不好说。” 他查了那晚的事。 越查越觉得那事蹊跷,在那样的境遇下,他们三人无论谁都貌似不太可能跟她发生那样的事,但徐莺娘非得把事情推到他头上,摆明了是故意栽赃。 两人沉默片刻,裴泽又问裴安的事,花椒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他听:“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你受委屈了。”裴泽动容道,“以后你只管安心做你的事,这些事我来处理。” 花椒点点头,舒了口气。 王氏在拍窗户:“老三,你爹找你说话。” “知道了。”宣哥儿已经在裴泽怀里睡着,花椒展开被子,让裴泽把宣哥儿放在被窝里,裴泽望着儿子的睡颜,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对花椒小声道:“我一会儿回来,你等我。” “去吧!”花椒拥着孩子躺下。 裴泽给母子俩放下床幔,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裴润和裴满也在,裴春山泡了茶准备着,见裴泽进来,苍老了许多的老父亲老泪纵横:“老三,你可算回来了,安哥儿的事……” “爹,您不要着急,我都知道了。”裴泽盘腿上炕,安慰道,“安哥儿很快就回来了。” “老三,你派人去南直隶了?”裴满关切地问道,“什么时候去的?” “我听花椒说,邱虎去了。”裴泽神色平静道,“你不知道?” “知道知道。”裴满连连点头,“我以为你又派人去了呢!” “二哥想多了,我手里哪有这么多人手可以调遣的。”裴泽看了看他,又对裴润道,“大哥近来可好?” “好好好,我最近在茗香楼做工呢!”裴润被点了名,忙道,“弟妹让我负责采买,我每天跟许由对账呢!” “哦,那就好。”裴泽亲自给裴春山斟茶,“爹放心,安哥儿没事的。” “老三,千金坊的事你是让关的吧?”裴满问道,裴泽不动声色道:“千金坊暗中兜售神仙粉,违反了朝廷禁令,元将军责令整顿,也无可厚非。” 他不能涉政。 所以并不能直接下令封千金坊。 “爹,您听见了?”裴满一拍手,一副我早就猜到了样子,“问题就在这里,谁都知道元皓是老三的人,元皓下令查封的千金坊,也就是老三下令查封的,要不是得罪了陈霸天,安哥儿怎么会出事?说来说去,老三你就不应该多管闲事。” 王氏在边上听了,不乐意了:“这怎么是多管闲事呢?又不是老三让封的。” “娘,这事的确跟我有关,我承认是我连累了安哥儿,你们放心,这事我会妥善处理的。”裴泽对王氏道,“你们放心,我保安哥儿没事。” 王氏一听裴泽这样说,一脸轻松地退了出去。 这边父子四人继续说话,裴春山又问裴泽:“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也不知道往家里捎个口信,我们都惦记着你呢!” “路上耽搁了些日子。”裴泽歉然道,“让爹担心了。” “老三,徐莺娘的孩子是不是你的?”裴满直接了当地问,“外面可是早就传开了……” “你在胡说什么?”裴春山瞪了裴满一眼,“外面的传言能信吗?老三有妻有子的,岂能干那事?倒是你,整天跟陈霸天在一起,你的传言更难听。” 外面都说杨氏的孩子是陈霸天的。 陈霸天给了裴满一笔银子,让裴满把这事兜着,这还是好听的,不好听的直接说裴满典妻养活自己,他当爹的,都不好意思往人面前凑了。 “爹,我那是传言,您怎么还起哄呢!”裴满不满道,“我又不傻,我怎么会养别人的孩子,这话您可不能再说了,让杨氏听见不好。” 裴春山白了他一眼。 老裴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裴润一声不吭地喝茶,不吱声。 裴泽又问裴满:“前几天在镇西酒楼,你因为什么要宴请秦五爷跟吴知县?” 裴满眨眨眼睛道:“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的丝绸铺子开张的事,没有他们两个,就没有我的丝绸铺子,我总不能不表示表示吧?” “家里人也不见得沾你点光。”裴春山有些生气,“我都不知道你丝绸铺开张,横竖我们上不了台面对吧?” “看爹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嘛!”裴满懊恼道,“这不安哥儿走丢了,你们都心情不好,我也不便前来打扰嘛,我还寻思等安哥儿回来,咱们一家人再在一起吃个饭,我是忘本的人嘛!” 他就知道他爹眼里只有老三。 好像老三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二哥,安哥儿失踪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裴泽冷不丁问道,“你若知道悔改,说出实情,或许,我还可以原谅你……” “老三,你什么意思?”裴满猛地抬头看他,“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认识那个卖货郎,也是你领着他去找的安哥儿跟吴谓,不是吗?”裴泽重重地放下茶碗,冷声道,“你为了点银子,连自己的兄弟都出卖,你的良心何在?” “你,是你?”裴春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裴满颤声道,“是你带人绑架了你兄弟?你,你个混账东西!” 说着,裴春山抄起支窗户的木棍劈头盖脸地打裴满:“我没你这个儿子,你个黑了心肝的。” 裴满被打得嗷嗷叫,抱头蹿了下去。 “爹,您消消气,听他怎么说。”裴润拦住裴春山。 裴泽也是一脸阴沉地盯着他看,裴满掉了一只鞋,光着一只脚站在炕前,被裴泽盯得发毛,大叫道:“老三我跟你说,你少冤枉人,你要是怀疑我,就拿出证据来,你这样把屎盆子扣我头上,算什么本事?” 第332章 一家人 “那个卖货郎叫刘铭山,是桐城人,你跟他是在赌场认识的,只是他还有一层身份你不知道,那就是他是衙门的线人。”裴泽面无表情地看着裴满,缓缓道,“他请你喝了几次酒,你就拿他当朋友,当知己,却不知他已经把咱们家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包括安哥儿每天上学下学的时间,以及安哥儿的活动范围。” “那天是他找的你,说有批古书要卖,还说卖了钱跟你平分,你信以为真便领着他去找安哥儿跟吴谓,你觉得安哥儿跟吴谓手里都有钱,肯定会都买下,但你却没想到,刘铭山劫持了他们,事发后,你担心家里人迁怒到头上,便闭口不谈你认识刘铭山的事,是也不是?” 裴满刚想否认,又见裴春山拿着棍子朝他打过来,便单脚跳了几下,扯着嗓子道:“就算是又怎么样?我又不知道他是衙门的线人,更不知道是他劫持了安哥儿,你可以说我交友不慎,但你不能说我出卖了安哥儿。” “但刘铭山事后给你银子,让你不要说出你认识他的事也是事实。”裴泽黑着脸,一把拽过裴满,揪住他的前襟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不要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若趁早收手,尚且还能保住性命,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你,你松手!”裴满急赤白脸地挣扎道,“我没做过的事,我承认什么?安哥儿横竖是因为你才出的事,你不要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来,你才是始作俑者。” “我做过的事,我自会承担责任。”裴泽猛地松开手,裴满一个趔趄没站稳,跌倒在地,指着裴泽道,“我跟你说老三,你不要以为你是镇南侯,你就可以对我们指手画脚的,你自己还有一堆烂包事呢,你好意思说我,你大正月的跟女人走了这么久,村里人都快笑话死了,咱爹至今不愿意回村就是因为你,丢不起那个人!” “够了,你给我闭嘴,老三的事我自会问他,现在是问你,安哥儿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裴春山又要揍裴满,裴满抱头鼠窜,却被裴泽飞起一脚把门堵上,裴润变了脸色,他还从来没见过裴泽这么凶过,裴满哭丧着脸道,“我真的不知道了,我要是知道我能不去救安哥儿吗?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这事要怪就怪老三,不管我的事。” “不管你的事,你从小到大就知道给我们添堵!”裴春山气得踢了他一脚,“你还好意思指责老三,当年要不是因为你,老三能掉海里,音讯全无那么多年?他一路走来这么多坎坷都是因为你,你个没良心的,你坑了老三,坑老四,你是不是要把全家人坑了你才善罢甘休!” 裴满被踢得嗷嗷叫,扯着嗓子道:“反正我无论怎么做都不对,横竖你们看我不顺眼,以后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谁再跟你们来往谁就是王八犊子。” “滚,你给我滚!”裴春山脸红脖子粗地用棍子指着他,吼道,“从今往后,你不再是裴家的人,你爱滚多远滚多远,你的房子,你的船都还给老三,欠一文钱都不行。” “给就给,我不欠你们的。”裴满摔门而去。 王氏跟裴莺早就听见了父子几人的吵架声,见裴满走了,王氏这才讪讪上前:“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吵起来了呢?” “这事跟你无关。”裴春山余怒未消,摆手道,“你该干嘛干嘛去。” 王氏白了他一眼,倚在炕边跟裴泽道:“老三,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安哥儿的事,你知道多少?你快告诉我,娘担心得睡不好觉。” “我去西北那边走了走。”裴泽沉声道,“安哥儿那边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很快就有消息了,您不要担心了。” “可万一……”王氏咬咬唇,望着儿子俊朗清瘦的脸,又有想哭的冲动。 “没有万一。”裴泽摆摆手,“都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众人才各自散了。 花椒也听到那边嗷天鬼地的吵架声,见裴泽进来,便问道:“你们吵什么?” “这件事情跟二哥有关。”裴泽看了看她,语气缓和道,“那个刘铭山什么都说了,二哥还是死不承认。” 花椒没吱声。 既然他回来了,她不想过问这些事情了。 两人上了床。 宣哥儿睡了刚醒,黑葡萄般眼睛盯着裴泽看,不时露出两颗小牙冲裴泽笑,笑得裴泽心花怒放,倚在被褥上跟宣哥儿玩耍,花椒见父子俩玩得正欢,便自顾自地躺下睡觉,这么多天以来,她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正睡得沉,就被某人吻醒了。 花椒睡眼朦胧地望着他:“我想睡觉了。” 他回来就好。 至于其他的,她也不想。 他笑了笑,细细密密地吻随之落了下来,哑声道:“好久不见,我是真的回来了。” “你……”花椒会意,腾地红了脸,两人许久没在一起,她有些不知所措,在他没有回来之前,她发誓不再搭理他,甚至因为徐莺娘的事,想跟他和离……却从来没想到他不但恢复了记忆,这方面竟然好了起来,裴泽在她耳边耳语道:“我去西北就是为了这事,我不想你跟着我受委屈。” “我从来没有因为此事觉得受委屈,我的委屈是你心里没有我。”花椒望着男人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压抑在心头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别过脸去,“你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动不动就一走这么多天,我只能在家里通过别人来打听你的消息,我还不如邱虎他们跟你来得亲近。” “以后不会了,以后我什么事都跟你说。”裴泽捧着她的脸,动容道,“这些日子我前前后后想了许多,加上西北之行,我什么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你信我,我这次回来再也不走了,即便要远行,我也一定要带着你跟孩子。” “当真?”花椒仰脸看他,“我记得你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可你还是招呼不打地走了。” “这次真的不会了。”裴泽笑笑,低头吻她,“等安哥儿回来,咱们就回豫城,过咱们自己的小日子,等宣哥儿再大些,我就带他去骑马打猎,你若想回来,咱们随时随地地就能回来。” “说实话,我并不想去豫城。”花椒如实道,“即便没有徐莺娘,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女人,更何况,我跟吴媚一向不和,我不想再见到她,我还是觉得梧桐镇最适合我。” “夫人,咱们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裴泽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一番疾风骤雨,女人累得动也不想动,男人却还有些意犹未尽,心头的旖旎再次燃起,本打算继续下去,边上的小可爱就醒了,扯着嗓子哭了起来,两人手忙脚乱地起来哄孩子,裴泽皱了皱眉,起身穿好衣裳,要去把张氏叫进来抱孩子,花椒喊住他:“大半夜的,别去喊她了,我又不是带不了孩子,他夜里就起一两次,喂喂奶就睡了。” 裴泽这才作罢。 待小家伙睡着,天已经亮了。 花椒累得紧,拥着孩子沉沉睡着。 裴泽听见王氏起来做饭,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裳进了厨房帮王氏烧火,张氏这才不声不响地去了正房,见花椒跟孩子正睡得香,便打了水,去净室那边烧水。 王氏的话题自然是裴安,裴泽安慰了几句,她才说到了裴莺:“原本许家这几天想来送婚期的,听闻安哥儿出了事,也就没来,我听许由说,许家是打算四月里迎娶,你看怎么样?” “行,这事就得婆家定。”裴泽并无异议。 “唉,嫁妆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两个红木箱子还没来得及买。”王氏看了裴泽一眼,压低声音道,“不是娘偏心莺子,而是娘希望她的陪嫁箱子由你来买,一来讨个吉利,二来娘也希望能抬抬莺子的身价。” “娘,您放心,箱子我来买。”裴泽很是痛快地答应下来。 “你有这份心思,娘就高兴了。”王氏环顾四周,又神神秘秘道,“这事不能让你媳妇知道……” “娘,你们相处这么久了,怎么这事还要瞒着她呢?”裴泽哭笑不得,他媳妇多好啊,通情达理,吃苦耐劳的,对他更是柔情似水……他对孩儿他娘,可是满意得很。 “哼哼,你是不知道,花椒那个人,可不想多出半两银子。”王氏撇嘴道,“我一跟她提莺子的嫁妆,她就说跟老大老二是添妆,说你们三家拿一样的银子,若是你私自给莺子置办了陪嫁箱子,她再跟你闹咋办?” “不会的。”裴泽望着灶口里的熊熊火焰,展颜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是,娘是?”王氏见儿子嘴角带着笑,第一反应是昨晚花椒肯定又给儿子吹了什么枕边风,摇头道,“你们的事,娘管不了,反正你们不要为了两个箱子闹腾就行,这几天家里够乱的了,我可不愿意你们再闹得鸡飞狗跳的。” “不会的。”裴泽失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如今觉得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也挺温馨的。 跟沙场的杀戮和官场的尔虐我诈一比,简直是小毛毛雨。 因为夜里的事,花椒足足睡到晌午才起来。 所幸张氏早早抱着宣哥儿去外面晒太阳,没人打扰她,就连饭菜也是裴泽给她端进屋里的,见她依然是一脸倦容,裴泽含笑道:“吃完继续睡,晚上还有精力。” “少来。”花椒嗔怪道,“这些日子我本来就没睡好,你不要添乱了。” 昨晚他似乎是想证明他是真的好了。 折腾得厉害,她觉得她都散架了…… “这怎么能是添乱呢!”裴泽一本正经道,“你算算这都多久了,我怎么也得把之前的都找回来,要不然,我岂不是很吃亏?” “瞎说,这也带补回来的?”花椒白了他一眼,“今晚你去书房睡。” 两人正说着,就见张氏抱着孩子掀帘走进来:“侯爷,外面有人找。” 裴泽摸了摸孩子的头发,这才走了出去,见了来人,引着他去了东厢房那边客房,待进了屋,来人便抱拳道:“侯爷,邱管家让属下给您的信。” 裴泽接过信,看了一遍,蹙眉道:“你先去茗香楼喝茶等着,我这就写回信。” “是!”来人退了出去。 裴泽斟酌一番,又回了正房,让张氏抱着宣哥儿回避一下,把邱虎的信拿给花椒看,花椒看完很是惊讶:“陈霸天让你亲自去一趟南直隶领人?” 她倒不是担心别的,而是南直隶是陈霸天的地盘,裴泽会很被动的。 裴泽微微颔首,看她一眼:“我不会去南直隶,我会想个折中的法子,在豫城跟他见面,因为我手里也有他的把柄。” “那安哥儿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不会。”裴泽摇头道,“陈霸天还没有那个胆量这么做,安哥儿不过是一个棋子,在达到目的之前,他不会毁了那颗棋子的,邱虎会想办法找人善待他的。” “那我陪你去豫城。”花椒忙道,“或许我能帮上你的忙。” “不,你先留在这里。”裴泽正色道,“你帮我留意二哥的行踪,我怀疑陈霸天的人会通过他来掌握我的一举一动。” “好,你忙你的。”花椒欣然答应,“梧桐镇这边交给我。” “昨晚我表现不够好?”裴泽突然问道。 “什么?”花椒一头雾水。 “怎么我觉得你希望我离开一样?”裴泽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揶揄道,“我最多在豫城住一晚,明晚肯定会回来的。” “你妹……”花椒娇嗔地推了他一把,抬腿往外走,你兄弟被人劫持了,下落不明,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打情骂俏的,什么人啊! “我妹妹怎么了?”裴泽一把拉着她,展颜道,“把话说清楚,要不然,我不让走。” 第333章 分头行事 两人在屋里拉扯了一番,差点闹到了床上。 还是花椒服了软,说她是随口胡说的,大白天的,再闹出什么动静,让家里人听见,也怪丢人的。 裴泽这才把王氏要他给裴莺置办箱子的事说给花椒听,花椒并没有跟王氏所说的那样反对,反而建议他去豫城那边好好挑挑:“梧桐镇这边的红木箱子还是老式样,不如豫城那边的好看。” 之前在豫城添置家具的时候,她曾经看到过那边的红木箱子,上面都缀着金光闪闪的拉环,挺好看的,她在镇南侯府那对大红木箱就是在那边添置的,见过的人都说好看。 “行,等到了豫城我给挑一对回来。”裴泽满口答应,又伸手拉过她,环住她的腰身让她坐在他膝上,低声道,“我给你留两个人,他们都是一等一的暗卫,明面上让他们在茗香楼帮忙,实则要盯住秦五爷吴知县他们,别人我不放心,我能托付得只有你。” “你放心,我会全力协助你做这事的。”花椒欣然应道,“你早去早回,早点把安哥儿带回来。” 在她心目中,安哥儿跟谓哥儿是一样的。 都是她的弟弟。 “你出门也警醒些。”裴泽抬手理着她的丝发,温声道,“有时候他们不方便出入的场合,需要你带着他们去,只要能进了门,其他的都好说了。” “好,我知道了。”花椒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老林头套好了马车,早就等在了小胡同里。 左等右等不见裴泽出来,只得进了新宅那边催促:“侯爷,咱们该走了。” 从梧桐镇到豫城,还得半天的工夫呢! 裴泽这才应了一声,起身准备启程。 虽说裴泽是去豫城一天,但花椒还是给他准备了两套衣裳,以备不时之需,裴泽失笑:“若真是需要换,镇南侯府那边有衣裳换的,不用拿。” “那边的衣裳哪能穿?都放了好几个月了。”花椒执意把包袱塞他手里,裴泽只得接了,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花椒顿觉脸热,扬拳捶打着他:“你好意思说,赶紧走吧你。” 王氏手里也提了个包袱,一步跨了进来,脚步顿了顿,装做没看见,轻咳道:“老三,我给安哥儿准备了两套衣裳,你拿着给他换上,我听说南直隶那边挺热的,别回来的时候冻着。” 裴泽只得接了,提着两个包袱出门上了马车。 老林头亲自驾车,不紧不慢地出了梧桐镇,直奔豫城而去。 花椒在茗香楼三楼见到了裴泽留下的两个暗卫,一高一矮,属于那种大众脸,扔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据说就是这样的人最适合当暗卫。 两人共同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简单地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一个叫大春,一个叫小春。 花椒很是疑惑。 都是叫春的? 大春面无表情,直接了当道:“夫人,属下们需要去一趟知县衙门,拿到他们书信往来的证据。” “行,我去安排。”花椒沉吟道,“我这就带你们去。” 花椒先去顾氏那边问她回不回桐城,如果顾氏跟她一起去的话,那最好不过了,至少吴知县不用担心。 顾氏诧异道:“你去桐城干嘛?” 自从吴知县有了那几个妾室,顾氏就对他彻底死心了。 日日住在梧桐镇这边陪着吴谓,等吴谓长大有了功名,她就知足了。 花椒自然不便跟她说出实情,便把裴泽答应给裴莺买箱子的事说给她听:“眼下天气暖了,我也想出去走走,顺便帮我小姑子看看陪嫁的箱子,若是有合适看中的,我就买了。” 说起陪嫁的箱子,顾氏愧疚道:“当年娘什么都没有陪嫁给你,总觉得心里亏欠,你连个陪嫁的箱子都没有。” 她这个当娘的亏欠女儿的,这辈子怕是弥补不上了。 “娘,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花椒笑道,“如今我想买多少箱子就有多少箱子,我不会在意那两个陪嫁箱子的,日子总得往前看。” “难得你通透。”顾氏心里很是感慨,又问安哥儿的消息,花椒便把裴泽去豫城那边的事说给顾氏听:“其中的曲折我并不知情,我只知道安哥儿很快就回来了。” “那就好。”顾氏也没多想。 待花椒走后,许妈妈才上前跟顾氏低语了几句,顾氏有些难以置信:“当真?” “千真万确。”许妈妈神色凝重道:“反正侯爷不能人道的事,镇上都传开了……” “这可如何是好。”顾氏扶额道,“椒椒的命怎么这么苦,偏偏她什么都不说,凡事一个人在心里藏着,可怎么办?” “夫人不要太担心了,小姐还年轻,又有孩子缠着,咱们都是过来人,现在那事不重要的。”许妈妈安慰道,“兴许过几年,侯爷就好了呢!” “但愿如此吧!”顾氏长叹一声,“等椒椒回来,我再问她。” 花椒带着大春小春去桐城像模像样地转了一圈。 提了两斤茶,去了知县衙门。 吴知县不在,守门人认识花椒,自然不会拦着她,客客气气地请三人进了衙门,大春小春目不斜视,亦步亦趋地跟花椒走了进去。 衙门的隋师爷亲自上前奉茶:“自过年以来,桐城一直无雨,持续干旱,好多地方都不能耕种,这不,吴知县带人去乡下视察去了,听说好几个村庄,因为争夺水源都打起来了呢!” “说也奇怪,桐城跟梧桐镇相距不过三五十里路,我们那边倒也下了两场雨了,虽然不大,但多少缓解了一下旱情。”花椒认识隋师爷,顾氏以前说起过他,说他对吴知县忠心耿耿,对她也不错,还曾劝过吴知县,让他不要纳那么多妾身通房的,听说为了此事,吴知县很是冷落了些日子他,但他并不在意这些。 “谁说不是呢!”隋师爷叹道,“就是下一场也行啊!” 大春小春目不斜视地站在花椒身后,静静地听两人说话,趁隋师爷斟茶的工夫,大春忸怩地上前抱拳道:“隋师爷,小人有些内急,还望师爷不要见笑。” 隋师爷哈哈大笑,指了指外面:“无妨无妨,人有三急嘛,过了回廊拐个弯便是了。” 两人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第334章 端倪 花椒会意,继续跟隋师爷喝茶闲聊。 隋师爷很健谈,对桐城的旱情比较忧心,甚至明里暗里地暗示镇南侯府号召豫城那边的达官贵人给桐城这边捐粮食捐银子。 花椒笑:“不瞒师爷,我一妇道人家对这些事也不懂,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回头让吴知县去找侯爷商量便是,毕竟你我都不是能做主的人。” 就算真的到了捐粮食这一步,那也应该是吴知县跟赵宴开口要,而不是跟裴泽说这些。 桐城旱情她会持续关注,必要时她自然会跟裴泽商量,看到底怎么办。 她不是为富不仁的人,但也不会再让人牵着鼻子当冤大头。 “是是是,我也只是这么一说,夫人不要放在心上。”隋师爷有些尴尬,“我虽不能做主,但我听说好多村庄光播种就播了两三次,出苗也很低,要是再不下雨,今年秋天就真的颗粒无收了,桐城好几万人的口粮可是个大问题。” 花椒点头道是:“那只能再等等看了。” 现在还不到三月,离秋收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若真的需要救济,到时候再说呗! 隋师爷只是叹气,顿了顿,继续道:“桐城偏居一隅不比豫城那般繁华,虽说靠海吃海,但能下海捕鱼的终究是少数,就拿城郊的柳林村来说,他们村家家都编柳条筐为生,听说现在每家每户存了上百个柳条筐,若是侯爷能帮忙找到买家,那也就帮了大忙了,还有隔壁村六望村,他们村就靠着一些茶田来赚点量油打醋的银子,可咱们本地这边,几乎都不怎么喝茶,茶民们大都跑到豫城去卖茶,若是侯爷能收购了他们的茶叶,村民们自会感激不尽的。” “隋师爷,镇南侯也是食俸的,他有没有聚宝盆,哪里能吞下这么多柳筐和茶叶?”花椒哭笑不得,越是不想当冤大头,人家越是不依不饶地想让你当冤大头……你说气人不气人! 两人东扯西扯了一番,直到大春小春进来,花椒才起身告辞,时值晌午,隋师爷非要留花椒吃饭,花椒推辞说还要去看箱子,好说歹说带着两人出了衙门。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师爷,也可以这样热情。 路上,花椒问大春小春:“有什么发现没有?” “基本摸清了这里的布局,但白日有衙役当值,不便下手,等晚上再说。”大春看了看花椒,吩咐小春,“你护送夫人回梧桐镇,我留下来踩点,你快去快回。” 小春道是。 许久没来桐城了,花椒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想起上次跟裴泽一起来桐城的事,现在想起来就跟上辈子的事一样,想到上次跟裴泽一起吃的臊子面,花椒便让大春拐了个弯,去了之前的那家臊子面馆。 天气晴朗,并不冷。 三人没有去雅间,就在大堂这边坐下。 这家臊子面馆生意不错,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依然是人来人往,上菜也很迅速,宽窄一致的面条浸润在浓郁的放着臊子的汤里,在鲜绿的小芫荽的衬托下,愈发鲜香扑鼻,就连大春小春也忍不住食指大动,满满一大碗臊子面一扫而空,花椒起身结账的时候,便听见身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低低响起:“我时间紧,还得回去,你长话短说。” “好,梁爷这边请。” 花椒悄然扭头,刚好瞥见梁玉正跟着一个身穿靛蓝色长袍的人去了雅间,不是说梁玉刚从京城过来的吗?怎么在这里还有熟人? 再就是,这个时候也就是刚过饭点,梁玉就跑过来跟人喝茶? 想到这里,她冲大春递了个眼色,大春会意,面不改色地跟了过去,花椒带着小春去马车那边等着,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大春才从面馆出来:“夫人,那两个人并没有留下吃面,而是去了后院说话,梁玉说,他大概三个月左右就可以回京城了,然后那人说,要如实禀报,另外他们还提到了内卫。” “内卫?”花椒很是不解,“什么内卫?” “夫人,内卫应该是皇上身边的人。”大春道。 花椒:“……” 不会吧,皇上把梁玉过来监视裴泽? 这也太多疑了吧? 待回了茗香楼,花椒便问许由:“晌午人不多吗?” “挺多的,大都点的宫廷菜。”许由如实答道,“师父准备充分,倒也没忙着。” 花椒环顾四周,又问:“你师父呢?” “哦,我师父去南市买食材去了,他说厨房里缺了一味冬菇,好多菜都要用到。”许由对梁玉很是崇拜,梁玉明明是御膳房的人,却来这么个小镇上当厨子,他觉得梁玉是杀鸡用了牛刀。 这些日子以来,师徒俩相处得越来越默契。 许由的宫廷菜做得也渐渐有些样子了。 花椒没再问。 到了晚上,顾氏又来问安哥儿的消息,王氏叹道:“难得亲家母惦记,还没回来呢,老三去豫城了,也不知道事情办得这么样了,问多了,他们还烦。” “那咱们就等着吧!”顾氏其实是为裴泽的事来的,但面对王氏,她也问不出口,稍坐了坐,便去茗香楼那边找花椒,花椒正在柜台前忙得不可开交,顾氏只得作罢,索性不问了,这样的事,还是不要问的话。 打烊的时候,梁玉还没有走,许由还在跟老关头收拾厨房,花椒算完账,信步进了灶房,走到那筐矮矮胖胖的冬菇面前,端详了一番,笑着对梁玉道:“今儿这冬菇买得挺好的?在哪里买的? “这可不是咱们这里的,这是桐城那边的冬菇。”梁玉面不改色道,“今儿我原本想去南市那边买冬菇的,却不想南市那边我一份也没看上,就只能舍近求远地去了桐城,这些冬菇是我桐城买的。” “为了买冬菇,你竟然跑那么远?”花椒目光含笑,赞许道,“梁大厨对食材的挑选,真是太严格了。” “宫廷菜本来比江湖菜细致讲究一些。”梁玉解释道,“首先这食材得选好,否则厨艺再怎么高超也做不出顶级的味道来。” 第335章 看破不说破 “那倒也是。”花椒莞尔。 见梁玉神色异常淡定,也没再问下去。 她跟裴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即便真的是内卫来查,那就查好了。 裴泽无意军权,也无狼子野心,他们爱怎么查就怎么查。 “听说东家也去过桐城?”梁玉反问。 “是的,我闲着没事去桐城帮裴莺看了看陪嫁箱子,挑来挑去,还是觉得豫城那边的样式好些,转了一圈就回来了。”花椒坦然看他,“早知道你要买冬菇,我就给捎回来了。” “那可不是的,您下次再去桐城跟我说一声,桐城的海货不如咱们这边,但山货可比咱们这边要好,他们那儿山地多,林子多。”梁玉倒是对桐城比较了解,也说起旱情的事,“只是他们那边虽然跟梧桐镇相隔不远,却极少下雨,动不动就干旱,的确挺奇怪的,按理说,跟梧桐镇应该大差不差才是。” 桐城也就主城那边地势平坦些,其他地方还是山地多一些。 “是的,听说桐城那边自从过了年就没下过雨,有的地方播种都播了两三次呢!”花椒把隋师爷的话说给梁玉听,梁玉摇头笑道,“东家,那师爷唬您呢,现在才二月,哪里就播种了,播种要到三月中旬才成,怎么会就播了两三次了,他说的是去年吧?据我所知,去年开春的时候,是干了些,但后来几场大雨解了旱情,是百年不遇的丰收年呢!” “你不提我倒是没想起这茬来,可不是三月间才种地的嘛!”花椒笑着摇摇头,“我竟然当真了,我当时还以为桐城那边跟梧桐镇这边不一样呢!” 两人说了会话,才各自散了。 梁玉并不住在茗香楼这边,而是住在镇西租来的房子里,快到家的时候,一个黑影蹿出来拦在他面前,恶狠狠道:“识相的,离开茗香楼,滚出梧桐镇,否则老子宰了你。” 四下里黑漆漆地,看不清来人的长相。 但听口音,应该是当地人。 “你谁啊?”梁玉握了握拳头。 “你管我是谁,两日后,若我再在茗香楼看到你,我绝不客气。”来人挥了挥拳头,厉声道,“梧桐镇有梧桐镇的规矩,你小子胆肥了,还敢问老子是谁?” 话音刚落,一声闷响,来人应声倒地,捂脸道:“你,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算什么东西?”梁玉冷笑,上前就是一番拳打脚踢,“我管你是谁,打得就是你!” “别打了,我瞎了狗眼,有眼不识金镶玉,别打了……” “说,谁派你来的?”梁玉一脚踩在那人的肩膀上,用力压了压,“不说的话,你这条胳膊指定废了。” “我说我说,是,是秦五爷派我来的……”那人被揍得嗷嗷叫,“好汉,您先把腿抬起来啊!” 谁能想到一个厨子竟然这么大力气,而且身手这么好。 失算,真的失算了! “秦五爷跟茗香楼有仇?”梁玉松了松腿。 “那仇恨大了去了。”那人哭丧着脸道,“好汉您饶了我吧,秦五爷跟镇南侯的仇恨,整个镇子都知道,您就不要问我了,我不能说啊!” “哼,你有胆子来威胁我,这么点小事反而不能说了?”梁玉冷笑,又踩了下去,“我还偏偏问你了,到底说不说?” “我说,我说还不行嘛!”那人大概说了说两家的恩怨,带着哭腔道,“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好汉饶命啊!” 梁玉这才松了脚,冷声道:“你回去告诉秦五爷,我若是想在茗香楼,谁也赶不走我,若是他不服,就尽管上门来找我,我绝对会奉陪到底的。” 那人跌跌撞撞地跑了。 梁玉进了门。 有小厮从正房迎出来:“爷,那厮在外面等好久了呢!” “不过是些宵小之辈,不用搭理他们。”梁玉撩袍进屋坐下,冷笑道,“他们都是淳亲王的人,不过是有意为难镇南侯而已,这点小把戏也拿出来吓唬人,哼,碰到我,只能说他们点背。” “听说镇南侯已经去了豫城接他兄弟去了,不知道陈霸天那边会不会放人!”小厮上前沏茶,“爷,咱们要不要插手此事?” “不用,咱们在暗处,静观其变就好。”梁玉拿起剪刀剪了剪烛芯,昏暗的屋里瞬间亮堂起来,“这点事,镇南侯肯定会处理好的,他跟淳亲王之间的恩怨,他自己解决就是,咱们不是淳亲王的人,但也不是镇南侯的人,咱们是皇上的人。” 小厮道是,又问:“那秦五爷的人再来捣乱咋办?” “揍,不管来多少人,都给爷狠狠地揍就是。”梁玉的脸在摇摆不定的烛光里也变得阴霾起来,“在京城的时候,咱们出手都是瞻前顾后的,如今到了梧桐镇,山高皇帝远,就不必顾及这些,反正出了事,有人给咱们兜着。” “有爷这句话,小的再无顾忌。”小厮跃跃欲试。 “什么?他竟然敢打你?”秦五爷面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心腹,气得拍案而起,“不过是个厨子,反了天了他!” “五爷,此人艺高胆大,小的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心腹额头上还被踹了大包,捂着脸道,“他,他还问了五爷您跟茗香楼的恩怨,小人原原本本说了,说五爷您在镇子上是最厚道的人,是镇南侯不识抬举,处处跟您作对,可那厮,那厮说,说五爷您算什么东西,以后他见一次揍一次,他还说,镇南侯才是梧桐镇的老大,谁也不敢对他怎样!” “奶奶的,一个外乡人,也敢这么大的口气!”秦五爷火冒三丈,狠狠地摔了一只茶碗,“不过是茗香楼的一个厨子而已,也敢如此嚣张,我不让他看看我秦五爷的厉害,他就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六子,明天你就带人去报官,就说茗香楼厨子梁玉打人,让吴知县办他们。” “是,五爷放心,小的给办得明明白白地。”王六子面对一地碎渣,用力点头。 第二天,花椒还在新宅那边给宣哥儿喂奶,就见张氏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东家,您快去店里看看吧,官府来人了,说是梁大厨伤了人,要来抓他呢!” “我去看看。”花椒忙把孩子交给张氏,匆匆换了衣裳,快步去了茗香楼。 第336章 人不可貌相 是隋师爷带人来的。 见了花椒,抱拳道:“夫人,得罪了,你家厨子打伤了人,人家告到了衙门,吾等来拿人呢!” “隋师爷,我家厨子一直在厨房炒菜,他什么时候打伤了人的?”花椒一头雾水,隋师爷便把王六子的诉状拿给花椒看,见花椒蹙眉,以为她看不懂,隋师爷很好心地告诉她:“是昨晚的事,你家大厨打伤了王六子,这事总得有个了结。” 花椒扭头看梁玉。 梁玉抱胸倚在门口,没事人一样:“他该揍!” “到底出了什么事?”花椒问梁玉。 不能一句人家该揍,这事就完了吧? “他威胁我,说让我离开茗香楼,离开梧桐镇,还把秦五爷抬出来压我,我不揍他揍谁?”梁玉看了看花椒,“东家,这事您就甭管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他们走一趟就是。” “那怎么行?你走了,谁来炒菜?”花椒转身对隋师爷道,“隋师爷,这事我们想私了。” 她是东家,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一是许由还未出师,梁玉走了,厨房那边没人顶起来宫廷菜,这几日宫廷菜正火爆,耽误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 二是若梁玉被抓到衙门里去,梁玉倒是没啥,她当东家也不好不闻不问,但裴泽偏偏不在家,她又得往衙门里跑,她还有孩子呢! “私了?”隋师爷蹙眉。 他大老远地带人来了,然后她说私了? “那个什么王六子的医药费,我包了,您看如何?”花椒真诚道,“隋师爷,您行个方便,我想王六子肯定愿意的。” “夫人有所不知,若是别人,我也能给您摆平,可偏偏这个王六子是秦五爷的人,人家说了,不私了,非得跟你们对簿公堂呢!”隋师爷抱了抱拳,“对不住了夫人,这事还得去衙门说。” 门口早就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地往里张望。 貌似茗香楼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点事,生意太好也是事多啊! “东家,今儿就当我歇一天工了。”梁玉对花椒抱抱拳,若无其事道,“东家不必为我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你等等,我让大春陪你一起去。”花椒唤过大春,嘱咐了几句,“有什么事务必回来跟我说。” 大春点头,迅速跟了上去。 “真的不用。”梁玉摆摆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牵扯其他人,大春还得跑堂呢!” 大春小春老实本分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梁大哥,俺跟你一起去。”大春穿着一身散着葱花味的粗布蓝褂蓝裤,迟疑着走到梁玉面前,憨憨道,“俺帮不上别的忙,就来回跑个腿。” 花椒静静地看大春演戏。 要不是裴泽事先告诉她,大春的身份,她真的以为大春只是个跑堂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 还有这个梁玉,要不是上次偶遇,她哪里会知道他是内卫的人,还真是人生如戏哪! “既然是东家的吩咐,那你就跟着去吧!”梁玉懒懒道,“自己长个眼色,我可保护不了你。” “梁大哥放心,俺自己会照顾自己。”大春保证。 隋师爷并不在意大春跟着去,大手一挥,一行人簇拥着梁玉往外走。 反正他只要把梁玉带回去就行。 “隋师爷!”花椒喊住他,悄然把一个钱袋子塞他手里,“师爷,梁大厨是我们茗香楼的顶梁柱,烦请您照看一二,不要伤害到他,若是需要银子,您就只管开口,就是不要打他,您知道,我还指着他干活呢!” “夫人放心,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看在镇南侯的面子上,我们也不敢为难他呀!”隋师爷掂了店手里的钱袋,摸着胡须笑道,“您尽管放宽心,保证不会动他一根毫毛!” “有劳了。”花椒一直目送一行人远去,才悻悻地回了茗香楼。 “东家,咱们怎么办?”许由有些着急,他是跟着梁玉学徒来着,但才学了这么些日子,连皮毛都没学到,更不用说顶起一桌宴席了,梁玉不在,他心里发虚呢! “今天先撤下宫廷菜,上咱们之前的菜单吧!”花椒挽挽袖子进了厨房,“许由你一定要尽快学会厨艺,看见了吗?靠谁都不能靠自己,我准备几个招牌菜备着,你赶紧过来配菜。” 梁玉既然跟内卫有关,那他绝对不怕吴知县的。 借此机会把这潭水搅浑了也好,让他知道知道,秦五爷背后的主家是谁,是怎么跟他们家作对的,说不定他们家会因祸得福呢! 安哥儿的事也好,今儿的事也好,说到底,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因为淳亲王跟元皓争夺西北军权而引起来的,只要他们两个不斗出个胜负来,这些事情就会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所以,她觉得把梁玉搅进去也是一件好事。 许由不明就里,应声进了厨房。 裴莺也不声不响地过来帮忙。 裴春山得到消息过来问花椒:“听说官府带人来了,怎么回事?” 花椒便把梁玉揍了王六子的事说给裴春山听,裴春山叹道:“实在不行茗香楼就关几天门吧,等老三回来再说。” 他挺不明白的。 老三有那么多银子,老三媳妇为什么还如此热衷赚钱? 在家带带娃,伺候伺候男人不好吗? 当然他是公公,这些话他自然不好跟儿媳妇说。 “爹,您不用担心这边。”花椒知道裴春山也是为她好,但茗香楼也不能说关门就关门的,“不过是有人看咱们生意红火眼红罢了。” “这次,有没有老二的份?”裴春山脸色一沉。 “没有,不管他的事。”花椒忙道,“爹,这事真的不用您操心,是个误会而已。” 裴春山只是叹气。 后晌的时候,顾氏才听说梁玉被带走的事,带着许妈妈匆匆赶过来:“椒椒,你跟我去一趟桐城,我帮你把梁大厨给保释出来。” “娘,您不要插手此事。”花椒知道顾氏的心思,“梁玉打了秦五爷的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吴大人弄明白其中的是非曲直就放回来了。” “就是因为他打的是秦五爷的人,所以娘才要跟你一起去要人的。”顾氏沉着脸道,“最近秦五爷跟大人走得近,我担心梁玉会吃苦头,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是冲着姑爷来的,我就是想要问问咱们的吴大人,他是不是打算公报私仇?” 第337章 赎金 “娘,这事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若是再跟吴大人生了嫌隙咋办?”花椒其实并不担心梁玉,她觉得他既然来了梧桐镇,就肯定有后手在,京城来的人,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惹的。 “自从那几个小狐狸精进了门,我跟大人也走到了尽头,并非是我落井下石,不顾夫妻情分,而是我为了谓哥儿的前途着想。”顾氏叹道,“我不愿意谓哥儿有个落罪的爹,免得影响了前程。” 那个男人的事她本不想过问。 但他好歹也是吴谓的爹,如果当爹的犯了事,肯定会影响到儿子的。 “您放心,还没到那个地步呢!”花椒会意,安慰道,“您听我的,咱们静观其变,等消息就行,若实在是需要您出面,我定会开口的。” 梁玉的身份她只是猜测,未曾真正确定。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梁玉并非等闲之辈,区区牢狱之灾,奈何不了他的。 只是这些事,她不便跟顾氏说。 “行,那咱就这么说定了。”顾氏点点头,“若有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就当是为了谓哥儿了。” 花椒欣然答应。 顿了顿,顾氏又关切地问花椒:“椒椒,最近我听说了一些传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娘,有什么话您就问。”花椒给顾氏倒茶,“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听说,听说侯爷他海战那次受伤落了病根……”顾氏有些不好意思启齿,斟酌道,“他是不是跟之前不一样了?娘知道你心里苦……”作为一个女人,丈夫不能人道……她是过来人,她懂。 “娘,您在说什么呀?”花椒知道她想说什么,微微脸热,倒茶的动作顿了顿,“他挺好的,对我也好,外面的传言您不要信,什么事都没有。” 顾氏微怔,狐疑道:“那他跟那个徐莺娘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是一场误会。”花椒不想跟顾氏讨论裴泽的这些事,笑道,“他都好了,您真的不用替我担心了。” “好了就好。”顾氏半信半疑,也不好再问。 送走顾氏,花椒又去厨房帮许由准备食材,许由很是关心梁玉,再三跟花椒确认:“我师父真的没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小春跟着去了,如果有事他就回来说了。”花椒不会做宫廷菜,这些日子偷懒也没研究出新的菜品,只得让许由准备原先的招牌菜,镇上的人吃了好些日子的宫廷菜,就当给他们换换口味了。 “东家,小春那人木衲得很,他去了也不顶事。”许由皱眉道,“您还不如让我去呢!” “你得留下干活!”花椒轻咳道,“你放心,你师父永远是你师父,他不会有事的。” 许由嘿嘿笑,刚想说什么,就见裴润匆匆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弟妹,刚刚有人让娴姐儿拿进来的,你快看看。” “什么信?”花椒接过来打开看,惊讶道,“一万两?” “什么一万两?”裴润忙问。 花椒脸色一沉,随手把信递给许由:“他们把咱们家当钱庄吗?” 明明裴泽去豫城接安哥儿的,怎么还把信递到她手里,指名让她明天天黑之前送一万银子到桐城浮罗山去呢? 陈霸天到底什么意思? 许由看完也脸色大变:“东家,这可怎么办啊!” 裴润也凑过去看:“难道连老三都被劫持了?” “不会,这里面肯定有诈!”花椒不相信裴泽也被他们劫持了,裴润又看了看那封信,挠头道:“可这上面明明说,只要一万两银子,就保两人平安呢?” 出门在外的人就裴泽和裴安,不是他们是谁? “这事……”花椒想了想,忙吩咐许由,“你去把大春叫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许由撒腿往外跑,嘴里还念叨着:“那厮刚才还在呢,去哪里了?” “弟妹,这可怎么办?”裴润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迟疑道,“爹还不知道这事,要不要跟爹说说?” “说吧,这事瞒不住。”花椒放下手里的活,擦擦手去了柜台里看账本,她哪有一万两银子,虽说账面上是够了,但她每月还有一大笔开销,现在温泉庄子和农庄那边都是淡季,也没旺季时那么赚钱,最近也就是茗香楼搞得宫廷菜赚了些银子,再说了,她就凭着这封信,把一万两银子巴巴地给人送去? 大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抱拳道:“东家,有何吩咐?” “你去豫城一趟,把这个交给侯爷,问他该怎么办?”花椒把信交给大春,嘱咐道,“最好今晚回来给个答复。” 大春拿着信,径自去马厩牵了马,策马疾驰而去。 “东家,他行吗?”许由不明白花椒为什么要重用大春小春两个木头桩子,两人虽然来了没几天,但一天也不说一句话,跟哑巴一样,做事也是慢吞吞的。 “不用他用谁?”花椒看了看裴润,对许由道,“是你去,还是我去?” 裴润和许由连马都不会骑。 人家大春是真人不露相。 许由不再吱声。 裴春山刚好背着柴从虎啸岗回来,裴润忙把事情说给他听,裴春山脚一软,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就是把咱们全家人卖了,也不值一万两啊!” “爹,您快起来。”裴润忙扶起他,“这不是说这事嘛!” 王氏一听这事,也吓傻了:“不是说老三去豫城接安哥儿去了吗?怎么还要一万两银子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裴润两手一拍,“老三也没来个信!” “花椒呢?花椒知道这事吗?”王氏看正房那边,裴润点点头:“知道了,让大春去豫城给老三报信去了。” “咱们哪有一万两银子啊!”王氏又开始哭,“这不是摆明了要找咱们家的麻烦嘛!” “娘,您不要哭。”裴莺也红了眼圈,“咱们慢慢想办法。” 到了后半夜,大春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报信:“东家,侯爷不在豫城,夏禹说他也不知道侯爷去哪里了。” 花椒扶额。 真是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信男人那张嘴。 他明明说,他回来了,一切有他…… 第338章 偶遇 一大早,裴润又拿了一封信走进来给花椒:“门上钉着的。” 跟昨天一样的内容,只是信封里多一小块青色布条,花椒把布条拿给王氏看,王氏一看就激动起来:“这是从安哥儿衣裳上的,他下摆处被学堂的凳子刮了个洞,你看,这是我给他补的补丁。” 王氏说的补丁是用同色的丝线绣了一个六角星。 不仔细看,压根就看不见。 这么说,安哥儿的确在送信的人手里? 花椒这才意识到,这事非同小可,她还真的要去浮罗山走一趟不可。 她原本以为把此事告诉了裴泽,她就不管了,可现在裴泽不知去向,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这事马虎不得。 王氏早就乱了手脚:“这可怎么办?安哥儿没有跟老三在一起呢!” “娘,您不要着急,我先想想办法。”花椒心里也挺乱的,听不得婆婆哭哭啼啼的,回正房给宣哥儿喂了喂奶,安顿给张氏,嘱咐道,“我可能晚上回不来,你多照应着。” “夫人放心,有我在,哥儿不会受委屈的。”张氏忙道,“您忙您的,家里有我。” 花椒抱了抱她,去了里屋,找出银匣子,数出了五千两银子的银票,这是她全部的家当了,一万两她实在是凑不出来,如果那些人计较的话,就先把裴安赎出来再说。 至于裴泽……他用不着她去赎吧? 一大家子人,没个能商量事的。 花椒便去找汪七和汪荣,父子俩早就听说安哥儿的事,如今见他们狮子大开口的要银子赎人,也都吃了一惊:“别说拿不出来一万两,就是能拿出来,也不要给他们,凭什么呀?”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我总得顾及安哥儿的安全。”花椒勉强笑道,“我准备了五千两,先把安哥儿赎出来再说吧!” “哎呀,你可真是个好嫂子。”冯氏在边上插话,“老三呢,你不管了?” “三哥是大人,他会保护自己的。”花椒扭头看她,“倒是安哥儿,离家这么久了,也受苦了,如果能接一个人出来,我当然得接安哥儿。” “这也是。”冯氏点点头,“只是你一个人去,怎么行,干脆让你表姑父跟你一起去,也有个照应。” “我也去,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汪七当即表示,“也不用等后晌了,咱们现在就走。” “对对对,我们都去。”汪荣也很痛快地应道,“我爹说得对,咱们先去等着,摸摸情况再说。” “七爷,表姑父,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事并不是人越多越好,你们帮我拿个主意就好。”花椒感激道,“你们去我家,宽慰一下我爹娘就行。” “嗨,这你就见外了。”汪荣看了看他爹,“这么吧,让我爹去你家找你公公喝茶,我跟关茂陪你去。” “不用了,我带我店里的一个伙计和我大哥就成。”花椒看了看冯氏怀里的福哥儿,“您真的不用陪我去,人多了反而坏事,你们只要帮我照应一下家里就行。” 这事有些风险。 她可不敢让父子俩跟着去冒险。 冯氏最是理解花椒的性子,笑道:“你看看你,还是没拿我们当自己人,这有什么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就这么定了,让你表姑父去。” “走走走,咱们这就走吧!”汪荣立刻起身,“路上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好,那咱们走吧!”花椒盛情难却。 大春已经套好马车,在小胡同那边等着,柳氏还拉着裴润的衣角,依依不舍:“他爹,你可不能出什么事,你说,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母子三人可咋办?” “我没事的。”裴润安慰媳妇。 “老三媳妇,你们得平平安安地回来。”裴春山再三嘱咐道,“实在没辙,我也不怪你们。” 汪荣率先跳上马车。 花椒点点头:“放心吧爹。” “老三媳妇,你带了多少银子?”王氏上前问道,“你有一万两银子吗?” 裴润和柳氏也看花椒。 “我没有一万两银子。”花椒拿着包袱,自顾自地上了马车,对王氏道,“娘,这些事,您不用管了,碰碰运气呗!” 王氏还想说什么,裴莺拉了她一把,悄声道:“娘,您不要打听这些了,听者有意。” “那你们快去快回。”王氏这才回过神来,把包袱塞给花椒,“里面有点心,饿了你们就垫巴垫巴。” 花椒接过来,见裴润和柳氏还在生死离别,轻咳道:“大哥,咱们该走了。” 不过去趟桐城。 秀什么恩爱呀真是的。 裴润这才上了马车。 路上,汪荣这才拿出桐城的舆图给花椒和裴润看:“浮罗山在这里,到时候咱们就住在离浮罗山最近的天祥客栈,去了以后,咱们先悄悄打听一下安哥儿的下落,看能不能把安哥儿救出来。” “行,就按表姑父说的办。”花椒仔细看舆图,“他们选的这个地方倒是不错,浮罗山松林密集,很容易藏人,而且后面有条官道,也方便脱身。” “弟妹,我觉得咱们不如先报官,让官府出面。”裴润鼓起勇气提议道,“邪不压正,他们肯定怕官府。” “还是算了吧,他们是怕官府,但是他们不怕吴知县哪!”花椒不以为然道,“若是打草惊蛇,咱们可就接不到安哥儿了。”吴知县跟陈霸天穿一条裤子,她还能指望他? 大春一声不吭地赶车。 走到半路,一辆马车迎面而来,后面还跟了几个侍卫,汪荣趴在窗上往外看,嘀咕道:“不会是老三吧?” 这么大的排场。 桐城没几个人敢用。 花椒也探头往外看,刚巧对面的车帘也掀了起来,见是花椒,苏贤忙喊了停车,大春也随即把马车停了下来,苏贤跳下马车,走到车厢处道:“下官见过镇南侯夫人。” “苏大人!”花椒掀开车帘看他,“这么巧?” “夫人,下官正要去梧桐镇找您呢,可巧在这里碰到了,不知道能否跟夫人单独说几句话?”苏贤比之前胖了些,身量似乎也高了些,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瘦瘦的文弱书生了,花椒跳下马车,指了指路边,“大人请。” 两人到了路边。 马车知趣地移开一些距离。 “夫人,别来无恙。”苏贤展颜看她,“听闻夫人喜得贵子,可喜可贺。” “多谢大人。”花椒还礼,“大人有什么话,尽管说,我赶路呢!” “你去桐城是为了梁玉的事吧?”苏贤问道。 “他是我茗香楼的厨子,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花椒没承认,也没否认,苏贤站在路边,负手而立,望着路那边空荡荡的田野,沉声道:“实不相瞒,我也是为他的事赶过来的,他现在没事了,正在桐城菜市场那边采买食材,很快就回梧桐镇了。” 花椒恍悟:“那就谢谢苏大人了。” 也就是说,苏贤跟梁玉是一伙的。 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苏贤一出面,吴知县敢不放人! 第339章 青梅竹马 “夫人不问问我为什么会为梁玉的事专程来这一趟吗?”苏贤看她,她的确是变了,变得跟之前一点也不一样,印象中那个干干瘦瘦,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不见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端庄大方的镇南侯夫人。 想到之前的事,他脸上又有些发烫。 毕竟,当初是他信誓旦旦地说要带她走,那个时候还真是太年轻了。 “对呀,为什么呢?”花椒面对苏贤要从容得多,对她来说,对方不过是个熟人罢了。 “我跟他在京城有过数面之缘,算是旧相识。”苏贤敛色道,“我也是无意听说此事过来看看,还望镇南侯不要多心。” “大人说笑了,您跟梁玉的事情,他怎么会多心?”花椒反问。 “没有就好。”苏贤看了看花椒,压低声音道,“夫人,镇南侯对我有恩,但我们虽然是一个村的,又是邻居,却因为一些事情却总坐不到一起好好聊聊,夫人务必转达镇南侯,切不可插手西北的事,满朝廷的人都在看着他呢,我倒是认为他在豫城做个闲散侯爷是最好不过了。” “大人,我家侯爷当初既然卸甲归田,就再无回军中的意思,上次海战,就发生在眼皮底下,他是义不容辞地奉旨前去的,并非是去给自己争前程。”花椒一听苏贤这样说,就很不高兴,“如今凯旋归来,他受了重伤差点丢了性命,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怎么到了你们的眼里,就变了味道,说他贪功呢?” “夫人误会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侯爷的心思。”苏贤又道,“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淳亲王跟元将军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们是政敌,不是仇敌,所以但凡跟对方有牵扯的人,都是他们打压的目标,朝廷的事,无非就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的事,凡事都得有个起起伏伏。” “大人看得真是通透。”花椒正色看他,“大人知道我家侯爷的心思就好,我们不求人人信之,只求问心无愧,若有人落井下石,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苏贤凝神看她,沉默片刻,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皇上极其宠爱潇贵妃,且沉迷长生之术,日日进食丹丸补身子,若是龙体有恙,太医院必定会彻查此事,所以你务必转告侯爷,最好不要跟京城那边人有任何瓜葛,以免惹祸上身。” “多谢苏大人提醒。”花椒暗暗吃惊。 怪不得书上总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谁能想到,身为五虎将之一的皇上竟然也相信丹药能长生不老…… “花椒,我即将外放南直隶,明日就启程。”苏贤突然喊了她的名字,深深看她,抱拳道,“咱们后会有期,各自珍重。” “后会有期。”花椒回礼。 待苏贤马车消失不见,花椒还在细细品他说的话,难道他的意思是,现在皇上的身子很不好,潇贵妃说不定会被连累,从而让淳亲王揪到把柄,从而查到裴泽? 汪荣也见她发呆,轻咳道:“怎么了?苏大人说什么了?” “他说他跟梁玉是旧相识,无意听说此事,就帮他解了围,我正想着,怎么感谢他呢!”花椒这才回过神来。 “反正都是一个村的,回头见了再说。”汪荣不以为然道,“上次他在西北遭难,还是老三帮的忙呢,想必他也是因为承了这个人情,才帮了个忙,你不用放在心上,又不是你去求他帮忙的。” “也是。”花椒心不在焉地答道。 到了天祥客栈,还不到晌午。 花椒要了两间上房,安顿汪荣和裴润去隔壁房间休息,才把大春喊进了她的房间,嘱咐道:“待会儿你去浮罗山走一趟,看能不能打探出安哥儿的下落,记住,切不可打草惊蛇。” 大春点点头:“夫人放心,小春就在这附近,我去找他碰个面,然后我们再去浮罗山。” “你看见他了?”花椒诧异。 “他留了只有我们两个才能看懂的印记,他应该猜到咱们会来。”大春面无表情道,“夫人放心,小公子的事交给我们兄弟即可。” “好,快去快回,务必小心。”花椒嘱咐道,“只是打听一下安哥儿的下落,你们就是找到他,也要权衡利弊,切不可急功近利。” 万一惊动了他们,他们再带着裴安跑得没影了可咋办? 大春道是。 到了后晌,汪荣和裴润溜达着去外面打探安哥儿的下落,剩下花椒一个人在客房里看浮罗山的舆图,正看得出神,就听见有人敲门,花椒起身问道:“谁呀?” 没人应声。 花椒心下狐疑,便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就被人从背后腾空抱起,吓得花椒脸色都白了,叫道:“来人啊,救命!” “是我!”一个低低的笑声在耳边传来。 花椒扭头一看,见是裴泽,气得一把推开他:“你是不是成心要吓死我!” “就你这点胆量,还想带着银子去浮罗山赎安哥儿?”裴泽撩袍坐下,自己给自己斟茶,展颜道,“那些人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对付。” “你好意思说?”花椒没好气道,“要不是你一走没了消息,何况需要我出面,你说,你从豫城走后,你去哪里了?” 当她愿意掺和这些事吗? “我这不是赶到桐城来了嘛!”裴泽见她生气,起身拉她去床上坐下,“别气了,我这不是来了嘛!” 花椒扭过头,不搭理他。 桐城离梧桐镇那么近,也不知道回去打个招呼…… 什么人哪! 裴泽索性拽着她躺下,伸手环住她的腰身,问道:“表姑父和大哥呢?” “不知道。”花椒在他臂弯下挣扎,哪知越挣扎他搂得越紧,气得她用脚踢他,裴泽就像逗猫一样把她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目光炯炯地看她,“你想在这里?” “你起来,我要回家。”花椒顿觉脸热,她还不管了呢! “要回一起回,你着什么急?”裴泽低头吻她,低声道,“等到了晚上,我跟你一起去。” 第340章 找到了 暮色四合。 到了约定的时辰,裴泽让汪荣和裴润在客栈里等消息,只带着花椒和大春去浮罗山,汪荣有些不放心:“老三,不如让你媳妇留下,我跟着去,她一个女人家怎么成?” “人家约了她去。”裴泽道,“没事,有我在呢!” “那你们当心点。”裴润嘱咐道,“爹说了,都得平平安安回家。” “知道了。”裴泽点头,“你们该睡睡,不用管我们,安哥儿回来,就跟我们一个屋就行。” “回来言语一声。”汪荣看了看大春,“我们都惦记着呢!” “行。”裴泽满口答应。 三人出了客栈,上了马车朝浮罗山缓缓而行。 白日的喧闹已过。 桐城渐渐安静下来。 浮罗山在郊外,越走越安静,静得让人害怕。 花椒掀开车帘往外看,月色如水,一切都浸润在苍白的月光当中,见裴泽不说话,她放下车帘,往他身边靠了靠,低声问道:“安哥儿在山上吗?” “在。”裴泽答道,“也是刚刚到。” “他们要一万两,我只准备了五千两……”花椒如实道,“如果他们不放人咋办?” “不会的。”裴泽取过薄被披在她身上,淡淡道,“放心,你这银子怎么提来的,我定会让你怎么提回去。”说着,又趴在她身边耳语了几句,花椒连连点头:“行,我听你的。” 马车沿着官道颠簸着上了山。 四下里静悄悄地,只有嘚嘚的马蹄声清晰地回响在山路上,不一会儿,半山腰的那间小屋子到了,立刻有人迎了上来,问道:“是茗香楼东家吗?” “是!”花椒掀开车帘。 来人看了看大春,见他带着毡皮帽,老实巴交的样子,又往马车里看了一眼,确认只有花椒一人,又问:“银子带来了吗?” “带来了。”花椒答道。 “拿来吧!”那人伸手,花椒道,“这位好汉,您得先让我看看我兄弟到底是不是在这里吧?” “你交了银子我就给你看。”月色下,那人的脸格外狰狞。 “不行,你给我看看,我才给银子。”花椒心里直打鼓,心里默念着,一,二,三…… “哼,到了我们的地盘就得听我的。”那人冷笑道,“实不相瞒,你一进梧桐镇,我们的人就盯上你们了,我知道,客栈那边还有你两个人没来,小娘子,您的胆子也忒大了些,就带着一马夫就敢上来要人,在下佩服!” 正唾沫横飞地说着,冷不丁觉得后颈发凉,惊恐道:“谁?” “说,人在哪里?”裴泽站在他身后,冷声道,“刀剑可是不长眼的。” “在,在屋里。”那人指了指屋子,喊道,“快,快把裴安带出来。” 没人应答。 裴泽手上的刀往下压了压,立刻有血流出来:“屋里的人都中了软骨散,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了,说,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是,是有人给我们银子,让我们这么做的。”那人吓得嗷嗷叫,“好汉饶命,饶命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屋里七八个人都被放倒了。 他一个人顶不住啊! 花椒吓得慌忙放下车帘。 透过车帘缝往外看。 “不说是吧?”裴泽狠狠踢了那人一脚,“那就等着去大牢里说,十八套刑具等着你,看你的骨头硬,还是那些铁钳铁剪硬。” “我说,我说,是,是秦五爷,屋里的人都是他从黑市雇来的杀手。”那人战战兢兢道,“秦五爷说,如果,如果你们家交了银子就放人,如果不交,就,就把他卖到那种地方去……” 一阵匆匆地脚步声传来。 裴安的声音远远传来:“三哥三嫂,是你们吗?” 花椒忙跳下马车,朝两个人影跑了过去:“安哥儿,你可算回来了。” 护送裴安回来的是小春。 小春挠挠头:“东家,小公子被困在八卦阵里,我破了阵才过来晚了些,让侯爷和夫人受惊了。” “回来就好。”花椒拉着裴安的事,问道,“安哥儿,你没事吧?” “三嫂,他们做的饭菜不好吃,我吃不下。”裴安落了泪,“三嫂,我要吃佛跳墙。” “行,等回家,我给你做。”花椒拉着裴安上了马车,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总算是回来了,裴泽对大春道:“你们先回客栈,我一会儿回去。” 大春调转马头往回走。 路上,花椒问裴安:“你有没有受伤,他们打你没有?” “没有,他们虽然对我不好,但也没让我饿着。”裴安唾沫横飞对花椒道:“他们这些人天天吃米饭腌菜,我都吃够了,我实在是想吃红烧肉,我想吃佛跳墙。” “行行行,都满足你。”花椒又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桐城?是谁带你来的?” “我不知道,我一路都被蒙着眼睛。”裴安摸摸自己的脸,“走了水路走旱路,走了好几天,什么时候来的桐城我不知道。” “委屈你了。”花椒拍拍他的肩头,“表姑父和大哥也来了,他们都在客栈等你呢!” “是嘛,太好了。”裴安又高兴起来。 汪荣和裴润见裴安真的回来了,喜出望外。 裴润望着失而复得的弟弟,心里感慨,真是做什么都离不开银子啊! 若是没有老三家这一万两银子,怕是连个面都见不上。 汪荣拉着裴安问东问西了一番,打趣道:“你小子知道不知道,你去南直隶这些日子,差点被把我们吓死,我们还以为你出啥事了呢!” “三嫂,家里都挺好的吧?”裴安问,“娘还好吧?” “家里都好,都好。”花椒答道。 裴泽约莫着花椒回了客栈,才掏出解药给了为首那人,提醒道:“黑市那么多行当,干点别的,干这个风险太大,赏金没拿着,还差点丢了性命,不值得,这次就放过你们,若有下次,可是没有解药了。” “谢好汉高抬贵手。”那人连滚带爬地去了里屋,给众人送了解药,一盏茶的工夫,众人先后醒来问道,“头,咱们这是栽谁手里了?” 第341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哎呀,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刚刚那人就是名震西北的李大将军李全胜,也就是豫城的镇南侯。”李头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捂脸道,“咱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打了自己人啊!” 刚刚他就觉得不对劲,会用软骨散,手下人还能破了八卦阵的,绝对是个厉害角色。 脑子过了一遍桐城这边的能人,唯独忘记了镇南侯。 “李大将军就是镇南侯?”众人一头雾水。 “可不是吗,就是他。”李头拍了拍脑袋,懊恼道,“兄弟们还记得五年前,咱们大掌柜在西北落了单,幸好被李大将军从雪地里救回的事,这些年大掌柜的没少找他,可就是找不到,来之前咱们大掌柜还说,豫城的镇南侯很有可能就是昔日的李大将军,还嘱咐我多打听打听来着。” “可是镇南侯姓裴,怎么会是李大将军?”有人依然不解。 “哎呀,这事说来话长,我也不清楚的。”李头摆摆手道,“反正你们知道李全胜就是镇南侯就行了,西北那边隐姓埋名的多了去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众人道是。 又有人问:“那咱们怎么办?” 任务没完成,赏金也拿不到……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失手。 “还能怎么办?实话实说呗!”李头大手一挥,“走走走,咱们这就回南直隶,把此事告诉大掌柜的。” “可秦五爷那边……” “管他做什么?”李头愤愤道,“陈霸天明明定下跟镇南侯在豫城和谈,他却想趁机敲一笔银子,什么东西,如今陈霸天没了消息,这边也失了手,咱们还淌这个浑水干嘛,走走走,谁不走谁是王八蛋。” 众人一呼百应,纷纷上马疾驰而去。 夜里,花椒让裴润帮着裴安在客栈里洗澡换了衣裳,安顿他去隔壁屋睡觉,自己则和衣躺在床上等裴泽回来,快天亮的时候,裴泽才风尘仆仆地回了客栈,花椒这才松了口气:“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 “我跟小春去办了点事。”裴泽脱了外套,露出一身夜行衣,直接往床上一躺,闭目道,“眯一会儿,回去告诉你。” 花椒没再问。 早上在客栈吃了早饭才动身回了梧桐镇。 王氏喜极而泣,抱着裴安直掉眼泪:“你可算回来了,吓死娘了。” “我看看瘦了没有?”裴莺围过来看她兄弟。 裴春山则神色凝重地拉过裴泽,悄声问:“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你二哥的事?” 到底是亲父子,他不想冤枉了裴满。 “就算他不是主谋,也是帮凶。”裴泽淡淡道,“爹,安哥儿已经回来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二哥的事,以后再跟他算账。” “唉,家里怎么出了这么个畜生。”裴春山叹道。 花椒见父子俩站在院子里窃窃私语,不声不响地进了正房,张氏抱着宣哥儿迎上来,关切道:“夫人可算回来了,我昨晚担心了一晚上呢!” “宣哥儿没哭吧?” “没有,夜里睡得香,刚醒了。” 花椒本来想上前抱孩子,又觉得自己没换衣裳,侧身进了净室:“你先抱着他去外面走走。” 张氏抱着孩子去了王氏那边。 王氏冲她嘘了嘘声,指指里屋:“安哥儿刚睡,咱们到别的屋说话。” 柳氏领着两个孩子住在东厢房那边的客房里,两人掀帘走了进去,裴润夜里睡得好,正跟柳氏说安哥儿的事,见王氏和张氏进来,裴润起身道:“你们坐,我去劈点柴。” “你不睡个觉吗?”王氏关切地问他。 “不用,昨晚我没做啥,没耽误睡。”裴润去了院子。 裴莺领着娴姐儿和福娃去了胡同那边玩,柳氏伸手接过张氏怀里的孩子逗弄,神秘兮兮地对王氏道:“娘,我可是听说了,这几天老二也不在家,八成这件事跟老二也有关系。” “没良心的,算计自家兄弟,跟畜生有什么区别。”王氏愤愤道,“以后他们两口子休想进这个门,吃里扒外的东西。” 张氏知趣地不吱声。 婆媳俩并没有把她当外人,继续唾沫纷飞地说老二家的事,柳氏幸灾乐祸道:“我可是听说了,老二家的丝绸铺子是跟秦五爷合伙开的,老二家的挺着肚子收账,可得意着呢!” “哼,要说老二家的跟秦五爷没啥猫腻,我是不信的。”王氏直接了当道,“不信你们看着,她那个孩子绝对不是老二的。” 两人都成亲这么多年了,都没孩子。 老二一出事,老二媳妇一去找秦五爷求情,就有了? 傻子才信! “谁说不是呢!”柳氏冷哼道,“可老二非得咬死那是他的孩子,咱们也没辙,都分了家了,这些事咱们也不好管,按理说他们两口子也不跟咱们来往,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们还联合秦五爷对安哥儿下黑手,这就没良心了,也难怪老三要揍他。” “你爹至今不相信老二会做这事呢!”王氏接过柳氏怀里的孩子,摸着孩子软软的头发,“知人知面不知心,兴许他压根就没把老三老四当他的亲兄弟吧,我终究是你们的后娘,后婆婆。” “娘,您可不能这样说。”柳氏忙安慰道,“在我们心里,您就是我的亲娘,亲婆婆。” 杨氏自从有了孩子就疏远她了。 裴润又在花椒手下做事,眼下她能依仗得只有老三两口子,她当然不会跟王氏闹不愉快。 “难得你有这样的心肠。”王氏拍拍她的手,“算了算了,反正安哥儿已经回来了,咱们不想这些了,从今天起,你就跟我好好帮裴莺准备嫁妆吧,我约莫着许家人该上门商议婚期了。” 柳氏用力点头,带着几分真诚:“您放心,我别的本事没有,看料子做针线还是不在话下。” 婆媳相谈甚欢。 裴泽跟裴春山说了几句话,才信步进了屋。 花椒换了衣裳,正躺在床上补觉,他便也去净室收拾了一下,也躺了上去 她便进了里屋换了衣裳,去净室洗漱,窗纸发蓝,都快天亮了,没一会儿,裴泽也跟了进来,脱鞋上床,从身后环住她,低声道:“我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花椒正昏昏欲睡,被他吵醒,便翻了个身,揉着眼睛看他,她这个男人样貌没得说,就是身份复杂了些,女人缘多了些,即便是他恢复了记忆,她也觉得他跟她隔了一层,眼下见他满脸期待,从善如流道:“想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觉得她已经看开了。 男人对她来说,不再是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 “我也想了,每天都在想。”裴泽支起胳膊抬手摸着她的脸,粗糙的手指带着薄茧缓缓划过她娇嫩的脸庞,“昨晚我去了衙门,可巧秦五爷跟吴知县秉烛夜谈,被我跟小春听了个正着,秦五爷并不想参与这些事,是淳亲王逼着他做的,吴知县说,其实不必如此费尽心机,他说,不如干脆点,直接除去我,才不至于养虎为患。” “他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就因为他是淳亲王的人,不但他是,赵宴也是,唐烁也是。” “这么多人……”花椒心里一沉,“那咱们岂不是腹背受敌了?” 不管是在梧桐镇,还是在豫城,都有对手。 一样过不舒坦。 “放心,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裴泽面无表情道,“我虽然不参与政务,是个闲散的爵位,但我在京城和西北还是有人脉在的,不出一个月,淳亲王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会浮出水面,他再无翻身的可能,淳亲王一旦下马,唐烁和赵宴也肯定会受到牵连,至于吴知县,我却是要跟你商量的,他若是肯悬崖勒马,一切就有商量的余地,若不能,他也没有退路。” “你是为了我和我娘吗?”花椒看他。 “是。”裴泽微微颔首,“我知道你从小不容易,好不容易认了娘,若是吴知县再出什么事,若是影响到你,却是我不愿意看到的,若是我能徇私一回,我希望能保住吴知县,至少不让他受到牵连。” “那他要怎么做才能全身而退?” “递折子,弹劾淳亲王,把他知道都说出来。”裴泽淡淡道,“我知道这对他来说,很难,但这是他唯一的出路,我早就调查过了,吴知县偏居一偶,手上还算干净,不至于充军流放,最多是革职查办,但他如果能主动检举淳亲王,功过相抵,说不定事情还会有转机。” “那我明天就去找我娘,看看能不能劝劝他……”就算看在吴谓的面子上,花椒也不能置之不理,“我娘曾经说过,是担心他做的那些事,连累了谓哥儿而已。” “那就是试试看吧!”裴泽深深看她,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院子里娴姐儿跟福娃跑来跑去,王氏笑着跟路过的人打招呼,“崔叔又去买鱼了,有空来家里坐。” 花椒推了推他:“万一她们进来……” 大白天的,门也不好上锁。 “她们不会到咱们这屋来的。”裴泽不由分说地扯开她的腰带,翻身压了上去,“咱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三个月,咱们还是新婚……” 成亲一年多,在一起不到三个月他就当了爹。 他觉得他很亏。 “那也不能白天……”花椒执意不从,脸红道,“等晚上再说。” 万一张氏抱着孩子进来。 那她要不要见人了。 “晚上是晚上的。”男人也不松手。 两人正拉扯着,果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走到门前停下,王氏的声音传来:“老三,你睡了吗?许由说,茗香楼那边有人找。” 裴泽瞬间黑了脸。 花椒笑着推了他一把:“快去!” 裴泽见她明显松了口气,抬手弹了她额头一下:“看我晚上回来怎么收拾你。” 花椒扯过被子蒙头。 王氏还在门口站着,见裴泽出来,指了指茗香楼那边,“许由说已经领着人去了三楼喝茶了。” 裴泽大踏步进了茗香楼,上了三楼。 蔺沨坐在靠窗口的座位上,笑着打招呼:“侯爷,别来无恙。” “你怎么来了?”裴泽撩袍坐下,给两人斟了茶,“你不是在京城太医院当值吗?” “那我也能出来啊!”蔺沨穿一身深灰色长袍,显得成熟沉稳了许多,他看了看裴泽,抿了口茶,“我是受人之托,来找你的。” “找我何事?”裴泽又给他倒满。 “你猜!” “我从来不猜别人的心思。” “她有事求你,让我给你送封信。”蔺沨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你自己看。” 裴泽展开信笺,认真看了一遍:“这事我有什么办法?” 李潇潇说,皇上最近迷上了丹药,不理朝政。 整天领着几个道士进进出出,朝廷上下无人敢劝。 “侯爷,昔日的五虎军就剩下你跟他,若是你不能劝他,谁能劝得了他?”蔺沨深坐在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侯爷,我能帮你办的,都帮你办了,这事你也义不容辞,你应该知道,自从你成为李大将军那一刻,你再怎么卸甲归田,也不能独善其身,这个道理,你比我懂。” “对了,你茗香楼这个厨子梁玉,是皇上的内卫,他不是来保护你的,而是来观察你的,据我所知,这个主意并不是皇上出的,而是他身边那帮道士说的,他们说,先定大局,谋而后动,跟咱们的策略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咱们想除掉的是淳亲王,而他们想除掉的,是你跟元将军。” “你的意思是这些道士是淳亲王安排的?” “除了他们,还会有谁?”蔺沨摇摇头,笑道,“自从全德将军去世后,皇上虽然心头松了口气,但也比之前更加注重龙体,这才让淳亲王有了可乘之机,再加上湘贵妃里外呼应,那几个假道士可不就得了势,潇贵妃也是考虑再三,不得已才跟你求助的,事关江山社稷,这事你不能推。” 裴泽望着信筏上那些娟秀的簪花小楷,半晌不语。 第342章 枕边风 花椒在屋里小眯了一会儿就去了茗香楼,见梁玉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便也上前帮忙:“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了?衙门那边没为难你吧?” “没有。”梁玉正在做南瓜盅,抬头看了看花椒,表情轻松道,“就是问了问缘由,还没来得及把我关起来,就把我放了,挺莫名其妙的。” 黄澄澄的南瓜掏了籽,里面放了糯米蜜枣还有葡萄干。 一锅能蒸十个。 梁玉做的菜几乎每隔两三天就换一批,茗香楼最近的生意都爆了棚。 “没有为难你就好。”花椒帮他把南瓜一个一个地放在锅里,这些南瓜是裴春山在虎啸岗那边种的,听说今年大丰收,摘了好几车,梁玉见了,便让许由去挑了一些品相好看的过来做南瓜盅,之前茗香楼没上过这道菜,甚至其他酒楼也没听说过有南瓜盅,应该能好卖。 “有人看咱们茗香楼生意好,眼红呢!”梁玉做好南瓜盅,洗了手,让许由生火蒸煮,“东家不必担心,这都是小事,吓不到我了。” “那也是因为茗香楼,才让你遭了这事,横竖是我过意不去。”花椒道,“我看以后你还是住在这边吧,你若不愿意住在茗香楼这边,路菜馆那边也有空房。” 梁玉虽然是内卫,但花椒觉得他并非对手。 如果他要对他们下手,也不用等到现在。 当然,就算有什么,住得近也比住得远要好一些,起码在眼皮底下,他的一举一动,她也能留意。 “多谢东家,不用了,我在那边住习惯了。”梁玉笑道,“我这个人认床,离了地睡不着,还是算了吧!” “随你。”花椒也就不再坚持。 老关头在面案那边做花卷,是用白面和玉米面做的,黄白相间地卷起来,也格外好看,大春小春又恢复了以往的憨厚老实,两人正坐在地上头也不抬地剥葱剥蒜,梁玉扫了几人一眼,又问道:“听说茗香楼原来的东家是盛明衍?” “是,你认识盛公子?”花椒差点都忘记了这个人。 “认识,听说盛家给他订了门亲事,他不是很中意,早在半年多前就去云游去了,行踪不定的,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但若是他明天出现在茗香楼,我倒是一点也不奇怪。”梁玉难得话多,继续跟花椒闲聊,“别人云游都是车马劳顿,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他不一样,听说在各地都有自己的宅子,而且两个宅子之间不会超过一天的路程,所以他走哪儿都是熟地,等逛完了一处,就赶去下一个宅子,几乎都不用住客栈,就是这样,这一年下来,也未必能把所有的宅子都住遍了。” “盛公子真是洒脱之人。”花椒笑。 如果梁玉不是内卫,她还能跟他多聊几句。 偏偏他是。 蔺沨留在茗香楼吃了饭,后晌才动身回仙灵岛。 裴泽一直把他送到码头那边去坐船,蔺沨上了船,又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去做这件事情,但我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五天后我再来,你若愿意,咱们一起进京。” “行,五日后我给你答复。”裴泽颔首,“我会认真考虑,你放心便是。” 花椒一直在茗香楼忙到打烊才回了新宅那边,已经过了戌时,张氏早就带着宣哥儿在东厢房那边睡下,早春二月,天气乍暖还寒,王氏拿了布帘遮住窗子和厢房的门,见花椒回来,小声道:“宣哥儿刚睡,你不要过来打扰,收拾收拾睡吧!” 自从花椒去桐城接回了裴安,王氏对她的态度骤然亲近了许多。 只是绝口不提银子的事。 哪怕真的花了一万两,她也不会过问的。 也许在婆婆的眼里,他们两口子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花也花不完。 花椒转身回了正房。 大半天不见儿子,她心里空荡荡地,以后她得多抽出时间来陪儿子,张氏虽然带孩子尽心尽力,但终究她才是孩子的亲娘,有些事,她得亲力亲为才行。 屋里一灯如豆。 裴泽正坐在外套间跟裴春山说话:“明儿我跟您一起去虎啸岗打理一下药材,该补的补,该种的种,有些药材今年就能卖了。” “这个你放心,济仁堂涂老板已经过去看了,他说虎啸岗的药材,他都要。”裴春山咕咚咕咚喝茶,“汪七也说,就冲你上次给他追回了三万两银子的货,价格上他就不会亏待咱们,更何况,咱们虎啸岗的那些药材都是一等一的好,别说涂老板了,就是镇上别的药铺掌柜的,也去看过的,即便是济仁堂不要,也不愁卖。” 见花椒进来,裴春山起身道:“你们歇着吧,我回去了。” “爹,您再坐坐。”花椒提了热水壶给两人倒茶,笑道,“赶明儿我跟你们一起去虎啸岗看看。” “山上凉得很,不用你去。”裴春山把自己茶碗里的残茶喝完,摆手道,“宣哥儿还小,你有空好生在家带孩子就行,我跟老三去看看,我打理了一年多的药材,也熟悉了些,完了你们走你们的,有我在呢!” 待裴春山走后,花椒感慨道:“爹真好,有爹在,家里的事,都不用咱们操心。” 她对这个公公,真的说不出半个不字。 也许他没什么本事,但对儿女都是掏心掏肺的好,任劳任怨,从不抱怨。 “所以你就给了他二百两银子,让他给二哥还债?”裴泽似笑非笑地看她,“你呀,是个人就同情,你知道不知道,如果爹给他还了银子,他就更加有恃无恐地去赌。” “哼,你是不知道当时那个场面,我可不是同情你二哥,我是同情你爹。”说起这事,花椒就有些生气,“五十多岁的人了,在胡同里哭天抹泪的,我是狠不下去那个心,可偏偏我前脚给了爹银子,后脚让娘给搜了去,这笔银子还不是给莺子做了嫁妆。” 裴泽蹙眉。 “给了就给了吧,我也不说啥,可是娘还让咱们包圆莺子的嫁妆……”说到这里,花椒又看裴泽,问道,“对了,你去豫城买了箱子了吗?” “忘记了。”裴泽扶额,又问花椒,“在镇上买不行吗?” “我不是告诉你镇上的木箱都是老式样的吗?”花椒有些无语,裴泽坦然:“没事,能放衣裳就行,就在镇上买就行了。” “算了,当我没说,你们看着办吧!”花椒拿了布巾去净室洗漱,裴泽跟了进来,抱胸道:“你是嫂子,你陪着娘去镇上看看,横竖两个箱子,咱们给买了吧!”他哪有时间给裴莺去买嫁妆箱子。 “你娘跟你说的,让你去买,我就不跟着掺和了。”花椒看了他一眼,侧身从他身边出来,“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对你们再好,你们也不会拿我当自己人,这不有事还得找你吗?” 王氏成天跟裴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什么。 只要她一去,娘俩要么闭嘴,要么转了话题,防她跟防什么似得,她吃饱了撑的去给裴莺买箱子。 裴泽笑笑,长臂一伸,一把把她揽到面前:“谁拿你当外人了?我娘也是你的娘,你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她拿你当闺女看的。” “别,你娘是你娘,并不是我娘。”花椒仰脸看他,正色道,“即便我在她身边长大,她也只是我婆婆而已。” “怎么?对你婆婆有意见?”裴泽一把拦腰把她抱起,压倒在床上,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她,“有什么意见对我说,我给你做主,枕边风很管用的……” …… 早上,花椒坐在梳妆台前磨蹭了好一会儿,用了厚厚的脂粉才把脖子上那些红印遮住,还特意换了件高领的衣衫,心里对某人腹诽不已,他倒是不管不顾地痛快了,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出门。 裴泽抱着孩子在外套间等她一起去吃饭,见她出来,展颜道:“娘都催了两回了,你磨蹭什么?” “你好意思问。”花椒白了他一眼,伸手抱过孩子去了王氏那屋,裴泽会意,笑而不语。 新宅这边有饭厅,天气还冷,王氏嫌费炭,也就没有生火。 原来为了宣哥儿在正房那边吃,可今儿花椒起得晚,就去了王氏那屋。 吃饭的时候,王氏又说起嫁妆箱子的事,对裴泽道:“得赶紧把嫁妆箱子买下,不能等到下个月再买。” “我本来想去豫城买的,可上次去忘记了。”裴泽喝了一碗菜粥,放下筷子,“等下次去的时候再说吧!” “就不能在镇上买,非得去豫城干嘛?”裴春山插话道,“镇上有的是。” 王氏看了看花椒,瞪了一眼裴春山:“镇上是有,可不如豫城的好看,上次我去豫城的时候,看见老三媳妇买的那几个红木箱子就很不错,我就想买那样的,横竖差不了几个钱。” 她怀疑是不是花椒不让他买的。 但也不好问出口。 花椒没吱声,埋头吃饭。 看她干什么,他忘记了,也不管她的事。 柳氏也在。 一提红木箱子,她便闭了嘴,一个劲地让福娃吃饭。 裴莺则羞得红了脸。 她娘也真是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论她的嫁妆箱子…… “娘,要是不着急,等我下次去豫城的时候记得捎回来,要是着急,你们就在镇上买了就是。”裴泽吃完穿鞋下炕,“我是觉得婚期没定,不用着急。” “这不是因为安哥儿的事耽误了嘛!”王氏不悦道,“别的东西我都差不多买好了,就是没有箱子装,这事你们得上心点。” “知道了。”裴泽扭头看了看花椒,温声道,“我跟爹去虎啸岗了,你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没什么要带的。”花椒奇怪地看了看他,虎啸岗还有什么要带的,触到他含笑的目光,她顿觉脸热,低头继续吃饭,裴泽依然盯着她看,轻咳道:“你不是说让我帮你捡点鹅卵石回来吗?不要了吗?” “要。”花椒这才想起来,抬头看他,“你多带点回来,越小越好。” “行,我保证让你满意。”裴泽说着,取过热水壶给她倒了一碗水,嘱咐道,“你多喝点水,我看你嘴唇有些干。” 裴春山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王氏和柳氏不约而同看看裴泽,又看看花椒,老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太吓人了。 花椒端起碗喝了一口:“快去吧!” 待裴泽出门后,裴莺便打趣花椒:“三哥对你真好,之前没见他对谁这么细心过呢!” “不过是倒了一碗水而已。”花椒有些不好意思。 这人真是……他是故意的吧? 以后可不能起晚了,一家人等着吃饭,实在是过意不去。 “哎呀,弟妹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跟你大哥成亲快十年了,也没见他给我倒碗水喝。”柳氏酸酸道,“还是老三知道体贴媳妇。” 原本她还想打趣花椒几句,但当着裴莺的面,她也没意思说。 王氏没吱声,心里很不是滋味。 敢情就花椒嘴唇干,她当娘的成天在灶房里烟熏火燎的,嘴唇就不干了? 一连三天,父子俩才把虎啸岗那边药材补种完。 鱼塘那边没什么事。 地里的活也没开始做。 裴泽难得在家里闲了起来。 花椒提议带着孩子去看看顾氏,顺便跟她说说吴知县那边的事。 裴泽欣然同意,亲自赶了马车拉着母子俩去了镇西看望顾氏,裴泽是第一次去看丈母娘,沿途买了好多礼物塞了半个马车,快挤得母子俩没地方坐。 宅子不大。 但胜在跟集贤书院仅有一街之隔,吴谓上下学方便。 许妈妈是勤快人,收拾得很是整洁干净,瞧着挺温馨的。 吴谓去了学堂。 许妈妈和顾氏正坐在炕上做针线,见裴泽和花椒带着孩子来看她,喜出望外,手忙脚乱地沏茶给两人喝,还连声吩咐许妈妈去做藕粉糕给花椒吃,花椒指了指桌子上大包小包:“不用了,这里有,您快尝尝,是五味斋的藕粉糕,味道也不错的。” “买的哪有自己做的好吃。”许妈妈抱了抱宣哥儿,又挽挽袖子进了厨房,“你们聊,我这就去做。” 花椒只得由她。 裴泽知道他在的话,母女俩说话不方便,稍坐了坐,便起身去了集贤书院找董老夫子喝茶。 花椒这才跟顾氏说起吴知县的事。 第343章 回娘家 “我就知道他迟早得出事。”顾氏似乎并不感到惊讶,苦笑道,“他跟赵宴来往密切,翁婿俩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不可能反水的,劝也白劝,还是由他吧,即便真的连累了谓哥儿,那也是谓哥儿的命,谁让谓哥儿是他的儿子呢!” “您这样说,倒让我对谓哥儿心生愧疚。”花椒知道顾氏对吴知县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但事关谓哥儿,她原本觉得顾氏会有所触动,却不想她娘竟会是这样的态度,全然一副心死的模样,想到昔日顾氏跟吴知县的那段轰轰烈烈的情意,不免有些唏嘘,“我若不知道这事也就罢了,偏偏我知道,却无能为力,这些日子我也想过了,除了上折子,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保全他,那就是辞官回乡,或许还能保全一点颜面。” 顾氏又摇头:“不可能,你不了解他,他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主,既不会上折子检举淳亲王,更不会告老还乡,他并不甘心做一个小小知县,他一直觉得他壮志未酬,怎么可能自断前程,你们只管做你们的,不用管他了,若有一日,我跟谓哥儿受到牵连,你们不用管我,我只求你们照顾好谓哥儿。” 说着,顾氏红了眼圈,拉着花椒的手道:“椒椒,娘这辈子最对不起人的是你,临了临了,还要连累你,我越想越愧疚,这些话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即便你不管谓哥儿,娘也不会怪你。” “娘,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花椒叹了一声,“您放心,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会尽力而为。” “谓哥儿有你这样的姐姐,是他的福气。”顾氏从花椒手里接过孩子,勉强笑道,“好在,好在你有了儿子,侯爷也对你好,只要你过得好,我此生就无憾了,至于谓哥儿,他有他的命数。” 大门响了一声,顾氏掀起窗户上留的卷帘往外看:“你大伯娘跟花朵又来了。” “她们常来吗?”花椒问道。 “花朵女婿在这附近开了个小馄饨馆,斜对面那家就是,知道我住在这里,隔三差五来串门,不是借这就是借那,从来没还过。”顾氏蹙眉道,“这么多年了,你大伯娘还是那个样子。” 正说着,母女俩簇拥着走进来,见花椒在,李氏惊喜道:“哎呀,花椒来看你娘啊,真好真好,一年多没见花椒,倒是出落得越来越好看了。” “都是孩他娘了。”顾氏招呼两人坐下,花朵看了看花椒,坐开一点,看看宣哥儿,没吱声,倒是李氏,见了宣哥儿笑得脸都拧成了一朵花,伸手去抱他:“来来来,大姥姥抱抱。” 宣哥儿认生,不肯让她抱。 花椒不动声色地接过宣哥儿:“大伯娘,您还是一点没变。” “还没变,老了。”李氏摸着自己的脸,扭头对花朵道,“瞧瞧,你妹妹都生了儿子了,你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急死人了。” “才不过半年多,你急什么?”顾氏浅笑,“她们年轻很快就有了。” “唉,可别像了我。”李氏伸手逗弄着宣哥儿,叹道,“我子嗣艰难也就罢了,只求朵儿能子孙昌盛,延续我们花家的香火。” 顾氏只是笑。 “娘,您说什么呀?”花朵不乐意了,没好气道,“我才半年您就催我,催得我夜里都睡不好觉,您女婿脸上也不好看,有您这样当娘的嘛!” “那我不是着急嘛!”李氏瞪了花朵一眼,“你好意思说你睡不着觉,难道你娘我就能睡着了?我伺候你们吃,伺候你们穿,我连马桶都给你们倒,你敢说,我这个娘当得不好?我就差把心肝掏出来给你们了。” “得,您还是留着您的心肝,我可不敢要。”花朵腾地起身道,愤愤道,“成天这样叨叨,谁受得了啊!” “受不了你就滚出去!”李氏叫道,“你还有理了还!” “走就走!”花朵气得抬腿就走。 宣哥儿见母女俩吵架,撅着小嘴要哭的样子,花椒忙取了拨浪鼓给他玩,顾氏蹙眉:“大嫂,你跟自个儿闺女计较什么呀!” “哎呀你们是不知道。”李氏拍着大腿诉苦,“女婿家里兄弟五个,穷得叮当响,家里压根帮衬不上什么,他那个馄饨馆还是我们家帮他支撑起来的,我们家也不是富裕的,我伺候完老的,伺候他们,完了闺女还冲我发脾气,你们也看到了,我这个娘有多么为难,要是花朵像你们花椒就好了,不用人操心,多好。” 更重要的是,还生了儿子。 花椒懒得搭腔。 抱着儿子坐到了后炕头,花朵从小就没受过一点委屈,出嫁后依然留在了亲娘身边,甜水里泡大的,哪能跟她一样,她遭得罪她自己知道。 “都一样,你是一家不知一家难。”顾氏盘了盘腿,从窗台上取下南瓜子推到李氏面前,“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谁也不用羡慕谁。” “唉,话不能这么说,听说椒儿如今可是镇南侯夫人,这样的殊荣,是我们这些人,几辈子也享不到的福气。”李氏看了看花椒道,“当年桐花村白牡丹说咱们椒椒八字旺夫,果不其然,便宜他们裴家了,要不是咱们椒椒,他们家哪能出了侯爷。” “可不能这么说,这是镇南侯自己挣来的功勋,椒椒哪敢贪功。”顾氏哭笑不得,“你也别成天盯着朵儿两口子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们去吧!” “唉,还是你好命。”李氏叹道,“当年咱们都是一家的妯娌,是二旺没福气,没跟你到白头,但你遭了这难,便有天大的福气等着你,如今你可是官太太,儿子读书争气,女儿更是滔天的富贵。” 顾氏跟花椒对视一眼,不再接李氏的话茬,起身下炕:“我去看看藕粉糕好了没有,你走的时候带点。” “这怎么好意思呢!”李氏讪笑,趁顾氏去厨房的空,悄声问花椒:“我听说吴大人又纳了几房姨娘,此事可是真的?” 第344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大伯娘,我娘的事,您还是少打听。”花椒最烦李氏这样的长舌妇,冷声道,“各人过好各人的日子就成,何况我娘现在不是花家的人,您不用过问她的事情。” 当年花椒被卖到裴家,就是李氏一手促成的。 如今还好意思到顾氏面前来走动,她也是服气了。 “椒椒,话不能这么说,我跟你娘也做过好几年的妯娌,虽说她已经改嫁,但你娘这人善良实在,愿意跟我们来往,我问问她的事也不过分吧?”李氏依然笑容灿烂,“而你,虽然贵为侯爷夫人,终究还是我们花家的人,若是空了,就跟侯爷带着孩子来家坐坐,你奶听说你女婿当了侯爷,甭提多高兴了,还说要去豫城看你,到镇南侯府去住几天呢!” 花椒顿觉无语,索性转过身子面对窗户:“大伯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如今我要回娘家,也是到我娘这里来,至于别的地方,还是算了吧!” 她是不会回花家去的。 “椒椒,你不会还在怪我跟你奶当初把你卖到裴家去吧?”李氏一脸不可思议,“你应该庆幸你幸好嫁到了裴家,你看你现在多好,十里八乡,不,方圆百里,也就一个镇南侯不是?别说咱们家了,就是吴大人的女儿听说也是嫁给赵知府当的继室,哪有你这样的好命,你可是镇南侯的原配夫人,又有儿子傍身,你不能怪我们的。” “我从来都没有庆幸我嫁到了裴家,而是庆幸我能在裴家活下来。”花椒正色道,“何况,我并不认为嫁给镇南侯有多么好,过日子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各花入各眼罢了。” 若她没有嫁给裴泽,日子也未必不如现在。 这个镇南侯夫人,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李氏眨眨眼睛,她听不懂了咋办? 难道嫁给镇南侯不好吗? 许妈妈端来了藕粉糕,笑道:“夫人快尝尝我的手艺,不比五味斋的差呢!” “许妈妈的手艺没得说,自然是比五味斋的好。”花椒捏起一块藕粉糕放嘴里,赞许道,“甜而不腻,软糯可口,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许妈妈看了看李氏,放下藕粉糕,退了出去。 顾氏亲自端了两碗藕粉羹,给了李氏一碗:“青州的藕粉,你吃一碗。” 又端给花椒:“你那里的藕粉多不多,我这里有刚做的,走的时候带点。” “我那里还有好多,都没怎么吃。”花椒接过藕粉羹,晶莹剔透的藕粉羹里还放了红枣跟枸杞,味道很好,她拿了勺子,一点一点喂给宣哥儿吃,宣哥儿似乎也喜欢这个味道,一口一口等着喂。 “弟妹的手艺越发好了。”李氏吃得津津有味,“回头你告诉我怎么做,我也做点,这么细的藕粉,得多少藕才能做一斤?” “十斤藕差不多能做一斤藕粉。”顾氏笑道,“其实也不难的,就是费点工夫。” “十斤藕做一斤藕粉?”李氏睁大眼睛,连连摇头,“那还是算了吧,我十斤藕能吃半年,就做一斤藕粉,太亏了。” 顾氏只是笑。 吃完藕粉,李氏抹抹嘴,盯着桌子上的藕粉糕:“弟妹,我拿两个给朵儿,她还没吃过这个呢!” “已经让许妈妈包好了,走的时候过去拿!”顾氏道,“今儿做的多,你多拿点。” “怪不好意思的。”李氏立刻起身,“那我这就走了。” 走了几步,她又折回来,对花椒道:“有空回家看看,我们都想你呢!” 花椒笑而不语。 待李氏走后,顾氏才放下窗户上的卷帘,幽幽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我到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你大伯娘呢!” 庄稼人日子是苦了些。 但起码没有性命之忧……即便吵吵闹闹的,日子也能过下去。 花朵女婿的馄饨铺虽然赚不多,但一家人买盐量油的银子也够了,李氏羡慕她,她还羡慕李氏呢! “娘,别想那么多,会好的。”花椒安慰道,“兴许是侯爷多虑了,说不定事情根本没到那一步。” “侯爷未雨绸缪,还特意让你来告诉我一声,娘很感激。”顾氏拍拍花椒的手,“侯爷只管保住自己周全即可,不要太过为难,世上原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花椒点头道是。 许妈妈做完藕粉糕,很快做出一桌子家常菜,还包了饺子,连裴泽也说好吃,花椒赞许道,“妈妈的手艺就是到我茗香楼去,也是大厨的待遇,真的很好吃。” “哎呀,侯爷跟夫人就别哄我了,我也就会这几道家常菜,横竖你们不嫌弃罢了。”许妈妈笑道,“你们若是喜欢,就赏脸多来几次,我倒是很乐意做给侯爷和夫人吃呢!” 相谈甚欢。 待吃完饭,回去的路上,裴泽才跟花椒说起蔺沨的来意,花椒见他脸色如常,知道他应该是有了主意,便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你愿意我去吗?”裴泽反问。 “不愿意。”花椒立刻道,“于公于私,我都不愿意你去。” 于公,劝说皇上是满朝文武的事,跟他这个闲散侯爷不搭边。 于私,她更不想裴泽为了潇贵妃,去京城冒这个险。 别忘了,京城可是淳亲王的地盘。 “你个小女人。”裴泽点了点她的额头,展颜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并不打算去京城。” “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办法?”花椒忙问。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裴泽收起手里的鞭子,任由马车缓缓而行,“当年我跟他在西北的时候,有个共同的师父,人称常先生,常先生能文能武,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晓,在西北名声很响,尤其是他,对常先生最是崇拜,几乎言听必从,但不知为什么,自从他登基,常先生就退隐江湖,不再外出,我若能说服常先生出山,定会事半功倍,他最听常先生的话。” “那这个常先生在哪里?”花椒又问。 “常先生云游四方,但这个时候他应该在禹州老家。”裴泽看了看花椒,认真道,“我想带你和孩子跟我一起去找他。” 第345章 琐事一箩筐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孩子太小,走远路不方便。”花椒知道禹州,是个内陆州城,听说是走西北的必经之地,现在是早春时节,听说那边还挺冷的,宣哥儿才五个多月,走这么远的路,挺不方便的。 “禹州地势狭长,没有你想得那么远,我这次从西北回来路过禹州,本来想去探望一下师父,又想到他老人家的怪癖,就打消了念头,又绕了回来,骑快马一天就回了豫城,咱们带着孩子走得慢,最多两天就到了,来回四天,横竖不过五六天的样子,咱们带上张氏帮你看孩子,就当出去散散心了。”裴泽回头看了看一上车就睡觉的儿子,轻咳道,“我师父脾气怪,但他最喜欢小孩子,若是我一个人去,他未必肯见我。” “宣哥儿这么小,你竟然拿他做幌子?”花椒嗔怪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你看看你,说什么呢,你就当陪我去看看我师父就是,不要想别的。”裴泽拽了拽缰绳,解释道,“原本我也打算今年带你们去看看他,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能有今天,也是全靠我师父的栽培,他除了性子有些怪,人品可是一等一的好,是个文武全才。” “性子怪是怎么个怪法?”花椒从未听他说起他还有这么个师父,也从未问他这一身武艺是跟着谁学的,她原本以为他是在军中历练而成的,裴泽轻咳道,“等回家,我再告诉你,保准你愿意去看我师父的。” 花椒瞪了他一眼,不再问。 到了家,老远就听到裴春花咯咯的笑声,花椒知道袁老太太肯定也来了,便把孩子交给张氏照看,把从顾氏那里带回来的藕粉糕提了过去,王氏那屋的炕上坐满了人,除了裴春花和袁老太太,还有白牡丹跟冯氏母子俩,花椒把手上的藕粉糕交给王氏,上前一一打了招呼,裴春花忙冲花椒招手:“老三媳妇,你可回来了,我们刚刚还说你呢!” “姑,你们说我什么了?”花椒接过冯氏怀里的福哥儿,福哥儿比宣哥儿大三个月,也重一些,有点认生,冯氏又抱了回来,笑道,“你成天抱孩子,快歇歇吧!” “你奶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咱们一家去摘桃,说地里的桃子都熟了,好多人忙忙碌碌的摘,还梦见了你摘得最多。”裴春花看了看白牡丹,拍着大腿,唾沫横飞道,“这不你奶就去找白大神解梦,白大神说,你奶要是跟你住在一起,你下一胎还生儿子,裴家的子嗣就全靠你了。” 花椒顿觉无语。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老三媳妇,你可别不信,白大神准着呢!”裴春花冲白牡丹努努嘴,敛色道,“这不,白大神特意来告诉你跟你娘这事,这可是一件大喜事。” 冯氏讪讪笑。 她也觉得的确挺无语的。 “姑,我奶要是想过来住,尽管过来就是。”花椒拿起热水壶给她们斟茶,不以为然道,“我二胎生儿子也好,生女儿也罢,跟奶的这个梦没什么关系。” 虽说有时候做人需要看破不说破,但对她们这些总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来说,还是直接了当得好。 “我就知道你们年轻人不相信。”白牡丹轻飘飘地看了花椒一眼,细着嗓子道,“我从不掺和别人家的事,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当年你八字旺夫,可是我算出来的,如今可不是应验了嘛!” “这倒是。”一直不吭声的王氏开口道,“当年的确是白大神说你八字旺夫,我们才决定买你的,如今既然你奶做了这么好的梦,又应在你身上,娘可不敢不信。” 说着,又对白牡丹道:“您只管说,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一定照办。” “嗨,还是老样子摆置摆置就行。”白牡丹眉开眼笑地比划道,“你们蒸一锅大面桃,再串上一百文铜钱,放在码头那边摆摆供就行,你这媳妇下一胎保准还是儿子。” “行行行,我这就去准备。”王氏喜不自胜。 花椒不愿再说什么,拉着冯氏去了正房,抱怨道:“您说说,这是什么事啊!” 冯氏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由她们折腾去吧,反正她们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 那些摆供的供品最后都被白牡丹拿去吃了。 当谁不知道呢! “表姑来了。”裴泽从里屋走出来,伸手去抱福哥儿,福哥儿不跟他,扭来扭去要往外走,冯氏笑道,“平日里不常见生人,不跟别人,不像你们宣哥儿,每天人来人往,不认生。” “都一样,宣哥儿有时候晚上也不跟我。”裴泽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就腻着他娘。” “还是你抱得少了。”冯氏笑道,“我家福哥儿一见了他爹,谁也不跟,就是他爹不愿意抱他。” 裴泽笑笑,撩袍坐下,问道:“表姑父这几天在忙什么?也不见他过来。” 冯氏看了看花椒,悻悻道,“我正想跟你们说这事呢,就是觉得有些丢人,不好意思说出口。” “怎么了表姑?”花椒一头雾水地看她,“都不是外人,您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好几天的事了……”冯氏抓起炕上的小木偶哄着福哥儿玩,皱眉道,“我家你大表姐她公公上个月倒卖了一批丝绸,大赚了一笔,仗着手头上有了些银子,非要把百花楼那个相好的,叫什么秀娘的,赎出来当小妾,你们大表姐不愿意,她说即便是纳妾,也得找个良家女子,你大表姐夫也是这个意思,两口子跟老头子吵了一架,老头子就气得住进了客栈,晚上去找秀娘的时候,竟然发现秀娘在陪……” 说着,冯氏看了看裴泽,继续道:“秀娘在陪你二哥,老头子一气之下就跟你二哥打起来了,你二哥把老头子打了,打得鼻青脸肿的,你表姐夫见他爹挨揍,就打了你二哥,这不,两人都被抓起来了,你表姑父这几天一直在上下打点,想把两人都保释出来,哪知吴知县不放人,说是什么还没调查清楚。”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裴泽扭头看花椒。 花椒也摇头:“我也没听说啊!” 自从裴春山上次因为裴安的事,把裴满骂跑了,裴满再没来新宅这边,她听柳氏说,杨氏害喜害得厉害,回娘家去住了,说等胃口好了再回来,她也没听说这两口子的事。 主要是她也不想打听他们的事。 “嫌丢人呗!”冯氏叹了一声,“要不是为了你大表姐,我们才不管这事呢,你大表姐跟女婿关系尚好,就是她那个公公,哎呀,真是个老不死的,一把年纪了,还好色,你大表姐说,反正婆婆也没了,公公好色就好色,找个窑姐儿也行,可要是娶回家,她是不答应的,这不,老头子就骂他们两口子是白眼狼,不孝顺他,唉,你说我们家也不好参与人家的家事,我们能做的,就是帮忙把女婿给弄出来。” “女婿不在家,家里就剩下你大表姐跟她公公,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唉,整天操不完的心,你们说可咋办啊!” “表姑,这事你就不用管了,随他们去吧!”裴泽淡淡道,“要我说,咱们去把我大表姐接回来住几天,等我大表姐夫回来,再让她回去就是。” “我也是这意思,可你大表姐说,家里的鸡鸭太多,脱不开身,她公公又不管。”冯氏捏着眉头道,“亲家母不在了,我很少去她们家,你大表姐也知道我带着孩子,这些事情也不愿意跟我说,还是你表姑父听别人说起这事,才去看得她,真是丢人……” “横竖是老头子不对,我表姐夫也是看到他爹被打才出的手,估计很快就放出来了。”人家的家事,花椒也不愿意多做评论,冯氏神色黯淡,“那老头子犟得很,仗着手里有几个银子,怕是谁也劝不住。” 三人正说着,裴春山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见了冯氏,眉头一皱:“你来了。” 冯氏讪讪笑:“又去地里忙活了?” 裴春山点点头,对裴泽道:“老三,你出来一下。” 裴泽放下茶碗,跟着走了出去,不等裴春山开口:“爹,是为了我二哥的事吗?” “你都听你表姑说了,我也就不说了。”裴春山脸色阴沉道,“我听说你大表姐夫已经被放出来了,就你二哥还关着,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爹,关就关着呗!”裴泽面无表情道,“能关多久就关多久,这样的事,咱们还管什么?如今我二哥可是吃喝嫖赌,都占全了,您就不要操心了。” “这是什么话?”裴春山眼一瞪,“他再怎么不成器,也是咱们裴家的人,你不管谁管?” 裴泽抱胸:“我怎么管?” “你去衙门看看,把他弄出来再说。”裴春山黑着脸道,“这次出来,我肯定打断他一条腿,我看他还敢不敢了,都快当爹的人了,还在外面胡作为非,我饶不了他。” 裴润匆匆走进来,见裴春山和裴泽站在廊下说话,忙道:“爹,老二的绸缎铺出事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出什么事了?”裴春山颤声道。 “好几个要账的都在撞门呢!”裴润急得额头出了汗,“听说老二欠了人家货款,好几天没露面,人家要把店里的货拉走呢!” “什么?”裴春山撒腿就往外跑。 裴润见裴泽依然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拽了他一把:“走吧,一起去看看。” 走了几步,他又小跑着去了正房,敲了敲窗子:“弟妹,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你让许由替我一下。” 花椒早在屋里听见父子三人的谈话:“行,快去快回。” 裴润撒丫子就往外跑。 裴春花和王氏也在屋里听见动静,跑出来问出了什么事,冯氏这才把事情的缘由说给姑嫂俩听,裴春花二话不说,急匆匆地往外跑,王氏幸灾乐祸道:“我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就老二那德行,给他个钱庄他也守不住,败家玩意,三天两头去坐大牢,什么东西!” “大山媳妇,怎么说话呢!”袁老太太掂着小脚走出来,沉着脸道,“你当后娘的,不心疼儿子也就罢了,你干嘛咒他,你越咒他,他就越改不好。” “娘,您怎么说话呢?”王氏翻着白眼道,“怎么叫我咒的呢?老二什么德行,您还不知道吗?他那样的,这辈子就那样了。” “我看你家老二怕是触了霉神了。”白牡丹也跟了出来,站在门口掐着指头算了算,对袁老太太道,“要不要给老二也摆置摆置,再蒸一锅大面桃,送送霉神。” “要要要,您再好好算一卦,看还需要准备什么。”袁老太太一个劲地点头,“只要他能改好,蒸多少大面桃我们也认了。” 白牡丹神色立刻庄重起来:“您放心,我最是擅长赶走霉神,保准老二能改好。” “好好好,以后我家老二就拜托给白大神了。”袁老太太用袖子擦擦眼泪,“只要他能改好,让他媳妇再生个大胖儿子,我就没有任何牵挂了。” “老太太,您真是个好奶奶啊!”白牡丹拉着袁老太太的手,拍拍胸口道,“您放心,您寿数长着呢,您定会看到重孙子成亲的。” “借白大神吉言,我好好活,活到一百岁。”袁老太太破涕为笑。 王氏撇嘴。 花椒:“……” 裴满的丝绸铺子在镇西。 裴润来过几次。 裴春山和裴泽都是第一次来。 果不其然,店铺门口围满了人,甚至有人还用脚踢门,骂骂咧咧道:“王八蛋,一欠账就躲起来了,敢情他们做的这是一锤子买卖吗?” “砸开门,把里面的货搬了。”有人喊道。 众人纷纷上前砸门。 “各位各位,有话好好说。”裴春山上前陪着笑脸道,“他,他不是跑了,而是有事外出所以才没开门,你们不要砸门。” 没人听他的。 甚至有人还找来锤子砸门。 场面异常混乱。 “住手,不要砸了!”人群里一声厉喝,“谁是领头的,过来跟我把话说清楚。” 众人吓得一个激灵,纷纷往裴泽这边看。 第346章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欠账不还是王八蛋,你们砸店抢货就是英雄好汉吗?”裴泽缓步上前,扫了一眼众人,“出来个领头,过来跟我说。”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脸男人身上,黑脸男人也不含糊,上前一步,朗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你能做了他的主吗?” “你只管说他欠你们多少钱,其他的不用问。”裴泽面无表情看他。 “我们是裴满的家人,你们放心,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的。”裴春山立刻表明身份,憨笑道,“咱们有话好好说。” 黑脸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眼裴泽,眼前一亮:“莫非阁下就是镇南侯?” 之前他听裴满说他兄弟是大名鼎鼎的镇南侯,他们都不信。 以为不过是碰巧跟裴满一个姓氏而已,眼下他见这男人气度不凡,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般人,如此说来,裴满说的这事倒极有可能是真的。 “虚名而已,兄台只管就事论事。”裴泽语气缓和了些,又道,“你们放心,这事我自会给你们做主。” “小人张谦见过镇南侯。”黑脸男人抱了抱拳,“失敬失敬。” 众人喜出望外。 纷纷上前七嘴八舌地说裴满的不是: “侯爷,他从我这里进货都是赊的,我们是看在秦五爷的面子上,才赊给他的,如今秦五爷不知去向,我们只能找他要。” “侯爷,我们是从他这里订了货,银子给了,货没收到,您可得替我们做主啊!” “是啊侯爷,我们都是小本生意,实在是拖不起,我们还要上货的啊!” …… “大家安静一下,你们先找这位张老板说一下具体情况,欠条收据都交给他就行。”裴泽指了指茗香楼那边,“到时候由他到茗香楼那边找我商谈即可。” “多谢侯爷。”众人纷纷道是。 “各位老板,裴满大概欠你们多少银子?”裴春山问道。 “老爷子,这事不好说,估计也就三百左右吧,待我给各位老板算算再去跟您禀报!”张谦再次抱拳,信誓旦旦道,“您放心,保准一文钱也不会多算上。” 裴春山倒吸了一口凉气,三百多两…… “老三,咱们还是去衙门里走一趟吧!”裴春山阴沉着脸道,“我想问问他,他是怎么欠下这么多银子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爹,这事您不用管了。”裴泽淡淡道,“咱们先回家吧,别让张老板空跑腿。” “老三说得对,咱们先回去吧!”裴润也跟着劝。 既然老三都发话了,这事他肯定管了,只要他出手,就没有搞不定的事。 父子三人各怀心思地往回走。 裴泽让裴春山和裴润先回家,他自己去了一趟码头,找到他留在那边的暗卫,问了问秦五爷最近的动静,才不动声色地回了家,信步进了正房,花椒正坐在桌子边上看账本,见他进来,张氏便抱着宣哥儿去了外面晒太阳,裴泽撩袍坐下,问道:“给我准备四百两银子,我有急用。” “你要这么银子干嘛?”花椒一脸警惕看他。 “你看你,这么紧张干嘛?”裴泽笑笑,“我用一下,回头加倍给你。” “你是要给你二哥还账吗?”花椒知道刚刚他们是为了有人砸店的事去的,心里还过了一遍裴泽会不会拿自家银子去给他堵窟窿,哪知裴泽果不其然地开口提银子的事……裴泽展颜道,“咱们先给他还了再说,再不济他不是还有个铺子在嘛!” 他的家当都在镇南侯府,邱虎给保管着。 再说有她在,也没必要回豫城取银子用。 “先前的房子,船也都是这么说的。”花椒收起账本,不悦道,“也没见他们张罗着还,如今你还要继续往里搭银子,前几天你不是还嫌我拿银子给他还赌债吗?怎么轮到你这里,你又要给他还账呢?我不同意!再说了,我买个丝绸铺子干嘛?” “你放心,亏不了的。”裴泽见她生气,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笑着看她,“你看我都答应人家到家里来结算货款,回头拿不出银子也不好,这些货款有凭有证的,我怎么可能给二哥白白垫付了!” “我就不愿意你当这个冤大头。”花椒沉着脸道,“你别忘了,那个绸缎铺也不是裴满一个人的,而是跟秦五爷合伙的,你这么一还债,岂不是连秦五爷的账也跟着还了?” “不,那个铺子现在是二哥的了,秦五爷撤了股,卷着银子跑了。”裴泽动容道,“秦五爷肯定听到了什么风声,前天晚上就带着一家老小启程朝南直隶方向去了。” “镇南侯消息也太不灵通了,现在才知道?”花椒抬头看他。 “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裴泽长臂一伸,一把揽过她,“这说明京城那边已经开始有动静了,只要淳亲王倒台,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所以我就让秦家逃了,这太平盛世的,我也不好赶尽杀绝不是?” 花椒扭过头,不搭理他。 许由敲了敲门:“侯爷,有人找。” “跟我一起去看看账。”裴泽硬是拉着花椒去茗香楼,花椒不肯:“我不去。” “信不信我抱着你去?”裴泽低头看了看她,真的弯腰抱起她,花椒挣扎不停:“放我下来。” “我不想看账本,你帮我去看看。”裴泽不由分说地攥着她的手往外走。 彼此见礼后,张谦毕恭毕敬地拿出账本给裴泽看,笑道:“侯爷过目,一共是三百八十两银子的货款,共九位债主,我们商量过了,就算看在侯爷的面子上,以后我们还会继续供货给裴老板的,和气生财嘛!” 裴泽笑而不语,把账本推到花椒面前。 他一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都头疼。 花椒接过来看了看,没吱声,心里腹诽道,就裴满这样的,还开丝绸铺子,不赔了才怪呢!上货专挑便宜的上,而且一上就是好多匹,也不知道把各种价位的都上点搭配着卖,正想着,就听张谦道:“侯爷,夫人,大家都听说了裴老板的事,货款的事侯爷不用着急付,等裴老板回来,确认一下再说吧!有侯爷在,我们心里就有了底。” 第347章 和气生财 “不用了,我信得过张老板。”裴泽扭头看花椒,温声道,“给张老板取银子。” 当着外人的面,花椒也不好扫了裴泽的面,只得起身回房数了银票,王氏站在门口拦住她,压低声音道:“媳妇,你是不是要账的来了?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听老三的,不要给裴满还银子,他还不上的。” 扔到水里还听个响。 给了裴满,什么都听不见。 “娘,三哥都开口应承了,我还有什么办法?”花椒黑着脸道,“要拦,您去拦,我拦不住。” “你都拦不住,我哪有办法。”王氏愤愤道,“那个天杀的,等他回来,你爹绝饶不了他。” 花椒看了看王氏,径自去了茗香楼。 张谦接了银票,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侯爷,今天的事,对不住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往心里去,以后,以后我们不会再做如此过激之举了。” 裴泽微微颔首:“生意人嘛,还是要讲究和气生财的。” 待送走张谦,王氏才上前抱怨裴泽:“你说说你,又往里搭银子,我跟你说,你那个二哥就是个无底洞,你填不满的。” 裴泽没吱声,转身回了屋。 花椒心里也堵了口气,去客房找到张氏,抱着宣哥儿去了茗香楼。 暮色四合,橙色的晚霞在天边铺了厚厚的一层,照得半边天也变成了橙色。 梁玉手脚麻利地在厨房里忙活,许由也忙得满头大汗,花椒便抱着孩子过去找老林头说话,老林头低声问道:“东家,二爷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吴知县有意为难咱们?” “应该不会吧?”花椒道,“等等看吧,兴许很快就回来了。” 老林头叹气:“他除了添乱子,还能做什么,真是的。” 花椒只是笑。 她突然想去豫城了,起码豫城还清静些。 待回了屋,王氏和裴春山都在,老两口正坐在外套间的炕上跟裴泽说话,见她抱着孩子进来,裴泽很殷勤地接过孩子,花椒把孩子给他,自己进了里屋,王氏笑着逗弄着宣哥儿:“瞧瞧,这娃娃多壮实,比福哥儿壮实多了,两个人喂的孩子就是好。” 宣哥儿已经认识王氏,冲她咧嘴笑。 王氏心花怒放,乐得合不拢嘴:“你个臭小子,我当奶奶的一天不抱你都不行了,今晚跟我们过去睡,好不好?” 裴春山也望着宣哥儿直笑。 张氏搬了凳子,远远地坐着做针线。 “许家下个月来送日子,说是要四月迎娶,你得赶紧把木箱子准备好,不能再拖了。”王氏催促道,“除了嫁衣,我这边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就等着装箱了呢!” “知道了。”裴泽点头道,“过两天,我要跟花椒带着孩子出一趟远门,六七天才能回来,我会让人把箱子送来的。” “去哪里?”王氏忙问道。 “去禹州。”裴泽淡淡道,“这事你们不用管。” “可你二哥……”裴春山神色黯淡,“若是官府一直不放人,咋办?” “那他就一直在里面呆着就是。”裴泽从王氏手里接过宣哥儿,端起茶喂了喂他,用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嘴,“那么大的人也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王氏白了他一眼:“就是,银子都给他还上了,你还想咋地,再把他去捞出来?过分了吧?” 裴春山不好再说什么。 裴泽回屋的时候,花椒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见他进来,翻了个身面对墙壁,裴泽不声不响地解衣上床,伸手搭在她腰上,打趣道:“还在生气?” “睡觉。”花椒扯过被子。 裴泽拍了拍她,枕着胳膊仰面躺下:“明天你收拾一下包袱,咱们大后天走,路线我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接应咱们,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花椒没吱声。 心里却隐隐有些期待,除去带孩子的不方便,她倒是愿意出去走走呢! 第二天晌午,蔺沨如约来茗香楼见裴泽,得知裴泽的打算,蔺沨蹙眉道:“不过是进京面圣,你也不要想得太多,万一他不领常先生的情咋办?” “他会的。”裴泽笃定道,“只要常先生能进京,就能事半功倍,何况他脸上也挂得住。” 蔺沨点点头:“但愿吧!” 确定了行程,花椒便比划着请张氏帮她缝制一个婴儿背带,出门在外,这种背带挺实用的,不过六七天的时间,她不想带张氏去,索性给她放了几天假,让她回豫城休息几天,张氏喜出望外:“夫人放心,保准耽误不了用,我用不了一天就做好了。” 果然,后晌张氏就把用蓝色细棉布做成的婴儿背带缝制好了,针脚细密,看上去很是结实,花椒瞧着有些单调,便又找裴莺帮忙绣个图案,裴莺觉得奇怪,问道:“这是什么?” 花椒便抱来宣哥儿示范给她看:“这种背带有放在后面的,有放在前面的,我还是觉得这种放在前面的好点,起码安全得很。” 裴莺稀罕道:“这个倒是实用,比抱着轻松,只是后面的带子长了些。” “就得长点,要不然你三哥怎么用?”花椒不以为然道,“你不会以为,出门就我一个人抱孩子吧!” 裴莺恍悟。 捂嘴笑道:“对哦,男人力气大,就应该他们背着。” “回头你也做一个准备着。”花椒打趣,“慢慢绣着花,不像我,要出门了,才准备这个。” “哎呀,你就知道打趣我。”裴莺脸红道。 王氏进来,见姑嫂俩在聊天,便让裴莺去茗香楼取点姜过来,裴莺放下背带往外走,王氏这才神神秘秘道:“一直忘了告诉你,有些事,你得跟莺子说一下,她快成亲,也该知道那些事了。” “什么事?”花椒一头雾水。 “当然是夫妻之事了。”王氏理直气壮道,“万一她不知道,该多尴尬?” “那您亲自告诉她就是,干嘛让我说?”花椒很是无语。 “这种事长辈怎么说得出口?”王氏不可思议道,“你们年轻人,才好说出口嘛!” “娘,您还是让大嫂说吧,我也说不出口。”花椒拒绝。 她觉得裴莺肯定知道,根本就不用特意教的。 “反正我交给你了,你找机会告诉她吧!”王氏起身就走。 花椒:“……” 初十那天,一家三口上了马车直奔禹州。 第348章 路上 路过豫城的时候,两人去镇南侯府歇了歇脚,邱虎早就收拾好包袱等着了:“您还带着夫人和小公子,诸多不便,属下还是跟您一起去的好,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行,那就一起去吧。”裴泽没有拒绝,钻进车厢跟花椒一起看孩子,马车上铺了厚厚的褥子,就连软塌上堆着被褥和好几包衣裳,裴泽失笑:“你是想在马车上过日子吗?” “天气还有些冷,宣哥儿一上车就睡觉,再冻着咋办?”花椒把怀里睡着的孩子放进被窝里,嗔怪道,“你不带孩子你不知道,万一尿湿了被褥,总得有几个换洗用的吧?这么远的路,带孩子就是不方便嘛!” “好好好,是我委屈你们了。”裴泽索性也钻进被窝里,搂着睡熟的孩子,伸手拽了拽她,“一起躺下,咱们说说话。” “躺下就躺下。”花椒取下别在头发上的银钗,躺在宣哥儿的另一侧,取过枕头躺下,邱虎赶车比裴泽要稳当得多,来回颠簸的幅度很小,要是天气再暖和一些就好了,就可以打开车帘观赏沿途的风景,自从来到这里,她最远就到过豫城,出了豫城对她来说,就是陌生地了。 “我之前不是告诉你常先生性子怪嘛,你得提前有个准备,你若跟他说话,他要是不搭理你,你不要放在心上。”裴泽郑重道,“在西北的时候,他就持才傲物,之所以肯当我们的师父,还是被全德将军拿刀逼的,他是文人,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西北凯旋后,他就悄悄收拾包袱跑回了禹州老家,死活不肯入京领赏,也不肯进宫加封,上次我跟,我跟皇上一起去禹州看他,他听说后就躲起来了,不肯见我们呢!” “既然如此,你还请他进宫说服皇上?你这不是诚心为难他嘛!”花椒娇嗔看他,“难怪他不肯见你。” “不,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拎得清的。”裴泽笃定道,“只要我诚心诚意地去求他,他会想办法的,我们在一起六年,我多少还是了解他的。” “那为什么非得带我跟宣哥儿来?”花椒又问,“就因为他喜欢孩子?” “除了他喜欢孩子这一点,我带着全家来求他,才能彰显出我的诚意嘛!”裴泽给孩子掖了掖被子,又伸手摩挲着她精致的眉眼,“再就是,我想让他看看你,让他知道我有妻有子有家,不再是一个人。” “你倒是想得周全。”花椒推开他的手,低声道,“没洗手别碰我。” “等晚上我会洗得干干净净……” “少来。” …… 约莫走了两个多时辰,日头西斜,已经到了禹州的地界。 邱虎才离了官道,进城找客栈歇脚,七拐八拐了一番,才在一家西府客栈门前停下来,客栈不大,但看上去很是整洁精致,连门口的路面都扫的一尘不染,立刻有人迎出来:“侯爷总算来了。” 邱虎点点头,跟着那人把马车赶进了一处小跨院。 裴泽率先跳下马车。 那人立刻抱拳行礼:“侯爷请,东家不在,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侯爷见谅。” “不必客气,倒是我们叨扰了。”裴泽掀开车帘,从花椒手里接过孩子,扶着花椒下了马车,又看那人:“小六子,你忙你的,给我们提点热水进来就行,回头我们自己去前面吃点饭就行。” “看侯爷说的,您的饭菜早就准备好了,都热在炉子上了,您若是去前厅跟客人们挤在一处吃饭,那东家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们。”小六子忙掀了门帘,让两人进,笑道,“都准备好了,侯爷夫人先用晚膳吧!” 屋里生了火盆。 桌子上放了几个小炉子,炉子上放了小瓷锅,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再往里是卧房,收拾得一尘不染。 花椒暗暗惊讶。 这客栈窗明几净的,布置得跟家里一样。 待小六子退下,裴泽才对花椒道:“这是盛明衍的客栈,那厮常年在外行走,到处都有客栈,他是不会亏待子的,咱们刚好也跟着沾个光。” 花椒这才恍悟。 真好啊! 盛明衍可真会享受,走到哪里也不会风餐露宿,处处为家处处家,更重要的是,还不耽误赚钱。 饭菜很是丰盛。 砂锅鸡,酱牛肉,盐水鸭,十素菜,全都是用大盘盛着,甚至还给宣哥儿炖了肉泥蛋羹。 尽管是盛明衍的客栈,邱虎还是慎重地掏出银针一一试了毒,确认无误才让他们动筷子。 十素菜是禹州的特色菜。 就是十种素菜放在一起炒,根据各种菜火候的不同,先把各种菜或焯水,或蒸煮,或全熟,或五六七**分熟,最后再放在一起炒,味道倒也独特。 花椒很喜欢这个十素菜。 心里暗忖等回去也把这个菜放在茗香楼卖,名字她都想好了,改成什锦菜,好听大气。 宣哥儿的肉泥蛋羹做得也不错,软软嫩嫩地,味道也好,宣哥儿吃了大半碗,花椒都不敢再喂了,她担心夜里积食。 裴泽跟邱虎许是饿了,见花椒和孩子都吃好了,两人把三大盘硬菜吃得干干净净,吃完饭,两人喝了会儿茶,计划了一下第二天的行程,邱虎才去耳房那边歇下。 夜里,宣哥儿起了两次。 花椒虽然认床,但白日毕竟行了路,倒也睡得安稳。 第二天继续赶路,一直到天黑才进城住下。 裴泽说,离常先生的庄子还有二十里地,约莫还得走半个多时辰,只是这次住的客栈不是盛明衍的,而是邱虎的,盛明衍的客栈一向离得不远,邱虎指了指前面十字路口:“那边就是盛公子的西府客栈,比昨天那个要大一些,因门前那条路直通官道,客人比较多,生意一直不错。” “他的客栈原本就是为他自己准备的,赚不赚钱的,我想他也不在乎。”裴泽道,“他不在,咱们就不过去叨扰了,还是住在你这里的好。” “谢侯爷赏脸。”邱虎笑道,“前几天我跟他们打过招呼,想必都准备好了。” 客栈掌柜见东家回来了,喜出望外:“先前接到消息我还不敢相信,数着指头算日子,东家总算回来了。” 邱虎太过好客。 命人准备了满满一桌子菜,照例试了毒,酒饱饭足,花椒跟宣哥儿在边上玩耍,裴泽则跟邱虎在小声聊着明天见常先生的事,邱虎虽然有产业在这里,却并不认识常先生,提议道:“侯爷安心在这里住着,明天我先让人去打听打听常先生的下落再说,省得扑了空。” “不用,我们直接进庄子就行。”裴泽沉吟道,“你若先去打听,他反而会躲起来。” 邱虎:“……” 这是什么神仙师父! 第349章 走水 夜里,裴泽喝了茶躺下睡不着。 扭头见花椒搂着孩子睡得香甜,忍不住嘴角微翘,离家的时候她口口声声说自己认床,哪知一出门,也不见她认床,还不是倒下就睡。 普洱茶格外提神,裴泽辗转反侧了一会儿,正昏昏欲睡,依稀听见院子里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像是有人跑进来报信,又抱出去了一样,依稀听到有人说走水了,裴泽立刻起身坐起来,紧接着邱虎的声音低低地传来:“我去看看,你带几个人保护侯爷和夫人,尽量不要惊动他们。” 有人道是,低声道:“都跟我来,分散开,不要惊动屋里的人。” 邱虎不声不响地跑了出去。 一眼瞧见路口那边的西府客栈燃起的熊熊火焰,心里咯噔一声,趁乱抓起木梯跟着众人跑了过去,西府客栈离这边不远,众人纷纷赶过去灭火,院子里泥泞不堪,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啼哭声,此起彼伏凌乱不堪,好多住宿的客人穿着中衣瑟瑟地跑了出来,不停地抱怨客栈为什么走水。 所有的小厮伙计都忙着灭火,并没有人上前安慰他们。 好在火势刚起就被人发现,加上营救及时,只用了一盏茶的工夫,独门独院的小跨院的火便被灭了,所幸住在里面的一对夫妻并未睡下,除了受到惊吓,倒也没受伤。 掌柜的这才好言安慰了一番,把自己的房子让出来给他们住,又对前来灭火的人抱拳谢礼:“感谢诸位乡亲前来帮忙,谢了谢了,待我们收拾妥当,就请大伙来喝茶。” 众人这才散了。 邱虎主动留下跟掌柜的查看了一下起火的院落,又仔细询问了一下进出的人,心里便有了一个猜测,回去后见裴泽屋里亮起了蜡烛,便敲敲门走了进去:“他们应该是冲着侯爷来的,不用问,肯定是淳亲王的人。” “有人不想我去请常先生。”裴泽蹙眉,想到这里,他立刻拿了外套穿上,边走边道,“多找几个人保护好他们母子,你这就跟我去见常先生。” 不好,有人在这里对他下手,就肯定会去找常先生。 是他大意了。 邱虎会意:“侯爷放心,这里都是我的人,安全的很。” 花椒揉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出了点事,我要去看看。”裴泽站在床前,替掖好床帐,温声道,“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注意安全。”花椒嘱咐他。 裴泽点点头,大踏步出了门,跟邱虎去马厩牵了马,两人很快消失在暗夜里。 他一走,花椒彻底没了睡意。 她多少听了几句,知道是西府客栈起火了,而且,好像还跟他们有关……幸好今晚没住西府客栈,要不然……花椒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宣哥儿,一把抱在怀里,外面还是太可怕了。 桌子上的蜡烛昏昏欲睡。 花椒放下孩子,下床挑了挑蜡烛,待屋里明亮了一些,才又去了床上抱起孩子,前两天一直怎么顺利,她心里就有些打鼓,总觉得太过顺利了,可不成想,顺利的背后竟然藏着这等凶险之事。 奇怪,他们来禹州的事,没几个人知道。 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快天亮的时候,裴泽才回来,告诉花椒:“有人不想让我跟常先生见面,这是个知道内情的人,知道皇上之前最怕常先生,昨晚我虽然没见到常先生,但知道他还在禹州,待会儿咱们再去很好好找找他。” “行,只是这样的惊吓一次就够了,可不敢再来一次。”花椒挑眉道,“你不是说安全没有问题吗?你看,竟然还出了这样的事。” 裴泽从容道:“如果咱们今晚住在西府客栈,那西府客栈绝对起不来火。” “你倒是会安慰自己。”花椒哭笑不得。 昨晚救火的大都是邱虎客栈这边的人,一大早就纷纷讨论西府客栈那边的火势,有的说是不小心起火,有的说是人为的,说什么的都有。 常先生住在山脚下一个庄子里。 有山有水有花有草,错落有序,景致很是不错。 邱虎停下马车跟村民打听常先生的去向,村民摇摇头,指着其中一条山路:“走到前面八卦图处,下马车,然后沿着拾阶而上就能找到常先生。” 邱虎在八卦图前停下马车。 花椒便取下背带套在身上,把宣哥儿放进去,裴泽瞧着新鲜,非要试试,花椒只得把背带系在他身上,把宣哥儿放在他怀里,裴泽赞道:“这个真是方便,以后出门就带它了。” 邱虎忍俊不禁。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男人用背带抱孩子的,心下好奇,便多看了几眼,裴泽整理一下背带,大踏步走在前面,花椒和邱虎紧随其后绕过八卦阵,顺着石阶往上爬,到了半山腰,果不其然地看见一处小院落,只是小院大门挂了锁,连同他们一起锁在了门外。 三人便带着孩子在门口等。 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宣哥儿已经换了五块尿布,也不见常先生露面。 天已经到了晌午。 二月的太阳还是挺晒的,去树荫处又冷,花椒又跑去马车那边,取了一个小被子盖在宣哥儿身上,裴泽则背着儿子来来回回地抓蝴蝶,裴泽似乎对关在门外这件事情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要不,咱们到处找找?”花椒提议,“说不定能碰到常先生。” “不用了,咱们还是在这里等等吧!”裴泽环顾四下里,望着前面那一片平整的地,心里有了数,展颜道,“常先生在的,若不是常先生,谁能打理出如此好看的地来。” 花椒会意:“常先生真巧,能文能武不说,种庄稼也是一把好手,就是不知道他老人家肯不肯再收徒了,我是真的想跟他好好学学农桑什么的,最好是会看天气,一看一个准的那种。” “那你可是找对人了。”裴泽道,“只是常先生未必能收你,他都说了,我就是他的关门弟子,他绝对不会给任何人当师父的。” “谁说的?”草丛里一个声音很是不屑。 第350章 常先生 紧接着一阵悉悉窣窣的声音。 一个身穿灰色短袄棉裤的鹤发童颜的白胡子老汉从草丛里露出头来,身后还背着一个竹篓,竹篓里放了几棵白菜和萝卜,见了裴泽,全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冷冷道:“你来干嘛?” “弟子拜见师父。”裴泽单腿跪地,行了师徒礼,毕恭毕敬道,“闲来无事,携妻儿来看望师父。” 花椒也跟着福了福身。 妻儿? 常传目光在花椒身上落了落,又问裴泽:“孩子呢?” 说着,目光落在裴泽胸前,上前掀开被子对上一双黑葡萄般的小眼睛,脸上立刻有了笑容,忙伸手道:“快让我抱抱。” 花椒心里一紧,裴泽这边忙把孩子递给了他,常传抱着孩子,仔细端详了一番,大踏步往前走:“跟我来吧!” 花椒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宣哥儿认生,她担心吓着孩子。 裴泽一把拉着她,低声道:“没事的。” 常传虽然没有孩子,却抚养过不少弃婴。 个个长得壮,养得好。 好在宣哥儿哼哼了两声,也没哭,两只小手紧紧抓住常传的胡须,拽得他呲牙咧嘴,笑骂道:“你个小崽子,爷爷还能摔着你不成!” 待进了屋,常传放下箩筐,抱着孩子上了炕,对裴泽道:“南瓜饭还会做吗?”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 一共三间房,都是互通的。 中间进门是厨房,右边是个小杂物间,左边是卧房。 厨房里还温着水,屋里很是暖和。 裴泽眼前一亮,立刻答道:“会的。” “去吧!”常传摸了摸宣哥儿的小脸,指指厨房,“里面什么都有。” 裴泽顺从地去了厨房。 花椒起身跟了过去,想打个下手什么的。 常传喊住她:“你坐下,做饭是男人的活。” 花椒立刻心生敬意。 谁说常先生脾气怪,谁才是不正常的。 她喜欢这样的师父! “我会做。”裴泽回头对花椒道,“你陪师父说说话,我这就去做南瓜饭吃。” 花椒很是痛快地点头:“好。” 再看常传,她有些为难。 她跟常传第一次见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呀,常传似乎对养孩子很有心得,一把嫌弃地取下尿布,扔在炕头上:“你们年轻人啊,就知道用尿布,这么大的孩子了,应该把尿了,垫尿布还得洗,孩子也不舒服。” 花椒刚想说什么了,宣哥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张开两个小胳膊想找花椒抱,花椒忙起身接过孩子,浅笑道:“他是想睡觉了。” “他是尿了……”常传黑着脸,指了指身上,他的短袄湿了一大片…… 花椒顿觉尴尬:“师父,太不好意思了,您快换下来,我这就去给您洗了。” “臭小子,一来就给爷爷尿身上。”常传冲厨房喊道,“全胜,你儿子比你强,不认生。”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裴泽回应道。 “得,我换衣裳去。”常传起身去了杂物间。 常传换了衣裳,没去卧房,反而倚在厨房门口看裴泽做饭,见他笨手笨脚的样子,冷笑道:“看来你小子日子过得不错,怎么?从西北回来就远离厨房了?” “回禀师父,我是做饭少了些,但师父的南瓜饭却是不敢忘的。”裴泽展颜道,“我会做的。” 当年虽然是李全德逼着常传教裴泽武功,但常传却也是有条件的,第一必须会做南瓜饭,第二必须跟他连吃三天的南瓜饭,裴泽也是通过考核的。 “那就好。”常传看了看里屋,低声道,“媳妇不错,从哪里抢的?” “是我爹娘在家里找的。”裴泽正在切南瓜,蹙眉道,“师父,我哪里能干那样的事?那不是给师父丢脸吗?” “得,我早就说了,咱们师徒几个的缘分早就散了,不要师父师父的叫了,我担不起。”常传抱胸看他,“这凤凰山是皇上赐给我养老的,我自在惯了,身子骨也折腾不几年了,你若有什么事打我的主意,那你可就丧良心了,我可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带着孩子来的份上,你连这凤凰山也进不来,我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不愿意上你的当。”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父。”裴泽老老实实地承认,准备好食材,拿起葫芦瓢舀了两瓢水倒进锅里,又把南瓜丁放进去,抬头看了看常传,半晌没吱声,待水烧开后,南瓜在沸水里上下起伏,倒进花生碎,最后才把萝卜丝放了进去,常传扔过一个大瓷碗,黄色的南瓜,白白的花生碎,青翠的萝卜丝交织在一起,很是养眼。 常传冷笑:“那我告诉你,我不会离开凤凰山的,我不管这闲事。” 裴泽没吱声。 端了南瓜饭上了炕。 宣哥儿已经睡着,睡在了炕头上,常传取了一个小铁盆挖了满满一盆递给裴泽:“去给你那个车夫吃。” 裴泽道是。 很快端了南瓜饭出去给邱虎,邱虎接过南瓜饭,低声对裴泽道:“侯爷,西府客栈那边传来消息,放火的人不是淳亲王的人。” “不是淳亲王的人,那会是谁?”裴泽问,“是不是你们搞错了?” “不会。”邱虎笃定道,“淳亲王自顾不暇,不会把手伸到这里来的,这条路线上,全是咱们的人,淳亲王的人绝对混不进来,何况西府客栈原本就是您跟夫人准备下榻的地方,兄弟们哪敢怠慢,客栈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不小心把院子里的木柴点着了,不像是人为的。” “知道了。”裴泽点点头,又道,“吃完饭你找个客栈休息一下,我这里暂时没事,我陪师父说说话。” 邱虎道是。 裴泽做的这道南瓜饭味道清淡,软糯香甜,挺好吃的。 花椒吃了两碗,其实她还能再吃一碗,但当着常先生的面,她不好意思吃了,率先放了筷子,裴泽吃了三碗,常传吃了四碗…… 吃完饭,收拾了,常传又取了自己炒制的竹叶茶,盘腿坐得很是端正:“你们在这里住几天,我去地窖那边睡,想吃什么自己做,不要过去打扰我。” 说着,抱着被子就下炕。 裴泽忙道:“师父不用劳师动众了,我们下山住客栈就行。” “怎么?你嫌我这里破?”常传脸一沉。 “自然不是。” “不是最好!” 第351章 用人所长必容人所短 常传一天吃两顿饭。 裴泽和花椒也跟着吃两顿,而且都是南瓜饭。 宣哥儿吃的则是南瓜小米粥。 一家子吃素。 以往还行,但花椒还要喂奶,有些扛不住,裴泽更是觉得寡淡,从马车上取了被褥过来,又吩咐邱虎去山下买两只烧鸡上来,花椒从未觉得烧鸡的味道这么好吃,外焦里嫩,咬一口咯嘣脆,两人坐在炕上,做贼般一人抱一只鸡啃,花椒时不时地望着窗外,小声道:“你说师父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会。”裴泽扯了两条鸡腿递给花椒,飞快地嚼着,“你要喂奶,多吃点,鸡脖子鸡爪子留给我。” 话音刚落,就听见常传的声音传来:“熄灯睡觉,赶了一天的路,不累吗?” “就睡了。”裴泽一口吹灭了蜡烛。 屋里一片漆黑。 花椒手里还拿着鸡腿:“……” 脚步声远去。 对面某人又开始大吃起来,见花椒那边没了动静,打趣道:“怎么?吃到鼻子里去了?” “哎呀你真是的,干嘛吹灭蜡烛??”花椒嗔怪道,“待会儿宣哥儿醒来咋办?” “吃完再点,快吃吧!” 花椒把鸡腿还给他:“我差不多了,你赶紧吃。” 都没给常先生留,让他看见剩下的烧鸡不好。 待裴泽吃完,才下炕点灯。 又摸索着去厨房打了热水,让花椒洗手,两人折腾了一番,才躺下睡觉,月上中天,渐渐地爬上窗棂,透了进来,外面山风呼啸,小屋里却是温暖如春,花椒惦记常传:“咱们占了师父的屋子,师父在地窖会不会冷?” “放心,他不会亏待自己的。”裴泽头枕着胳膊,望着黑漆漆的房顶,“要是冷的话,他才不会去呢!” “三哥,我觉得师父挺好的。”花椒由衷道,“但凡喜欢小孩子的人,都不是凶神恶煞之辈,而且我觉得他对你也挺好的,爱屋及乌嘛!是咱们求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我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是不会来打扰他的。”裴泽淡淡道,“这事非他不可,师父是个能人,即便他不出凤凰山,只要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成。” 第二天早上,裴泽早早起来做饭。 依然是做南瓜饭。 还给宣哥儿熬了小米粥。 常传背着手走进来,喝了两碗南瓜粥,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一只烧鸡给花椒:“你光吃南瓜饭不行,得加点餐,不要委屈了孩子。” “谢谢师父,一起吃吧!”花椒顿觉脸上火辣辣地。 昨晚两人偷吃的时候也没想到师父,人家还特意买了烧鸡给她…… “不用不用,我吃粗茶淡饭习惯了。”常传摆摆手道,“你要是吃不惯,就做点自己喜欢的,你们是来做客的,不是来修行的,师父没糊涂。” “师父爱吃饺子吗?”花椒忙道,“来的时候我看山上有好多菌子,我包三鲜饺子给您吃。” “行,那就吃饺子吧!”常传欣然道,“我愿意吃南瓜饭是因为山上的南瓜长得好,结的多,我一年四季都吃不完,吃久了也就习惯了,现在反而离不了了,你们跟我不一样。” 吃完饭,花椒把宣哥儿交给裴泽,自己背着竹筐去捡菌子。 裴泽不放心,要跟她一起去,常传冷笑:“放心,丢不了,我这山上轻易进不来生人。” 裴泽只得作罢。 师徒俩沉默半晌,常传接过宣哥儿,放在腿上逗弄:“小子,等你长大了,爷爷带你去骑马打猎,把毕生所学教给你。” “师父,他……”尽管在深山老林里,裴泽还是不便喊出皇上两字,“他真的跟之前不一样了,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变得贪生怕死,您知道,那些丹药是不能延长性命的。” “全胜,世人皆知的事,他怎么会不明白?”常传意味深长地看裴泽,“他的确跟之前不一样了,比你多了几分城府和心机,帝王的平衡术,他玩得溜着呢!” “师父的意思是,他是故意不理会淳亲王跟元将军之间的斗争?”裴泽沉吟道,“可他重用那些道士也是事实,甚至他派人监视我也是那些道士给他出的主意。” “全胜,用人所长必容人所短,他需要那些道士给他当挡箭牌,就不会在乎这些末枝细节,因为他知道,你是不会因为他曾经派人监视过你恼他的。”常传摸着胡须道,“而且我敢肯定,你今日来凤凰山找我的事,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所以,我也得做做样子给他看,才能消除他的疑心。” “如此说来,倒是我连累了师父。”裴泽什么都明白了。 正因为淳亲王跟元将军斗得你死我活,所以他才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心做他的丹药。 待两方尘埃落定,他自然会恢复自己明君的形象,几个道士不过是遮人耳目罢了。 “不,你没有连累我。”常传一本正经道,“你来求助我,是正常的表现,若你自顾自地去了京城,反而会挨他一顿训斥,他会觉得你鲁莽,不识时务,甚至是多管闲事,一旦他对你有了这个印象,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因为你最大的隐患就是在西北军中的威望,或许他会觉得只要你想,就能立刻统领西北军,你说这样的人,他能不忌惮吗?他需要的,只是个旁观者而已。” “那师父的意思是?”裴泽恍悟。 “但凡办事,不过是人托人罢了。”常传全然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又摸了摸胡须,“我去找那几个道士的师父,让他出面收拾那几个误国的道士,一来二去的,又得几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淳亲王跟元将军之间的争斗会告一段落,如此一来,皇上自会幡然醒悟,把责任都推到那几个道士身上的。” “我明白了,师父所做的一切只是顺手推舟。”裴泽自愧不如,“我的确鲁莽了。” “无妨,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当年为师教授给你们的不一样罢了。”常传肃容道,“你学的是保家卫国,他学的是帝王之术,眼下,师父再教你退隐之术……” 第352章 保媒 时值二月,凤凰山却如阳春三月般灿烂明媚。 山上大部分栽的是松树,松树底下好多小小的松菇都露出了头,跟一个个小伞一样,还未走近就闻到一股山间松木特有的气息和松菇的清香,花椒瞧着心里欢喜,放下竹筐就开始采松菇,这些可是好东西,纯天然无污染的菌子无论包饺子还是炖汤都是一等一的鲜,甚至还可以做成松菇酱,能保存好长时间。 松林里还夹杂着几棵果树,高矮不一错落有致,还没有发芽,花椒就认出了几棵梨树和枣树桃树,另外几棵暂且不好辨认。 除了这片林子,四下里全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农田,还没有耕种,每块地都打理得比较平整。 四下里还插了篱笆,看上去很是精致。 山顶一股清泉潺潺流下,从山间蔓延而下,在山脚下汇聚成了一汪湖水,站在松林边上,依稀能望见湖边的那个小亭子。 这里有点像虎啸岗,但比虎啸岗要大得多。 常先生选的这个地方真是不错。 许是山下的村民上不了山,松林底下的松菇没人来采,花椒在松林边上就采了大半筐各色蘑菇,最多就是松菇,松菇晒干后能储存好长时间,而且炖鸡特别美味。 正想着,眼前冷不丁投下两个身影,花椒吓了一跳,忙回头看,是一对少年男女,两人正好奇地打量她,小姑娘头上带着一个草环,打着手势比划,嘴里发出哇啦哇啦的声音,小伙子开口问道:“她问你,可是先生的客人?” “正是,你们是什么人?”花椒问道。 “我们是先生身边的人。”小伙子指了指草房那边,“先生让我们过来接你。” 小姑娘上前接过花椒背上的竹篓,背在了小伙子身上,又指了指草房那边,哇啦哇啦说了一通,花椒一句也没听懂,小伙子继续翻译:“她让你教她怎么做蘑菇,我们常年只吃南瓜饭。” 常年吃南瓜饭…… 花椒瞬间觉得他们太可怜了,问道:“你们怎么称呼?” “我叫阿山,她叫阿秀。”小伙计道。 花椒恍悟,问道:“你们住在哪里?” 整个山上她就看见这么三间草房。 昨晚常先生说去地窖睡,难不成他们也睡地窖? “我们在那边。”阿山指了指农田那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我们住窑洞。” 花椒这才看清对面的山崖下的确凿了两孔窑洞,窑洞旁栽了树,门前还有一块农田,窑洞面南背北,离草房那边只隔了几块农田,阿山背着竹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前面,阿秀则上前亲亲热热地挽着花椒的胳膊,阿山回头看了两人一眼:“阿秀成天面对我跟先生,见了女人就高兴,你不要见怪。” “不会。”花椒忍不住多看了看小姑娘,小姑娘长得挺秀气的,大概是不常见生人的缘故,脸色的笑容很自然纯真,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花椒握了握小姑娘的手,温声道,“我叫花椒,你们喊我名字就好。” 她的手很粗糙,全是薄茧,全然没有姑娘家的娇嫩。 不用猜,肯定是常年干活的缘故。 阿秀很是高兴,哇啦哇啦地喊了一句。 花椒笑着应了一声。 阿山挠挠头,回头道:“应该叫花椒姐吧?” 小姑娘又含糊不清地发出花椒听不懂的声音。 “叫什么都一样。”花椒莞尔。 大概是在裴家浸润久了,她特别喜欢这两个年轻人。 尤其是这个阿秀。 回了草房,裴泽正抱了孩子跟常传喝茶聊天,见三人回来,常传才给裴泽介绍道:“他们两个都是小时候别人送到我这里来的弃婴,一个哑巴,一个瘸子,我就留下帮我打理凤凰山,昨儿两人在山后翻地,我就没让他们过来。” 裴泽打量了两人一眼,感慨道:“这些年,师父过得也不易。” 他当了爹,知道抚养孩子的艰难。 更何况,他师父一个光棍抚养两个弃婴这么大,其中的辛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歹是一条命,能留住就尽量留住,多活一天算一天。”常传摸了摸宣哥儿白白胖胖的小手,不以为然道,“之前别说两个了,就是再多师父也养得过来,现在不行了,留下他们两个好歹跟我做个伴吧,说实在的,阿秀要不是个哑巴,我还想让你们带出去嫁个好人家呢!” “先生,阿秀不是哑巴,她会说话呢!”阿山理直气壮。 “哼,也就你小子能听懂,我听了十五年了,一句没听明白。”常传白了阿山一眼,“我就是说说,又不是真的把她带走,你激动个什么劲?快,去劈点柴过来,今儿让我徒弟媳妇给你们包饺子吃,你们两个猴崽子可有福了。” 阿山应声走了出去。 “师父,他们两个挺般配的。”裴泽道,“您何苦要拆散人家,不如成人之美。” “你知道什么?”常传瞪了裴泽一眼,“他们两个要是成亲,得生孩子吧,生了孩子咋办?谁解决他俩孩子的前程,你?你若答应,我就让他们成亲。” “只要师父一句话,我定会尽力而为。”裴泽一脸坦然。 “麻烦,麻烦啊!”常传摇摇头,背着手,走了出去。 裴泽抱着孩子走到花椒身边,低声道:“不如咱俩给他们保个媒?” 阿秀眼神清澈地看过来。 “你先把腊肉给我取下来。”花椒指了指房梁,笑道,“先吃了饭,再保媒。” 她也觉得阿秀天生注定就应该是阿山的媳妇。 裴泽伸手取下腊肉交给花椒。 花椒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腊肉,问裴泽:“你会处理腊肉吗?”她不会啊! “会一点。”裴泽把孩子递给花椒,自己挽挽袖子处理腊肉,“师父不吃肉,怎么还做腊肉呢?” “年前打了一头野猪,吃不完,就挂起来了。”阿山抱着柴一步跨了进来,听说要包饺子吃,两眼放光,“我们煮了一锅猪肉,我们连吃了三天,都吃得拉肚子了,先生说,我们是狗肚子盛不住酥油,就不让吃了,这些腊肉陆陆续续地送了人,就剩下这块了。” 第353章 成人之美 “你们是吃多了。”花椒失笑,“再好的东西也不能连着吃。” 裴泽的确是会一点。 腊肉处理了好一会儿才清洗干净。 花椒抱着孩子在边上指导阿秀,让她把腊肉剁碎煸出油,盛在盘子里放凉,松菇洗净焯水剁碎,再跟腊肉野葱搅拌在一起,其实腊肉饺子花椒也是第一次做,饺子嘛最好还是鲜肉的,但山里条件有限,只能将就一下。 花椒又教她和面。 阿秀饶有兴趣地学。 她很聪明,一学就会,包的饺子也越来越好看,包到最后,竟然跟花椒包的相差无几。 腊肉松菇饺子做得很成功。 松菇特有的清香混合腊肉的浓香,咬一口鲜嫩多汁,几乎要鲜到了骨子里。 就连常年吃素的常传也破例吃了一大碗饺子,赞许道:“好吃,比之前在西北吃的羊肉饺子都好吃。” 阿山和阿秀两个更是埋头大吃特吃,自从出生以来,这顿饭是他们吃得最美味的一顿饭,太好吃了! 花椒望着狼吞虎咽的两人,心里很是酸楚,情不自禁地红了眼圈,也许对常先生来说,功成名就隐退山野,守着一方土地,安居晚年,但对阿山和阿秀来说,日子未免清苦了些。 她一直觉得原身遭遇坎坷,但这世上永远都不缺比自己更可怜的人。 裴泽也没多吃,尝了几个就放了筷子,把面前盘子里的饺子推到阿山面前,常传放下筷子,冷声道:“你们不要觉得是我虐待了他们,在这深山里讨生活,若是不能做到清心寡欲,是很难熬的,我若在,他们就在,我若不在了,就由他们自己去讨出路吧!” “我们从小就在凤凰山长大,哪里都不去,就跟着先生。”阿山好不容易倒出嘴巴来说话。 阿秀也连连点头。 只要阿山哥陪着她,她就不寂寞。 “师父放心,他们无论什么时候来找我,我都会待他们跟亲人一样的。”裴泽看两人的目光,就像长辈看晚辈,“您不用担心他们,更不用担心他们将来的孩子,只要我在,他们就有依靠。” 听到孩子,阿山腾地红了脸。 也顾不上吃饭了,抬眼偷瞄常传。 他时不时下山量盐买油,经常接触山下的人,懂得比阿秀要多,何况他除了脚不好,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对男女之事也是通透的,他中意阿秀,却不敢开口言明,他知道先生并没有让他们成亲的意思。 阿秀则是一脸雾水地看阿山。 常传看了看裴泽,又看花椒,起身道:“这事你们看着办吧,反正我是不想操这个闲心。” 裴泽很是认真地问阿山:“你愿意娶阿秀吗?” 阿山又红了脸:“我愿意。” 裴泽冲花椒递了个眼色,花椒会意,拉着阿秀的手问道:“阿秀,你告诉姐姐,你愿意嫁给阿山哥哥吗?” 阿秀眨眨眼睛,目光纯净。 “她,她什么都不懂。”阿山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看阿秀。 “阿秀,你愿意跟你阿山哥在一起吗?”花椒换了个问法,她觉得阿秀肯定是愿意的,青梅竹马的情意不是哪个男人可以轻易代替的,果然阿秀听懂了这句话,点点头,表示愿意。 “不如请师父看个日子,咱们给他们成了亲再走吧!”裴泽提议,“反正咱们回去也没什么事。” “行,你安排吧!”花椒欣然同意,娇嗔地看他,“我负责他们两个的新衣,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我这就去跟师父商量商量。”裴泽兴冲冲地去找常传。 阿山反倒不好意思跟阿秀在一起,收拾了碗筷去河边洗,半天也不回来,阿秀特别喜欢小孩子,很快跟宣哥儿混熟了,也不去地里干活了,跟花椒腻在一起看孩子,宣哥儿的一颦一笑她都觉得新鲜。 常传查了黄历,说二月二十二是二月里最好的日子。 裴泽当即吩咐邱虎去山下采买衣料,让绣娘过来给一对新人缝制嫁衣,做新被子,花椒觉得她跟阿山阿秀既然有这个缘分,就得按当地的风俗来操办,除了嫁衣婚服,她决定给两人多做些一年四季穿的衣裳被褥什么的,邱虎拿到花椒做的衣料单子,再三确认:“夫人,要做这么多吗?” 这些衣裳没有四五箱子绝对装不下。 “要的,你尽管去做就好,尺寸都在里面。”花椒道,“用什么布料做我就标注好了,千万不要做错了,再就是木箱子要订制十个送过来。” “那么多?”裴泽也觉得惊讶。 “你没看师父的衣橱都要散架了吗?”花椒指了指杂物间的衣橱,胸有成竹道,“给师父放两个,剩下的八个抬脚新房那边去,我算过来,四个箱子放衣物,四个箱子放被褥,少一个都放不下。” 两个大男人恍悟。 裴泽大手一挥:“先把衣裳被褥吩咐下去赶制,明天你找两个人上来,把那几孔窑洞给收拾收拾,尽量像样一些,收拾好新房再添置一些家具,时间紧,要快些,多出银子,让他们不要误了婚期。” 邱虎不敢怠慢。 拿了布料单就下了山。 天哪,本来是看师父来了,怎么又给人操办起亲事来了……还办得这么隆重,两口子有板有眼的,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日子忙忙碌碌,过得格外快。 很快到了二月二十二。 花椒心情也很激动,虽然她比阿秀也就大个三四岁,却有种嫁女儿的喜悦。 明明就是从草屋到窑洞,一百多步的距离,她里里外外地看了好几遍,才确认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了,才搀着阿秀踩着红毯去了窑洞那边,常传破例让山下的村民来观礼,好多小孩子沿着红毯跑来跑去的,裴泽抱着宣哥儿跟邱虎里里外外地招待前来吃席的村民,草房锅灶有限,裴泽便请了当地走台的炊事班子在山上做的,酒肉菜肴都是由炊事班子搭配的,一两银子一桌,很是实惠。 忙完阿山和阿秀的亲事,裴泽并不着急走。 花椒就住不下了,问他:“咱们什么时候走?” 第354章 买地 “不着急,再住几天就走。”裴泽这些日子忙里忙外地操办两人的婚事,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花椒跟孩子都睡了,早上娘俩还没起来,他又下山忙去了,这些日子两人都没说几句话,他见花椒在收拾包袱,打趣道,“这几天不是没让你吃南瓜饭嘛,这就住不下了?” “原本说连来带去六七天,现在都快住了半个月了,再说咱们也该回家了。” 终究不是自己的家。 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新鲜,日子一长也就那样。 “再等两天,我把这边的事忙完咱们就走。”裴泽翘着二郎腿坐在破椅子上,他一动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见花椒依然在收拾包袱,便起身走到她身边道,“我在禹州买了些地,等办完地契咱们就回去,快了,也就这几天了。” “你买了地?”花椒顿感意外,“你为什么要在禹州买地?买了多少?你怎么才告诉我?” 这些日子他动不动就下山,她还以为他在忙阿山和阿秀的亲事呢! 敢情是去买地去了,奇怪他为什么瞒着她呢? “你别激动,我也是一时起意,然后就跟邱虎去看了看,我是看你这几天忙,就没告诉你,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买了些地,现在说也不迟嘛!”裴泽挨着她坐下,展颜道,“也不多,就买了一千亩,你放心,全是良田,你知道禹州地势平坦,地质也不错,历来就有中原粮仓之称,比豫城要好得多。” 一千亩…… “你买这么多地干嘛?”花椒难以置信。 听说禹州这边的地挺贵的,价格是几乎是豫城那边的两倍。 “地多了不好吗?”裴泽从她手里伸手抱过孩子,“我总得给宣哥儿置办点家业,这样遇到灾年荒年的什么也不用愁了,何况禹州离豫城也不远,两天就过来了,有什么事也方便,再不济,还有阿山他们在呢!” “花了多少钱?”花椒又问。 “加上盖庄子,差不多得一万多两。”裴泽轻咳道,“这片地都是连在一起的,很平坦,就靠北那块,这凤凰山延绵过去一道山梁属于山地,就没算银子,我跟邱虎去看过了,那道山梁很平缓,地势也不陡,我打算在那道山梁上建个山庄,以后咱们再来这里就不用来这里了,咱们就住在庄子里。” “对了,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银子?” “我哪有银子?都在你那里了。”裴泽扭头看她,“我正想问你呢,家里还有多少银子?” “五千两。”花椒一脸无辜地看他,“除非你库房里有银子。” 库房那边她一直没来得及过去清点。 听说里面堆了许多字画玉器什么的。 “库房里没有银子,都让我带到西北那边去了。”裴泽意味深长看她,“那怎么办?我跟人说好了,五日内结清的。” “我哪知道咋办?”花椒没好气道,“我不是生气你买地,而是生气你凡事不跟我商量,用银子的时候才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手里一定有一万两银子?你当你的银子会生崽吗?” “只要有计划,银子当然能生崽的。”裴泽失笑,拍拍她的肩头,“好了好了,银子的事我想办法吧,大不了我从库房里找几件能当的物件去当铺当了就是。” “随你吧!”花椒推开他的手,淡淡道,“反正这个家是你说了算。” 难道他打算买地的时候,不应该跟她一起去看看吗? 妥妥大男子主义。 裴泽见她生气,立刻做检讨:“这事的确匆忙了些,前几天你又在忙阿山阿秀的事,我就寻思办好了再告诉你,我知道你会同意的,连师父也说你通情达理。” “别给我戴高帽,这是两码事。”花椒不搭理他,自顾自地起身出了屋,裴泽抱着孩子追了出去,“要不咱们今天就走,我过两天再来一趟就是。” “住得好好地,怎么要走?”常传背着手从屋后转过来,伸手要去抱孩子,裴泽道,“我们来的时候跟家里说住六七天,担心家里惦记。” 常传抱着孩子进了屋:“再住几天,我还没稀罕够孩子呢!” 阿秀和阿山也从屋后转出来,见了花椒,阿秀亲昵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哇啦哇啦地说了不停,阿山憨笑道:“先生瞧着你买的箱子挺好用的,想让我再做一个松木的放地窖里,阿秀让你跟我们一起过去看看量量尺寸。” 花椒欣然答应。 常传的地窖就在他们来的时候,常传出现的那片草丛里,洞口处搭了一个类似行军帐篷的草棚子,进去后还得下一段台阶,跟花椒想象中的地窖不一样,里面很宽敞,地上铺了地板,打磨得很是光滑,分了好几间,有卧房,书房,还有储藏室,而且更神奇的是,地窖里面并不黑,每间上方都开了天窗,细细碎碎的阳光洒了进来,墙角还放了火盆,里面还都是上好的银屑炭,阿山笑道:“这地窖原本是储存粮食的地方,后来先生说夏天住在里面特别凉快,就改成这样了,等天气暖和了,只好再在隔壁挖一个存储粮食的,光我们那边的那孔窑洞放不下。” 阿秀用力点头。 走到墙根处冲着阿山比比划划地,全然没有新娘子的羞涩,花椒怀疑两人并没有圆房。 但这样的事情她又不好问。 阿山又道:“先生说了,要做得跟墙一般长,分成几个格子,每个格子单独做个盖子。” 花椒帮他一起量了尺寸,笑着对阿秀道,“阿山手真巧,竟然会做木工。” “先生教的,先生什么都会。”阿山讪讪笑。 阿秀拉着花椒指着墙上的万马奔腾画,一脸得意,阿山也是与有荣焉的表情,“那就是先生画的,先生画得可好了。” 花椒这才注意到墙壁上挂的那副万马奔腾图,大气磅礴,栩栩如生,甚至能看清那些骏马身上的每一根毫毛,自从来到这里,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画呢! 阿秀又拉着花椒去了常传的卧房。 卧房里的字画画的都是田园风景,有松石图,有瀑布图,还有耕牛图,全都是巧夺天工的上乘之作。 果然高手在民间。 五日后,裴泽才张罗着启程回家。 第355章 回家了 王氏早就望眼欲穿。 等得心都焦了。 见一家三口回来,一个劲地埋怨裴泽:“明明说是六七天,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了呢!” “有点事耽误了。”裴泽答道。 “也不说让邱虎回来报个信。”王氏又数落花椒,“你娘也来问了好几回了,不知道我们都担心你们吗?他想不到,你也想不到。” “您问我干吗,去问当家的,他不说回来,我当自己回来?”花椒抱着孩子进了屋,还怪她呢,她还一肚子气呢! 王氏跟着母子俩身后絮叨:“我瞧着宣哥儿都瘦了,以后可不能带着孩子走这么远的路了。” “娘,这不管花椒的事,您不去看看箱子吗?”裴泽知道花椒心里不痛快,提醒道,“我都带回来了呢!” 王氏一听箱子,立刻转身去看:“我倒是忘了这茬了。” 箱子是在豫城买的。 跟花椒买的那对一模一样,王氏很满意。 张氏早就从豫城来了梧桐镇,等不到花椒,总觉得在裴家吃顿饭都尴尬,见花椒回来,不安道:“早知道去这么久,我应该跟着去的,这二十多天,可把夫人累坏了吧!” “我也没想到会出去这么久。”花椒把孩子交给张氏,往床上一躺,“还是家里好啊!” 两人回家的时候是后晌,裴春山刚收工回家,裴泽顾不得休息,便去西厢房找裴春山说话,他走的时候裴满还关在衙门,在禹州的那些日子,他也没让人打听这边的事,裴春山叹道:“你们去禹州的第二天他就出来了,得知秦五爷走了,整日在家里睡觉,也不来咱们这,我去了几次,他也不说话,你二嫂回了娘家,他有一顿没一顿地混着,我上辈子遭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个儿子。” 裴泽不语。 他也拿这个二哥没办法,总不能用绳子绑着他让他上进。 “老三,你得想个办法才行。”裴春山道,“他再这样消沉下去,我担心他就毁了。” “哼,这事老三有什么办法?”王氏一步跨进来,冷笑道,“你当我不知道吗?他是吃那个神仙粉吃的,什么时候不吃神仙粉了,什么时候他就好了,你当爹的,不劝着点,反而偷偷去买给他吃,你好意思让老三管这事。” “当真?”裴泽看裴春山。 “我,我是看他实在难受,所以才……”裴春山叹气。 “老三,你去歇着,这事咱们管不了。”王氏气呼呼地对裴春山道,“你只心疼你二儿子,你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这个三儿子,他刚回来你问都不问,就让他去管老二的事,有你这样当爹的吗?是不是全家人都得围着那个不争气地转你才舒心,怎么?他混他还有理了?” “那也不能不管他啊!”裴春山道,“我也不是不管老三,老三是个省心的孩子,不用我管。” “行了,你们不要吵了。”裴泽脸一黑,抬脚走了出去,回了正房那边,张氏正抱着宣哥儿跟花椒说话:“今晚我抱小公子去客房那边睡,您好好休息。” “行,他要是不跟你,你就抱过来。”花椒应道,见裴泽进来,张氏抱着孩子走了出去,裴泽去净室那边烧了水,洗漱了一番也上了床,见花椒依然不愿意跟他说话,戳了戳她,“行了,我都知道错了,以后有什么事都跟你商量行吧?” 花椒不搭理他。 裴泽索性扯过被子,翻身把人压在身下,俯视着她:“那你是因为咱们回来迟了吗?在禹州的时候你不是拿孩子搪塞我,就是说在外面不方便,你以为我不想早回来吗?” “你知道我不是因为这事,你少避重就轻扯这些。”花椒推开他,气恼道,“我不想说话也有错吗?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买地的事我已经赔了不是了,你还想让我咋办?”裴泽把她禁锢在身下,惩罚般咬了咬她的唇,“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不理我。” “你是镇南侯就可以仗势欺人了吗?”花椒赌气道,“我又不是你的附属品,你要求我之前,先管好你自己,你自己做得不妥,有什么资格让我按你的要求来跟你相处,我就是这个样子,你咋想咋想。” “我现在就想跟你在一起……”裴泽一把扯下床幔,花椒用脚踢他,“我累了,想睡觉了。” 两人正拉扯着,裴安敲敲门:“三哥,蔺公子来了,在茗香楼等你。” 裴泽只得放开她,黑着脸去了茗香楼。 “我在镇上等了半个月了,你怎么才回来了?”蔺沨自己给自己斟茶,见他臭着一张脸,啧啧道,“你怎么了?我欠你钱了?” “你就不会明天再来吗?”裴泽沉着脸道,“刚回来,连饭都没吃。” 他都素了这么多天了。 被这厮搅了好事,心情当然不爽。 “我这不是急着回京城嘛!”蔺沨当然想不到这点,抿了口茶,“怎么样了?常先生答应了吗?” “答应了,他不去京城,但会托人去办。”裴泽道,“你该回京城回京城,坐等消息就行。” “你得知道常先生的意思吧?”蔺沨不依不饶道,“总不能我回了京城,还一问三不知,你这一走大半个月,我还以为你去过京城了呢!” “我师父已经给玄风道长去过信了,玄风道长也回了信,若既然是他门下的弟子,他自当义不容辞地赶赴京城,把那几个孽徒给清理了。”裴泽望着茶碗里起起伏伏的茶叶,缓缓道,“我知你对她一片赤诚,但你要明白,她是皇上的妃嫔,她看到的只是内宫之争,而你一定要跳出这些妇人的圈子,从别的角度来分析这件事情,你以为皇上真的信任那几个道士吗?” “怎么说?”蔺沨蹙眉,“难道不是那几个道士祸国殃民?” “我师父说,用人所长必容人之短。”裴泽沉声道,“皇上用这几个道士不过是在回避淳亲王跟元皓的内斗,所以那几个道士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了,这也是我师父为什么不肯亲自出马的原因。” 蔺沨恍悟:“你们师徒够阴的!” 第356章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夜里,一辆马车在县衙门口急吼吼地停下。 吴媚下了马车,梆梆地敲门。 开门的是许妈妈,见了她,神色平静道:“小姐怎么大晚上地回来了?” “我爹呢?”吴媚推开她,大踏步往里走,声音急促道,“爹,爹……” “大人在书房。”许妈妈道。 吴媚又匆匆转身去了书房,顾不上敲门,推门走进去,吴知县正蹲在火盆前烧着信笺,见有人闯进来,劈头盖脸地训斥:“滚出去,进来不会敲门吗?” “爹,是我啊!”吴媚带着哭腔道,“爹,淳亲王被抄家,赵宴他,他也受了牵连,被人带走了……” “这些我都知道,都是他连累了我。”吴知县没好气道,“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管不了你家的事了。” “爹,当初可是你把女儿嫁给他啊!”吴媚难以置信地看着吴知县,“如今出了事,您就要跟女儿划清界限了吗?有您这么当爹的吗?” “我把你嫁给她,是为了你好,可我不知道淳亲王竟然会倒台啊!”吴知县继续烧着箱子里的信件,黑着脸道,“这下好了,连我也受到牵连了,保不齐我也很快成了阶下囚了!” “爹,这可咋办啊!”吴媚跺了跺脚,瘫坐在椅子上,捂脸道,“连唐烁也被带走了,偌大的豫城我找不到可以求情的人,我只能回来跟您商量了啊!” “可是你爹我也束手无策啊!”吴知县两手一摊,指着火盆里灰烬,“就凭我跟他的关系,彼此来往的证据就算毁灭了,也未必能逃过一劫,媚儿,不是爹不帮你,而是爹帮不上你,除非……” “除非什么?”吴媚猛地抬头看他,“爹,您说话啊!” “除非去求元皓将军网开一面,不要赶尽杀绝。”吴知县蹙眉道,“除了这条路,爹也想不出还有别的希望。” “可是,元将军远在西北,女儿就算赶去西北,也未必能见到他啊!” “元将军曾经是镇南侯的手下……”吴知县深深看她,“你若有脸,就去求镇南侯,说不定此事还有转机,否则,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可是我跟花椒早就翻脸,我怎么去求她?”吴媚咬唇道,“我,我开不了这个口。” 她还没去,就能想象到花椒那冷冷淡淡的样子。 不,她不想在她面前低三下四…… 吴知县没吱声,拿起热水壶浇灭火盆里的灰烬,叹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被她拒绝,你也应该去试试,哪怕尽尽心也好。” “爹,您就不能替女儿走这一趟吗?”吴媚觉得她的心已经沉到了无底深渊,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绝望的滋味,在此之前,她是县衙的千金,知府的夫人,她从来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落魄到要去求一个乡下丫头…… “都说了我自身难保,怎么替你出这个头!”吴知县重重地放下热水壶,拂袖而去,“你已经出嫁了,哪有一出事就往娘家跑的,你若拉不下这个脸,就干脆等我下了大狱,一起去求他们吧!” 走了几步,又退回来道:“先住下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横竖也不差这一晚上。” “我就不打扰您了。”吴媚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大晚上的,你要去哪里?”吴知县追出来,冲她喊道,“你若心里有你这个爹,你就乖乖留在这里,事情也不是跟你想得那样糟糕,就算斩首,也得经过三堂会审,着急也没用。” 吴媚头也不回地出了县衙,吩咐车夫:“去梧桐镇谢府。” 谢氏见吴媚大晚上的来她家,吓了一跳,问清缘由,拉着她的手进屋,安慰道:“不着急,咱们慢慢想办法。” “姨母。”吴媚扑在谢氏怀里放声大哭。 “你放心,明天姨母先陪你去找顾氏,先看看她的态度再说。”谢氏道,“我听说她最近跟花椒来往密切,若她肯帮忙,这事就算成了一半了。” 吴媚用力点头:“我听姨母的。” 顾氏得知两人的来意,淡淡道:“你们不必去难为花椒,这样的大事岂是咱们女人所能左右的,就算镇南侯肯出面,元将军肯赏脸,也没有官复原职的道理,既然不可能,你们又何必既为难自己,又为难别人的事。” 花椒早就跟她说了淳亲王可能牵扯到的人。 如今赵宴倒台,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并不惊讶,说不定用不了几天,就轮到吴知县了…… “你的意思是不肯帮忙了?”谢氏一直看顾氏不顺眼,如今见她这样说,更是觉得她仗着自己是镇南侯的丈母娘有意为难她们,冷声道,“别忘了,赵宴是你们的女婿,女婿出了事,老丈人岂能幸免的?你家大人若出了事,你让你家谓哥儿以后怎么办?顾氏,我们来找你,是拿你当一家人,你若不识趣,早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到时候,你可别怨我们没提醒你,人都有走窄的时候,不要以为你有个镇南侯女婿就了不起了,站得高,摔得也重,你自己掂量掂量。” “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顾氏神色平静,不紧不慢道,“谓哥儿的事,更不用你们操心,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谁也替不了,谁也挡不了,我认命!” “姨母,咱们走,我就不信了,没了章屠户还能带毛猪!“吴媚拉着谢氏就走,愤愤道,“我算看明白了,墙倒众人推,咱们何苦来受这个侮辱!” 谢氏也来了气:“走走走,咱们去找程深,他也是有人脉的,也不是非得找镇南侯。” 待谢氏和吴媚出了门,许妈妈才冷讽道:“她们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活脱脱地少奶奶,就这个样子,就算求到侯爷面前,侯爷也未必肯帮忙。” 顾氏叹道:“事关朝堂,谁求情也不好使,侯爷更应该避嫌才是。” “她们嚣张跋扈惯了,哪能想到这些。”许妈妈皱眉道,“只求咱们大人平安无事就好,这样悬而不决的,就像一把刀悬在脖子上,更难受!” “备车,我去桐城找他。”顾氏沉吟道,“眼下唯有辞官才能避祸了,不管他听不听,我替谓哥儿尽尽心吧!” …… 晨起,花椒睁开眼睛刚想起身就被某人压倒在被窝里,待他结束,王氏已经在梆梆敲门喊他们吃饭,花椒很是无地自容,埋怨裴泽只顾自己痛快,一大家子等着他们吃饭,偏偏他们因为这点事总是迟到,裴泽一脸餍足地看她:“你若再敢冲我发脾气,咱们就一天两次,就当我赔礼道歉了。” “无耻!”花椒瞪他。 “当然,你若是想,你也可以朝我发脾气。”裴泽见她面若桃花,半嗔半怒的样子愈发动人,一把拉着她,沉声道,“要不要再无耻一次……” “起床了。”花椒逃开。 吃饭的时候,王氏三句不离裴莺的嫁妆,又要去买布料,说给花椒听:“昨天装箱的时候我发现少了几套衣裳,现在做还来得及,听说许由那边还得给公公婆婆做两套衣裳才行,我只给他们准备了一套,喜事嘛,好事成双,我觉得还得再做上一套才行。” 花椒没吱声。 昨晚裴泽告诉她,他给了王氏一百两银子的银票,说是家里花销用的,花椒也没发表意见,虽然他们现在手头有点紧,但也不差这一百两银子。 再说公公婆婆也苦了一辈子了,手头上也应该宽松点。 裴春山和裴泽也没吱声。 父子俩许是早有约定,吃了几口,不约而同地放下碗出了门,裴春山悄声问道:“你说的那个办法行吗?” “放心,这事交给我。”裴泽看了看他爹,“只是我无论做什么,您都不要拦我就行。” “我不拦,我听你的。”裴春山连连点头。 父子俩健步如飞地去了裴满家。 也许裴泽没有当着花椒的面给,王氏以为花椒不知道这个钱,理直气壮道:“家里最近要种地,又是一笔花费,我手里也没银子,你多带点碎银,回头让老三给你。” “娘,我这里有。”裴莺道,“三嫂要带孩子,我陪您去吧!” “你在家里绣你的花吧!”王氏白了裴莺一眼,“你眼光哪有你三嫂的好,你看看那两个箱子,挑得多气派,等再买箱子,我也想去豫城买呢!” “娘,您跟大嫂一起去吧,我就不去了。”花椒放下筷子,从张氏手里接过宣哥儿,让张氏坐下吃饭,王氏神神秘秘道:“这事哪能让你大嫂知道,她要是听说咱们给莺子公婆准备了两套衣裳,还指不定发什么牢骚呢!”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花椒一头雾水。 “说到底,她跟你们不是一个娘,到底隔了一层,我担心她说……”王氏看了看裴莺和张氏,低声道,“我担心她说咱们倒贴……” “你不是说风俗嘛?怎么成了倒贴了?”花椒反问。 “娘,您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您不准去买布料了,就给他们准备一套就行。”裴莺红了脸。 张氏低头吃饭。 “他们那边的风俗是两套,咱们这边是一套。”王氏解释道,“所以说,如果准备一套也行……我这不是想给莺子长点脸,想随他们那边的风俗嘛!” 花椒刚想说什么,就听许由在外面喊道:“东家,程公子来了。” “就来了。”花椒应道。 “哎,你不陪我去买布料了?”王氏忙喊道,花椒头也不回:“三哥不是给您银子了嘛,有银子还买不回布料来?” 王氏:“……” 第257章 神仙粉 程深开门见山地问了问赵宴的事。 皱眉道:“我是受人之托,也是硬着头皮来找你,原本想着见见镇南侯,又觉得太过唐突,就先从你这里打听打听镇南侯的口风,你可不要怪我多管闲事。 “这事你还真的应该去见侯爷,我是真的一问三不知。”花椒淡淡道,“你知道,我家侯爷并无实权在手,不过是个空衔而已,就算元将军跟他有几分交情,但朝堂的事,不是咱们这样的人所能插手的。” “这个我知道。”程深点点头,又问,“侯爷在吗?” “他出去了。”花椒起身给他倒茶,“你若没别的事,就在这里等等,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豫城?”程深闲聊。 “再有一个月我小姑就出嫁了,我们等她出嫁再回去也不迟。”原本花椒不想回豫城,现在她想回去了,一家三口在豫城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就挺好,总比在梧桐镇这事那事地要好得多。 “如今你可算掉进福窝里了,我可是听说你在豫城的镇南侯府奢华无比,这方圆几百里谁有你这样的福气。”程深笑道,“豫城若是有什么好买卖,记得告诉我一声,你可不能闷声发大财。” “哪有你说得那么好。”花椒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如果她可以选择,她宁愿裴泽不是镇南侯。 只要勤快肯干,一家人守着一个小铺子就很不错,不用非得大富大贵,小富即安就行。 “你真是谦虚。”程深笑笑,又道,“对了,秦五爷的事你听说了吗?” “我只知道他搬走了。”花椒见他又开始神神秘秘的样子,歪头看他,“怎么?这事还有内幕?” “什么搬走的,他是逃走的。”程深冷笑道,“他这是妥妥现世报,当初在镇上多么威风,如今呢,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我跟你说,千金坊那么坑人,就跟他有关,是他把神仙粉悄悄兜售给镇上的人,乡里乡亲的,他怎么下得去手,我跟你说,神仙粉这玩意,可是害人不浅,一旦上瘾就麻烦了,听说那滋味生不如死,戒都戒不掉呢!” 花椒心里了然。 大概神仙粉就跟大烟那样,一旦断食就毒瘾发作,要死要活的那种吧!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新宅那边传来裴满愤怒的吼叫声:“我不要你们管,我死了也跟你们没关系。” “你给我闭嘴。”裴春山训斥道,“你不要以为我们愿意管你,你就是死也得干干净净地死。” “你在这里等等,我下去看看侯爷回来没有。”花椒快步下楼回了新宅。 裴满是被反绑了双手扔在地上的。 裴春山想把他拖到东厢房那间客房里去,但裴满却死活不肯进去,裴莺和裴安纷纷上前劝他:“二哥,你不要惹爹生气了,进去吧!”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裴安蹲在裴满身边问道。 “你滚开。”裴满一脚把裴安踢倒在地,裴安没站稳,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王氏上前一把扶起裴安,没好气道:“走走走,咱们回屋,他们爱咋咋地。” 裴安一声不响地跟王氏回了屋。 花椒远远看着,也没上前,想了想,便回茗香楼把裴润喊了过来,裴润正在跟着老关头学做点心,沾了一手面粉,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上前就把裴满拖了进去,扔在炕上:“爹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不识抬举。” “我不用你们为了我好。”裴满恨恨道,“放我走,我不想在他这里,他镇南侯的房子我不住。” 裴泽随后进了门,把手里的药交给花椒,大踏步进了客房,一脚踢在裴满身上,铁青着脸道:“你不住也得住,你得听我的,我跟你说,你少在我面前耍横。” 裴春山扯了裴泽一把:“让他在这里好好想清楚。” “老三,你们这是做什么?”王氏站在门口,掐腰问道,“他有家有业的,你们怎么还把人绑回来了呢!” “再不绑回来,铺子都要被他卖光了。”裴泽看了看裴春山,“我给抓了点解药,在花椒那里,您空了就去熬给二哥喝,一直喝到正常了再说吧!” 裴春山连连点头,从花椒手里接了药就去了灶房熬药。 花椒回正房那边看了看儿子,对张氏道:“你今晚就在这里睡,客房那边二哥住着呢!” 张氏勉强笑道:“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就把我的东西拿过来。” 王氏一脸不高兴:“那他多久才能好?可不能耽误了你妹妹出嫁。” “娘,莺子出嫁还有一个月呢。”裴泽不耐烦道,“那时候二哥就好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王氏嘟哝着回了屋。 待裴泽回了屋,花椒才把程深的来意说给他听:“他现在在茗香楼三楼等着,你若方便,就过去一趟跟他说几句。” “你见过他了?”裴泽面无表情地问。 “他来了有一会儿了,我跟他说了几句话。”花椒如实道,“他是来找你的。” “对他的事,你倒是上心。”裴泽脸一沉,转身出了屋。 花椒:“……” 他什么意思啊这是! 张氏会意,打趣道:“夫人莫恼,侯爷这是吃醋了。” “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花椒哭笑不得道,“哪里就要吃醋了。” 都老夫老妻了,又不是谈恋爱…… “夫人,二爷这是?”张氏指了指客房那边。 “他吃了神仙粉,侯爷是想帮他戒了。” 张氏恍悟,不再问。 裴满在客房那边大喊大叫,一个劲地骂裴泽多管闲事,狗拿耗子,大概是因为裴润在屋里陪着他的缘故,又骂裴润窝囊废,在女人手底下做事,也不嫌丢人,气得王氏过去跟他叫骂:“你少满嘴喷粪,这个家最没有资格说话的是人就是你,你吃喝嫖赌全占了,算什么东西!” “你算什么东西!”裴满声音越大,“你不过是个填房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呸!” 花椒也听不去了,立刻起身去了客房那边,对裴润道:“大哥,你把他嘴堵上,他什么时候说话不难听了,你就什么时候放开他!” 第358章 夜话 裴润真的拿布巾把裴满的嘴堵上了。 气得裴满抬脚就把裴润踹倒在地,嘴里乌拉乌拉地说不出话来,裴润冷不丁摔了个跟头,气得脸通红,爬起来就回了茗香楼。 “大哥,你没事吧?”许由关切地问。 裴润摇摇头,黑着脸蹲在地上择菜。 梁玉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家二爷可是吃神仙粉上瘾了?” “正是。”裴润有些不好意思说。 “师父,京城那边也有神仙粉吗?”许由问道。 “黑市上有,但市面上是禁止的。”梁玉看了看裴润,又道,“可是你们这样关着他,也不是办法啊!” 刚刚新宅那边鬼哭狼嚎的声音他都听见了。 但这些都是无用功。 “老三抓他回来就是为了给他戒瘾的。”裴润道,“他一个人在家,肯定又偷偷跑出去吃神仙粉去了。” “寻常的药物哪能戒了神仙粉。”梁玉摇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道你们肯不肯让我试试?” “只要能让他戒了神仙粉,我们愿意。”裴润眼前一亮。 “这个怕你做不了主。”梁玉意味深长地看他,“我的办法就是饿他三天,只准他喝水,然后再用草药灌他三天,再喝三天水,若他能熬过来就算戒瘾了。” “师父,管用吗?”许由饶有兴趣地问。 “你看我,不是好好地活到现在了吗?”梁玉反问。 许由:“……” 原来师父也吃过神仙粉…… “这,这我真的做不了主。”裴润倒是没听出梁玉的画外音,挠头道,“我,我还是去找我爹商量吧!” “大哥,你找爹商量,不如找三哥商量。”许由提醒道,“只要三哥点头,爹那边肯定没问题的。” “对,侯爷是你们家的主事人嘛!”梁玉嘴角微翘,“许由,你岳父这一家子人多,挺热闹的。” “嗯,不过他们都是好人。”许由笑道,“尤其是三哥跟三嫂,对我们都挺好的。” 见许由提起裴泽,梁玉再没吱声。 他觉得裴泽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只是装不知道罢了。 这样也好,大家都心照不宣,他回京时也体面。 裴泽这边不冷不热地送走程深,听裴润说起此事,不假思索道:“行,那就按梁玉说得办,我这就去跟爹说一声。” “若是有什么好歹……”裴润有些不放心,裴泽从容道:“还能有什么好歹,就算有,也是二哥倒霉。” 裴润不好再什么。 裴春山跟裴润一样有些担心:“老三,九天不吃不喝,人受不了啊!” “他可以喝水。”裴泽一捶定音,“就这么着了,我去问问梁玉,看他需要什么药材,我去准备。” 裴春山叹了一声:“那就试试看吧!” “不是试试看,从现在开始,他不准吃一点东西。”裴泽撩袍走了出去,梁玉正在厨房里烟熏火燎地炖汤,见裴泽进来,忙放下手里的活,抱拳道:“见过侯爷。” “多谢你愿意解我二哥毒瘾。”裴泽回礼,“不知道所需的药材能否在梧桐镇买到,我提前张罗着。” “侯爷放心,都是寻常药材,镇上都有。”梁玉一本正经道,“只是此事有风险,若是二爷扛不住……” “扛不住是他的命数。”裴泽淡淡道,“若好了,你就是我们家的恩人,若有好歹,跟你无关,回头让林叔跟你一起去抓药。” 皇上身边的人见多识广。 更何况他是梁女医的家人。 “好。”梁玉愈发断定裴泽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花椒还是从许由那里得知梁玉的法子,她也觉得这个法子肯定能成,记得过去有人戒毒就是用这个法子,抗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裴满被绑在炕上。 裴泽担心裴春山心软,便让裴润过去照看。 柳氏也趁机带着孩子到新宅这里来住,一脸八卦地问裴满戒毒的事,王氏朝裴春山努了努嘴:“你问你爹,这事我不掺和。” 裴春山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夜里,裴满的喊叫声一阵一阵地传出来,跟杀猪一样。 吵得一院子人都睡不着。 裴泽倒是异常淡定,该看书看书,该睡睡,压根就不搭理裴满,倒是裴春山过去问了好几次,提醒裴润给裴满喝水,花椒趴在窗上往外看了看,也没吱声,不声不响地回屋睡下,刚躺下,一只大手伸过来压在她腰上:“跟你说个事,今天吴知县被带走了,娘跟谓哥儿不会受到株连,其他的并不在我的控制之内。” 花椒怔了怔,继而往他怀里靠了靠:“让你费心了。” 虽然她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但真正来了,她还是有些难过,她为顾氏和吴谓难过。 “其实吴知县手上的黑料不多,但你知道,欲加其罪何患无辞,有些事并不需要多少理由。”裴泽抚摸着她的头发,拥住她,“就像我在禹州买地,也是我师父给我指的明路。” “明路就是买地?”花椒仰脸看他。 “一千亩土地加上咱们手里这些产业,在皇上眼里,咱们这是小富即安,他才不会怀疑我。”裴泽低声道,“咱们也算是在夹缝里求生存而已,这些你知道就好,无论什么人问,你都推到我身上来,你只管孩子和账目就行。” “我知道了。”花椒点点头,埋首在他怀里,幽幽道,“我倒好说,我就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地,不要再出去征战四方就好,我不需要将军,我也不需要侯爷,我就需要一个男人,孩子需要一个父亲,咱们一家,种地也好,开店也好,只要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放心,我不出去了。”裴泽低头吻了吻她,柔声道,“现在天下太平,哪里还需要我这样的人,我能活着回来就已经是万幸了,我早就别无所求了,此生我有你,有宣哥儿,我心满意足了。” 两人相拥着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前晌,袁老太太跟裴春花来了,说是要来看裴满,见裴满被绑在炕上,大呼小叫地嫌裴春山心狠,王氏趁机拉着裴莺出去逛街,挤眉弄眼地让花椒招待袁老太太和裴春花。 花椒当然不愿意,也收拾收拾出了门,她得去看顾氏。 第359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 顾氏眼睛红肿,显然已经哭过了。 尽管她有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她还是有些承受不住,之前他在桐城的时候,虽然有那几个女人相伴,但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过来看望谓哥儿的,而谓哥儿跟他也到底是父子连心,他每次来,吴谓都能高兴好几天。 如今……他不会再来了。 她儿子也看不到父亲了。 许妈妈见花椒来,叹了一声,退了下去。 花椒坐在顾氏身边,静静地看着顾氏,还未开口,顾氏就擦擦眼泪,勉强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只是在想,我这个娘为什么当成这样,不能让你们在一个双亲健全的家里长大,我是在怪我自己,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谓哥儿。” “娘,这些事也不是您的错。”就算顾氏当年扔下她做得的确不对,但现在来看,她阴阳差错地跟了裴泽,日子倒也不差,何况她也不是愿意揪着往事不放的人,安慰道,“咱们还是往前看吧,也许,吴大人很快就回来了,京城离这里也不是很远。” 像这种株连之罪,一旦遇到大赦,说不定很快就放回来了。 更何况元将军也并非滥杀无辜之人。 “但愿如此吧!”顾氏叹道,“我听说吴媚正在上下打点,想托人把她爹给弄出来,是不是她求你那里去了?” “她让程公子去找的我。”花椒皱眉道,“你知道,这个时候侯爷不能出面的,就算出面,也得等吴大人到了京城那边再说,他没道理半路就把人截下的。” 顾氏摇摇头:“咱们跟吴媚不睦,她拉不下脸去求你,竟然托了程公子去找你,亏她想得出来,托人办事也不是这么个办法。” 花椒笑而不语。 外间传来许妈妈的声音:“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吴媚就掀帘走进来,见了花椒,冷笑道:“你现在满意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花椒看了她一眼,她看上去消瘦了许多,面容憔悴,满脸风尘,像是奔波了许久的样子,吴媚腾地红了眼圈:“花椒,我知道咱们之前有过节,但你不能公报私仇,毁我全家……” “吴小姐言重了,此事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花椒淡淡道,“我早就说了,这是朝堂上的事,我们不过是空占着一个爵位,并不参与政事,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我们担待不起!” “可是元将军是镇南侯的部下,他听镇南侯的。”吴媚咬牙切齿道,“你还敢说,此事跟你们无关?” “我说过,镇南侯不参与政事,要找,你去找元将军,跟我们说不着!”花椒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道,“你不必在这里埋怨谁,一切也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哼,你,你落井下石……”吴媚越说越生气,跳脚道,“分明是你,是你们……” “媚小姐不要冤枉好人,这事跟他们没关系。”顾氏面无表情道,“男人的事,咱们女人就不要跟着掺和了,你就算闹出天,也改变不了此事。” “顾夫人,你好歹也是我爹的正妻,我爹出了事,你不但不帮忙,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你对得起我爹,对得起吴谓吗?”吴媚一副总算看透了你的神色,失望道,“如今我爹出了事,你可以继续搬到镇南侯府去住了,果然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我早就看出,你对我爹不是真心的。” “我跟你爹的事,跟你说不着。”顾氏神色清冷地望着窗外,“自从你爹笑纳了你送的那两个小贱人开始,我们夫妻就各自飞了,媚小姐,说到底,这事得怪你,怪你爹。” “我爹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吴媚叫道,“你住在镇南侯府一住就是几个月,还不许我当女儿的心疼自个儿爹,送几个人去伺候他了?” “我住在镇南侯是养病,不是故意离开他不管他的。”顾氏一反往日的温柔娴静,也起了高腔,似乎把这大半年以来的委屈一下子发泄出来,“当妻子的在外养病,你爹可曾来看过我一次?没有,他在哪里?他正在跟他女儿送去的两个女人夜夜洞房……如今你也是为人妻的,如果换做你是我,你会怎么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媚小姐,你这个当女儿的,自己好好想想吧!” “你,你反而怪起我来了!”吴媚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母女俩道,“我算是看透了,你们母女俩是巴不得我爹出事,你,你们……” 说着,身子一软,瞬间倒了下去。 “媚小姐!”顾氏慌忙去扶她,花椒不慌不忙地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喊许妈妈:“许妈妈,快去请大夫。” 许妈妈掀帘往里看了看,见吴媚躺在地上,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撒腿就往外跑。 母女俩把吴媚抬到了床上去。 济仁堂药铺离这里不远,许妈妈很快带着大夫走进来,诊完脉,大夫神色如常道:“夫人不必担忧,这小娘子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之所以晕厥,是因为急火攻心之缘故,好好调养几日,就无碍了。” “有劳大夫。”顾氏这才松了口气,望了望躺在床上的吴媚,神色黯淡道,“我进府的时候,媚小姐不过六七岁,她从未喊我一声母亲,而是喊我夫人,我看到她,就想起了你,便想着,等我在府上站稳脚跟,就把你接过去,哪知我越是跟她亲近,她越是不愿意搭理我,后来,直接住到了她姨母家中,再后来,我跟着大人去了外地有了谓哥儿,就越发跟她远了,但我在心里,她一直是个孩子,并未真的恼过她……” 花椒没吱声。 她不想知道这些事情。 于氏冒冒失失地闯进来,见吴媚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吓得扑上去大哭:“夫人,您可不能有事啊!” “媚小姐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让她睡会儿。”顾氏拉开于氏。 “什么,小姐有身孕了?”于氏悲喜交加。 第360章 精明丈母娘 吴媚原本就没什么事,小睡了一会儿就醒了,迎面见顾氏跟于氏正坐在她床边说话,她想起自己晕倒的事,脸色一沉:“于妈妈,我没事了,咱们走。” 她一点都不想看到顾氏。 环顾了一眼四下里,不见花椒的影子,才暗暗松了口气,她更不想看到花椒。 花椒巴不得看着她倒霉呢! “小姐,你可不能跟之前一样了,您有身孕了。”于氏忙扶住她,“得当心自个儿。” 吴媚大惊:“你说什么?不会吧?” 她看过大夫,私底下吃了好多药,可就是一直没动静。 做梦也想不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有孩子…… “千真万确。”于氏喜不自胜,扭头看着顾氏,“还是夫人请大夫看的,大夫还开了保胎药,说您不能再生气劳神了,要好好保胎。” “我有孩子了……”吴媚低头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心情很是复杂,喃喃道,“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奴婢倒是觉得小公子来的正是时候。”于氏抹了把眼泪道,“奴婢陪您回大人老家养胎,老夫人肯定会很欢喜的。” 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老夫人也会善待吴媚的。 “媚小姐,眼下当务之急是好好养身子,务必照顾好自己,其他的事情,真的不是咱们能解决的。”顾氏也开口道,“你放心,但凡你爹有一点希望,我就算为了谓哥儿,也不会放弃的,你安心走你的,这里有我。” 吴媚咬了咬唇,掀开被子下了床,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径自往外走,于氏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顾氏起身去送,快到门口的时候,吴媚脚步顿了顿,转身望着顾氏,鼓起勇气道:“有劳夫人了,若有什么事,就写信告诉我。” “我会的。”顾氏点点头,冲她笑笑,“你回婆家也好,只是婆家不比别处,遇事要冷静些,凡事不要冒进,能过就过去了,善待别人就是善待自己。” 赵宴老家有老夫人,有儿子……如果吴媚还是这个性子,怕是以后生气的事不会少。 她毕竟不是花椒,花椒自小经历的事多,比她通透。 说到底,吴媚还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脾气。 吴媚听着心里就不舒服,但偏偏找不到反驳她的话,没有那个继女喜欢自己的继母,她对顾氏更是厌恶,恨不得这辈子不再看到她,但一想到要回去面对那个老太婆,她突然有一种委屈想哭的冲动,若赵宴在还好,赵宴不在,她怀着孩子去面对陌生的婆家人,想想就是件很痛苦的事。 “于妈妈,务必照顾好媚小姐。”顾氏嘱咐于氏,“凡事劝着点。” 她不管主仆俩爱听不爱听,她只说她想说的。 此去一别山长路远,再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夫人放心。”于氏福了福身,脸色缓和了许多,“若是住不下去了,我们就回来。” 吴媚深深看顾氏一眼,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车,吩咐道:“去姨母家。” 谢氏得知吴媚有了身孕,反而忧心忡忡:“你这个时候有了孩子,可咋办?” “我回婆家,待生了孩子再说。”吴媚心里还是高兴的,语气尽量温和道,“没有过不去的坎,我想我婆婆也希望我回去的。” “唉,赵宴的儿子都那么大了,你回去哪能跟他相处得好了,后娘难当啊!”谢氏很替吴媚担忧,“不如,你就住在我这里,等生了孩子再说,或者我派人去告诉你婆婆,让她来接你回去,你现在有孕在身,是给他们赵家开枝散叶,架子得端起来。” “不用,我还是自己回去吧!”吴媚摇头道,“趁着月份小,先回去住着再说。” 她现在没有任何反应,若是一拖再拖,反而对自己不好。 她见过陆姝孕吐,想想就有些恐怖。 “随你吧!”谢氏不再拦她。 终究不是自己的女儿。 当姨母的,只能点到为止。 许由在家里是老大。 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裴莺嫁过去就是长嫂。 王氏很是不放心,趁着许由爹来商议婚期的时候,提出要许家在镇上给小两口买座宅子。 许家住在乡下,离梧桐镇还有三十里地,加上许由以后要在茗香楼上工,裴莺也少不得来帮忙,她不能让小两口来回跑腿,新宅这边虽然也能住下,但她是嫁女儿,不是招养老女婿,这点,她还是能拎得清的。 “这事以后再说吧!”裴春山觉得这个时候要宅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低声道:“你怎么能这个时候跟人家要宅子呢? 王氏白了裴春山一眼,笑着对许由爹道:“亲家公莫怪,我是个直性子,有啥说啥,不会藏着掖着,我这里虽然有地方住,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能一直住在娘家不是?再说了,在镇上有个宅子,你们平日里来赶个集逛个街什么的,还有个落脚的地不是?” 什么叫她要宅子啊! 房子是许家的,难道许由不住吗? 柳氏在窗外听了一耳朵,神神秘秘地花椒道:“弟妹,不比不知道,你猜咱们那个婆婆跟许由爹要啥了?” “我哪知道。”花椒打着哈欠,自从裴满戒瘾以来,天天鬼叫不说,加上某人夜里索取无度,她这几天都没睡好,幸好她还在哺乳期,不会有孕,要不然她又得吃避子药,真是挺麻烦的,柳氏触到她脖子上若隐若现的吻痕,继续道:“婆婆跟人家要宅子呢!” 啧啧,老三还真是凶猛。 都有孩子了,还这么能折腾。 花椒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扯了扯衣领:“要宅子?” 难道古代丈母娘也要房子? “对哦,婆婆说担心小姑来回不方便,让许家在镇上买宅子呢!”柳氏立刻跟花椒站在了同一个阵营里,不满道,“先不说你,当年我嫁过来的时候,还不是硬跟一大家子挤在一起,我娘也没想着要他们要宅子呢,如今自个儿女儿出嫁,她倒是想起来了,咱们这个婆婆可真不一般哪!” 娶媳妇的时候装聋作哑。 嫁女儿的时候倒是异常精明起来了。 “是哦,我们成亲的时候,房子还是自己的呢!”自从给裴莺置办嫁妆以来,花椒也看王氏不怎么顺眼,但她又跟柳氏不一样,王氏对柳氏而言,是后婆婆,但对她来说,却是亲婆婆,她也不好跟柳氏一起攻击王氏,索性和了稀泥,“不过我觉得许家买了宅子也好,起码,一大家子也不用挤在我这里了。” 这个新宅都成了裴家人的客栈了。 整天人来人往的,都分家了啊! 柳氏讪讪笑:“那是那是。” 如今裴润在茗香楼上工,一家人也指着茗香楼过日子,她不敢跟花椒闹得不痛快。 夜里,花椒躺在床上,莫名地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了?”裴泽搂住她,低头道,“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这几日他虽然依然在外面这事那事的忙,但无论多晚他还是会回来过夜的。 他知道花椒不喜欢他在外面留宿,加上最近两人正蜜里调油,他也越发离不开她了,离开她,他睡不着。 “没有谁惹我不高兴,我就是觉得我挺亏的。”花椒伸手揽过他的脖颈,仰脸看着他年轻俊朗的脸,傻傻问道,“三哥,你说,若我认识你的时候,我还是未嫁女,你会怎样?” 第361章 闺趣 “我会觉得这个姑娘挺好看的,以后谁要是娶了,谁就赚大发了。”裴泽低头看她,伸手轻轻抚摸她的眉眼,眸底暗沉,气息也随之沉下来,正要吻她,花椒忙伸手挡住他,嗔怒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 她不好意思说了…… 她的意思是,如果两人第一次初见,她不是他家的媳妇,他会咋办? 这男人是听不懂吗? “说什么?”裴泽饶有兴趣地问,花椒顿觉脸热,瞪了他一眼,“你是装的吧?” “你想让我怎么说?”裴泽目光落在她胸前,一脸暧昧,“是去你家提亲,还是去你家抢人?” “越说越不正经……”花椒推了他一把,翻身背对着他,“无趣!” 明明是瞧着小姑子待嫁,王氏为她要这要那的,心里痒痒罢了。 想跟他过过嘴瘾,他也不配合…… 裴泽笑笑,索性从身后拥住她,在她耳边低语道:“我若跟你初见,定会念念不忘,回家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然后我会把此事告诉我爹娘,让他们去你家提亲,你答应吗?” “我不答应。”花椒抿嘴偷笑,继而严肃道,“因为你们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你连个宅子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哼,说得好听,他第一次见她,可是压根不搭理她,还让她走来着! “这个倒不难,我会在镇上盖个新房,再去提亲。”温香软玉在话,男人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探进她的衣衫里,气喘不均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就算你有了宅子,你还得准备彩礼。”花椒推开他的手,娇嗔道,“跟你说话呢,你才提亲,干嘛动手动脚的……” “彩礼你要多少我给多少。”裴泽顺势把她的身子放平压在身下,目光烁烁地看她,“但我等不了太久,心心念念想早点把你娶过门……” “才不信呢!”就他那个冷性子,才不会那么主动呢! 更何况,当时他心里还有个白月光潇潇郡主,哪里就对她这么动心了! “你不信什么?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着急娶媳妇有什么不相信的?”看不出,小丫头还挺会撩人的,撩得他火烧火燎地,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正待下一步动作,偏偏小丫头开口就给他泼了凉水,“你刚回来的时候,肯定不着急,你心里……” 说到一半,她又觉得也许在这个时候她不该提李潇潇。 但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好在裴泽没有生气,反而捏着她的鼻子道:“你个小女人,你成天脑子里想什么?我若是想娶她,我就不会回来了,我但凡回来,就想过全新的日子,我若初见你,我有什么放不开的?” 花椒别过脸,不好意思看他。 “我若看中了你,你答应不答应的,都无所谓,我势在必得。”说着,裴泽抬手勾起她的下巴,意味深长道,“即便提亲不成,我就是抢,也会把你抢回来的。” “你敢!”花椒推开他的手,“你爹饶不了你的。” “我爹他管不了我。”裴泽不再跟她废话,重重地压住了她,狠狠地吻了上去,“这不是抢回来了嘛……” …… 裴满几乎是在鬼门关转了又转,才算抗了过来。 到了第十天,虽然奄奄一息,但也能喝半碗米粥,脸色什么的,也好看了许多,不等他完全康复,就被裴泽赶走了,是的,是赶走的…… 裴春山虽然觉得裴泽过得有点过,却又不好说什么,毕竟作为兄弟,裴泽已经做了该做的,是裴满自己不争气。 只得带着走路还打晃的裴满去茗香楼找梁玉谢了又谢,梁玉上下打量了裴满一眼,淡淡道:“这次熬过来算你幸运,若再沾上,神佛难救。” 裴满信誓旦旦地表示,以后绝不敢再碰了。 这短短九天,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生不如死,这样的滋味,他不想再试第二次…… 王氏也跟着松了口气。 她早就不愿意裴满住在新宅这边了,裴莺快出嫁了,有这么个煞星在,她心里膈应得慌。 裴满连家都没有回,就去杨柳村接杨氏,丈母娘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还扬言要杨氏跟他和离,裴满一声不吭地受着,临了,杨氏还是跟他回了家。 路上,裴满郑重道:“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咱们好好过日子吧!” 杨氏心情复杂地看他:“可孩子不是你的,你愿意养他?” “我愿意。”裴满深深看她,“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这事不能全怪杨氏。 当初若是他不同意,秦五爷也不会勉强杨氏,都是他自己王八蛋。 杨氏干笑了几声,再没吱声。 四月天气一下子热了起来。 裴莺的嫁衣做得稍稍厚了些,好在是天不亮就发嫁,倒也正合适,许家对裴莺这个媳妇实在是满意,王氏一提买房子,许家就立刻张罗着在镇西买了地,这几天正在那里盖新房子,虽然没盖好,但也是人家许家的宅子,王氏喜出望外,心满意足,作为丈母娘,她与有荣焉。 冯氏是全福人。 一大早带着福哥儿过来忙着张罗。 裴春花一家更不用说,头天晚上就过来住下,热热闹闹地给裴莺送嫁,杨氏没来,袁老太太说,喜家不吃喜家的饭,意思是有孕的妇人不要过来送嫁。 袁老太太在这些方面很有权威,事关裴莺,王氏格外仔细,再三叮嘱杨氏,让她安心在家里养胎,不要到这边来凑热闹。 三家商量好了,一家添了一两银子。 花椒又格外包了六十两银子给裴莺压箱。 她知道,她在豫城的那些日子,裴莺也在茗香楼帮不了不少忙。 这些花椒心里都有数。 再就是,她跟裴泽商量过了,以后是要回豫城镇南侯府住的。 将来茗香楼就靠许由和裴润支撑了,至于能撑多久,是他们的事。 花椒再没有精力过问梧桐镇这边的事,包括路菜馆也由冯氏打理。 光是禹州那一千亩地和豫城的温泉庄子和干果庄子,就够她跟裴泽忙活的了。 待花轿走远,王氏已经哭成了泪人。 花椒还从来没见王氏哭成这样……那一刻,她有些羡慕裴莺。 裴莺真的挺幸福的,爹疼娘爱,还有三个兄长,找了个如意郎君,也不是盲娶哑嫁,镇上也有宅子,以后想住哪里住哪里。 三日回门。 新郎容光焕发,新娘子一脸娇羞,很新婚的模样。 第362章 大结局 女人们围着新娘子问这问那的,时不时地打趣几句,羞得裴莺抬不起头来,尤其是裴春花,简直比王氏还要兴奋,唾沫纷飞道:“今年咱们家真是喜事连连,我们盛哥儿也快要成亲了,明年这个时候,我可得又抱孙子了,到时候莺子肯定也有了,刚好跟嫂嫂一起看孩子。” “你看孙子是正事,你嫂子可未必看外孙,人家莺子婆婆给看呢!”袁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拉着裴莺的手道,“我家莺子就是有福气,女婿好,婆家人也好,还在娘家跟前盖了新房子呢!” 裴莺红着脸不说话。 人逢喜事精神爽,王氏心情很好,又问关盛的亲事,这些日子她忙着裴莺的嫁妆,也顾不得过问小姑子家的这些事,裴春花得意道:“千挑万选了这么久,还是盛哥儿的师傅自作自家媒,愿意把自家女儿说给盛哥儿,以后盛哥儿就在桐城安家了,手艺人靠手艺吃饭,桐城可比咱们梧桐镇大,也好赚钱,我就放心了。” 小余氏撇撇嘴,抱着孩子走开了。 她见过盛哥儿师傅的女儿文氏,说话办事风风火火的,见了男人也敢大胆盯着看,简直是个话痨,也不知道看上关盛那个闷葫芦哪一点了,裴春花虽然也觉得文氏性子欢脱了些,但架不住人家爹有手艺,家境也殷实,硬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倒是当着她跟关茂的面,夸关盛是个有福气的。 意思是说她娘家没有关盛老丈人家殷实呗! 哼哼,婆婆也不想想,关盛去了桐城,跟上门女婿有什么区别,日后还能指望着他们养老不成? 到头来还不是得靠她跟关茂! 裴春花知道小余氏对她不满,也不在意,压了压声音,对王氏道:“反正现在看着比茂哥儿媳妇强,我跟你们说,茂哥媳妇瞧着不言不语的,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孩子也不管,还成天嫌她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的。 饭不做,还说她做饭不好吃,什么东西! 花椒抱着宣哥儿坐在窗边玩拨浪鼓,拨浪鼓就是关盛给做的,还画了几只小狗子,惟妙惟肖的,手艺的确不错,杨氏跟柳氏窃窃私语,并不理会裴春花的话,大家都是过来人,婆媳关系好的没几个,谁也不用说谁。 王氏当着三个媳妇的面,也不好说别的,但她显然很不愿意听裴春花说话,不冷不热道:“他姑,这话可不敢说早了,好不好的,得相处几年再说。” 不说别人,就拿花椒来说,那可是她养在身边看着长大的。 之前老三没回来的时候,那叫一个温顺,啥活也干,任劳任怨的,也从不顶嘴,妥妥好媳妇一个,可自从老三回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脾气就越发刚硬起来,尤其是生了孩子以后,竟然把老三那样的人也管住了……听说老三赚的钱连同库房里的钥匙都是花椒拿着,她气她儿子让一个小丫头管得死死地,又气花椒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动不动拿她这个当婆婆的话当耳旁风。 如今裴春花竟然敢说盛哥儿未过门的媳妇比小余氏强,呵呵,真是笑话! 这样的话可不敢先说下,迟早打脸。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偏偏裴春花是个不服气,拍着胸脯道,“我就敢说我家盛哥儿媳妇是个好的,跟别的媳妇不一样。” 小余氏听了,又抱着孩子一步跨了进来,冷笑道:“她好你去她家住啊,让她养着你就是,反正她们家有银子,她定会好好孝顺你这个婆婆的。” “哎呀,这不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嘛,你这么认真干嘛?”裴春花沉着脸看她,继续扒拉扒拉道,“再说了,我说她跟你没关系,你不用激将我,以后谁对我好,我就说谁好,我就亲谁。” “娘,您让大家听听您的话,您好意思说我不好相与,难道不应该是你们对谁好,谁就应该对你们好吗?”小余氏反问,她才不怕裴春花呢,要钱没钱,要啥没啥,好意思在她面前摆婆婆的谱。 她声音大了些,怀里的小娃娃吓得撇嘴要哭。 就连宣哥儿也眼睛不眨地盯着说话的人看。 “行了行了,莺子大喜的日子你们就不要吵吵了。”袁老太太瞪了小余氏一眼,“晚辈就要有晚辈的样子,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跟婆婆顶嘴,干什么呢,吓着孩子。” “哎呀外祖母,这事能怨我吗?是我婆婆说话不中听。”小余氏冷哼道,“是她先拿我跟我那未过门的弟媳妇比较的,也是她无理在先,管我什么事?” 裴春花气得够呛,指着小余氏道:“你家里家里不管,孩子孩子不管,什么事都是我在替你们做,你好意思说我,你以为你是谁啊!” “他姑,你们这是做什么?要吵,回家吵去,我们莺子回门,可不是听你们吵架的。”王氏不乐意了,拉着小余氏坐下,把宣哥儿的玩耍的那些小玩意塞给她怀里的孩子玩,安慰道,“别跟你婆婆一般见识,她老糊涂了。” 裴春花:“……” 谁老啊! 她老吗? “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算了算了。”柳氏这才开口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苦来着。” 要是说起来,他们家的事更多。 王氏更不是个好相与的…… 小余氏这才讪讪地闭了嘴。 花椒什么也没说,抱着孩子回了正房。 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家里的事,她可不想跟着掺和。 相比女人那边,男人们这边可就安静了许多,梁玉作为许由的师父,被裴家奉为座上宾,是正儿八经的长辈,跟裴春山坐在上席,裴泽虽然是晚辈,但他是当家人,得负责招待席面上的每一个客人,就坐在了梁玉的边上,平日里他跟梁玉没多少交集,但今儿坐在一起,也难免多聊了几句闲话,一个让皇上不放心的镇南侯,一个前来暗探他的宫廷内卫,两人心照不宣地寒暄,客套而又疏离。 酒过三巡,梁玉似乎微有醉意,举杯跟裴泽碰了碰:“听说侯爷在禹州置办了千亩良田,真是可喜可贺,梁某真是羡慕侯爷,娇妻娇儿相伴,日子逍遥自在。” “我能有今天,全靠皇恩浩荡,愿我大梁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五谷丰登。”裴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梁玉也跟着干了:“我就喜欢跟侯爷这样的痛快人打交道。” 许由又给两人斟满酒。 他最敬佩的人除了大舅哥裴泽就是他师父梁玉了,他师父梁玉见多识广,吐谈不凡,让他感受到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他从来不知道,人还可以如此精彩地活着,竟然比唐掌柜知道得还要多。 裴春山虽然是长辈,但说不出场面话,一个劲地招待关六斤老林头和汪七汪荣他们喝酒吃菜,裴润和裴满两兄弟则小声地说着话,裴润劝裴满历经那事,要好好经营丝绸铺子,裴满连声答应,眼下他就指着丝绸铺子养家糊口了,关六斤汪七汪荣跟老林头比较谈得来,四人也聊得热火朝天,时不时跟裴春山谈论海里山上地里的事,气氛很是融洽。 “哥,我看前几天你跟老三在虎啸岗补种药材,老三这是不走了吗?”关六斤问道。 “走,他得回豫城那边。”裴泽一直是裴春山的骄傲,见关六斤问,面带笑容道,“他在禹州买了千亩良田,他顾不上家里。” “买那么多地干嘛?”关六斤很是惊讶,“那么多地,能忙过来?” 汪七汪荣早就听说过此事,父子俩很是自然地笑笑,汪荣道:“看你这话说的,别说一千亩了,就是一亩地,老三还能自己去种不成,只要有了地,不愁没人去种。” “这倒也是。”关六斤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挠头道,“我倒是忘了这茬,我寻思老三也忙不过来的。” “以后你就跟着老三享福吧!”汪七拍拍裴春山的肩头,笑道,“你养了个好儿子。” 媳妇也好,又有了孙子,不用家里人操心,又有本事。 这样的儿子难找。 裴春山哈哈笑:“都一样,都一样。” 裴泽说了,不让他太累,在家里能帮他打理好虎啸岗的药材就行,至于鱼塘那边,他已经安排好了人在帮忙,不用他操心,家里的地种点够吃的就行,不用种太多。 三个儿子都有房有船有事做。 女儿出嫁也住在镇上上。 裴安读书很不错,以后若是能考取了功名,裴泽也不会不管,他现在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林叔酒量好,得多喝点。”裴润给老林头倒酒。 这些日子他在酒楼帮忙,跟老林头打交道多一些。 彼此很是熟悉。 “多谢多谢。”老林头也没推辞,他虽然是外人,但跟众人相处久了,也跟一家人一样,他跟老李头唐掌柜商量好了,再做两年就都回家养老,毕竟主子已经安身过日子,他们没必要再跟着了。 热热闹闹地吃完饭。 众人才尽兴散去。 按风俗,当天晚上,许由得带着裴莺回家,但许家在镇上的宅子还没完工,许家父母有交待,让他们不用当天回来,多盯盯新宅那边的事,小两口也就心安理得地住下。 袁老太太喜欢热闹,非得留裴春花一家和裴润裴满两家人吃晚饭,裴春山是大孝子,哪有不依的道理,王氏虽然不愿意,但碍于女婿在,也得强装笑颜地张罗着做饭。 茗香楼晚上还要招待客人,一大家子的晚饭就在新宅那边吃。 冯氏带着福娃来的,袁老太太招呼她上炕喝茶,冯氏也不推辞,抱着孩子坐在她身边,袁老太太拉着福娃的小手道:“如今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享福的日子在后头。” 冯氏笑:“托老寿星吉言。” “你还在路菜馆那边忙活吗?”袁老太太问道。 “我不去了,都交给茂哥儿了。”冯氏笑道,“我家那口子说还是愿意打渔,前几天又把渔网都翻出来了,说要跟着老三学着在海里养鱼,然后去仙灵岛那边卖,也不少挣。” 原先她跟花椒合伙做路菜馆还行。 但如今花椒不住在这里,以后要在豫城长住,她跟关茂两口子混在一起也不是那么回事,索性跟汪荣一商量,都给了关茂了,花椒知道她的苦衷,也没挽留,还给她结算了一大笔银子,还说以后要是想做路菜,随时都能回来。 裴春花带着小余氏和柳氏负责择菜,王氏和花椒主勺,杨氏有身孕,负责烧火,自从秦五爷走后,她沉默寡言了许多,不再跟之前一样爱出风头,也不太爱说笑,人人都说秦五爷是个恶霸,为非作歹,但她心目中,那个男人却是极好的,有权有势,也愿意给她花钱,跟秦五爷在一起的那两个月,是她这辈子最为舒心的日子。 相比之下,裴满算什么东西…… 他要算个男人,就不会撮合她跟秦五爷,更不会跪下来求她去找秦五爷…… 如今唯一让她欣慰的是,裴满咬死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让她才不至于被万人唾骂,但谁能保证以后裴满不会想起这段屈辱的记忆,拿她跟孩子撒气呢! 秦五爷给她留的三百两银子,裴满并不知道。 她想过了,若是裴满待她跟孩子不好,她就带着孩子远走高飞,这笔银子就是以后他们娘俩安身立命的钱。 花椒炒了两个菜就受不了这烟熏火燎的厨房,加上王氏跟裴春花肆无忌惮地大声说笑,震得她耳朵嗡嗡响,索性解下围裙,喊了许由和关茂去茗香楼三楼说话,以后她不在梧桐镇,茗香楼和路菜馆就交给他们了。 得知花椒的意思,关茂连连摆手:“三嫂,咱们还是合伙得好,好多人都是冲着你的名声才订货的,我一个人搞不定的。” “这事我知道,你放心,即便给了你,我依然可以给你作保的。”花椒笑道,“你放心,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我这路菜馆不是白白给你的,也是要卖给你的,从此以后,这路菜馆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其实她跟冯氏想法一样,也不愿意继续做合伙的生意。 不如交给关茂两口子去打理。 “这样也好。”关茂很是爽快地应下来,笑道,“那就谢谢三嫂了。” “客气!”花椒莞尔,又道,“我也不赚你钱,原价卖给你就行,回头你把账本整理一下,分期把房款给我就好,若手头不宽裕,就拖几个月再说。” “嘿嘿,不用拖,两个月就能还清。”关茂嘿嘿笑,“现在刚好是旺季,比淡季的时候赚得多。” 许由笑:“茂哥可是发财了。” “嗨,再发财也不如你,你可是梁御厨的徒弟。”关茂一想到他有了自己的铺子,乐得合不拢嘴,起身道,“我这就回去拿账本去。” “随你。”花椒笑笑,待关茂走后,又对许由说,“许由,茗香楼我是要交给你打理的,跟路菜馆不一样,茗香楼投入太大,咱们得五五分,你负责后厨就好,以后有什么问题,咱们再商量。” “三嫂,这可使不得。”许由推辞道,“我哪里能顶起后厨来……” 梁玉跟他说了,说三天后就走。 他一个人不行的。 “放心,你跟着梁玉学了这么久,十里八乡的,没人能比上你了。”花椒干脆利索道,“就这么定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跟你三哥在豫城住,家里的事,你跟莺子多担待。” 在梧桐镇住了这么多天,她还是觉得她比较适合在豫城住。 起码天高皇帝远,耳根子清静。 “三嫂放心,我会把二老当自家爹娘一样看待的。”许由不好再推辞。 见天还没有黑,花椒又去看了看顾氏和谓哥儿。 顾氏知道花椒要回豫城,嘱咐道:“你不用担心我,宣哥儿还小,你要好好陪孩子,等过几天,谓哥儿放了假,我就带他去看你,你不要来回跑,天气越来越热,路上小孩子吃不消。” “好,那我在豫城等你们。”花椒知道顾氏心思重,也没提吴知县的事,吴谓似乎长高了一些,见了花椒,很是认真道:“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娘的,等我金榜题名,我就带娘去京城住,到时候把姐姐也接到京城去。” “傻孩子,你姐姐去京城干嘛!”顾氏笑,“你姐姐以后就住在豫城了,不管你日后能不能去京城,你都要多去看看你姐姐。” 花椒笑:“谓哥儿用功读书,我跟娘就放心了。” 吴谓用力点头:“我跟裴安说好了,将来我们都是要考前三甲的。” “瞧瞧,口气倒不小。”顾氏哭笑不得,“这些话当着我跟你姐姐的面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哈,让人家笑话,说你少年轻狂,口出狂言。” “知道了。”吴谓很懂事,并不较真。 第二天,两人就带着张氏和孩子回了豫城。 花椒这才有时间,清点裴泽那个库房里的东西,好家伙,一点不知道,一点吓一跳,光是赏赐的金银珠宝就清点了满满一大木箱,想到裴泽还欠了当铺那么多利息,花椒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怀疑这个男人又失忆了,库房里这么多好东西,他就记不住吗? 某人一脸无辜:“库房一直在邱虎在打理,后来钥匙给了你,我也没进过库房,我并不知道库房里有这么多金银财宝,我若知道,就直接拿去买地了。” 花椒干笑了两声,拖着他一起收拾库房。 库房挺大的,就是里面的东西堆得乱七八糟,绸缎倒是放在架子上,但架子上全是灰尘,字画干脆摞在银箱上,屏风也摆得到处是,这个男人的心可真够大的。 好在裴泽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任由花椒差遣,重新量了尺寸,去铺子定做了木头架子和屏风,把库房里的物什分门别类的归纳起来,那些字画大都是常传送的,常传早期的画作大都是山河骏马逐鹿之类的,再后来几乎都是田园之类的画作,差不多装了两箱子,很明显随着心境的变化,笔下的画作也跟着转了风格。 有张氏带孩子,夫妻俩足足整理了半个月才算把库房收拾完擦拭干净,原先塞得满满当当的库房,竟然空出了一半的地,花椒还特意把一张不用的软塌让裴泽扛了过来,以后过来找东西的时候,还可以歇歇脚,裴泽瞧着也很舒心,往软塌上一躺:“早应该把库房交给你了,看看,收拾得多好,这空出来的地方还能放好多东西。” 时值晌午,碎金般的阳光从高高的窗棂缝隙影影绰绰地洒了进来。 在地上铺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安静惬意。 “别,除了金银珠宝,乱七八糟地放在杂物间就行。”花椒伸了个懒腰,把库房单子挂在墙上,“库房不能随意打开的,除了咱俩,谁也不能私自进来,就是取个字画,也是要登记的。” 其实金银珠宝放在这里,她还是觉得不放心,总觉得应该埋在地下才安全。 要不然,就直接存到钱庄里。 “好,我听你的。”裴泽欣然同意,指了指空出来的地方,一本正经道,“你看,这里比较空,可以放张床过来,到时候进来找东西累了,就在里面睡一会儿。” “现在库房的东西我贴了标签,一找就找到了,哪里还能找累了。”花椒顿觉无语,“再说,哪有在库房里睡觉的?” “库房这边安静,怎么不能睡觉?”裴泽一把拽过她,让她坐在他腿上,低声道,“我瞧着你一直放不开,总担心被人听见,若是咱们在库房……” 这几日为了打扫库房,她每天都穿着紧身衣裙,加上她生了孩子,身材丰满了许多,又整日在他身边晃,撩得他心绪不宁,尽管两人每天都腻在一起,但他还是觉得欲罢不能,总想着多占点便宜。 “去你的。”花椒推开他,腾地红了脸,“这里这么多空房,干嘛非得到库房这边来,你变态!”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说他们是新婚,几乎夜夜都缠她。 他年轻力壮的,害得她经常起不来,他好意思说在库房里…… 她越是反抗,裴泽反而越是来了兴趣,不由分说地把她压倒在软塌上,顺势吻了上去:“我就是变态,我就想在这里……” “别闹了,你看我这一身灰。”花椒在他身下挣扎不停,娇嗔道,“先去洗澡,要做也得等晚上嘛!” “没有灰……”裴泽伸手去扯她的腰带,花椒不依,握起拳头捶打着他,“放开我。”软塌虽然是干净的,但两个人打扫库房衣裳都弄脏了,还出了一身汗,她不能容忍就这样跟他那啥啥。 两人正打闹着,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夏禹的声音在门外传来:“侯爷,盛公子来了。” 裴泽这才放开身下的女人,语气清冷地应道:“知道了。” 花椒见他瞬间变成了禁欲男,忍不住嘴角微翘,伸手掐了他一把:“真能装!” “你等着,看晚上我怎么收拾你。”裴泽摆着一张欲求不满的黑脸,捏了捏她的脸,“快去厨房说一声多准备点饭菜,再收拾一间客房出来,那厮说不定会住下。” 花椒欣然从命。 盛明衍虽然远道而来,却没有风尘仆仆的感觉,就像是刚刚出门又回来了一样,他捧着茶碗,翘着二郎腿笑道:“听说镇南侯买了一千亩地,准备当大地主,这不,我一听说,就赶紧投靠侯爷来了。” “说人话。”裴泽冷着一张脸,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镇南侯。 “啧啧,果然当地主的人不一样了。”盛明衍喝了茶,自己给自己斟满,掏出一封信给裴泽,笑道,“我是从南直隶那边过来的,淳亲王一案,牵扯到了不少人,那个徐莺娘你还记得吧,她让我给你捎封信,说是对不起你,我吓了一跳,心想,你怎么还跟她有什么牵扯呢!” “我跟她没什么牵扯!”裴泽打开信看,看完放在一边,蹙眉道,“果然是陈霸天搞的鬼。” 徐莺娘根本就没有怀孕。 连大夫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 “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思了。”盛明衍笑着摇摇头,“陈霸天大势已去,还被抄了家,这辈子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徐莺娘还算有良心,拿出了体己的银子跟她姐姐在当地开了个饭馆,生意还算不错,至于其他跟淳亲王有牵扯的人,都跟着倒霉了。” “胜者为王败者寇,意料之中的事情。”裴泽起身提了热水壶给两人斟茶,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接任唐烁一职,留守豫城。”盛明衍伸了伸懒腰,咧嘴笑道,“我本不想来的,一听你在豫城,这不,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上任,豫城知府也是我的人,以后咱们又在一起了。” 裴泽点点头:“镇南侯府永远有你一间客房。” “哈哈,那是肯定的。”盛明衍咧嘴笑道,“所以你在禹州买地,不如在豫城买地,禹州远不说,没有咱们的人啊!” “禹州知府是我师父的学生。”裴泽淡淡道,“他不会为难我的。” “我怎么不知道?”盛明衍大惊。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裴泽轻咳道,“低调,我师父不让说,连我家夫人都不知道呢!” “那老头性子怪着呢!”盛明衍摇头道,“前些年我去找他求副骏马图,想挂在书房里,他都不肯,抠死了。” “我库房里有好几副骏马图,你若喜欢,就去挑一副。”裴泽懒懒道,“只是你挂可以,不能假手他人。” 盛明衍:“……” 好几副……这么拽? “梧桐镇那边怎么安排的?”裴泽问道,“据我所知,吴知县手上还算干净。” 看在花椒的面子上,吴知县的事,他不能不过问一下。 “放心,他被革了职,再过几天他应该就回来了。”盛明衍叹道,“只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淳亲王倒了,宫里那几个道士又得了势,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朝廷什么时候才能清明起来。” “快了,你安心等着就是。”裴泽一副看破红尘的从容和冷静,“所谓平衡之术就是如此,一个人唱不了对锣戏,咱们做好咱们自己就行。” “说得也是。”盛明衍默了默,又问,“你不问问她怎么样吗?”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说得好像他跟她有什么似的。 “潇贵妃生了个小皇子,皇上视若珍宝,听说要择日封潇贵妃为皇后。”盛明衍把自己知道的说给裴泽听,“但好多大臣不同意,说潇贵妃之前嫁过人,不能母仪天下,明眼人都知道,反对的人,都是湘贵妃的人,皇上也很生气,把说闲话的大臣,流放了好几个,这才堵住悠悠之口,说起来她们姐妹俩还真是冤家,若是潇贵妃当了皇后,岂能放过湘贵妃,报应,都是报应。” 当年李湘湘设计让李潇潇**给了蒋弘文,自己摇身一变成了皇妃。 哪知天道轮回,李潇潇竟然阴阳差错地进了宫,生下皇子,还即将封后,还真是天意难测! 裴泽没吱声。 这些人,这些事,对他来说,已经很遥远了,遥远地他都不愿意再去想。 两人沉默半晌,盛明衍又肃容看他:“他还怀疑你吗?” “应该不会了。”裴泽沉声道,“派来监视我的内卫都撤了,他真是太多心了。” 算时间,梁玉这个时候已经回京城了。 梁玉还算有良心,他相信他不会乱说的。 “其实你们是一路人。”盛明衍望望窗外,压低声音道,“你也一直防备着他,不是吗?要不然,你府上怎么会有虎卫出没?” 虎卫是军中精英自发组成的卫队。 不受皇上控制,也从不保护皇上,他们专门保护他们想保护的人,平日里神出鬼没,轻易不在人前出现,知道的人很少。 他虽然第一次来镇南侯府,但还是发现镇南侯府绝对有虎卫,因为虎卫最大的特点就是走路没有声音,他这一路走来,发现好几个不起眼的侍卫走路都没有声音,大多数人不知道虎卫的存在,也不会去留意谁走路有没有声音。 “我有妻儿,我不得不为他们打算。”裴泽并不否认,缓缓道,“我若不出事,虎卫永远都不被世人所知,一旦我出事,虎卫会立刻护送他们母子去西北幽州,我在那里留了些产业,足够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我不会让我的孩子为我报仇,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这也是我最后的退路。” “真是难为你了。”盛明衍唏嘘不已,“你放心,就算那些道士是他的平衡之术,西北边境的隐患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除的,元将军的威望如日中天,他虽然试探你,但却不敢对你下手,你虽然不在西北,但西北军依然挑着你的旗号,军心所向,他心里很清楚。” “怎么想是他的事,怎么做是我的事。”裴泽从容道,“我们这些从刀尖上走过来的人,靠得就是忠义二字,如今五虎将就剩下我和他,他若要真的跟我较量,我自会奉陪到底,不管结局如何,都是我的宿命,好了,不说这个了,今儿为你接风,咱们一醉方休。” 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走那条路不是。 反正他有准备,无论什么结果都不怕。 “对,一醉方休!”盛明衍更是豪气万丈,兴奋道,“这里没外人,快把嫂夫人也请出来,咱们一起喝个痛快。” 若是别人,裴泽肯定不会让花椒出来,但盛明衍不同,盛明衍是他可以把后背交出来的人,他很愿意花椒陪着他一起招待他肝胆相照的好友的。 花椒之前见过盛明衍,很是大方地端着酒菜过来作陪。 盛明衍很是健谈,天南海北地胡侃,还时不时地打趣裴泽,说他当年是个冷阎王,伤了好多贵女的心,还是花椒有本事,能拿下冷阎王的心。 花椒笑而不语。 说他是冷阎王,并不为过,她也领教过他的冷漠和无情。 只是冷阎王的另一面是纵欲无度……此时此刻,她都有些盼着他说的蜜月期早点过去,回归正常的夫妻生活,大概是习武的人跟寻常人不一样,她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热情似火…… “这叫缘分。”裴泽目光柔和地扭头看花椒,抬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拂到耳后,温声道,“见了她,我才知道,我之所以走过千山万水不曾停歇,就是为了回来跟她团聚,有她跟孩子相伴,此生我再无遗憾。” 她的一切都是他喜欢的模样。 宣哥儿更是他的心头宝,他希望儿子快点长大,他带他去骑马去打猎,想想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他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花椒脸上火辣辣地,娇嗔地看了他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盛明衍轻咳道:“侯爷,我是客人,多少顾忌点。” 来的时候,他还打算跟裴泽秉烛夜谈。 但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想到裴泽给他们母子安排的后路,他心里又有些动容,也不知道是难过还是感动,不再说话,埋头大吃起来,裴泽心情很好,一边给花椒夹菜,一边问盛明衍:“你也不小了,也该娶亲了。” “家里倒是催了几次,等我安顿好了这边的事再说吧!”盛明衍摆手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嘛,就喜欢到处溜达,如今有了差事牵绊,怕是不能跟之前一样说走就走了,我总得安顿下来,才能考虑婚姻大事,要不然,我一走就是大半年,岂不是耽误了人家。” “怎么会耽误呢,可以两个人一起去呀!”裴泽展颜道,“回头你画个路线图给我,等我们宣哥儿大些,我就带着他们母子出去走走,反正你到处都有客栈,我们先沿着你走过的路线走一遍再说。” “没问题,回头我画给你,保准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盛明衍笑道,“只是一圈逛下来,得大半年的时间。” “不怕,反正我们有时间。”裴泽看花椒,“等宣哥儿两三岁的时候,咱们就可以带着他出去玩了吧?” 花椒被他说的心生向往,点头道:“可以的,趁着他上学堂之前,咱们带他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 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 她很愿意带着孩子四处走走的,自从来到这里,她最远的地方就是禹州,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呢! 前世她就是旅游达人,只是囊中羞涩,也没去太远的地方,现在他们手头不缺银子,又有空闲,她当然愿意到处去玩玩,何况有裴泽这么个现成的保镖在,她无需担心安全问题。 “哈哈,你们两口子还真是合拍。”盛明衍哈哈大笑,“看来,我娶妻之前,先得问问她,愿意不愿意跟我云游四海,到时候,咱们两家一起去,保准更热闹。” 两口子也跟着笑。 “对了,上次客栈起火的事,我查了,是淳亲王的人所为,并不是我客栈里的人。”盛明衍这才想起此事,“应该是一路跟踪你们来的,好巧不巧地,你们没有住在我那里,你们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不是自己人就好。”裴泽微微颌首。 酒饱饭足,盛明衍起身告辞:“我的行李都在都司那边,我得回去安顿一下,咱们改日再聚。” 人家两口子卿卿我我,他不好拉着裴泽彻夜长谈。 既然不能长谈,不如先回去,改天再来。 “大人,我已经给您收拾好客房了。”花椒道,“不如住一晚休息一下明天再走。” “多谢嫂夫人,我还是回去吧!”他可不是不知趣的人。 某人重色轻友。 他留下不是自讨没趣嘛! 两人一直把盛明衍送到大门口,目送他骑马扬长而去,他才捉过她的手,拥着她往回走。 月色如水。 微风徐徐拂过,草木轻轻摇曳。 整个镇南侯府沉浸在寂静当中,偶尔有侍卫远远路过,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走了没几步,他温柔地把她拦腰抱起,大踏步往回走,花椒顺从地伏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只觉得内心深处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和感动,月光里,他的影子格外硕长挺拔,如果这是梦,她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但这又不是梦,她知道他带着她走他们共同的路,这条路上,无论甜蜜还是痛苦,他们都会一起面对,她喜欢这种感觉,相信他也喜欢,有夫有子,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