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五代闯天下》 第1章 滚地雷 “真是流年不利啊!”昏睡了不知多久的杜飞扬从地上爬起来,他摸了摸仍然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一边嘟囔着,一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上。 还好,杜飞扬虽然感觉到浑身不舒服,但是却并无大碍,自己的身上也没有流血,只是自己的一身速干衣上有一些灰尘而已。杜飞扬又取下背后的双肩包,打开来看一看,并没有丢失什么东西,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杜飞扬随意地看了看四周的情况,他现在似乎正处于一座山的半山腰位置,他就继续走了几步,走着走着,他的心却渐渐地沉了下去,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杜飞扬本来是出来旅游的,可是,他觉得眼前的一切有点诡异,这一带看起来非常荒凉,似乎没有一点现代社会的气息,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更是有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就连5g都快要普及了,他的手机此刻居然没有信号! 还好,手机依然可以照相,杜飞扬习惯性地自拍了一张,让他惊讶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脸似乎嫩了许多,看起来似乎只有十六七岁!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再看看自己的手,手上的皮肤似乎也是嫩了些,难道自己变得年轻了?怎么可能?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飞扬相信自己的感觉,于是,他就从双肩包里面取出了工兵铲和望远镜,兵工铲可以用来防身,他又用望远镜向远方瞭望了一番。果然,眼前似乎是一片荒山野岭,看起来非常陌生,没有任何在后世里常见的木栈道或者石头阶梯山路。 杜飞扬越来越紧张,他的心跳都在加快,他有点急了,大声喊道:“喂……有没有人啊?劳资迷路了!怎么才能下山呀?” 然而,无论杜飞扬怎么喊,都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只有他的喊声在这片山林之间回响,甚至惊起了一些在附近的飞鸟。 无可奈何之下,杜飞扬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自己究竟是如何出现在这个鬼地方的。 杜飞扬原本是来这里旅游的,盛夏的天气说变就变,原本还是风和日丽的大晴天,没过多久,天色就阴沉了下来,随着一阵阵“轰隆隆……”的巨响传来,天空中忽然间电闪雷鸣,眼看就要下雨了。杜飞扬正要找个地方避雨,一个直径大约有二十厘米的球状闪电就突然间向他冲了过来,那时候,他已经躲闪不及了! 作为一个工科生,杜飞扬知道,球状闪电一般都出现在丘陵地带山坡的地面上,人们俗称其为“滚地雷”。在那个瞬间,杜飞扬的脑袋嗡嗡作响,他的眼前直冒金星,随后他就失去了意识,等他醒来之后,就发生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 “滚地雷,你可把劳资害惨了,劳资怎么才能回去啊?”杜飞扬仰望苍天,嘶声呐喊。 杜飞扬现在感觉很无助,遇到滚地雷之后,自己虽然侥幸没有被雷劈死,但是他从来没有过在野外生存的经验,他可不想在这片荒山野岭过夜,一旦遇到蛇虫猛兽,那可就麻烦了。 杜飞扬的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晴天霹雳,那个似曾相识的滚地雷居然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且,那滚地雷正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向他逼近!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让杜飞扬瞠目结舌,反正他已经被滚地雷劈了一次,再经历如何诡异的事情也都不足为奇了。不过,当杜飞扬再次见到滚地雷,他的心中还是有一丝恐惧,难道自己又要被雷劈了?下一站是要去哪里啊?不过,或许自己被这个该死的滚地雷再炸一次就可以回去了,好吧,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杜飞扬闭上了眼睛,虽然他明知道任何抵挡都是徒劳无功的,但他的右手还是下意识地抵挡了一下那个滚地雷,他能感觉到那滚地雷蕴含的电流和能量,那些电流正在通过他的手臂传导到他的身体里,在这个瞬间,杜飞扬感觉头昏脑胀,他的心跳更是明显加快,他的右臂也一直在颤抖不已,这显然是由于触电的原因。 不过,让杜飞扬奇怪的是,大约几十秒之后,他的手臂终于不再颤抖了,而他却依然活着,他睁开眼看了看,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没有任何变化,那个滚地雷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在他的手心里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水晶球,这个水晶球依然残留着一丝丝灼热的感觉。 “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倒是很漂亮,不知道它究竟是由什么材料做成的,我是应该留着还是应该把它卖掉呢?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否值钱……”杜飞扬好奇地把玩着这个红色水晶球,一时间有些犹豫,对于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努力赚钱娶媳妇,这个来历不明的红色水晶球毕竟是身外之物,最好能够换成钱财。 这时,这个水晶球突然开始闪烁着一丝丝红光,并且有一阵清晰的声音在杜飞扬的脑海里响起:“你真好笑,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来自亚特兰蒂斯史前文明的闪电球,我是用来进行时空穿梭实验的高科技产物,恭喜你,你很幸运地被我选中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宿主了,你从此就要开始一段时空探险了!” “你说什么?时空探险……劳资对那个不感兴趣!”杜飞扬惊得瞠目结舌,虽然他以前喜欢看一些科幻小说,可是,他不希望那样的奇遇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宿主,这个就由不得你了,以后,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如果你把我扔掉,你会死的很惨,别怪我没告诉你,嘿嘿……不过,你不用怕,我可以召唤一些历史名人帮助你做些事情,不过,那需要消耗很多能量,以后,你就会明白了。既然是初次见面,我稍后就会送给你一个新手大礼包,一位历史上的猛将,并且给他植入新的记忆,他会对你忠心耿耿。”闪电球毫不理会杜飞扬的抗议。 杜飞扬一时间喜忧参半,让他惊喜的是这个闪电球居然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它竟然可以用意念与自己进行交流,这也算是穿越者的福利了! 第2章 新人大礼包 杜飞扬担忧的是这个闪电球居然可以了解自己的心里在想着什么,而且敢对自己进行赤裸裸的威胁,莫非它真是来自于亚特兰蒂斯史前文明的产物? 杜飞扬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他却并不想参与什么狗屁时空探险,他对那些毫无兴趣,他只想尽快回到自己温馨的家。 “宿主,你不同意也没有用,告诉你,我有很多超能力,你以后会慢慢明白的。”闪电球的语调听起来有些不耐烦,甚至带有几分威胁。 “闪电球,你让劳资来到了这个鬼地方,总要给我一些补偿才好吧。你要送给我什么猛将啊?我可以自己选吗?我想要隋唐第一条好汉李元霸,嘿嘿……”杜飞扬懒得跟闪电球费口舌,当务之急还是想方设法回家才是,至于什么新手大礼包,不要白不要,如果能有个古代的猛将相助,自己或许能够平平安安地回去。 “宿主,新手大礼包的奖励即将开启,我正在为宿主随机抽取人才……叮咚!恭喜宿主,你获得了南宋时期的一流猛将杨再兴,将他召唤到这里之前,他将被我植入新的记忆,他将忘记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所以,他的各项能力或许并不是处于巅峰时期。” “杨再兴……虽然他似乎不如赵王李元霸那么出名,但他也称得上是在南宋抗金时期威名远扬的猛将啊!嘿嘿……”对于这个新手大礼包,杜飞扬还是很满意的。 杜飞扬曾经听说过杨再兴的英雄事迹,杨再兴是个孤儿,他的父母都死于兵灾之中,杨再兴早年曾经做过流寇,后来才归顺了岳家军,想当年,金国四太子金兀术率领一万五千名铁浮屠进攻宋军,杨再兴竟然单枪匹马杀入敌阵,一心想要活捉金兀术,可惜的是,杨再兴最终未能活捉金兀术,一怒之下,他一个人杀了数百名金兵,然后又奇迹般地全身而退。 “闪电球,我需要给杨再兴提供装备吗?还有,你召唤来的人物以后会不会背叛我呀?”杜飞扬不由得有些担心,他现在只是个一无所有的迷路者,他生怕那些召唤来的英雄豪杰不听自己的指挥。 “叮咚!由于这是随机赠送给宿主的新人大礼包,召唤来的人物是否会自带武器装备和战马,那就是随机的了……至于他将来能否背叛你,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我只能说,一切皆有可能,将来就要看宿主你的本事了。”闪电球如是说。 “总算是有了个保镖,要是还能有个美女陪伴就好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嘿嘿……”杜飞扬开始憧憬未来。 “叮咚!宿主,你要记住,我要吸收足够的能量才能为你召唤下一个人物。” “闪电球,你怎样才能吸收能量呢?难道要我喂你吃东西么?”杜飞扬有点不解。 “叮咚!钱财、磁场,还有很多东西都可以转化为我的能量,我会自己吸收的,这个,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但你要知道,当我的颜色发生色相渐变,从红色逐渐转变,最终转变为青色的时候,你就可以再次召唤人才为你所用了,不过,那个过程可是很漫长的,你要有心理准备呀,嘿嘿……”闪电球得意地笑了几声。 “好吧,你厉害!”杜飞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个闪电球真是神秘兮兮的,居然还会所谓的色相渐变,却不知道它的这些话是否属实,这年头,骗子太多了。 “好了,宿主,杨再兴就要召唤来了……我太累了,我要休息了,我既然选择了你,你就要从此开始时空探险了,你已经来到了古代世界,祝你好运吧!”说完,闪电球的颜色就逐渐恢复成了红色。 “什么?你说我已经来到了古代……劳资可不想参与时空探险啊!闪电球,你特么的怎么不说话了?”杜飞扬看着再也没有任何反应的闪电球,一时间忧心忡忡,他认为这个闪电球或许是在胡说八道,还是不要想太多,赶紧下山要紧。 杜飞扬真想把这个闪电球扔得远远的,却又担心受到闪电球的报复,这东西神秘兮兮的,实在是惹不起啊,还是小心为上吧。 迟疑了一下,杜飞扬便小心翼翼地把闪电球揣进了怀里,这时,他忽然听到几声大喊在不远处响起:“主公,杨再兴来迟了,终于找到你了,杨某愿继续追随主公,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来得好快啊!劳资倒是想看看传说中的杨再兴究竟是什么模样,杜飞扬怔了一下,连忙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身高目测至少一米八五的彪形大汉,那人打着赤膊,面白唇红,浓眉大眼,膀大腰圆,胳膊上肌肉虬结,一看就是有一身好膂力,他扛着一杆看起来似乎很沉重的铁枪,正在大步流星地向着自己走来。 这就是杨再兴?他怎么赤膊上阵了?果真是生得威武雄壮啊!杜飞扬禁不住心花怒放,不知道杨再兴能否带领自己走下山去。 杨再兴隔着大老远看见杜飞扬手中的兵工铲,一时间好奇心顿起,那到底是什么兵刃?虽然乍眼一看样式古怪,但仔细一看,他就知道那种兵刃必定是威力不俗,自家主公果真是与众不同,这段时间不见,便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到了杜飞扬的近前,杨再兴正要单膝跪地,却被杜飞扬一下子伸出手扶住了。 杜飞扬仔细打量了一番杨再兴,心中暗暗赞叹,杨再兴果然是有大将之风,可是,看他现在的年龄,大约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却不知道杨再兴现在的武功高超到了什么地步。 杜飞扬笑吟吟地说道:“杨兄弟,不必客气,你来的正好呀!以后,你千万不要再称呼我为主公,我们就以兄弟相称为好……你比我年长,以后,我就称呼你为杨兄,你就叫我飞扬即可,就是‘大风起兮云飞扬’那句诗词中的‘飞扬’。” 第3章 权宜之计 杜飞扬摆了摆手,打断了杨再兴的话,正色道:“这是权宜之计……杨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为好,免得夜长梦多,遇到不必要的麻烦。” 杜飞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并不说自己方才迷路了,免得被杨再兴笑话。 “属下明白!以前,属下经常走一些山路。主公,哦不,飞扬……我们这就下山吧。”杨再兴说完,便当先在前面领路,带着杜飞扬向山下行去。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杜飞扬得知,根据杨再兴被闪电球植入的记忆,自己便是他们这群流寇的首领,此前他们被官兵围剿,溃不成军,最终树倒猢狲散,杨再兴却一直在苦苦寻找自己,始终未能如愿,没想到,他却与自己在这里相逢了。 看样子,杨再兴尚处于做流寇混日子的人生阶段,杜飞扬自然心知肚明,但他却并未多说,他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好奇,既然已经召唤来了杨再兴,自己将来能不能把岳飞也召唤过来? 有了杨再兴带路,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下了山。到了山脚下,杜飞扬却发现有一群人正在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赶来,可是,那些人的行进速度却很慢。 “只要有人就算安全了……”杜飞扬一边想着,一边迎着那些人走了过去。 这条路就是一条土路,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好不容易到了那些人的近前,杜飞扬却不由得大吃一惊,当然,那些人看着杜飞扬和杨再兴的目光也是很奇怪,似乎是对他们两人充满了戒心。 那些人大多是衣衫褴褛,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的,看样子就像是古装剧里面的难民,有的人是背着行囊独自赶路,有些人则是拖家带口,携带着大包小裹的。 有个穿着相对干净一些的中年男子,看起来肥头大耳的,看他的穿着打扮很像是一些古装剧里面的商人。那人骑着一头又老又瘦的毛驴,手中的鞭子犹在不停地抽打着那毛驴的屁股,急匆匆地向前赶着路。 杜飞扬笑了笑,他起初还以为是这些人是拍影视剧的群众演员,演得还真像!不过转眼间,杜飞扬就脸色一变,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在一旁进行拍摄,况且眼前这些人似乎并不像是在演出,那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要不要动手?这些人虽然看起来不像是肥羊,但是,我们现在也需要钱啊。”杨再兴凑到杜飞扬的身边,轻声提醒。 杜飞扬摆了摆手,他皱了皱眉,或许这是杨再兴的职业习惯,可以理解,可是,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做强盗。 “请问各位,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为了探明究竟,云飞扬就与一个看起来面善一些的中年男子试探性地聊了几句。 杨再兴不动声色,但他却紧紧地跟着杜飞扬,凝神戒备,目光凛凛,一旦那些人起了歹意,他会在第一时间出手,趁机再抢些钱财。 那个骑驴的中年男子果然是个商人,商人都讲究和气生财,大多数商人都很擅长与陌生人沟通,这个商人自然也不例外。让杜飞扬越来越惊讶的是,据这个商人所说,现在是后晋开运三年,这里是后晋的地盘,这是属于定州的地界,附近这座山则叫做狼山。 “我勒个去,劳资真的穿越了?!现在竟然是历史上五代十国的后晋时期,据说,这个时代的黑暗可以用‘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这句诗来形容……难道劳资真的从此开始时空探险了?”杜飞扬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疼,他现在显然不是在梦境之中。 杜飞扬又看了看杨再兴,杨再兴也是一脸茫然,在他们俩惊讶的目光中,那个商人接着说了下去。由于定州是后晋与契丹的边境地区,赋役繁多而又沉重,当地百姓无法安居乐业,这就导致盗贼遍地丛生。一些当地人来到狼山上落草为寇,又筑起了一座城堡,以此来躲避契丹人的掳掠和朝廷的围剿。 在那个城堡中,有一座寺庙,有个叫做孙深意的尼姑住在里面,据说她懂得一些法术,预言事情非常灵验,远近的百姓们都对她敬若神灵。当地人孙方简及其弟弟孙行友自称是尼姑孙深意的侄子,那两人平日里笃信佛教,不饮酒吃肉,侍奉孙深意非常恭谨,况且,这孙氏兄弟都有一身好武艺,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那些盗匪的头领,孙方简更是自称为堡主。 不久前,契丹人骚扰定州之时,孙氏兄弟就率领那些盗匪迎击契丹人,他们竟然令人出乎意料地获得了胜利,他们甚至缴获了许多契丹人的战马,以及兵器铠甲等物资,从那以后,越来越多的附近百姓携家带口前往狼山,他们都是心甘情愿地依附孙氏兄弟,就是为了在这个乱世里生存下来。 “说起来,当今皇帝还算是一条汉子,他竟然拒绝向契丹皇帝称臣,比他的叔叔石敬瑭那老家伙有骨气!可是,这就给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契丹人提供了口实,今年,双方在定州一带时常会发生大大小小的冲突。这样一来,倒是苦了我们这些老百姓了,这不,我们都是走投无路了,这就要上山去投奔孙氏兄弟。”那个中年商人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满天飞。 听了这些话,杜飞扬不由得目瞪口呆,虽然他是个工科大学毕业生,但是,他上学时很喜欢学历史和地理,他当然知道那位在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后晋“儿皇帝”石敬瑭,他也知道石敬瑭的继任者成为了亡国奴。 这是在五代十国时期,是众所周知的乱世,在这个时代,中原大地上连年征战,生灵涂炭,直到宋朝建立之后才有所好转,但是,契丹人对中原的威胁却一直持续了很久,可是,杜飞扬并不知道所谓的开运三年对应的是公元哪一年。 第4章 定州瓷窑 杜飞扬努力回忆起以前学过的历史知识,他忽然想起来,就在后晋拒绝称臣于契丹之后,契丹铁骑大举南下,就在一年之内灭亡了后晋。契丹人将晋帝及后妃与他的儿子石延煦和石延宝全部掳走,后来,晋帝全族都被迁到了建州(今辽宁朝阳西南)。 想到这里,杜飞扬禁不住心中暗暗叫苦,他原本是个都市里的普通上班族,在一家工业企业里做职员,过着早八晚五的生活,在事业上没有任何成就感,在感情上……他只是个单身狗。既然穿越了,遗憾的是,他没有穿越到汉唐的太平盛世,反而来到了五代十国这种人不如狗的乱世。真是让他蛋疼,他该怎么办? “小兄弟,你们不会是契丹人的斥候吧?”那个骑驴的中年商人打断了杜飞扬的思绪,他看着杜飞扬手中的兵工铲,感觉那是一种很奇怪而且有威力的兵刃。 在这些古人的眼中,杜飞扬的着装非常怪异,杜飞扬的口音也很特别,他们难免会有一些警惕,毕竟杜飞扬这一身打扮确实不像是中原地区汉人的样子,可是,杜飞扬也不怎么像契丹人,因为契丹人都是把头剃光,但是在头颅边及两鬓却都留有一些头发。更何况,杨再兴的打扮更是典型的汉人。 “不是,我们不是契丹人……我们也是汉人,我们只是偶然路过这里而已。” 杜飞扬笑了笑,他不想太多解释,说话间,他已经握紧了兵工铲,如果这些难民一拥而上,他不介意在这里大开杀戒。 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杜飞扬是个武术爱好者,学过武术、散打和摔跤。这几年里,杜飞扬一直在坚持练武,有着武艺傍身,他并不怕这些看起来明显营养不良的难民。更何况有武艺高强的杨再兴保护,他没有任何顾虑。 在这些难民们充满疑惑的目光中,杜飞扬和杨再兴昂首挺胸地离开了这些人,向着定州城的方向走去。杜飞扬可不想落草为寇,整日里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盗匪们混在一起,过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不如先去定州城那边看看再说,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杜飞扬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实的,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他以后所要面对的困难可就不言而喻了。 杜飞扬现在很沮丧,且不说能否回到以前的生活,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里,就连自己的小命都未必能够保全。可是,他不能在杨再兴的面前表现出来,毕竟自己名义上还是杨再兴的主公,绝不能堕了自己的威风! 没过多久,两人就来到了定州城外的王家庄,杜飞扬左瞧瞧右看看,发现这里与后世里的那些所谓古城有着很大的区别,从这里贴的一些告示可以得知,现在果真是后晋的开运三年。 王家庄里的建筑也是古色古香,从这里的民居中可以看见明显的贫富差距。 五代时期,在民居的外型方面,因为南北不同的地理文化环境,也有着截然不同的风貌,大致上在北方大多是瓦房,在南方则大多是茅舍,屋顶都是茅草的。 只要有一身好武艺,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找到谋生的工作并不难,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杜飞扬和杨再兴终于有了营生,他们成为了王家庄里最为豪富的一个王姓大户人家的护院家丁。这年头,各地大户人家的护院家丁乃至普通仆役,在农闲时节都要操练武艺,以此自保。 王家大院是个五进的院落,有着高高的围墙,越往里面越豪华。这种青砖的高墙很厚很坚固,足有大约两丈高,在高处还有一些瞭望孔和箭孔。这世道兵荒马乱的,这是当地大户人家必备的措施,是为了防备匪患的,不仅围墙又高又厚,就连王家大院里的房舍和地下都有一些暗道。 一旦遇到匪患时,家丁们就会全体拿起武器抵御盗匪的攻击,这会让很多盗匪头痛不已,但凡是有经验的盗匪们都知道,对这些豪门大院的攻坚战并非易事。 王家是定州一带首屈一指的富户,有良田万顷,家主王光炎是当地有名的富豪,王光炎的元配夫人生有两子一女,长子王大成如今在外地官府中做幕僚,女儿王丹玉尚未许配人家,次子王三石今年十五岁,是个吊儿浪当的声色犬马之徒。 王家控制着当地的瓷窑场,创烧于唐代的定州瓷窑天下闻名,以白瓷著称,大多为实用的瓶、罐、碗等,定州瓷窑胎质坚密细腻,釉色透明,白如玉,薄如纸。定窑的代表作是孩儿枕,在民间有“凡求子者,得其瓷婴即得虎子”的传说。 定窑瓷枕是在古代非常畅销的寝具,后来甚至成为了贡品,古书中对此有所记载,“瓷枕能明目益睛,至老可读细书。” 对于古代瓷窑的情况,杜飞扬以前就了解一些,他依然记得,柴、汝、官、哥、定,这五处瓷窑在古代天下闻名。收藏于故宫博物院的定窑孩儿枕被称为九大镇国之宝之一,他有很深的印象。那是一个瓷枕头,釉色牙黄,工艺精巧,先是使用模具烧制成型,再加以精细的雕工。 定窑孩儿枕的形象是一个伏卧在床榻上的孩童,那孩童两臂环抱垫起头部,右手拿着一个绣球,两脚交叉上跷,似乎在床上撒娇嬉戏。那孩童身穿长衣坎肩,在长衣的下部印着团花纹。孩童的神态栩栩如生,堪称古代陶瓷史上的经典之作。 柴窑则是被尊为中国的“瓷皇”,位列五大名窑之首,据说是在后周世宗柴荣在位的时候烧的,因此被世人称为柴窑,柴荣曾经给那些瓷器一个经典的点评,雨过天晴云**,者般颜色作将来…… 柴窑的特点是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柴瓷的分量很轻,胎质非常薄,拿在手中的分量和纸差不多。 第5章 莫欺少年穷 说起柴窑来,还有一个未解之谜,那就是柴窑至今仍然没有找到窑址,只能凭借古代的一些文字介绍勾勒它的样貌。 杜飞扬对王家庄给自己安排的住处并不满意,他和杨再兴住在一间并不宽敞的屋子里。这间屋子很简陋,房梁只是一根粗大的圆木,两边则是一根根像肋骨似的檩木,就连承尘都没有。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和两把陈旧的椅子。 人家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说不得,杜飞扬也只好暂且在这里栖身了。不过,杜飞扬暗下决心,莫欺少年穷,他相信,自己早晚要出人头地! 杜飞扬原本并不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得过且过,知足常乐,这曾经是他的人生态度,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心甘情愿在王家做一个小小的护院家丁。在这弱肉强食的乱世里,要想活得更好,他就必须成为一个成功人士! 在王家大院起初的几天里,杜飞扬和杨再兴每天的工作就是在院子里喂骡马,铡草料,清扫院子,几乎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两人闲来无事,便与其余的家丁聊聊家常,增进了解。 关于这个时代的一些消息,杜飞扬大多是听王家大院里的一些家丁们说的,从他听说的这些事情分析,这个世界与他所了解的五代十国时期历史不尽相同。 在这个时代,北方的契丹人是强大的游牧民族,对于中原汉人的威胁很大。 历史上记载,当年,石敬瑭带领契丹军攻至洛阳,后唐的末帝李从珂怀抱着传国玉玺登上玄武楼自焚,价值连城的传国玉玺从此下落不明。可是,现在的传闻却是不尽相同,据说,传国玉玺后来落到了后晋皇帝的手中,这也是当今后晋皇帝拒绝继续臣服契丹的原因。 杜飞扬怀疑,是不是有人就像自己这样穿越到了过去,甚至产生了蝴蝶效应,在某些细节上改变了历史的发展,所以才导致这个时代与历史上记载的有所不同。 不过,这对于现在地位低下的杜飞扬来说并不是主要问题,虽然他知道一些历史大事的发展,但他无法影响历史进程,这也无助于改善他的生存现状,他现在只是王家大院里一个普通的护院家丁,考虑以后的天下大势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这一天上午,王家大院的管家王福禄风风火火地来找杜飞扬,那王福禄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肥头大耳,大腹便便,蓄着络腮胡子,人还没进门,他的肚子却已经先进门了。 王福禄瞪着三角眼,连声催促杜飞扬和杨再兴:“快快快,你们两个马上护送老爷和二少爷去醉宵楼,老爷今天要在醉宵楼里宴请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人家可是老爷的老主顾,你们要是耽搁了时间,回来之后,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杜飞扬和杨再兴对视了一眼,也不多说话,紧跟着王福禄就走了出去,王家的豪华马车就在门口停着,杨再兴轻轻一抖马缰绳,那辆豪华马车便疾驰而去。 原来,王家的家主王光炎要去城里会见一位来自邺中的老主顾,这位老主顾人称颉趺氏,他是个在中原一带背景不俗的大商人。 王家虽然有良田万顷,富甲一方,但是要想将定瓷的生意做大,自然少不了官府的支持,王光炎想利用颉趺氏掌握的人脉,打通各处关节,将定州的瓷器远销到中原各地。 醉宵楼是定州城最豪华的一家酒楼,楼高三层,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这家酒楼之中还设有一个戏台,可谓是集餐饮和演艺于一体,颇受当地百姓的欢迎。 临近晌午时分,醉宵楼里面已经几乎座无虚席。一楼都是散台,一桌桌客人正在那里谈笑风生,推杯换盏,更有几个店小二忙忙碌碌地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一盘盘菜肴,楼上楼下的送菜,动作熟练,就连菜盘子里的一滴汤汁都不会洒出来。 在一楼中央的舞台上,一个亭亭玉立的歌妓正在卖唱,那位歌妓桃脸樱唇,玉指纤纤,秋波流转,歌声动听,引得食客们不时地看她几眼,当真是秀色可餐。 在舞台两边还坐着几位浓妆艳抹的陪酒女子,正在搔首弄姿地等待食客们招唤,只要客人需要,她们可以做任何生意,可以说,醉宵楼是当地有钱人的乐园。 醉宵楼的二楼和三楼便少了几分热闹,多了几分雅致,装饰更是奢华了很多,在二楼和三楼就餐的都是一些财大气粗的大商人或者本地的官吏,身份非同一般。 王光炎父子站在醉宵楼的门口向远处眺望,这父子俩自然有几分相像,王光炎大腹便便,肥头大耳,他皮肤黧黑,蓄着三绺微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只是,在他的眉宇间却有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急,他已经在醉宵楼的门口等候多时了。 王三石略微有些发福,但他生得细皮嫩肉,看起来还算是眉清目秀,他自幼便被家人宠坏了,很有几分后世里的“娘炮”气质。听说那老主顾比他们王家更加有钱有势,王三石的心里就少不了有几分嫉妒,可是,他爹的话他不敢不听,他现在只能陪着他爹在这里等着。 现在,王三石满脸的不情愿,直到他看见一辆马车向着醉宵楼的方向驶来之时,他的心里仍然在发着牢骚。不多时,那辆马车就停在了醉宵搂的门口,有个年轻人方才一直骑着马与那马车同行,在那年轻人的身后还有几个伴当跟随着。 那辆马车很宽敞但却并不算豪华,那个年轻人扳鞍下马,早有一个店小二快步上前接过了马缰绳,一个伴当放下踏板,一个大约有五十岁左右的老人便缓步从车厢中走出来,此人一身商人打扮,中等身材,白面短须,脸颊两侧的清晰法令纹给人一种饱经沧桑的感觉。 王光炎连忙满脸堆笑着上前与这个老人嘘寒问暖起来。 第6章 柴荣 王三石的脸上也故意挤出来一丝假惺惺的笑容,杜飞扬看到这一幕禁不住撇了撇嘴,王家的家丁们都知道这个纨绔子弟喜欢恣意花丛,流连风月场所,他对王三石打心眼里瞧不起。 这个老人便是王光炎的老主顾颉趺氏,他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他又把同行的年轻人给王光炎父子俩介绍了一番。那个年轻人看样子大约有二十多岁,他身材颀长,相貌堂堂,器宇不凡,穿着一袭蓝底竹花纹的长衫,夹丝腰带上挂着一块翠绿的美玉,他虽然也是一身商人打扮,但在眉宇间却透着一种勃勃的英气。 守在不远处的杜飞扬无意间听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叫做柴荣,他与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周世宗柴荣同名同姓,却不知道是否同一个人。杜飞扬特意仔细观察了一番柴荣,只觉得此人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称的大气和沉稳,言谈举止间很有风度。 柴荣看到一身家丁打扮的杜飞扬和杨再兴之后,也禁不住眼睛一亮,他的脸上瞬间牵过了一丝惊讶的神色,他没想到王家的家丁里面居然有这般气质不俗的人物,倒是王家的二公子一看便知是个纨绔子弟。 一边说笑着,王光炎一边领着颉趺氏和柴荣上了醉宵楼三楼的“天字号房”雅间,杜飞扬和杨再兴自然是没有资格上去的,他们只能守在醉宵楼的外面等候。 颉跌先生是做商贸流通的,他一般是批发货物贩到外地销售,从中赚取差价,他的主营业务则是茶叶。其实,自从唐代以来,茶叶一直是人们必备的饮用品。 谋朝篡位成为后梁太祖的朱温之所以和淮南的军阀杨行密成为死敌,起因就是朱温私吞了杨行密准备在北方销售的一万多斤茶砖,由此可见,做茶叶生意在五代时期是有暴利可图的,否则,一代枭雄朱温也不会做出这么得罪人的事情。 实际上,这里的柴荣当然便是后来的后周世宗柴荣,那就是后话了。柴荣的祖籍在河北邢州的柴家庄,他的祖父柴翁和父亲柴守礼都曾经是当地有名的富豪。 后来,柴家渐渐家道中落,年未童冠的柴荣不得不去投奔嫁给名将郭威的姑母柴氏。柴氏原本曾经是后唐庄宗的嫔御,后唐庄宗驾崩之后,继位的后唐明宗便将柴氏赶回了娘家。 回娘家的途中,柴氏突然遇到了一场暴风雨,不得不在一个旅店停留了数日,于是,柴氏就偶遇了郭威,两人一见倾心,便在旅店中成了婚,后来,郭威则成为了后周的开国皇帝。 这件事证明了柴氏的眼光非同一般,更是成为了一段令后人津津乐道的佳话。可惜的是,柴氏多年来一直未能生下一儿半女,她便收养了柴荣,柴荣也就成为了郭威的义子,柴荣生性谨慎,帮助郭威处理了很多事务,深得郭威的喜爱。 由于郭威的家境并不富裕,为了资助家用,柴荣在十五六岁的时候便开始外出经商,在颉跌先生的指导下,做些茶货生意。在多年走南闯北的行商生涯里,为了防身,柴荣勤学骑射,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并且读了大量的史书和黄老著作。 现在,柴荣虽然仅仅是二十五岁,却已经堪称文武双全了。无论在什么地方,面对各种年龄和各个阶层的商人,柴荣都能应付得相当自如。 由于颉趺氏和王光炎的关系并不算熟稔,两人只不过是刚刚结识不久,颉趺氏并没有对王光炎提及柴荣的身世,不过,王光炎经商多年,眼光自然非同一般,他猜测柴荣十有八九会是某个官宦人家的衙内。王光炎知道颉趺氏比自家更为财大气粗,那颉趺氏在言语间又对柴荣颇为热情,他便猜测柴家必定是有钱有势。 既然王光炎要把定州瓷器远销到中原各地,那么问题就出来了,瓷器很容易碎,运输是个大问题,这是王光炎一直很头疼的问题,不过,头脑灵活的柴荣给他出了个主意,那就是把茶叶与瓷器混装在一起,这是防止瓷器碎掉的好办法。 具体来说,就是先在准备存放定州瓷器的箱子里面填满质量一般的茶叶,再把易碎的瓷器埋在茶叶之中,由于茶叶填充得非常紧密,那些木箱子也非常牢固,在陆地上运输瓷器,基本上不用担心出现瓷器碎裂的问题,王光炎禁不住对柴荣连声赞叹,这果真是个好办法,他更是对柴荣另眼相看,这个年轻人非常不简单! “贤侄,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茶叶和瓷器的运输全都解决了,而且,卖茶叶的利润或许比卖瓷器还要高!”颉趺氏心服口服地对柴荣竖起了大拇指。 作为茶商,颉趺氏在王光炎面前很有些优越感,在他看来,王光炎只不过是个乡下佬而已,他也并不认为瓷器这一行能有多大的生意价值,在这一点上,他与柴荣截然不同,但是,他知道柴荣很有商业头脑,堪称是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 “可是,老夫听说在定州西北的狼山一带经常有盗匪出没,将来,我们要将瓷器和茶叶运输到中原各地出售,必须要提前做好防范。”颉趺氏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是自然,老夫手下的家丁里不乏身手不俗之人,由他们护送那些货物应该没有问题。”王光炎对此倒是并不担心,他知道新招来的杜飞扬和杨再兴有几分真本事。 听了王光炎的话,柴荣也想起了刚才在醉宵楼门口见过的杜飞扬和杨再兴,他自认为自己的眼光向来不差,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两人绝非池中物,假以时日,那两人必定会有一番作为,可惜啊,那两人居然只是王光炎手下的家丁,如果有机会,他很想结识一下那两人。 王光炎见柴荣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斯文有礼,而且看他不像是已经成亲的样子,恰好自家女儿王丹玉目前仍然待字闺中,不觉就起了招柴荣为婿的心思。 第7章 本性难移 王光炎心下暗想,自家女儿生得眉清目秀、肤白胜雪,谁见了她不赞一声姿色出众?以王家现在的势力,在定州一带可谓是富甲一方,这门户相当的人家本来就不好找,即便是找到了也未必有适龄的金龟婿。如果能与柴家攀上这门亲事,不仅给自家女儿找了个如意郎君,以后,自家在定州的生意也必定会越来越红火,这岂不是一箭双雕? 待到酒过三巡,王光炎便笑眯眯地看着柴荣,问道:“柴公子可曾婚配?” “在下尚未娶妻,可是,父母却曾经在多年前给在下订过一门婚事。”柴荣淡然一笑,有个女子刘氏,乃是将门之女,在幼时就被许配给了他,只不过他们尚未完婚,他此刻猜出了王光炎的心思,但他却并不想隐瞒。 王光炎干笑了一下,老脸一红,心中不无遗憾,在他的儿女里,长子王大成和女儿王丹玉还算让他省心,王大成沉稳干练,很像他年轻的时候,但他最疼爱的二儿子王三石却差得实在太远,王三石整日里游手好闲,声色犬马,时常留连于风月场所,真是让他伤透了心。王光炎一直琢磨着将女儿嫁个好人家,再给二儿子结一门亲事,希望二儿子能在成亲之后变得稳重起来。 王三石原本就看柴荣很不顺眼,听了柴荣的话,便冷笑着道:“柴公子,在下有一事不明,恕我直言,既然你早就有了婚约,为何至今尚未成亲呢?究竟是因为你家里困难娶不起老婆,还是人家现在看不上你了?” 此言一出,颉趺氏顿时脸色一变,他毕竟是被王光炎宴请的客人,看在王光炎的面子上,他此刻不好发作,但他还是不悦地瞥了王三石一眼,心下对王三石立刻便多了几分反感,这小子果真是个不懂礼貌的纨绔子弟。 “这个嘛,主要是因为在下多年来一直忙着经商,经常走南闯北的,在下暂时还无暇顾及婚姻大事。”柴荣却很大度,他对王三石的话并不以为然,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 王三石正要继续对柴荣冷嘲热讽几句,却见自家父亲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他刚到嘴边的话就咽下了肚子里。 王光炎的脸上已经挂不住了,他是有苦自知,心中暗骂王三石这个不肖子不懂事,这孩子从小就像个混蛋一样,被自己宠坏了。王光炎现在真后悔把二儿子带到这里来,真是丢人现眼啊。 柴荣反而不动声色,他此次来这里也是想结识一下王光炎,定州瓷器天下闻名,在瓷器生意领域,柴荣一直想有所突破,而王光炎恰恰正是这方面的内行。 王光炎等人在醉宵楼里面谈笑风生的时候,杜飞扬则坐在车辕上,翘着二郎腿,看似是在出神地望着远方,心里却在猜测着柴荣的身份,他知道,历史上的柴荣也曾经做过商人,后来,柴荣追随义父郭威步入了军界,不会这么巧吧? “主公,哦不……飞扬,你在想什么呢?”杨再兴低声询问。 杜飞扬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杨再兴,幽幽地说道:“我在想,我们怎么才能混出点名堂来,然后离开王家,干出一番事业来,过上衣食无忧出人头地的日子,吃香的喝辣的,将来再有个属于自己的庄园,娶几个老婆,那该有多好啊……” “要不,属下找个机会杀掉王家的家主,逼迫王家的其余人等服从于你,若有不服者就一并都杀了……”杨再兴轻声说着,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凌厉的杀意。 “别,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杜飞扬连忙用食指竖在嘴边,示意杨再兴噤声。 杜飞扬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他知道历史上的杨再兴是流寇出身,骨子里难免有一种心狠手辣的性子,不过,杜飞扬可不想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样与强盗有什么不同?虽然这是在兵荒马乱的乱世,但他还是想堂堂正正地靠自己的真本事闯出一番天地来,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飞扬,在这样的世道里,弱肉强食,我们万万不能有妇人之仁,要想做成大事,就应该心狠手辣才行!”杨再兴轻声提醒道。 “还应该杀伐果断!”杜飞扬补充了一句,此刻,他的心中忽然油然而生一股子豪情壮志,“你说……如果我们离开王家大院,可以干些什么样的营生?” “那还不简单?我们不如去狼山投奔孙氏兄弟,凭我们这一身功夫,早晚能够成为山寨上的头领……如果官军前来招安,说不定我们还能摇身一变成为官兵,那我们可就能吃上皇粮了,嘿嘿……”杨再兴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虽然已经被洗脑了,但他的本性使他很容易想到这个办法。 杜飞扬怔了一下,没想到杨再兴两世为人但却仍然本性难移,便没好气地道:“这个不可行,我们可不能去做刀口舔血的盗匪,除了这个,我们还能干点什么?” 杨再兴挠了挠脑袋,又思忖了片刻,这才笑道:“这个嘛,倒是有个好办法……就凭我们的武功,要想得到王家家主的赏识并不难,如果你的运气好,说不定你能成为王家的上门女婿,我听说,那王大小姐是个清纯可人的小美人呢,嘿嘿……” “老子才不要做赘婿呢!老子可不想寄人篱下。”杜飞扬打断了杨再兴的话,他知道,无论在什么时代,上门女婿都是让人瞧不起的,一辈子都很难抬起头来。 就在杜飞扬期盼着出人头地的时候,一个可以让他崭露头角的机会来临了。 王光炎和柴荣一拍即合,很快就开始了合作,他们共同组建了一个商队,他们要把一些瓷器夹杂着茶叶贩运到位于边界的武遂城,这就需要杜飞扬和杨再兴参与护送,因为商队要经过狼山附近,那是以孙氏兄弟为首的盗匪们盘踞的地盘。 第8章 巾帼不让须眉 至于商队的头领,则是王家的大小姐王丹玉,那时候适逢乱世,北方各地民风彪悍,大户人家的小姐们并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家碧玉,很多女子也是性情泼辣不让须眉的,王丹玉更是自幼习武,也曾经跟着父亲一起出去行商。 说起来,王光炎起初并不打算让女儿王丹玉抛头露面,毕竟她只是个女儿家,可是自己年龄大了,大腹便便行动不便,这炎热的天气对他这样的胖子来说更是一种难忍的煎熬,次子王三石却又好逸恶劳,不愿意带着商队去那武遂城走一遭。 这时候,偏偏好热闹的女儿王丹玉又主动请缨,王光炎便又动了心思,虽然柴荣早已经有了婚约,可是如果柴荣与自家女儿结伴同行,这一路上,两人自然就会有所接触,都是正当年的少男少女,那柴荣从此喜欢上自家女儿也说不定。 此去武遂城路途遥远,但王家在定州一带算是很有名气的,附近虽有好几伙盗匪,可是,在这几年来,王家早就打通了关节,每年都送些钱粮给那些盗匪,算是联络感情,广结善缘,那些盗匪也不会打王家的主意。王光炎不认为此行会有太大的危险,一念及此,王光炎便做了决定,女儿的终身大事必须早做打算! 十几辆装载着瓷器和茶叶的牛车,就需要至少上百个人护送才行,就连柴荣也要带一些人参与其中,颉趺氏则由于年龄太大的原因并没有同行。 这一天,商队出了王家庄,径直向北赶路,到那武遂城也就是一天的路程,王家此前早就派人打点过狼山上的孙氏兄弟,所以,王丹玉倒也不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此刻,王丹玉端坐在一辆碧油车里,她的打扮十分得体,略施粉黛,本就苗条匀称的身段,在一件月白色湘水裙的衬托下,显得肤白胜雪,眉目如画。 碧油车在坎坷不平的路面上颠簸着,闲极无聊,王丹玉便与骑着马守护在一旁的杜飞扬有一嘴没一嘴的随意聊天,权当是打发时间。杨再兴则看似心无旁骛的骑着马赶路,实则把耳朵竖得很长,留意着杜飞扬和王丹玉到底在说些什么。 在王丹玉看来,这两个新来的家丁都很值得她信任,杜飞扬说话风趣,时常会在言语间给人一种见多识广的印象,这让王丹玉非常惊讶,一个地位低微的年轻家丁怎么会有那么多见识?至于杨再兴,却给人一种不苟言笑,令人不怒自威的感觉,相比之下,王丹玉更喜欢与杜飞扬说话。 不觉间,商队已经来到了狼山脚下,柴荣便派了几个骑着快马的年轻随从去前面探路,柴荣做了多年行商,他深知这是最基本的防范手段,防人之心不可无。 起初,一切如常,柴荣原有的警惕也逐渐放松了下来,倒是杨再兴突然皱起了眉头,他的眼神更是透出了一丝凌厉。 “杨兄,怎么了?”杜飞扬察觉了杨再兴表情的变化,他瞥了一眼杨再兴,便下意识的向前方看去,同时,他的手也握紧了腰刀的刀柄。 “小心……做好迎战的准备!”杨再兴以前曾经做过山贼,后来又投降了岳家军,久经沙场的生死考验,使得他对于周围的危险有一种来自骨子里的预感。 杨再兴的话音刚落,在最前面探路的几个汉子的坐骑就陷进了几个沙坑里。那几匹马凄声嘶鸣,那几个汉子则都是被摔到了地上,一个个都是痛得呲牙咧嘴。 “不好,有敌情!这些陷坑肯定是有人事先挖好的,我们中埋伏了……小姐,小心啊!”杜飞扬大声呼喊,提醒着马车里的王丹玉。 “赶快冲过去!我们已经事先打点过那些山贼了,难道他们不讲信用?”王丹玉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下达了命令。 可是,王丹玉的话刚一出口,她就发现她的话几乎是废话,因为那几匹倒在沙坑里的马已经堵住了他们继续前行的道路,几乎与此同时,有一群杀气腾腾的盗匪在一片喊杀声中突然出现在了附近。 柴荣骑着马来到了马车旁边,对王丹玉拱了拱手,提议道:“王小姐,我们暂时不要强行前进,我们已经被盗匪包围了。” 王丹玉回头看了看,果然如同柴荣所说,一群盗匪已经在瞬间蜂拥而至,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这些盗匪看样子至少有几百人,想要派人突围出去回到王家庄求援估计也很难做到,更让王丹玉气愤的是,很多盗匪正在色眯眯地看着她,可以想象,自己一旦落到这些盗匪的手里,必定会生不如死,想到这里,王丹玉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王家真是没人了,居然派一个小丫头出来,看样子还是个雏儿呢,小娘子不要怕,只要你愿意投降,你肯做我的压寨夫人,这些货物就留下来权当是你的嫁妆了,其余人等就全都可以活着回去,嘿嘿……”那些盗匪中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黧黑的中年汉子,他满脸坏笑地对王丹玉调笑起来。 “住口!好大的胆子,本小姐大不了跟你们拼了!”王丹玉轻咬贝齿,柳眉倒竖,她跳下马车,呛啷一声,抽出了长剑,剑刃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道寒光。 一个年长些的家丁凑到王丹玉的身边,拱了拱手,提醒道:“大小姐,老奴认得那人,他便是狼山盗匪中二当家的孙行友,据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小姐,千万不要鲁莽行事啊……在下以为,我们不如擒贼先擒王!”杜飞扬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插了一句话。 杜飞扬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原本不应该在王丹玉的面前随便说话,但是俗话说得好,将熊熊一窝,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一旦王丹玉胡乱指挥,丢了商队运送的货物事小,自己这条小命弄不好都要丢在这里。 第9章 急病乱投医 无论如何,杜飞扬还是决定给王丹玉提个建议,度过眼前的难关,这是事急从权的无奈之举。 柴荣原本也在观察着四周的情形,思忖着应对之策,他一听杜飞扬的话,顿时眼睛一亮,便看着杜飞扬,期待杜飞扬继续说下去,柴荣也意识到,当下敌众我寡,那些盗匪看样子早有预谋,他们十有八九是事先就已经得知了商队路过此地的时间,目前不能与那些盗匪硬碰硬,还是要多动脑子才是。 “你细细说来,愿闻其详。”王丹玉柳眉微蹙,看着杜飞扬,她是急病乱投医,不知道杜飞扬会有什么好办法。 “小姐别慌,我们只需如此这般就行……”杜飞扬沉着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你们不愿意投降,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弟兄们,跟我上,不要让那个小娘子跑了,一定要抓活的,嘿嘿……”孙行友已经等不及了,双腿一夹马腹,便一马当先冲向了王丹玉。 劳资还想抓活的呢,杜飞扬冷笑了一下,他知道杨再兴的箭术能百步穿杨,虽然这些盗匪人多势众,可是,他却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这些盗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嗖……”的一声,杨再兴张弓搭箭,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孙行友根本就躲闪不及,这一箭正中他的肩膀,他痛得惨叫一声,在坐骑上摇晃了几下,便“噗通”一声栽下马来,那些盗匪一见二当家的这么快就负伤落马,一个个惊得面如土色,大呼小叫,也有几个机灵些的盗匪连忙冲了过去,守在了孙行友的周围。 这时,杨再兴却发一声喊,挥舞着几十斤重的铁枪冲了过去,劈砸刺扎,片刻间便将守护在孙行友身边的几个盗匪击伤在地,他杀得兴起,更是轻而易举就将一个身材魁梧的盗匪挑了起来,狠狠地抛到了几丈之外,这个魁梧盗匪的身体又将几名盗匪砸得倒在了地上,痛得失声惨叫,其余的盗匪畏惧杨再兴的神勇,一时间再也不敢上前,还有几个胆小的盗匪一见大事不好便逃回山寨去报信了。 柴荣本想上去冲杀一番,但他一看杨再兴这般神勇,自己没必要上去助阵,还是保护王丹玉要紧,要是这丫头有个闪失,自己回去如何向王光炎交代?一念及此,柴荣便守在了王丹玉的身边。但他的目光却始终在关注着杜飞扬和杨再兴。 柴荣经商多年,阅人无数,南来北往的经历使得他很善于看出什么样的人才会有一身真本事,这两个身手不俗的年轻人居然心甘情愿混迹于王家商队,这让他大为不解,这可真是屈才了! 孙行友也是个彪悍之徒,他拔下了肩膀上的箭矢,不顾血流如注的伤口,就要扑向杨再兴,杜飞扬却突然间赶到,趁着孙行友分心之际,杜飞扬飞起一脚将孙行友踹倒在地,孙行友正要挣扎着爬起来,杜飞扬就把钢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孙行友怔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年轻人制服了,他脸色一沉,便放弃了抵抗,两个身强力壮的王家家丁当即围拢了过来,将孙行友捆绑得结结实实。 杨再兴勒住马缰绳,胯下马旋即在一阵嘶鸣声中人立而起,杨再兴知道大局已定,便守护在杜飞扬的身边,在他眼中,保护好自己的主公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如果还有谁敢冲过来,他也不惜大开杀戒。 孙行友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并不求饶,反而梗着脖子大声吼道:“罢了,既然落到了你们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要你们能放过我的弟兄们就行……弟兄们,快走吧,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说到这里,孙行友便将眼睛一闭,似乎是任命了。 杜飞扬冷笑了一下,孙行友倒是个不怕死的悍匪,其实他原本也不想杀掉孙行友。 那些盗匪却有了分歧,有一些盗匪转身就逃向山寨方向,剩下的一些盗匪则依然站在原地。这些盗匪显然是不忍心眼看着二当家的就这么落入敌手,但是却没有人敢于上前营救。盗匪们畏惧杨再兴的神勇,他们也投鼠忌器,生怕杜飞扬对二当家的狠下杀手。 杜飞扬心中自有分寸,他刚刚再世为人,不想树敌太多。如果杀掉孙行友,他从此就成为了狼山盗匪的头号敌人,那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不希望狼山匪首孙方简带领剩余的盗匪没完没了地去王家庄寻仇,那样的话,他少不了要首当其冲,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杜飞扬扫视了一番眼前这些盗匪,开始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发动心理攻势:“诸位狼山好汉不要惊慌,在下也知道你们落草为寇只不过是无奈之举,我不但不会杀你们二当家的,更不会为难你们,我还要给你们指点一条明路,让你们从今以后可以过上好日子,可以堂堂正正地活着,而不是继续做人人喊打的盗匪!” 听了杜飞扬的话,那些山贼多多少少有所触动,他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自从成为山贼,他们就习惯了做无本生意,可是,但凡是有一条生路可以走,谁愿意做打家劫舍的盗匪,天天过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此刻,眼前这个年轻人说能让他们堂堂正正地活着,过上好日子,谁能不怦然心动? “小子,你究竟是什么想法,不会是要骗我们吧?从来都是兵捉贼,我们以后怎么过上好日子?你说来听听。”孙行友半信半疑,但他不介意拖延些时间。 孙行友只觉得杜飞扬十有八九是在信口胡说,或许这小子是想把他们哄骗进定州城,再让官府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这小子就可以去官府邀功请赏了。可是,既然这小子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妨先听听他还想要说什么,反正自己已经落到了他们的手里,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再多拖延一些时间更好,或许大哥很快就会带人来救自己。 第10章 无巧不成书 “狼山好汉们,你们一直在抵抗契丹人的劫掠,深得周边汉人百姓们的尊敬,所以,很多走投无路的老百姓投奔了你们……可是,你们不应该抢劫我们汉人的财物,你们应该去打劫契丹人,这样一来,你们就会更加受人尊重,或许在某一天,朝廷甚至会来招安你们,那样的话,你们就有可能摇身一变成为官兵,从此开始吃皇粮了,那样多好啊!”杜飞扬原本也不指望那些盗匪能够听他的话,他一边给这些盗匪洗脑,一边观察着盗匪们的表情。 听了杜飞扬的话,很多盗匪开始交头接耳,就连孙行友都有几分犹豫了,杜飞扬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盗匪看样子似乎动了心,这样就好,商队就有望继续赶路了。 “这位小兄弟,你可说话算话?问题是,你怎么样才能让我们信任你?”孙行友试探性地问道,他见杜飞扬的打扮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子弟,难免有些怀疑。 “说的是啊,小兄弟,你可别欺骗我们,现在的官府根本就不讲信用……” “我们从来都不怕契丹人,可是,即使我们对契丹人拼光了老本,官府也未必会来招安我们,他们反而会派官兵把我们一网打尽……”一些盗匪七嘴八舌地发牢骚。 “你们都给我住口!少废话,老子手里的铁枪可不是吃素的!”杨再兴打断了那些盗匪的话,他已经不耐烦了,他不想听那些盗匪呱噪,他的眼光中开始流露出一丝丝凌厉的杀意。 那些盗匪闻言立刻就全都闭上了嘴,有人甚至像鹌鹑一样浑身颤抖起来,他们方才都亲眼见识了杨再兴的神勇,在这么彪悍的猛将面前,他们敢怒不敢言。 杜飞扬正要继续劝说那些盗匪,先把这些山贼稳住再说,柴荣却走到杜飞扬的身边,给他使了个眼色。 柴荣扫视了一番那些盗匪,笑道:“狼山的诸位弟兄们,请再听在下一劝,既然杜公子方才已经做出了承诺,只要你们以后继续对抗契丹人,而不是打劫无辜的汉人百姓,在下愿意为此作保,你们肯定会被朝廷招安,因为,在下此行便是肩负着这样的使命。” 说完,柴荣又走到了孙行友的身边,将一块白色的腰牌递到了孙行友的眼前。 “你……你果真是郭威将军麾下的人?”孙行友说话都不利索了,他怔怔地看着柴荣,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 孙行友以前曾经读过书,认识字,见了那块腰牌顿时大吃一惊,看来,眼前这个气度不俗的年轻人所言非虚。 “实不相瞒,郭将军便是在下的义父,如今,契丹人屡屡侵犯中原,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义父大人曾经授意过,如果在下遇到敢于对抗契丹人入侵的英雄豪杰,可以招揽到他的军中效力。”柴荣慷慨陈词,说话间,他又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杜飞扬,在他看来,杜飞扬和杨再兴也都是值得结交的年轻才俊,他着实是不虚此行。 “原来如此!郭将军可是威名远扬的一代名将,这可真是个好机会啊……” 听了柴荣的话,那些盗匪顿时就炸了锅,他们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那时候,后来成为后周太祖的郭威已经威名远扬,被世人公认为是有勇有谋的一代名将,他作战时向来不惜亲临矢石,身先士卒,始终与属下的将士们同甘共苦,深得部下的爱戴。 很多盗匪都动了心,如果有柴荣作保,要是他们能够投奔郭威将军,那他们可就摇身一变成为吃皇粮的官兵了。如果有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的机会,谁愿意整日里打家劫舍做强盗?要是在军队里立下战功,将来就会有升官发财的机会。 杜飞扬这才心下了然,原来,眼前这个柴荣果真就是历史上那位后来的周世宗,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这可是个抱大腿的机会,但他却不动声色,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不能纳头便拜,那会被柴荣瞧不起的,况且,柴荣现在的身份是个商人,也不知道柴荣下一步到底要有什么打算,若是要自己去战场上冲锋陷阵,那也未必是好事,自己还是要谨慎行事。 见孙行友似乎依然有些迟疑,杜飞扬便趁热打铁地劝道:“你们还犹豫什么?有句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下听闻你们的孙堡主也是当代豪杰,你们若是肯归顺朝廷,朝廷不但会对你们既往不咎,将来你们如果对契丹人作战有功,你们可就能娶妻生子升官发财了!” 柴荣怔了一下,旋即对杜飞扬耳语道:“你说的那位孙堡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个孙堡主想必是有些真本事,要是他能投降,这些人自然绝不会再犹豫,如果朝廷真的想要招安这些盗匪,自然是多多益善,是不是?”杜飞扬并不了解那位大当家的孙方简,但却晓得孙方简必定会对这些盗匪有着举足轻重的号召力。 柴荣从善如流,连忙对孙行友许诺道:“二当家的,如果你能说服你们的堡主也愿意接受朝廷的招安,那就算你立功了!我在这里代表郭将军加封你们兄弟为正副游弈使,你们也可以自行给手下的士卒们封赏,队正、都头什么的都可以。” 这时,有十几个骑士忽然从不远处的山路上打马飞奔而来,盗匪们顿时欢呼起来,纷纷向那些骑士打招呼:“堡主,这里有官府的人,他们要招安我们……” “堡主,升官发财的好机会来了……我们可万万不能错过啊!” 待他们渐行渐近,柴荣顿时脸色一变,失声惊呼道:“那些可都是契丹马啊!” “那些当然是契丹人的战马,却也是我们击败契丹人得到的战利品!都说契丹人彪悍善战,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契丹人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只要契丹人敢来这里,我们一样抢他娘的!”孙行友不无得意地吹嘘起来,唾沫星子满天飞。 第11章 另眼相看 杜飞扬打量了一番那些骑士,那为首的骑士与孙行友有几分相像,自然便是匪首孙方简了,他看起来大约有五十多岁的样子,身高目测大约有一米七五左右。 孙方简肤色黧黑,浓眉大眼,眉宇间中透出来一种彪悍的气质,他的马鞍上悬挂着一柄长枪,他来到众盗匪的身边便勒马不前,那些盗匪有了主心骨,便都簇拥在孙方简的身边,更有几个机灵些的盗匪开始向孙方简汇报方才发生的事情。 孙方简并不说话,他的目光却在关注着杨再兴手中的铁枪,他的嘴角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以他的老辣目光,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在场的众人之中,究竟是谁的威胁最大。 “赶紧给他松绑!”杜飞扬吩咐看守在孙行友身边的两个家丁,那两个家丁怔了一下,但还是从善如流,连忙松开了孙行友身上的绑绳。 “二当家的,你们以后能否升官发财,下面就看你的了!”杜飞扬笑眯眯地提醒孙行友。 孙行友屁颠屁颠的来到孙方简的身边,孙方简滚鞍下马,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柴荣则来到云飞扬的身边,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目光中都有几分期待。 片刻之后,孙方简便来到杜飞扬和柴荣的身前,以他的阅历,当然能够看得出柴荣的身份非同一般,可是,杜飞扬的气质也让他大吃一惊,果真是后生可畏! 孙方简不由得心中一动,看来,孙行友方才对他说的那些话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他们这些盗匪啸聚山林,本来就是在乱世中求生的无奈之举,现如今,既然有了被官府招安的机会,那可比在狼山一带落草为寇强多了,他们岂能轻易错过这样的良机? 一念及此,孙方简便拱了拱手,一本正经地开始表忠心:“现如今,契丹人屡屡越境打草谷,我等不得不在此聚众自保……承蒙衙内看得起我们这些粗人,只要朝廷愿意招安,我等当然愿意从此为朝廷效力,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柴荣终于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道:“兄台不必多礼,日后,柴某自会在郭将军面前为你们说话,尽快派使者来与你们联系。你们只要好好的为朝廷效力,朝廷绝不会亏待你们……过去的事情,自然会既往不咎,将来还会论功行赏。” 得到柴荣的表态,孙方简便环视了一番身边的山贼们,大声喊道:“兄弟们,柴衙内刚才已经许诺了,以后,诸位兄弟愿不愿意跟着孙某混?如果有谁不愿意,可以立刻离开此地,孙某绝不会加以阻拦!” “愿为朝廷效力……”那些山贼当即毫不犹豫地纷纷表态要归顺朝廷,众人一时间欢呼雀跃,但凡有一线出路,谁愿意在这里落草为寇?这些山贼的身边都没有女人,见到女人都迈不开腿。既然能摇身一变成为官兵,而且还是郭将军的部下,将来娶妻生子也就有了希望! 杜飞扬与杨再兴对望了一眼,两人都不无得意,好歹算是避开了一场冲突,只要这个商队没有什么损失,日后,王家少不了会给些赏赐,至于这些盗匪以后是否会出尔反尔,他们就不用操心了,就看这位柴衙内能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了。 杜飞扬并不认为孙方简会改邪归正,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五代乱世里,弱肉强食,实力才是硬道理。这些盗匪难免会反复无常,首鼠两端,事实上,孙方简后来虽然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但却一直在暗中勾结契丹人。当后晋大势已去的时候,孙方简便给契丹人让出一条小路,使得契丹铁骑得以长驱直入,一举灭亡了后晋,孙方简更是得到了契丹人的高官厚禄,当然,那就是后话了。 “今天,本小姐要多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临机应变,恐怕少不了一场激战!”王丹玉笑吟吟地来到杜飞扬和杨再兴的身边,对两人赞不绝口,她没想到,自家的家丁里居然藏龙卧虎。 遇到那些山贼劫道,杜飞扬有勇有谋,兵不血刃便解决了这场危机,甚至劝降了那些山贼,王丹玉顿时对杜飞扬另眼相看,此人小小年纪,心思便如此缜密,他将来必定会出人头地!有这样年轻有为的家丁,对于王家来说可是如虎添翼。 自从来到王家以后,大小姐王丹玉这是第一次主动与杜飞扬说话,这么近的距离,王丹玉的容颜自然尽入眼底,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挺翘的鼻子,红红的樱桃小口,杜飞扬不由得心中一动,王丹玉着实是个清纯可人的小家碧玉。 杜飞扬瞥了杨再兴一眼,洒然一笑道:“大小姐不必客气,职责所在,我们当然要尽心尽力……此行路途遥远,艰险莫测,我们愿为大小姐效鞍前马后之劳!” 离开狼山之后的一路上,王丹玉对杜飞扬亲近了许多,她甚至主动抛下身段与杜飞扬并辔而行,杜飞扬没想到王丹玉的骑术居然并不逊色于自己,王丹玉骑在马上时,就像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兵。 可是,杜飞扬还是能感觉到隐藏在王丹玉内心深处的一丝柔弱和疲惫,令人油然而生一种怜香惜玉的冲动,毕竟她只是个二八妙龄的小女孩,要是在后世里,以她的年龄,只不过是个青涩的高中生而已。 杜飞扬和王丹玉聊了很多话题,引得王家的一众家丁们对杜飞扬眼热之极,就连柴荣都暗自惊讶,杜飞扬居然很有女人缘,果真是很不简单!杨再兴则是多了几分感慨,自家主公不愧是少年英雄,王家小姐也真是好眼力,这两人也算是一对璧人,要是自家主公有幸娶了这位王小姐,自己以后也就能有好日子过了。 王丹玉毕竟是少女心性,她虽然自幼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却也难免有身心疲惫的时候,但她并不想在自家的家丁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 第12章 边塞小城 可是,王丹玉又下意识的想找个人慰藉自己,现在,整个商队里唯一能让她有安全感的人就是杜飞扬了。 这天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商队终于抵达了武遂城,武遂城并不算大,虽然地处河北边境,倒也算得上繁华,并不比定州逊色多少。从武遂城再往北的方向,就是比较荒凉的地区了,只有一些人烟稀少的小村寨。 这里是中原和契丹的接壤之地,在没有战事的时候,汉人与契丹人也时常做生意。北方草原的皮毛和牛羊从这里源源不绝地运往中原各地,中原的茶叶、丝绸和瓷器,也能从这里运往北方草原。 杜飞扬无意间发现,闪电球的颜色果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已经从原来的红色变成了橙色,要是闪电球的颜色变成了青色,闪电球真的可以帮助自己召唤历史人物?想到这里,杜飞扬便对这个神秘兮兮的闪电球更加多了几分期待和好奇。 此刻正是夏日中较为凉爽的时候,武遂城里的街市上仍然可以看到一些髡发左衽,圆领窄袖的契丹人,他们在街头大声叫卖,只是,其中不乏契丹人的奸细。还有一些美味,扒羊脸、烤羊腿,随风飘散着淡淡的香气,令人禁不住食指大动。 一些当地人悠然漫步,时不时地在一些感兴趣的货物摊子驻足不前,就连一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夫人,也大大方方地出入一些出售胭脂水粉、首饰和衣服的店铺。 如果说这里与定州城的不同之处,那就是明显多了几分紧张的气氛,这里毕竟是一座军事重镇,每隔一段时间就可以看到有一队手持兵刃的士卒在街头巡逻。 管事王福禄虽然身躯肥胖,看起来有些蠢笨,他的身子骨却硬朗的很,他早年就跟随家主王光炎跑长途,早就习惯了,这武遂城也是经常来的。进了武遂城,他就帮着第一次带领商队出行的王丹玉忙前忙后,很快就被汗水湿透了衣衫。 此时正是盛夏时节,出门在外的旅人并不多,商队一行人就住进了城里的一家客栈之中,在这个客栈的不远处有一座并不算大的山坡,山坡上栽着许多不知名的果树。 王丹玉体恤下人,她想让众人吃得好住得舒坦,便将这个客栈里的所有空余房间都包了下来。商队里有这么多人这么多车,王丹玉不忍心让大家伙都在外面露营,对于王丹玉和柴荣来说,这些住宿费用并不是问题,他们根本就不差钱。 王福禄办起事来还是很麻利的,商队在客栈里很快就安顿好了,杜飞扬和杨再兴挤在一间还算干净的客房里,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了,别的家丁都是好几个人挤在一间并不宽敞的客房里,由此可见,王小姐对杜飞扬和杨再兴非常重视。 王丹玉来到杜飞扬的住处,看了看四周,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道:“这里还算干净。以前,我曾经跟着爹爹出过门,什么事都不需要我操心,因为一切事情都有爹爹安排,这次,爹爹让我带了这么多人马,就是为了让我历练一番,多亏有你和柴衙内,你们帮我做了很多事……回去的路上,还要你们对我多加指点。” “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杜飞扬很欣慰,王丹玉没有大小姐的架子,自己也乐意帮她做些事情。 王丹玉刚刚出去,王福禄就从一旁迎了过来,抱拳道:“大小姐,弟兄们已经安顿好了。明天吃过早饭,我们就去联系那些收瓷器和茶叶的商人,早些将这些货物都卖出去。” “辛苦你了!”王丹玉微微一笑,王福禄的办事能力,还是向来值得信任的。 “不敢当,老夫吃的就是这碗饭,这一路上,还是大小姐辛苦,一会儿,老夫就去预先张罗一些明天的事情。只要大小姐有所吩咐,老夫必定会尽力而为。” 王福禄这么客气,王丹玉禁不住浅浅一笑,她正要再说几句勉励王福禄和杜飞扬的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不远处的楼梯上传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个年轻的店小二从客栈的二楼下来,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声喊道:“掌柜的,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楼上上房里的那位官老爷丢了东西,他正在发火呢。” 在客栈的一楼,有一些人正在吃饭,听到这句话,都禁不住向那店小二愕然望去,只见那店小二一脸惊惶的神色,他的额头上有几滴汗珠渗出,看起来着实很狼狈。 掌柜的皱了皱眉,问道:“慌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仔细说一说。” 那店小二战战兢兢地来到掌柜的身边,对掌柜的低声耳语了几句,掌柜的闻言也是禁不住脸色一变,愁眉不展地喃喃自语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王丹玉没有看热闹的雅兴,她扫了那掌柜的与店小二主仆二人一眼,正要离开这里,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所有人都不许离开这里……本官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偷本官的东西!” 杜飞扬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正从楼梯上走下来,那人中等身材,浓眉大眼,国字脸,蓄着三绺髭须,看样子大约有三十多岁,那人穿着一身官服,看样子像是正八品,说话间,那人始终黑着脸,目光凛凛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个人,他显然已经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当作了偷窃东西的嫌疑犯。 客栈掌柜的连忙上前一步,满脸堆笑地问道:“这位官老爷,请您息怒,敢问您丢了什么东西?我们一定帮您好好找找……” 掌柜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官员却打断了他的话,气急败坏地呵斥道:“看你这家客栈还算不错,没想到竟然有鸡鸣狗盗之徒,本官的财物转眼间就丢了许多,你身为掌柜的,可要对此负责,要是找不到贼人,这里的所有人等都脱不得干系。” 第13章 岂有此理 那掌柜的姓叶,四十多岁,也是个老实厚道的本份人,一听这几句话顿时就有些惊恐了,赶紧分辨道:“哎哟,这位官老爷,您可不能乱说话啊。小人这家店只是小本经营,途经此地的客官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吃饭睡觉,不过,客官们随身携带的财物可得自己保管好……既然官老爷您说丢了东西,不知您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小人只能帮您仔细找找,却也负不起别的责任呐……” “你说的倒容易,哼……告诉你,本官已经决定去衙门里报官了,本官丢的东西如果找不回来,这家店里的所有人都别想走,统统给我抓起来送到衙门里好好审问!”那官员怒火中烧,态度蛮横,说话间,他又阴恻恻地瞥了一眼王丹玉。 王丹玉毕竟年轻气盛,她闻言冷笑一下,淡淡的道:“官老爷,您丢了东西,关我们什么事?您说不许走就不许我们走?居然还要把我们抓起来审问……真是岂有此理!做官就可以不讲道理么?我们只是远道而来的商人,耽误了我们的生意事小,要是有人在严刑拷打之下屈打成招,我们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那八品官闻言大怒,他正要发作,他身后的一个随从已经上前一步,指着王丹玉呵斥道:“放肆!大胆刁民,我家老爷是栾城的县尉,奉命来此地公干,却偏偏在这家黑店里遇到了贼人,在这里的人,谁能逃得了干系?你们不过是一些商人,你们的生意再重要,还能比得上我家老爷?耽误了我家老爷的公务,你们谁来负责任?现在,你们一个个的都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家客栈里,谁要想离开这里,谁就是做贼心虚。” 此言一出,王丹玉更是又急又怒,她原本打算卖完瓷器之后便尽快返回定州,但眼前这个栾城县尉乃是手握实权的官员,主管栾城的治安和刑狱,与他继续斗下去有什么好处?王家在定州虽然称得上富甲一方,当地的官吏也给王家面子,可是,在官场上官官相护,商人与地方官吏们斗起来,却是没有任何优势的。 王丹玉只觉得一筹莫展,既然这个栾城县尉决定报官,想要尽快离开这家客栈恐怕是很难的,要是一直找不到贼人,商队的众人难道就要困在这武遂城里?她又如何等得起? 杜飞扬也皱起了眉头,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这个栾城官员真要是继续纠缠下去,他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当务之急便是尽快找到偷那官员东西的贼人。 那县尉此时也横下了一条心,吩咐那个随从道:“小李子,你拿着本官的腰牌,速速赶去衙门,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清楚,请衙门派人来这里抓捕盗贼。” 那县尉身边的随从答应一声,连忙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客栈,这里与武遂城的衙门并不远,也就是一盏茶的工夫,那个随从便带着一群士兵赶来,气势汹汹地把这家客栈包围起来,有来自栾城的官员报案,当地衙门对此自然非常重视。 那县尉更加得理不饶人,他便向那些官兵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原来他姓谢,因一件重案来到武遂城的衙门办事,没想到却在这家客栈里丢了很多财物。 那些官兵二话不说,立刻就对客栈里的每间客房都一一进行搜索,更有两个倒霉蛋被官兵带走审问,这样一来,客栈里的客人们全都牢骚满腹,但却都敢怒而不敢言。 王丹玉连忙与王福禄和柴荣计议了一番,王福禄虽然年长,阅历丰富,让他对付武遂城的寻常胥吏尚可,但他见到谢县尉这样手握实权的官员,先就难免有些胆怯,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柴荣则建议王丹玉暂且忍耐一时,耐心等待这个案子最终水落石出,王丹玉却没有这个耐性,她还想着早日带着商队返回王家庄呢。 到了第二天中午,这个案子依然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客栈里的所有人依然被禁足,无奈之下,王丹玉便带着一袋子钱币求见谢县尉。 这些都是后晋的“天福元宝”铜钱,钱文隶书,线条圆润古朴,钱体呈暗褐色。那时候,后晋除了每年向契丹缴纳三十万匹绸绢的“岁币”之外,逢各种节庆和典礼,还要给契丹皇帝、皇太后及亲王重臣馈赠贺礼,财政负担日益增重。 无奈之下,后晋朝廷只能听任民间鼓铸铜钱,朝廷的相关部门制作了大批铜钱模具,发给有意铸钱的商户。起初,朝廷规定每十个铜钱的重量为一两,铜钱上的文字统一镂刻“天福元宝”字样,但是不准在铜钱中掺杂铅和铁。可是,这项法令颁布不过十天,朝廷就被迫更改,那是因为铜材难得,对于钱币的轻重暂不作硬性规定,可以自行决定,只需要钱币上的文字清晰,笔画没有缺漏即可。 谢县尉的心情并不好,这两天,他始终黑着脸,他听说王丹玉求见,一时间不明白王丹玉的用意,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见了王丹玉。 王丹玉见了谢县尉,连忙上前施了个礼,恭声说道:“小女子参见县尉,我们这支商队来自定州,是来这里卖瓷器的,实在是耽误不得。至于县尉的财物失窃之事,小女子敢保证我们商队中人绝不会涉及其中,还望大人能多多体量,高抬贵手让我们出去做生意,小女子愿意派人留下人来随时听候县尉的查问,直至此案真相大白。”说话间,她便将一个鼓鼓囊囊装满了钱币的袋子悄悄递向了谢县尉。 谢县尉冷冷的看了一眼王丹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竟然不愿意接受王丹玉的贿赂,此时,他怀疑这个客栈里的所有人,即便是对于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女,他也不肯善罢甘休,务必要出了这口恶气。 第14章 正中下怀 谢县尉板着脸训斥王丹玉:“你想拿钱财来贿赂本官么?你们这些商人就是唯利是图,殊不知,有些东西是钱财买不来的……你们定州王家,本官以前倒是听说过的,若是寻常的小事,本官给你个面子并无不可,可是,只要这个盗贼不被抓捕归案,这里的百姓以后就仍将会受到他的威胁,此事关系重大,你以为本官能放过你们?只要抓不到那个盗贼,谁也不可以离开这里,这件事没得商量,你不要再多说了!” 王丹玉不甘心,仍然低三下四地恳求,性情急躁的谢县尉顿时就发起了脾气,拍案怒喝:“你怎么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子,居然抛头露面带着一支商队来到这里,原本就可疑得很,如果你继续聒噪,本官就扣下你们所有人,把你们送进衙门里审问,等到什么时候查个水落石出再放你们出来!” 王丹玉万般无奈,只好悻悻地离开,见到王福禄和柴荣两人充满期待的眼神,王丹玉黯然神伤地摇了摇头,柴荣也禁不住轻叹一声,以他的身份和立场来看,商人原本就不该与官府作对,在他看来,王丹玉还是太嫩了,反正那盗贼与商队无关,只要耐心等待几天,案情或许就会有些转机,大不了耽搁几天时间而已。 此刻,几个客人正在客栈的一楼吃饭。三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人聚拢在一桌,一边吃一边小声说着话,其中一个富家公子打扮的男子不时地抱怨着饭菜不合口。 离他们不远处,一个身材瘦削相貌清秀的年轻人坐在客栈的角落里,吃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饼”,他吃得有滋有味,似乎对于客栈里的紧张气氛毫不在乎。 在古代,所有的面食最初都被统称为饼,其中,在汤中煮熟的叫做“汤饼”,也就是最早的面条,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刀削面。 那年轻人瞥了一眼愁容满面的客栈掌柜,抹了抹嘴,问道:“叶掌柜,那个官老爷丢的东西找到了么?” 叶掌柜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还没呢,衙门里的人仍然在调查此事,那位县尉的脸色一直很吓人,老夫曾经问过他,听他那口气,非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查就查呗,你担心什么?这么多人都住在客栈里,想走都不能走,时间拖得越长,你的生意可就越红火呀,哈哈哈……要说耽误了行程,我们这里人人都很着急,只有对你这店家来说,那才是正中下怀的好事呢,你看看,那些商人,一看就是做大买卖的,全都走不了了,你的运气还真不错呢。”那年轻人揶揄道。 叶掌柜的苦着脸发牢骚:“宋客官,你这几句话可真是冤枉老夫了。现在,我这店里储备的粮食和蔬菜都快要吃光了,官兵又不让我们出去,不能采买粮食和蔬菜,就这汤饼,过几天恐怕都要供不上了……这个,老夫也是无可奈何呀。” 这时,那个富家公子打扮的男子沉不住气了,他“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喊道:“岂有此理,作为地方官员,本应该造福黎民百姓。可是,这位县尉居然作威作福,对我们摆起官老爷的架子来了,他的财物丢了,就要我们全客栈的人都在这里等着审问?只要找不到那个盗贼,我们就要在这里等下去,要是他始终找不到那个盗贼,难道我们还要在这里一直等到老不成?”说罢,他就向客栈门口拂袖而去。 与这个男子在一桌吃饭的另外两个人对望了一眼,脸上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其中一个魁梧的汉子连忙站起身来,喊了一声:“公子,千万不要莽撞啊……” 那个男子刚刚走到客栈的门口,几个手握长枪的当地官兵立刻就拦在门口,为首的一个队正厉声喝道:“站住,没有抓到盗贼之前,任何人都不得离开此地!” “真是欺人太甚!”那男子梗着脖子,怒道:“本公子是巨鹿魏家的嫡长子魏立春,在这河北地面上,谁没听说过我们巨鹿魏家?本公子从来没犯过王法,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凭什么拦我?” 这自称为魏立春的男子一喊,客栈里的很多人便都凑过来看热闹,众人原本就很同情魏立春,一听他自报家门,得知他是魏家的嫡长子,更是对他多了几分尊敬,但凡是河北人,几乎没有不知道巨鹿魏家的,那可是名扬中原的豪门啊! 杜飞扬仔细打量魏立春一番,虽然他的身材不高,外貌清秀得像个书生,但他的眉宇间却有几分狠辣的神色,显然是个火爆脾气。 “你是巨鹿魏家的人又能怎么样?这里是武遂城,不是你家地盘……要是你敢硬闯出去,老子这就把你送进大狱里!看你细皮嫩肉的,就怕你受不了那种罪。”那队正毫不示弱,面带冷笑,目光中更是杀气腾腾。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脾气火爆的魏立春便与守门的官兵争执了起来。与魏立春同来的高大汉子则紧紧守护在魏立春的身边,他一边帮腔,一边撸起袖子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看他那目测大约有一米九左右的身高,还有那肌肉虬结的手臂,他对付眼前这几个官兵似乎并不难。 杜飞扬在客栈里冷眼旁观,柴荣却来到他的身边,低声解释道:“巨鹿魏家很有势力,富可敌国,如果此人果真是巨鹿魏家的公子,就算我义父见了他都得待为上宾,魏家和河阳符家、太原王家,卢龙军的刘家,并称中原的四大世家,不过,魏家比起河阳符家来,却还逊色几分,河阳符家可是将门,手握兵权呢。” 杜飞扬听了,顿时眉毛一扬,望向那犹在与官兵大声争吵的魏公子,还有守护在他身边那个跃跃欲试的随从,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深思之意。 第15章 油盐不进 杜飞扬感觉很奇怪,这个小小的客栈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呢,就连巨鹿魏家的嫡长子都出现在这里,他们来这里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这时,那位魏公子和门口的队正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那队正恼羞成怒,索性就吩咐几个官兵立刻带走魏立春,魏立春心中不服,开始对那队正破口大骂。 一直守护在魏立春身边的高大随从担心魏立春有失,连忙喊了一声:“公子闪开,且看郭某的手段……”话音未落,他就上前一步,拦住了几个试图抓捕魏立春的官兵,拳打脚踢,虽然赤手空拳但却身手不俗,片刻间,他就将两个官兵打倒在地,连声惨呼,看样子,这两个官兵伤得不轻。 杜飞扬不由得瞠目结舌,这个姓郭的汉子果真是有一身好膂力,在关键时刻更是敢于挺身而出,以他的胆识和身手,只是做一个豪门的保镖倒是有些屈才了。 “住手!你们这些刁民,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殴打官兵,你们这是要造反吗?”这时,谢县尉从客栈里迈着方步走了出来,说话间,他的眼睛目光凛凛,怒视着魏立春。 此言一出,就连魏立春也皱了皱眉,他原本只是与那队正斗嘴,从来没想过对官兵动手,真要是被这些官兵栽个罪名,自己获罪事小,只怕整个家族都要受到牵连,在这乱世里,这些骄兵悍将们可是惹不起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抄家灭族。 那队正一见手下士兵吃了亏,他的目光中瞬间闪过一丝杀意,他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几个士兵会意,立刻开始张弓搭箭,箭头都对准了魏立春和那姓郭的汉子。 这里位于河北边境地带,民风剽悍,这里的官兵都曾经与契丹人打过仗,人人都堪称勇武善战。如果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把手中的箭射出来,魏立春和他的随从恐怕都很难躲开,一见这般情形,魏立春顿时僵在原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谢县尉根本不在乎魏立春自称来自于巨鹿魏家的身份,他冷笑几声,肃然道:“你们原本就有犯案的嫌疑,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袭击官兵,简直是目无王法!” 谢县尉又对那队长说道:“你们不必跟这些刁民客气,本官建议,立刻把他们抓起来送去衙门里,本官愿意亲自参与审问……到时候,一切自会真相大白。” 那早已怀恨在心的队正要的就是这句话,他冷笑一下,挥了挥手,几杆长枪趁机就刺了过去,几个官兵将魏立春和他的随从包围住,麻利地绳捆索绑起来,就连魏立春带来的另一个随从也未能幸免,一起被官兵押送去衙门。 怒不可遏的魏立春正要大声喊冤,一个官兵就将一块破布塞进了他的嘴里,这些官兵显然是早就做惯了这些事,倒是那姓郭的汉子毫无畏惧,依然面不改色。 谢县尉扫视了一眼在一旁看热闹的人,淡淡的道:“本官这就去衙门里审问那几个嫌犯,你们这些人,都给本官安份一点,老老实实地留在这里。民心似铁,官法如炉,谁要是不知好歹,犯在本官的手上,本官一定要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哼……”说完,谢县尉便拂袖而去,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客栈。 看到这一幕,王丹玉也禁不住乱了方寸,她瞥了一眼愁容满面的王福禄,微微蹙眉,自言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呀?爹爹把这桩生意交给我,可是……现如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如果就这么耽搁下去,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啊!”说着,两行清泪不经意间溢出了她的眼眶。 杜飞扬正要劝慰王丹玉几句,那个姓宋的年轻人打趣道:“看来,我们要在这里长期住下去了。这大热天的,遇上这样的倒霉事,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最起码不用去外面风吹日晒了,这里管吃管住,只要有钱就行,都老实呆着吧。” 王丹玉却根本就笑不出来,她脸色一沉,忽然向客栈门口走去,杜飞扬连忙问道:“大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县衙,再去求见那个谢县尉。”王丹玉头也不回,语气也很坚决。 “大小姐,谢县尉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你有把握说服他么?如果一言不合,你自己都可能回不来,那可就麻烦了。”杜飞扬出言提醒,此刻,他依然很冷静。 “我……可是……”,王丹玉的脚步瞬间停住,她吱吱唔唔半晌,却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办才好,她此刻心乱如麻,只好转过身来,坐在旁边的一个凳子上。 “大小姐,我已经有办法了。”杜飞扬凝视着王丹玉因此事而略显憔悴的脸庞,忽地心中一动,有了一丝怜香惜玉的念头,安慰道:“你先别急,这样吧,我这就去衙门里见一见那个谢县尉,或许能够起到些作用。” “你?你去……你能行吗?”王丹玉有些难以置信,柴荣和王福禄等人也都是一脸震惊地看向杜飞扬,在他们看来,年纪轻轻的杜飞扬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杨再兴对杜飞扬使了个眼色,小声规劝道:“飞扬,那……那个县尉老爷可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大小姐曾经找过他,但却无济于事,你去能有什么用?你就不要再去添乱了,你要是惹恼了他,那可是要吃苦头的,弄不好会挨板子的,衙门里的人打板子很黑心,几板子下去,你的命都可能没了。” 柴荣也附和道:“飞扬,你没必要去衙门找那个谢县尉,如果那个魏公子果真是偷东西的贼,这个案子也就破了,那样的话,我们也就耽搁不了太多时间……” 柴荣的背后有着义父郭威这个靠山,他自然不急于出去做生意,他更不想在这里惹是生非,要是传到义父的耳朵里,那不是给他老人家添乱么?所以,他宁愿继续在客栈里等下去。 第16章 不卑不亢 “问题是,那位魏公子不像是盗贼,依我看,他十有八九是真的来自于巨鹿魏家,即使他最终屈打成招,反而让真正的盗贼逍遥法外,那也不是什么好事。大小姐,如果我们什么事情也不做,就在这里一直等下去,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那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令尊大人一定会很着急的……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杜飞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说完,杜飞扬微微一笑,在王丹玉等人充满疑惑而又有些担心的目光中,从容不迫地走到客栈门口,对那守在门外的队正拱了拱手,朗声说道:“在下心甘情愿协助官府调查此案,烦请军爷给在下一个机会,若能早日侦破此案,诸位也能早些回去复命。” 那队正也巴不得早些完成这个苦差事,他也不阻拦,便吩咐两个士兵带着杜飞扬向武遂城县衙的方向走去。 当杜飞扬进了武遂城的县衙之时,魏立春和那姓郭的汉子已经被软硬兼施地审问了一番,现在,谢县尉已经把魏立春当成了最有嫌疑的人,负责审问魏立春等人的是武遂城的县尉何云祥,此人三十多岁,身材魁梧,膀大腰圆,蓄着络腮胡子,满脸横肉,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在武遂城县尉的官威之下,那个魏公子反倒不敢像此前那么嚣张了,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他也知道多说无益,反而会多说多错,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让谢县尉大为失望的是,那魏公子的随从倒是个硬汉子,毫无顾忌,何县尉不仅没有盘问出任何有用的线索,反被那姓郭的随从大义凛然地一顿驳斥,弄得谢县尉很没面子,就连何县尉也禁不住恼羞成怒。 谢县尉正要建议何县尉对魏立春等人动刑,却见一个年轻的皂隶走进了审讯室,那皂隶点头哈腰地对何县尉说道:“启禀县尉老爷,有个自称是来自定州的杜飞扬求见,他说他能对破获此案有所帮助。” 何县尉皱了皱眉,他正在思忖着是否应该接见此人,谢县尉却凑近他的身边,说道:“何县尉,谢某认得那人,你且继续审问这几个人,谢某去见见那人吧。” “这样也好。”何县尉点了点头,审问魏立春等人,让他焦头烂额,没有谢县尉在场,他正好趁机给魏立春等人点颜色看看,让他们见识见识自己的手段。 “草民来自定州商队,见过县尉。”杜飞扬大大方方地对谢县尉拱了拱手。 谢云祥眯着双眼,对杜飞扬上下打量一番,立刻就想起来,自己此前在客栈里见过此人,他见眼前的杜飞扬一身布衣,像是家丁打扮,但却仪表堂堂,神态自如,不卑不亢,完全没有寻常百姓见到官吏时的那种惶恐不安。 那时候,许多乡间小民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家门十里地,他们平生所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乡镇里的保正,偶尔可能会见到一些穿着制服的各种胥吏,区区一个县令在升斗小民眼中或许就是土皇帝一样了。王家虽然是在定州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一个普通的家丁见了他也绝不会这般不卑不亢。 因此,这位阅人无数的栾城县尉一见杜飞扬的言谈举止,一时间难免有些疑惑,今天让他头疼不已的那个姓王的女子自称是定州商队的首领,他心中始终不以为然,一个年纪轻轻的弱女子怎么可以抛头露面带领一只商队出远门做生意?现在看来,眼前这个气宇不凡的杜飞扬或许才是那个商队幕后的真正领头人物。 谢县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杜飞扬足不出户,就在电视屏幕上见过许多后世里的各级国家官员,不要说中原各个朝代的皇帝,就连很多外国皇帝的生平事迹,杜飞扬都了然于心,所以,作为一个穿越者,杜飞扬有着见识上的优越性,他在面对谢县尉的时候自然会不卑不亢,不可能像寻常的升斗小民那样诚惶诚恐。 谢县尉先入为主,便多了几分好奇,这个年轻人为何自称能对此案有所帮助? 想到这里,他对杜飞扬便不敢小视,而是毫不拐弯抹角地说道:“如果你自告奋勇来县衙是为了给你们商队求情,那么,你就不必多说了,本官既然已经报了案,县衙就要受理,因为这关系到王法的森严,也是为了维护地方上的安定。你们王家有钱有势,商队里更是鱼龙混杂,谁敢保证其中就没有鸡鸣狗盗之徒?此案没有真相大白之前,本官是断然不会给你们商队放行的。” 杜飞扬微笑着道:“谢县尉,您误会了,小民此来,为的就是尽快抓到贼人。” “哦……”了一声,谢县尉的眼睛一亮,杜飞扬的话让他有一种抓到了救命稻草的感觉,他的话音也骤然变得高了一度,问道:“此话当真?愿闻其详……” “武遂城乃是边境重镇,这里的战略意义,您想必也是了解的。小民在那个客栈里面住的时间并不长,但却发现了一些很蹊跷的事情,起初,小民还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可是,自从得知您丢了财物的事情之后,小民想了想,却越想越觉得可疑了,一些蛛丝马迹往往是破案的重要线索。您是县尉,小民对于刑狱方面的了解却并不多,所以,小民就想说一说,您慧眼如炬,想必可以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发现一些端倪,这就或许能加快侦破此案的进度,对谁来说都是好事……” 杜飞扬不紧不慢地说着,谢县尉却已经被他吊起了胃口,心中越来越着急。 杜飞扬的话还没说完,谢县尉已经上前一步,他急不可耐地催促杜飞扬道:“你要知道,检举盗贼,乃是良民百姓的本份,如果你果真发现了一些蹊跷的蛛丝马迹,本官一定会给你嘉奖。你赶快对本官仔细道来,你不要有任何顾忌!” 第17章 吉人自有天相 客栈里,王丹玉和柴荣等人议论了很久,他们纷纷猜测杜飞扬是否真的发现了究竟谁是盗贼,他们也很担心杜飞扬会不会被正在气头上的谢县尉扣在县衙里。 “杜飞扬那小子居然敢去县衙,他究竟发现了什么?但愿他能说服那个县尉老爷。”王福禄并不关心杜飞扬的安全,他更在乎商队何时才能离开客栈做生意。 谢县尉管着栾城的司法刑狱,手握实权,王福禄一想起整日里阴沉着脸的谢县尉,心脏就怦怦乱跳,王福禄对那谢县尉是避之犹恐不及呢,他实在想不通地位低下的杜飞扬为什么敢为商队出头,孤身一人去县衙,那小子只能自求多福了。 王丹玉知道杨再兴与杜飞扬形同兄弟,便把不解的目光投向了杨再兴,杨再兴干笑一声,底气不足地说道:“飞扬他……他是吉人自有天相,虽然我也很担心他,但是我相信,他一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盗贼,我们一定会被证明是清白的。” 说完,杨再兴看了看王丹玉和王福禄的脸色,他们似乎都对自己的话有些半信半疑,倒是柴荣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表示认同,杨再兴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他们只能在这里耐心等待,观察事态究竟如何发展,于是,他就随手拿起一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堵住了自己的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整个客栈里的人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叶掌柜也是无精打采,直到黄昏时分,一队手持刀枪的官兵气势汹汹地走进客栈,在客栈大厅里坐立不安的众人更加手足无措,一个个惊恐地看向这些官兵,生怕他们冲过来把自己带走。 随后,这些被困在客栈中的人们就看见了杜飞扬和谢县尉,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原本始终阴沉着脸的谢县尉此刻却面带微笑,与杜飞扬肩并着肩,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 在场的众人都禁不住瞠目结舌,尤其是王家商队的人,他们更是全都一头雾水,就连行商多年见多识广的柴荣也是莫名其妙,杜飞扬怎么就能让谢县尉与他这般有说有笑?难道他真的有办法破获这个案子?这小子果真是非比寻常…… 二人走进了客栈的大厅里,杜飞扬使了个眼色,谢县尉会意,目光立即投向了那个自称姓宋的年轻人,他冷笑一声,只把手轻轻一挥,几个如狼似虎的官兵立刻就蜂拥而上,几杆长枪的枪尖都指向了那个年轻人。 那姓宋的年轻人原本正在若无其事地看热闹,此刻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举起双手喊道:“哎,几位军爷,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在下可是良民百姓啊。” “你还敢问我们要干什么?你装什么糊涂?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难道还不清楚么?哼……”谢县尉迈着方步走到那年轻人的身前,用凌厉的目光的打量着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老实交代,本官的那些财物,你藏在什么地方?要是你胆敢狡辩,休怪本官不客气,要知道,国法无情!” 话音刚落,客栈的大厅里顿时发生了一阵骚动,众人议论纷纷,他们好奇心顿起,莫非这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果真是个盗贼?还是说急于破案的谢县尉凭空诬陷这个年轻人?还有,之前被带走的魏公子和杜飞扬又在这个案子里起到了什么作用? 那姓宋的年轻人满脸都是惊讶的表情,他忙不迭地辩解起来:“官老爷,小人冤枉,实在是冤枉啊……小人姓宋,在家里排行老四,乡里的人都称呼我为宋四,官老爷丢失财物的事,小人也是一无所知,您怎么竟然怪到小人的头上了……小人家世清白,向来孝顺父母,帮助邻里,勤俭持家,小人的家境还算殷实,岂能做那种鸡鸣狗盗之事?” 谢县尉直视着宋四的双眼,说话的语气却变得更加冷冰冰的:“是吗?既然如此,这大热天的,你不在家里侍奉父母双亲,独自一人来到这武遂城作什么?” 宋四苦着脸答道:“小人是个行商,正好经过这里做生意,小人原本也想尽快返乡,如今这不是被困在这里,一时间回不去么?” 谢县尉冷哼一声,他根本就不相信宋四的话,呵斥道:“闭嘴!你还敢胡说八道,你以为本官是三岁孩子么?赶紧搜他的身。” 此言一出,两个虎背熊腰的官兵便扑了上去,当着众人的面搜起了宋四的身。 谢县尉又指了指叶掌柜,吩咐道:“掌柜的,你带着几个士兵,赶紧去搜他的房间,一定要仔细搜,一处也不能漏过。” “小人这就去……”叶掌柜点头哈腰地应了一声,便忙不迭地带着几个士兵走向了宋四所住的客房。 宋四垂头丧气,表情颓然,看起来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但那两个官兵从头搜到脚,搜了半晌,却仍然没有搜到任何被宋四藏起来的财物,原本胸有成竹的谢县尉也禁不住有些心虚起来。 客栈里的众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到现在,谁也不怎么相信谢县尉方才说的的那些话,眼前的宋四相貌英俊,言谈举止也是大方得体,他怎么看也不像是鸡鸣狗盗之徒。再看宋四的一身行头,虽然算不上奢侈,但在他的腰间却挂着一块一看便知其价值不菲的玉佩,乍看起来倒也不逊色于大户人家的花花公子。 杜飞扬则始终在一旁冷眼旁观,他一直密切注意着宋四的一举一动,就连宋四眼神之间的细微变化,他也没发现有任何异状,看到这一幕,杜飞扬也不由得有些惊讶了,难道自己的分析真的错了?这宋四并不是盗窃谢县尉财物的盗贼?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叶掌柜带着几个士兵回到了客栈大厅,叶掌柜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两个士兵则抬着一个看起来并不算很大的箱子。 第18章 颜面扫地 杜飞扬看了看那两个士兵的表情,他们看起来很轻松,那个箱子或许并不算沉重。 “回禀县尉老爷,我们方才曾经仔细搜过了宋四的房间,除了这个箱子之外,没有别的发现。”叶掌柜弓着腰,讨好的向谢县尉汇报着。 谢县尉一看见眼前的箱子,不由得眼睛一亮,他现在终于看到了希望,立刻就吩咐那两个士兵赶紧把箱子抬过来,那两个士兵不敢怠慢,连忙将那个箱子放在谢县尉身边的地上。 “姓宋的,你赶紧把这个箱子的钥匙交出来!”谢县尉急不可待地命令宋四。 宋四很配合,毫不犹豫就交出了那箱子的钥匙,早有一个士兵接过钥匙,麻利地打开箱子,这个箱子也就有一二十斤,看起来很结实,里面的东西倒是不少。 谢县尉上前一步,蹲下身子,一把将那箱子翻了个底朝天,箱子里的东西唏里哗啦的就倒了一地,里面有些铜钱,有些换洗的衣服,还有一团桃红色的丝绸。 谢县尉心中一动,连忙把那团桃红色的丝绸展开来看了看,杜飞扬瞥了一眼,差一点笑出声来,王丹玉也看到了那团丝绸,顿时俏脸寒霜,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原来,那团桃红色的丝绸竟然是女子的贴身衣物,一个绣着鸳鸯戏水图样的肚兜。客栈大厅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众人对宋四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都以为此人是个好色的登徒子,居然随身携带着女子的衣物,有好事者更是开始猜测此物的主人此刻是否就在这个客栈之中,甚至有些人不怀好意地看向了王丹玉。 宋四恼羞成怒,面红耳赤地梗着脖子叫嚷起来:“县尉老爷,您虽然是朝廷命官,却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小人,让小人颜面扫地,真是岂有此理……” “本官看你就不像是个正经的良民……”谢县尉不耐烦地打断了宋四的话,一脸嫌弃地丢开那件女人的亵衣,“你孤身一人出门在外,拿着女人的亵衣做什么?莫非这也是你偷来的?哼……这个暂且不管,本官一定要让你人赃并获!” 可是,谢县尉亲自搜了好几遍,依然一无所获,他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作为一个县尉,他深知在对付嫌犯之时,要进行“五听”,也就是根据嫌犯的言辞、脸色、呼吸、听觉和眼神来判断嫌犯是否在说谎,但他从宋四的身上却没有发现任何破绽,现如今更是搜了半天却依然毫无进展,他甚至开始怀疑杜飞扬的分析是否准确了。 于是,谢县尉终于沉不住气了,他转头看向杜飞扬,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悦:“杜公子,你看,这如何是好啊……”就连他的语气听起来都有些没底气了。 王福禄闻言大吃一惊,这小小的护院家丁杜飞扬什么时候变成“公子”了?况且还是从谢县尉的嘴里说出来,他可是堂堂的朝廷命官呀,看来,谢县尉对杜飞扬非常赏识。 方才,杜飞扬一直在留意着宋四的举动,但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可是,在谢县尉检查那个箱子里物品的时候,他终于从宋四的眼神中发现了一丝可疑之处,沉吟片刻之后,杜飞扬顿时茅塞顿开,他的脸上也流露出信心十足的笑意。 谢县尉毕竟在官场中摸爬滚打了多年,只不过因为直到目前依然一筹莫展,这才一时间乱了方寸,其实,他还是颇为精明的,一见到杜飞扬脸上浮现出的笑容,谢县尉先是有些惊讶,但他的神色转瞬间就平静下来,心中也自然有了底。 杜飞扬瞥了一眼忿忿不平的宋四,又将目光转移到谢县尉的脸上,淡淡地笑道:“县尉,在下有个建议,既然这位宋公子的嫌疑已经解除,他就已经恢复自由了……至于这个客栈,还要继续封锁下去,一直到抓捕到真正的贼人那一天。” 谢县尉怔了一下,他虽然有些不解,但却相信杜飞扬或许还有办法,就只好接受了这个提议,反正只要继续封锁这个客栈,他丢失的财物就不会不翼而飞。 “好了,时候已经不早了,你们都散了吧……杜公子,你与本官再去县衙一趟,我们继续连夜提审魏立春等人。”撂下这句话,谢县尉就匆匆地离开了客栈,杜飞扬则依言跟随他一起离开。 到了深夜,客栈里的众人大多已经沉沉睡去,四周一片静寂,偶尔会有一阵阵夏虫的鸣叫声随风传来,在客栈的后院里有一棵高大的白杨树,在白杨树下有一个草堆,那里堆放着喂马的草料。一个黑影正从不远处向这个草堆鬼鬼祟祟地摸过来,赫然是一个蒙面人。 那蒙面人蹑手蹑脚地走到那草堆旁,他回头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在草堆里面摸了一通,不多时,他就扯出了一个包裹,正当那蒙面人拿起包裹就要离开之时,只听到一声大喝“站住……”,与此同时,几根火把就在这一瞬间亮了起来,一群早已埋伏多时的官兵也从各处角落里冲了出来,将那个蒙面人团团围住。 “果然不出本官所料!”谢县尉也出现了,他冷笑一声,喊道:“这次,本官可是人赃并获了,嘿嘿……来人啊,把这贼人给我拿下,切记,一定要抓活的!” 说完,谢县尉挥了挥手,那群官兵就气势汹汹地扑了上去。 那蒙面人如同惊弓之鸟,丢下那个包裹就向客栈的出口方向仓皇逃窜,只是,官兵们早有准备,他们以多打少,何惧之有?但那赤手空拳的蒙面人却身手不俗,武艺出众,在官兵的包围中左冲右突。 在搏斗中,那蒙面人居然施展起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夺来了一杆长枪,舞了个枪花,拨砸刺扫,转眼间就逼退了围在他身边的官兵。 就在这顷刻间,好几个官兵受了伤,一个个痛得呲牙咧嘴,更有两个官兵跌倒在地,眼见是受了重伤。 第19章 困兽犹斗 其余的官兵没想到那蒙面人如此勇武,一时间不敢继续上前,只是在一旁虚张声势。 “好功夫,可惜你却不干正事!”杜飞扬却毫不畏惧,他抄起一把钢刀就扑向了那蒙面人。 “杜公子,你可千万要小心啊!”谢县尉大声惊呼,正是杜飞扬献计,让这些官兵埋伏在草堆的四周,才有了人赃并获抓捕贼人的机会,他自然心怀感恩,一旦杜飞扬有个闪失,他难免于心不忍,看样子,这个盗贼的武功非同一般呢。 杜飞扬在后世里练过源于武当派的夜行刀法,这种刀法轻灵狠厉,正适合在这样的夜战时发挥作用。随着几声兵刃相击之声响起,杜飞扬与那蒙面人激战起来。甫一交手,杜飞扬便感觉到这蒙面人的枪法很娴熟,他的膂力也在自己之上。 杜飞扬不敢怠慢,当即使出了十成的力气,做好了苦战一番的准备,狗急尚且跳墙,这蒙面人困兽犹斗,必定会狠下杀手。杜飞扬暗恨自己有些轻敌,没有把杨再兴找来助阵。 这一交手,杜飞扬更是意识到,冷兵器时代的习武之人当真是不简单,尤其在这兵荒马乱的五代十国时期,他们大多好勇斗狠,远胜过后世里那些只会耍些花架子便收学生骗钱的所谓“大师”。 那蒙面人临危不乱,手中的长枪上下翻飞,他不仅要对付杜飞扬手中的钢刀,还要小心围在他身边那些官兵的偷袭,饶是如此,时间久了,他的体力也在迅速消耗,不觉间,那蒙面人已经退到了客栈院子的院墙附近,杜飞扬趁那蒙面人分神之际,迅速欺身而进,一刀砍向他的手臂,另一手趁机伸出,试图撕下他脸上的蒙面巾。 那蒙面人下意识的快速闪避,他虽然躲开了杜飞扬砍来的那一刀,但他的蒙面巾却被撕开了,他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他果然就是宋四! “果真是你!现在,本官就要抓捕你归案,哼……弟兄们听好了,谁要是能生擒宋四,本官重重有赏!”谢县尉对宋四恨得咬牙切齿,不惜当众给出悬赏。 宋四的狡诈,谢县尉已经领教了,他却没想到宋四的武功居然这般高强,这么多官兵也一时间奈何他不得,好在有足智多谋的杜飞扬相助,更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杜飞扬年纪轻轻却文武双全,着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年轻才俊。 听了谢县尉的话,杜飞扬顿时心中一振,便有了生擒宋四的想法,自己的判断果然没有错,宋四果真是个盗贼,要是能够生擒宋四,自己以后就可以出人头地了。 杜飞扬扔掉宋四的蒙面巾,大喊一声,挥舞起钢刀就向宋四扑了过去,更有几个也想立功的官兵鼓起勇气冲向了宋四,但他们一心想生擒宋四,难免会投鼠忌器,就没有狠下杀手的决心。宋四则依然冷静迎战,且战且退,渐渐地靠近了客栈院子里的一处墙根。 就在众人士气正盛穷追不舍之际,宋四忽然虚晃一招,逼退身边的几个官兵,一手撑着枪杆,借力腾空而起,另一手则攀上了高高的院墙,转眼间就翻墙而出,居然逃出了重围。宋四的身手干净利索,敏捷之极,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叹为观止。 原本感觉胜利在望的谢县尉一时间瞠目结舌,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好歹也是栾城的县尉,居然让一个孤身一人的盗贼在重重围困的情况下从眼皮子底下逃跑了,他岂不是要从此贻笑大方? “赶快追啊,别让那贼人跑了!”杜飞扬连忙出言大声提醒,话音未落,他已经率先追了出去,这可是立功受奖的好机会啊,万万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院子里的官兵发一声喊,连忙跟着杜飞扬追了出去,谢县尉则留在客栈里坐镇,以他的年龄,实在是跑不动了,他急得就像热锅里的蚂蚁,在客栈里团团转。 杜飞扬与一众官兵以客栈为中心,分头寻找宋四,一直搜寻到东方泛出鱼肚白,最终仍然是一无所获,虽然武遂城的城门早已关闭,可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宋四究竟躲到了什么地方。 杜飞扬实在没想到,宋四居然能从这么高的院墙翻了出去,他简直是传说中那种可以飞檐走壁的飞贼。无奈之下,杜飞扬和那些官兵只好悻悻地返回了客栈。 对于谢县尉来说,这是一个不眠之夜,看着那些垂头丧气回来复命的官兵,谢县尉怒不可遏,他只好把心中的怒火全都发泄到了叶掌柜的身上,他对叶掌柜一顿臭骂,甚至毫不讲理地质问叶掌柜,为什么不把客栈的围墙砌得更高一些? 叶掌柜非常理解谢县尉此刻的心情,但他敢怒不敢言,始终点头哈腰地赔着笑脸,他的心中忐忑不安,因为他心知肚明,既然宋四已经逃出了客栈,无论如何,他都脱不了干系,一旦谢县尉失去理智要拿他开刀,他这条小命都可能保不住。 这个案子终于真相大白,既然宋四已经被证明是盗贼,客栈里的其余人等终于获得了自由,谢县尉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好再为难他们,当然,他自己还要继续努力抓捕宋四,他是个执拗的人,丢失钱财事小,丢了面子事大,即使宋四已经逃出武遂城,他也要继续抓捕宋四。 王丹玉终于放了心,她宣布,商队里的所有人可以在客栈里睡到自然醒,然后再去城里做生意,所以,昨晚辛劳到天明的杜飞扬一直睡到当天下午才醒来。 当杜飞扬刚刚醒来的时候,早已醒来多时的杨再兴就急不可待地问道:“主公……啊,不,飞扬,谢县尉丢失财物的事情,你是怎么看出来是那个宋四干的?你可真够神的,谢县尉居然还在众人面前还称呼你为公子,他可是朝廷命官啊,那是多大的面子!可惜,你们昨晚是秘密行事,要是我也参与其中,那小子绝对跑不了!” 第20章 欲擒故纵 事情虽然结束了,杨再兴的心中却多少有些遗憾,谢县尉和杜飞扬从县衙回来后,为了保密起见,并没有通知客栈里的众人,他也就错过了个生擒宋四从而扬名立万的机会。 看着杨再兴那充满好奇的表情,杜飞扬伸了个懒腰,微笑着道:“说起来,这其实也没有什么神奇的,只是,从来到客栈里那时候起,我就发现那个宋四的言行举止有些可疑。得知谢县尉丢了东西,那宋四自然就是最有可能的嫌疑人。” “飞扬,你赶快说说,说得详细点,那小子究竟有什么可疑之处?我怎么就没发现呢。”杨再兴的性子急,忍不住追问起来。 杜飞扬笑了笑,娓娓道来:“任何人做坏事,都很难不留下一丝破绽,更何况这家客栈很早就开始封锁,盗贼也就无法尽快逃离现场或者转移赃物。虽然那魏立春目前暂时无法确认便是巨鹿魏家的嫡长子,但是论衣着打扮,那魏立春的一身行头确实最为豪华。尤其他的随从,那个名叫郭进的高大汉子,武艺高超,膂力过人,临危不惧,也只有巨鹿魏家那样的豪门才可能有这样身手不俗的伴当,所以,魏立春很有可能是巨鹿魏家的嫡长子,他也没必要做那鸡鸣狗盗之事。” “嗯……有道理!可是,你为什么怀疑宋四呢?”杨再兴还是有些不明白。 “至于那宋四,他的穿着就比魏立春明显逊色了不少,他在客栈里吃的菜肴也很一般,这也不足为奇,一碗汤饼,他也能吃得津津有味,这与他自称为行商的身份也比较相称。昨天晚上,我正想去院子里练武,恰好看见宋四鬼鬼祟祟地从草堆的方向赶回来,当时我没太在意,但是谢县尉丢了东西之后,我就开始认为宋四的嫌疑很大了……况且,就当谢县尉搜查宋四的箱子之时,宋四并不在乎,他的目光却时常看向那个草堆的方向。所以,我就猜测宋四肯定会在夜里再次去那里,连夜转移赃物。我就决定采用欲擒故纵之计,让官兵们在那草堆附近埋伏守候,届时来个人赃俱获。” 杨再兴闻言依然一头雾水,便插了一句话:“不对呀,照你这么说,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官兵搜一搜那个草堆?当谢县尉仔细盘查客栈里的所有人员之时,你并没告诉他宋四便是贼人,直到谢县尉一气之下把魏立春等人关进县衙审问,你才去县衙告诉他,可是,你为什么不早说你发现宋四的那些破绽呢?” “说起来,这些破绽也只是让我感觉宋四不是个正经人,与他面对谢县尉询问时所述的行商身份不相称,让我感觉有些蹊跷,既然他在说谎,那就更加说明他心虚了……有一次,我偶然发现,宋四在客栈大厅里吃饭时,喜欢仔细打量当时在大厅里的每个人。试问,谁会在吃饭的时候刻意去观察别人?而且,对于我和王福禄、柴荣,他也全都仔细打量,我们又不是美女,有什么好观察的?除非宋四是兔儿爷,可是,他却随身携带着一件女人的内衣,这就非常奇怪了……” 此言一出,杨再兴禁不住哈哈大笑,这时,王丹玉的清脆话音却从门外传来:“到底有什么开心事啊?你们这么高兴?是时候吃饭了,然后赶紧干活去……” 杜飞扬指了指房门的方向,撇了撇嘴,然后就穿起衣服下了床,杨再兴也不再多问了,王大小姐发话了,可不能在屋子里继续耽搁时间了,不能耽误正经事。 洗漱过后,吃饱饭,商队的众人就离开了客栈,去城里做生意。柴荣和杨再兴簇拥着杜飞扬,询问着关于这个案子的细节,杜飞扬添油加醋地吹嘘了一番。 王丹玉骑在马上,有意在杜飞扬的身后缓缓而行,她也竖着耳朵在听杜飞扬吹牛皮。 “经过这件事,我已经暗下决心,从此之后,一定要苦练武功,在这样兵荒马乱盗匪横行的乱世里,有一身好功夫才能保护我们商队的安全。”杜飞扬深有感触,未能生擒宋四,终究是个遗憾。 杜飞扬说得唾沫星子满天飞,商队的众人听了之后更是连声赞叹,王丹玉瞟了一眼杜飞扬,那双美目眼波流转,一看杜飞扬脸上那不无得意的表情,王丹玉嗔怒地瞪了杜飞扬一眼,可惜,杜飞扬却无法看到王丹玉的表情,他却不知道,经过这件事,这位王大小姐对他更加垂青了几分,甚至对他多了几分崇拜,自古美女爱英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谢县尉站在客栈的门口,望着杜飞扬等人远去的背影,捻着胡须轻叹一声道:“果真是后生可畏呀,杜飞扬心思缜密,文武双全,如果他愿意跟随本官去栾城发展的话,给他个胥吏的差使也不为过,此人只要稍加磨炼,不用多久就能成为本官的得力助手。” 那时候,作为一州的县尉,朝廷命官,谢县尉自己就有权力委任手下的胥吏。很多地方衙门里的胥吏都是几代人世袭,在地方上是很有势力的,即便是一个小县城的胥吏,往往也可以混得风生水起。更有一些奸诈的胥吏时常欺上瞒下,压榨百姓,甚至可以左右地方官员的决策。 在一旁的叶掌柜听了谢县尉的话,难免有几分眼热,这种便宜事怎么不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但他嘴上却附和道:“县尉老爷,既然您这么赏识杜飞扬,为何不把他留在身边呢?老夫可以把您的话传给他。” 谢县尉摇了摇头道:“对于这样的年轻才俊,岂能让你代劳?至于定州王家,本官也曾经听说过的,有些话,应该本官亲自去说,如果那杜飞扬是王家的家生子,有可能,本官还要去见见那定州王家的家主。但从杜飞扬的言谈举止上看,他并不像是王家的家生子,反而更像是王家的少爷。可是,他的穿着却并不像。” 第21章 冤家路窄 一听谢县尉对杜飞扬这般器重,叶掌柜更加惊讶,赔笑道:“县尉老爷果真是目光如炬,老夫也认为那杜飞扬的身份颇为奇怪,如果他是家生子,那就必定签过卖身契,要在定州王家终身为奴的……但既然您求贤若渴,那就不是问题。” “最关键的便是杜飞扬本人的态度,虽然他那身打扮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他的气质和一身真本事却是非比寻常,相比之下,那个自称巨鹿魏家嫡长子的魏立春就差远了,他只不过是个华而不实的花花公子,本官很及时地放了魏立春,他在县衙里面并没有遭受严刑拷打,可是,他居然还怒气冲冲地要求本官向他道歉,果真是个不长眼的败家子,但他手下那个姓郭的伴当却不是等闲之辈,很有几分好汉子气概,可惜,却埋没在魏家了,真是明珠投暗啊……”谢县尉越说越感觉到遗憾。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由于谢县尉的财物被盗事件,王家商队被耽搁了一天的时间,可是,杜飞扬协助谢县尉破案,虽然宋四最终逃脱法网,但是杜飞扬的表现却令人称道,他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一夜之间,杜飞扬在武遂城中名声大振,就连何县尉都特意带着几个胥吏赶来捧场,带头买了一些定州瓷器,王丹玉当然要给他们最优惠的价格,几个当地的富商更是趋之若鹜,武遂城虽然不大,可是,当地人的购买力却很令人吃惊。 只用了大约一个时辰,整个商队带来的瓷器就卖出了一大半,商队的众人一个个喜笑颜开,就连王丹玉也乐得合不拢嘴,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拜杜飞扬所赐。 就在这时,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鬼鬼祟祟地混进了观望的人群中,那人穿着一身宽松的道袍,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络腮胡子其实是假的,除去他脸上那些络腮胡子,此人还算得上眉清目秀。他的一双贼眼滴溜溜地转着,最终锁定在杜飞扬的脸上,瞬间,他的目光中就充满了恨意,他就是已经易容过的宋四。 宋四是个飞贼,不仅有一身好武功,而且身轻如燕,甚至可以飞檐走壁,可谓是艺高人胆大。但是他盗亦有道,向来只对官员或者富户出手,从来不去盗窃贫苦人家。宋四这次来到武遂城,发现那谢县尉是个官员,便在客栈里对谢县尉下了手,他本来想偷些财物就离开武遂城,不料却栽在了杜飞扬设计的圈套里。 宋四昨晚翻墙逃离客栈之后,由于城门已经关闭,他无法出城,便躲到一个附近的大户人家躲了起来。常言道,贼不走空,宋四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又在那大户人家偷了一笔钱财和一身衣服,换下自己原来的衣服,他善于易容,乔装打扮一番之后,便趁人不注意溜了出来,在大街旁的一家小吃铺里吃了一碗汤饼。 那小吃铺的店主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穿着一身青色裙子,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脸颊上有着一个显眼的“美人痣”,倒是更加衬托出肌肤的白皙俏丽。 宋四眯着眼睛瞅了一眼那妇人,忽然心中一动,果真有几分姿色呢,青裙少妇步盈盈,要不是老子急于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一定要想方设法一亲芳泽才好。 吃完饭,打了个饱嗝,宋四付了账,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那个妇人,这才继续赶路,看到很多人在集市里购买瓷器,他便心中一动,那个定州来的商队便是做瓷器生意的,莫非就是他们在那里卖货?一念及此,宋四便混进了人群之中。 由于宋四已经易容,商队中人一时间还认不出他来,况且,商队众人此刻都在忙着卖瓷器,谁也没心思留意在一边看热闹的闲杂人等。 眼看着商队的定州瓷器卖的这般红火,宋四恨得牙根痒痒,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泛起了一阵恨意:“冤家路窄啊,这可真是天助我也,今天,老子就要报仇雪恨,你断老子的财路,老子就要你们付出代价,哼……” 宋四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看到停在不远处的商队马车,便计上心来,他从地上拾起一枚石头,拢在宽松的道袍袖子里,趁人不注意,宋四的手臂轻轻挥动,那枚石头“嗖……”的一声就飞了出去,正好击中了那匹挽马的眼睛。 那几乎有一人高的挽马虽然壮实,它的眼睛却是最脆弱的部位,马儿吃痛,嘶鸣一声,便向前狂奔起来,看到这一幕,宋四抿嘴一笑,若无其事地扬长而去。 附近的一个商队成员躲闪不及,顿时就被那匹挽马撞翻在地,惨叫不已,那挽马继续狂奔,离它最近的商队成员周富乐见状大惊失色,下意识地躲向了一边。 几个在一旁选购瓷器的顾客更是吓得抱头鼠窜,眼看着那挽马就要冲进瓷器摊子里,那些精致的瓷器即将变成一堆毫无价值的碎瓷片,后果不堪设想,近在咫尺的王福禄吓得面无血色,手足无措,就连王丹玉也惊得花容失色,心中一沉。 这时,神勇过人的杨再兴忽然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快速拦住了那匹挽马,杜飞扬也紧跟着上前协助,那挽马人立而起,继续嘶鸣着,但却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好险啊……这无缘无故的,一定是有人在暗中使坏!”杜飞扬出言提醒。 说话间,杜飞扬冷静地观察四周,但却一无所获,原本还在与他们讨价还价或者挑选瓷器的顾客早已吓得四散逃开,没有人敢趁乱浑水摸鱼,剩下的那些瓷器也没有任何损坏,只不过是一场虚惊而已。 趁着混乱,宋四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宋四是个聪明人,虽然他对杜飞扬怀恨在心,但他孤身一人,对方人多势众,他也做不了什么。既然他已经解了恨,就没必要再横生枝节。 第22章 不辱使命 宋四有自知之明,当务之急还是赶紧逃出武遂城,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杜飞扬的话让王丹玉等人顿时恍然大悟,那挽马绝无可能莫名其妙的就发了狂,肯定是有人做了什么,可是事发突然,他们无暇多想,还是解决问题要紧。 杜飞扬和杨再兴彻底控制住那匹挽马之后,众人连忙开始抚慰受伤的商队成员王贤林,此时正是夏天,王贤林穿的单薄,被那挽马撞倒之后,浑身伤痕累累,看起来触目惊心,好在王贤林并无大碍,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福禄忍不住破口大骂,王丹玉心中不悦,方才在危急时刻,这个老家伙没什么表现,现在却口出粗言,连忙对王福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王福禄这才住口。 “大小姐,好在是有惊无险,我们还是赶紧把剩下的这些瓷器都卖了吧。”杜飞扬提议,他也担心夜长梦多,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尽快返回定州为好。其实,杜飞扬也怀疑到了宋四,会不会是那个飞贼在暗中报复自己?但他没有任何证据,不好随便说。 夕阳西下的时候,商队带来的所有瓷器全部售罄,众人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客栈里,休息一晚之后,明日就可以返程了。 在客栈的大厅里吃过饭,杜飞扬正要回去休息,就看到了特意来找他的谢县尉。谢县尉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意向,询问杜飞扬是否愿意跟自己去栾城县衙做事? “多谢县尉的信任,在下万分感激!”杜飞扬不由得心中一动,去栾州县衙发展也不错呀,相当于后世里的公务员,是个吃皇粮的稳定工作,何乐而不为? 杜飞扬正要应允,却转念一想,王家商队尚未返程,王丹玉对自己不薄,他怎能不打招呼就离开商队另攀高枝?即使王丹玉嘴上不说什么,她心里也必对自己心怀不满。 想到这里,杜飞扬并没有直接表态,只是肃然道:“不过,在下身为王家商队的保镖,应当忠于职守,有始有终。目前我们商队尚未返程,在未得到家主的准许之前,在下不敢对您承诺什么。” “哦!”听了这番话,谢县尉也不由得有些动容,他深深地看了杜飞扬一眼,眼中露出钦佩之意,脸上也满是赞许的笑容:“说得好!你果真是个有担当的年轻人,本官最敬重的就是德才兼备的好汉子……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勉强你。栾城县衙随时欢迎你!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麻烦事,你也不妨来栾城找本官,本官一定会尽力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县尉器重!”杜飞扬深深一揖,他知道,这人情是有了,是否去栾城发展这件事,他还是先要和杨再兴好好商量一下。但是无论如何,多个朋友多条路,将来一旦他有朝一日走投无路之时,去栾城投奔谢县尉或许就是一条活路了。 回到客房里,杜飞扬便对杨再兴提及了谢县尉的想法,两人开始探讨起将来的前程。他们这次随着王家商队出来做生意,也算是开阔了眼界,他们也在众人面前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但是,回王家庄之后,家主王光炎对他们会是什么态度? 他们的努力能得到应有的回报么?他们在王家的地位能不能从此改善?这似乎还很难确定,一切还都是未知数……让杜飞扬出乎意料的是,杨再兴居然不想去栾城县发展,他更向往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他看来,他即便是像以前那样做流寇,也远比在栾城的县衙里循规蹈矩地混日子要强。 其实,杜飞扬很想开创自己的事业,也许自己没有机会成为像王光炎这样富甲一方的土豪,但是,凭借自己所拥有的来自千年之后的见识,自己这一辈子完全可以过得有滋有味的。既然两世为人,只要能活得比以前快活,那就没有遗憾。 两个人正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客房的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随后便传来了王丹玉的清脆话音:“你们睡了么?我可以进来吗?” “我们还没睡呢……请进吧,大小姐。”杜飞扬连忙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王丹玉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那双美目中更是带着清澈的神采,或许是因为刚刚沐浴过,王丹玉的一头长发还没有束起,一张满是胶原蛋白的俏脸掩在如瀑的秀发之间,脸色白里透红,娇嫩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更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轻轻飘来,沁入了屋子里,显得风情万种,很有女人味儿。 “大小姐,你们聊着,在下去外面练练武功,一天不练浑身难受啊……”一见王丹玉进来,杨再兴便很识趣地随便找个借口离开了屋子,出去之前,他还对杜飞扬挤眉弄眼一番,他的嘴角更是挂着一丝坏笑,像是在说‘你懂的’,这倒是让杜飞扬一时间有几分尴尬。 “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总体来说,我们这次总算是大功告成,不辱使命。”王丹玉一边说,一边慵懒地坐在床榻上,看得出,她现在的心情很不错,她大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就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完全看不出一点小家碧玉的样子。 其实,就连王丹玉自己也没意识到,在杜飞扬的面前,她居然能如此放松。 “大小姐,这次出行,都是你领导有方,你不用担心,经商,其实无非就是为了一个‘利’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令尊大人常年里走南闯北,经商的经验非常丰富,在河北一带更是轻车熟路,他不能出行,固然是一种遗憾,但对你却是一种难得的历练机会!况且此行还有柴衙内相随,武遂城里的官吏们也没有难为我们,只是发生了谢县尉被盗事件那个小插曲,这也让我意识到,人脉对于经商的重要性。因此,我建议给柴衙内分润一部分收益。” 第23章 何去何从 杜飞扬对经商的本质了然于胸,千百年来,商人的本性一直都是追逐利润的。 王丹玉把双腿盘起来,斜睨了杜飞扬一眼,她的俏脸上忽地绽放出一丝微笑,笑意嫣然,好奇地说道:“飞扬,我一直有些奇怪,你虽然只是个家丁,可是,你平日里说话行事却明显与众不同,倒像是很有些见识的模样,就连那位刚愎自用的谢县尉都对你非常赏识……其实,我一直以为,你更像是个读书人,而且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见识广博,武艺超群,就连王福禄他们都远远不及你呢。” 现在,王丹玉对于眼前这个少年的好奇越来越强烈了。她却不知道,一个女孩子不知不觉间喜欢上异性,往往就是从最初的好奇开始的。 杜飞扬咧嘴一笑:“呵呵,在下来到府上之前,也曾经浪迹四方,也就增长了一些见识……就拿经商来说,在下虽然并未做过商人,却也对此略知一二。” “原来如此啊……”王丹玉幽幽地叹息一声,“你说的,我也明白,不过,我担心的是,那个柴衙内会不会图谋不轨,以后打我们王家的主意,防人之心不可无呀。柴衙内背景深厚,要是他撺掇郭将军通过官府施压,那我们王家或许就要大祸临头了……再说,我爹年纪大了,他现在的身体不适合跑长途做生意,大哥却远在外地,我一直很想念大哥,大哥是个很稳重的人,年纪轻轻就在外面打拼,一年大部分时间都见不到他,但愿大哥吉人天相,平安健康。真要是做些大生意,我那败家弟弟也指不上,还是要靠我一个女儿家出头露面,要是一两年里,这样的辛苦我还是能承受得起,可是时间久了,那恐怕就不成了。”说到这里,王丹玉不由得脸色一红,她的目光中却有了一丝伤感。 杜飞扬知道王丹玉说的是心里话,女大不中留,王丹玉将来迟早要嫁人的,这样辛苦,也着实难为她了,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王家或许就要走下坡路了。一旦契丹人侵入定州,定州一带必定会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还有谁会有心思去购买瓷器?到时候,王家的命运可想而知,也难怪王丹玉此刻会这般多愁善感。 杜飞扬来到王家的时日不长,他对王家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无论是老奸巨猾的王光炎,素未谋面的王大成,还是声色犬马的王三石,杜飞扬都不在乎,只有眼前这个清纯可人的王丹玉,彼此之间的关系还算投缘。 杜飞扬有些犹豫,既然谢县尉已经对自己抛出了橄榄枝,自己将来要不要去栾城发展?要是能够成为胥吏,也就相当于后世里的公务员,那可就是吃皇粮了。 可是,杜飞扬现在的命运还是与王家息息相关的,无论如何,他总是要先安身立命的,一旦王家没落下去,做为护院家丁的杜飞扬和杨再兴又该何去何从? “我知道,谢县尉对你很赏识,他也在拉拢你,如果你跟他去栾城,或许能够升官发财,对于你来说,那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不过,我想说的是,来武遂城这一路上,有你的帮衬,我轻松了许多,我对你也是心怀感激的,其实,我爹爹也很看重你,虽然我在家里说的不算,不过,稍稍改变一下你的待遇,我还是能够办到的。这次武遂城之行,我们大功告成,等回到定州之后,我会想方设法帮你谋一份更好的差事,怎么也要比你现在要好得多。”王丹玉很直白地表了态,她的意思很明白,她要与谢县尉争夺杜飞扬,便信誓旦旦地做出了许诺。 杜飞扬惊讶地看了王丹玉一眼,她的目光是很真诚的,看得出来,王丹玉说的都是心里话,这一瞬间,杜飞扬的心里不由得荡起一丝暖意,他有自知之明,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杜飞扬越来越意识到,自己比古人多学过一些科学技术知识,多知道一些历史的发展趋势,在他当前地位如此卑微之时,基本上没有用武之地。 杜飞扬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乱世里毫无根基,要想出人头地,他必须吃苦耐劳,撸起袖子加油干,他现在没有任何引以为荣的资本,他暂时还需要一个栖身之地。 可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杜飞扬不怎么会写繁体字,好在他还能认得大部分的繁体字,也不算是文盲,这不妨碍他在王家庄做护院家丁,在这个武夫治国的五代时期,他将来要想在栾城县衙里面谋个胥吏的差使或许并不会太难,但是,要想升官发财也未必容易,他知道谢县尉是个刚愎自用的人,谢县尉能否容忍自己对于繁体字的生疏?作为一个胥吏,最基本的文案工作肯定是少不了的。 杜飞扬要利用王家来开始人生的第一步,所以,杜飞扬还要为王家的生意尽一份自己的微薄之力。要是让杨再兴感觉跟着自己混没有任何前途,杨再兴还会继续追随自己么?他以后该何去何从?要想白手起家,绝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得到的。在后世的现代社会,人们非常重视人际关系,在这古代世界,人们同样重视人际关系。没有丰富的人脉和门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注定会举步维艰。 “大小姐,有件事我有些想不通,卖瓷器,有那么大的利润么?王家只靠卖瓷器,就已经成为了定州城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可是,卖瓷器的风险太大了,为什么不考虑转做其他行当?例如,不妨多开几家粮油店,或者开几家酒楼?” 杜飞扬投桃报李,提出了建议,常言道,民以食为天,在定州地区,或许卖瓷器更容易赚大钱,可是,一旦北边的契丹人打过来,那些鞑子烧杀抢掠打草谷,定州附近的粮价必定会飞涨起来,老百姓如果食不果腹,还会有心思买瓷器么? 第24章 民以食为天 王丹玉歪着头想了想,旋即眼睛一亮,笑道:“飞扬,你的话当真是有几分道理,这几年,契丹人常常打草谷,袭扰边境各地,朝廷不得不在边界一带驻扎了大量的军队,这武遂城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军队每天的粮食消耗是很惊人的,其中,一匹战马消耗的粮草更是多达一个士兵的五六倍,要是遇到天灾人祸,更是容易出大问题……说起来,我们王家真应该为朝廷分忧才是啊。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头脑,有远见,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对爹爹说说这些道理。” 杜飞扬微微一笑,心中思忖着,如果驻扎在边境的官军能够近征调粮草就好了,自己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果有可能,自己倒是可以请柴荣向郭威提议,鼓励当地百姓开荒种地,然后将所产的粮食供应军队,对于那些愿意开荒种地的大户,可以收取较低的纳赋,以此鼓励他们种地,这绝对是一个有战略意义的举措。 直到王丹玉离开之后,杜飞扬依然在思索着粮食这个大问题,民以食为天,尤其是在中原地区面临契丹人的大规模烧杀抢掠之前,这是个战略性的大问题! 次日一早,杜飞扬便去向谢县尉辞行,杜飞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谢县尉虽然有些遗憾,但他也尊重杜飞扬的选择,并且诚恳地表示,无论何时杜飞扬来栾城,他都会热烈欢迎。 由于所有的货物都已经售罄,商队返回定州的路途中,车队的速度快了许多。 王丹玉心情大好,便任命杜飞扬担任商队的管事,也就是说,杜飞扬与王福禄的级别相同,都是王丹玉的副手,回去之后,这个任命也十有八九能够得到家主的认可,对于这个任命,商队里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异议。 此次出行,杜飞扬的出色表现,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就连那朝廷命官谢县尉都口口声声地称呼杜飞扬为公子,以杜飞扬的能力,他还做不得商队的管事? 杜飞扬很快就和商队众人打成了一片,众人已经完全接受了现在的杜管事,杨再兴更是有些羡慕,自家主公天生就具备领导能力,这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可想而知,他将来的前途必定是一片光明,跟着他混,早晚会升官发财的! 就连王大小姐也有事没事的就往杜飞扬的身边凑,不时地向杜飞扬请教一些问题。心情好的时候,王丹玉还会与杜飞扬天南海北地聊聊,看王大小姐的表情,她对这位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新管事颇为赏识,王福禄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眼红。 回去的路上,消息灵通的柴荣还给杜飞扬透露了一点消息,栾城的王县令原本是后晋高官杜重威府上的一个家奴,与他的主子差不多,王县令也是个贪财好色的官员,他在栾川县的口碑并不好。那王县令能在栾城站稳脚跟,除了他自己有点本事,自然也少不了贵人的扶持,在他的幕后有着太原豪门王家的大力支持。 自唐末时起,尤其是白马驿之祸以后,历经多年乱世,天下间各大豪门士族的势力几乎损失殆尽,可是,一些传统门阀还是保留下来一些残余的势力。在关西、河东还有河北地区,一些豪门士族的势力仍然不可小视。 杜飞扬知道杜重威这个历史人物,杜重威是臭名昭著的后晋儿皇帝石敬塘的妹婿,石敬塘当年把幽云十六州拱手送给了契丹人,从此便遗臭万年。他的妹婿杜重威与他一样,同样也是个没有骨气的人。 杜重威位高权重,不思进取,却一直热衷于大肆搜刮民财,导致后晋的百姓怨声载道。后来,契丹人大举入侵中原,杜重威奉命领军出征,但他却畏敌如虎,竟然率领十万大军投降了契丹,最后,杜重威自己也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当然,那就是后话了。 既然如此,杜飞扬颇有些庆幸,幸亏自己没有跟随谢县尉去栾城发展,有王县令那样的顶头上司,想必那栾城县衙里不会有几个好官,自己怎么可能会安心在那里工作?在那里混能有什么前途? 柴荣对杜飞扬这般热情,商队众人看在眼里则是对杜飞扬更加羡慕,现在,杜飞扬成了香饽饽,莫非柴衙内也想拉拢他?王丹玉则是多了几分担忧,她好不容易说服杜飞扬不要投靠谢县尉,难道根基深厚的柴荣衙内也想挖王家的墙脚?不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柴荣抢走杜飞扬!想到这里,王丹玉禁不住捏紧了粉拳。 柴荣却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他对杜飞扬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但却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地拉拢杜飞扬,而是在试探着杜飞扬的心思:“飞扬啊,要在这乱世间立足,必须要有一身真本事,即便是满腹经纶,也未必能有用武之地……你有一身好武功,如果有机会,你不妨多多学习一些骑射功夫,将来可以为国征战,博个封妻荫子,甚至封侯拜相,这样的世道,其实正是好男儿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杜飞扬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淡淡的道:“骑马射箭是骑兵的基本功,即便是不参军,学一些骑射功夫也可以强身健体,在这样的乱世中也能用来防身自卫……不过,在下以为,即使有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功,恐怕也抵挡不住几十人一阵乱箭攒射,和一些威力不俗的武器相比,个人的武勇或许不值一提,或许,多年以后,人们就会意识到这一点,知识就是力量,很多武器都会逐渐应运而生。” 杜飞扬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人,他自然很重视科学技术的力量,随着火药武器逐渐登上历史舞台,个人的武功和蛮力在战争中发挥的作用将会越来越小,虽然杜飞扬的身边就有杨再兴这样神勇无比的名将,但他还是依然相信科技的力量。 第25章 见微知著 可惜的是,杜飞扬现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研究火药武器也没什么用处,只要能衣食无忧妻妾成群,他就心满意足了,用不着操心那些天下大势。如果杜飞扬有朝一日身居高位,他自然要想方设法让火药武器出现在战场上,让不可一世的契丹铁骑闻风丧胆,再也不敢踏足中原。 “哦”了一声,柴荣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观点,他不由得眉毛一挑,对此很有些好奇,“那么,对于你所说的武器,不知贤弟你有何高见?愿闻其详……” “这个嘛……在下其实也只是略知一二,例如,军队中使用的投石车,我们可以进行改进,还有弓弩,也都可以在便于单兵使用和射程上提高许多!不过,在下这也只是纸上谈兵,因为这绝不是我们说说而已的事情,那需要很多精工巧匠为此进行努力才行。”杜飞扬不动声色地解释着,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有着古人无法企及的丰富见识和科技常识,所以,他对自己真正的来历一直讳莫如深。 杜飞扬当然知道后来的八牛弩和神臂弓,那都是冷兵器时代的大杀器,这都需要很多能工巧匠才能造出来,蒙古人使用的攻城利器“回回炮”,其实也只不过是在投石机的基础上进行改进和创新,这才变得威力更加强大。如果有了这些武器,还有必要怕契丹人么?至于威力惊人的火药武器,那就跟不必说了。 可是,杜飞扬不想对任何人说太多话,因为言多必失,即便是面对柴荣,他也不想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穿越到这里之后,杜飞扬已经打听过,这个世界的情况与自己所知道的历史大体上没有什么不同。他甚至想过,穿越者所能影响的只可能是局部,不会影响到大的历史趋势,但如果有人先于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并且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定的影响,甚至改变了一些历史事件的发展,改变了一些历史人物的命运,那么历史又将如何演变? 快到狼山的时候,杜飞扬提议先派几个人去打探那些山贼的情况,得到的汇报是,天雄节度使杜重威派将领刘延翰到边境一带买马,孙方简的手下抓住了他,却把他献给了契丹人,好在刘延翰福大命大,杀了几个契丹人之后才逃了回来。 杜飞扬提醒王丹玉:“孙方简利欲熏心,鼠首两端,反复无常,他绝不是可靠的人,对他一定要加倍小心,我们不妨先派人给他送些钱财,就算是买路钱了,以后,我们还可以建议官府用高官厚禄来利诱孙方简,免得那些山贼投靠契丹人。” 王丹玉点头应允,当即就派王福禄带上三个家丁,携带几袋子钱币和一些从武遂城买来的草原特产,先去狼山上打点一番,免得商队回去的路上再横生枝节。 杜飞扬又对柴荣提议:“目前,中原有很多地区遭遇了十年不遇的大饥荒,民不聊生,孙方简很有可能暗中勾结契丹人,如果契丹人悍然入侵,他甚至会给契丹人带路……柴衙内,请转告郭将军,朝廷应该为契丹人的入侵可能作好准备。” 柴荣也是深以为然,他对杜飞扬更加敬佩了几分,杜飞扬小小年纪就这么有远见卓识,能够见微知著,看样子,对于孙方简为首的那些山贼,务必要尽快招安才好,否则,一旦他们投靠了契丹人,对于朝廷将会极为不利。 到了王家庄的时候,正是午后时分,王丹玉盛情邀请柴荣来府上做客,柴荣却婉言谢绝,王丹玉便将此行的收益分出来一部分给了柴荣,柴荣大大方方地笑纳了,双方此行的合作很顺利,柴荣只是有些惋惜,未能招揽杜飞扬这样的人才。 临别之际,柴荣轻轻叹了口气,道:“愚兄常听义父提起,我们的军队正是用人之际,那些可恨的契丹人常常越过边界来‘打草谷’,掳掠中原的妇孺,抢夺汉人的粮食……从古至今,北方草原的鞑子就是如同强盗一般,那些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他们民风彪悍,为了一口吃的就能与别人拼命。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靠骑射或者狩猎为生,他们当然要比训练有素的中原士兵还要擅长骑射。” 杜飞扬肃然道:“说起来,还不是因为中原的繁华富庶让那些游牧民族垂涎三尺,其实,即使契丹人灭亡,还会有别的蛮族取而代之。我们中原的军队向来缺少战马,守城抗敌容易,可是,要想追击歼灭契丹人的骑兵,只靠步兵的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契丹骑兵的四条腿?所以,那些来自北方草原苦寒之地的契丹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着实令人头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果有那么一天,打仗再也不是靠着个人武力或者弓弩骑射决定胜负,而是依靠财力和武器,我们中原人就能一统天下了。” 柴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杜飞扬时常会有独到的见解,他如今已经完全习惯了,他望向北方茫茫的天际,感叹道:“是啊,自从前唐被朱温灭亡之后,天下间四分五裂,北方草原的契丹人却越来越强盛起来,或许,他们的气数也快到头了。假以时日,只要有些英雄人物趁机崛起,一统天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飞扬,这块腰牌,你且收下来,如果你将来有事情需要帮忙,可以拿着这块腰牌去河东找我的义父,有了这块腰牌,你在河东会畅行无阻的,没有人会拦着你。” 说完,柴荣将一块白色腰牌塞到了杜飞扬的手里,杜飞扬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下了这块腰牌,既然柴荣盛情难却,他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柴荣便与商队众人从此分道扬镳,看着柴荣渐渐远去,王丹玉终于松了一口气,杜飞扬最终还是留下来了,她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第26章 自求多福 柴荣此刻却有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定州王家虽然富甲一方,家主王光炎却已经渐渐老迈,他的长子远在外地,终究不便回来持家,居然还要让王丹玉出面打理许多事情,虽然有个二少爷在家里坐镇,但以那花花公子的性情人品,王家岂不是要家道败落?杜飞扬对王家不离不弃,若能摇身一变成为王家的乘龙快婿,那样的话……杜飞扬或许就可以成为王家未来的家主了,可是,王老爷子会接受杜飞扬吗?” 想到这里,柴荣不由得摇了摇头,似乎想要甩开这些念头,他走南闯北,阅人无数,杜飞扬是他所见过的最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可惜人各有志,他也无法强求。反正他已经决定以后介入瓷器生意,只希望日后还有机会与杜飞扬再次合作。 商队众人继续往王家庄行进,原本疲惫的众人,此刻的心情却都非常愉悦。 王丹玉此前就已经派人给王家大院汇报行踪,免得家人们为商队的行踪牵肠挂肚。听说王家的商队要回来了,一大早,一些妇人就守候在王家庄的村口。她们眼巴巴地眺望着,谈论着,做好了迎接商队归来的准备。 她们的家人和亲友也都是这个商队的成员,这一路上风吹日晒的,她们很清楚,商队的成员们想必都是很辛苦的,他们还不是为了让家人吃饱穿暖? 还有几个年纪轻轻的侍女也在村口翘首企盼,她们则是在迎接大小姐王丹玉,大小姐是王家未来的希望,在家主不便出行的时候,虽然二少爷不成器,但大小姐却能挺身而出担当重任,使得一些依靠王家生活的人恢复了对于王家的信心。 此刻,几个年轻的侍女谈论的话题,自然都少不了杜飞扬。杜飞扬以前只是个家丁,只不过生得英俊些,有点与众不同的气质,没想到,这次跟随商队出去,杜飞扬居然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样一来,杜飞扬倒是成为了她们眼中的大英雄。 这几个小侍女现在就在这里等着,其实很大程度上是想看看杜飞扬,听说他在武遂城帮一位官员找回了失窃的物品,那位官员跟他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一口一个杜公子的叫着,将来,杜飞扬早晚会出人头地,他可是难得的如意郎君呢!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快看呀……”人群里忽然有人发一声喊,众人连忙定睛望去,只见远处有一队车马正缓缓而来,几乎所有人都跟着欢呼了起来…… 许多妇人拉着自家孩子迎了上去,不多时,他们便与商队众人汇合在一起,一时间众人喜不自禁,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早已归心似箭的王丹玉将马车帘子掀了起来,向外面看去,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眼前这热情洋溢的氛围让她忽然体会到一种温馨的感觉,她的眼角也不由得有些湿润了。可是,她的唇角却带着一丝欣喜的笑容。 商队众人径直走进了王家大院里,早有家丁牵过所有的马匹向马厩走去。 “你们先回去沐浴一番,换上一身新衣服,晚上,本小姐请你们喝庆功酒!”王丹玉对杜飞扬莞尔一笑,说完就径直向后院走去。 “终于有酒喝了,太好了,嘿嘿……”杨再兴舔了舔嘴唇,与杜飞扬相视一笑,两人都在思忖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洗个澡,然后吃饱喝足,睡到自然醒。 杜飞扬与杨再兴一边聊一边向他们的住处走去,杜飞扬却禁不住皱了皱眉,他忽然感觉大院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奇怪,与往日明显不同,按理说,商队此行收获颇丰,现如今安全返回,就算没有人敲锣打鼓庆祝一番,也不应该这般平静。 杜飞扬和杨再兴走进两人所住的小院子,就看见一个身材瘦削皮肤黧黑的年轻人站在水井旁,正在摇着轱辘往上提水,杜飞扬定睛一看,便认出那是刚来王家不久的胡世维,此人的年纪与自己相仿,是个老实厚道的乡下人,平日里与自己的关系还算不错。 “小胡,多日不见,你好像又清减了几分……”杜飞扬笑嘻嘻地打着招呼。 胡世维听到杜飞扬的声音,连忙抬头一看,却忽然怔住了,握着水桶的手一松,那桶水就“噗通”一下落到了井里。 杨再兴见状哈哈大笑,这小子还是那么胆小,胡世维却不顾打水,快步来到杜飞扬的面前,仔细端详杜飞扬一番,一脸紧张地说道:“你们没事吧?你们回来就好啊……告诉你,昨晚上,府里出了大事了!” “到底怎么了?看你这么紧张……你慢慢说,别急。”杜飞扬很有些诧异。 胡世维便娓娓道来,原来,就在昨晚,家主夫人宋氏的一箱子首饰突然不翼而飞,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找到,那可是夫人多年来珍藏已久的宝贝呀! 家主王光炎怀疑是有人偷了那箱子首饰,他怒火万丈,声称即使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些首饰找到,就因为这件事,府里上上下下一个个战战兢兢,唯恐成为家主拿来出气的替罪羔羊。 杜飞扬这才心下了然,这件事确实很蹊跷,虽然商队出门在外,刚刚回来,但是此前的大院里依然有着多达几十人的家丁和侍女,即使算不上戒备森严,却也不会轻易被盗贼得手。这件事可大可小,即使最终依然无法物归原主,只要王光炎的心情逐渐好转,府中上下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可是,如果王光炎失去理智,或者他打算趁机打击一些平时自己看不上的人,迁怒于他们,那也完全有可能。 “小胡,你不要想那么多,这几天小心点就行……我们,还是自求多福吧。”杜飞扬拍了拍胡世维的肩膀,说完就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你们先休息会儿,我去给你们烧水,你们先洗个澡再说……”听了杜飞扬的话,胡世维的心里踏实了很多,呲着白牙笑了笑,一溜烟地跑进了屋子里。 第27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 杜飞扬和杨再兴洗了个热水澡,又都换了一身衣服,胡世维便给他们送来了两碗热茶。两人各自端起一碗茶喝了几口,这时,两人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一天可真是饿坏了。 “说好的庆功酒估计是要取消了……没想到,府里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杜飞扬放下茶碗,苦笑着看向杨再兴,杨再兴的脸上也写满了失望。 就在这时,就听有人在门外大声喊道:“杜管事,杨再兴,你们都在屋里么?” “在啊,请进吧。”杜飞扬应了一声,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王福禄推开门走了进来,此刻,王福禄的额头上满是汗水,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有些着急的样子。 “杜管事,杨再兴,恰好你们都在……大小姐让老夫请你们过去叙话呢。”王福禄的语气很急促,以前,他对杜飞扬直呼其名,现在,由于王丹玉对杜飞扬颇为倚重,人人都称呼杜飞扬为杜管事,王福禄便也改口称呼杜飞扬为杜管事,他还真有些不习惯,他与杜飞扬的年龄相差悬殊,地位却已经可以平起平坐了。 杜飞扬原打算先休息片刻,如果取消了庆功宴,王丹玉也不会急着找自己,皇帝还不差遣饿兵呢。没想到王丹玉居然这么快就派王福禄来找自己,十有八九便是为了府上失窃的事情。 一念及此,杜飞扬便站起身来,对杨再兴道:“走吧,我们这就去见大小姐。” 在客厅里,王丹玉背负着双手,一圈又一圈地徘徊,在她的眉宇之间,隐隐地带有一丝忧虑的神色。 杜飞扬等人来到客厅之外,王福禄便在门口喊道:“大小姐,他们都到了。” “好……”王丹玉微蹙的柳眉轻轻舒展开来,“快……快请他们俩进来吧。” “见过大小姐。”杜飞扬和杨再兴进了客厅,两人都长揖一礼。 杜飞扬看着站在那里的王丹玉,明显可以感觉到她此刻的心情似乎并不好。 “你们坐吧,不必客气。”王丹玉指了指旁边的两把椅子,便转身在上首的圈椅上坐了。 待杜飞扬和杨再兴坐好,王丹玉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道:“你们这一路很辛苦,也没得到休息,本小姐都看在眼里了……可惜,原本说好的庆功酒怕是喝不上了,只因为府上昨晚又出了点事情,我现在也焦头烂额,一筹莫展,正为了这件事,我才不得不请你们过来,实在是过意不去,也希望你们能够为府上分忧。” “请大小姐放心,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大小姐吩咐,但凡是力所能及的,我们都会尽力而为。”杜飞扬面带微笑地表了态,说话间,他瞥了一眼杨再兴,杨再兴当然也没有任何异议。 “嗯……”王丹玉点了点头,“那就好。这件事,说起来其实也很蹊跷……”于是,她便将府上昨晚失窃的事情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一番。 “可是,大小姐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当务之急应该先去衙门报案才是啊。”杜飞扬早就对此有了心理准备,果然便是夫人的首饰在昨晚突然被盗的事情,这件事其实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但既然王丹玉找到了自己,自己也应该做些什么。 “这个……父亲大人并没有报案,他并不打算打草惊蛇,他打算先从内部人开始查起。说起来,从昨晚至今,府上的任何人都没有见到有盗贼进入府中,案发现场也没有任何有助于断案的蛛丝马迹,所以,父亲大人认为偷东西的很有可能是内部人。当然,尤其以娘亲身边的侍女最为可疑!目前,他们正在处理此事。” 杜飞扬怔了一下,王家现在的反应似乎并不正常,他心头顿时有了一丝疑虑,既然丢了首饰,王家为什么不先报案?难道家主王光炎有什么隐私怕官府知晓? 杜飞扬忽然又想起了王夫人身边的侍女王雪儿,她是个善良可爱的小丫头,大约有十四五岁,正是豆蔻年华,也有几分姿色,生得肌肤白皙,相貌清纯,很讨人喜欢。王雪儿是家生子,相当于签了卖身契,成为了王家的家奴。 自古红颜多薄命,王雪儿的父母在几年前相继离世,后来,她就随了主家的姓氏。即便是亡家以此为借口杀了王雪儿,官府或许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平日里,王雪儿每次见到杜飞扬的时候,都会笑吟吟地主动打招呼,她的笑容总是给人一种如同春日暖阳般的感觉。更重要的是,杜飞扬感觉杨再兴对王雪儿似乎很有好感,因为杨再兴时常会若有意若无意地提起王雪儿,每次提起王雪儿的时候,杨再兴的表情似乎都有些莫名的兴奋。 想到这里,杜飞扬看了看杨再兴,他果然从杨再兴的脸上看到了几分紧张的神色,实际上,就在这一刻,杨再兴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杜飞扬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寒意,这件事,自己必须管!无论如何,不能让王家的人冤枉王雪儿这个好姑娘,眼前这位王大小姐是个好人,可是,如果家主王光炎铁了心要拿王雪儿出气,王丹玉还能怎么样?她能帮助王雪儿说话吗? “我也难以理解,谁都说昨晚没有见到任何贼人,可是怎么就能丢了东西?难道真的是家贼难防?我问雪儿姑娘,谁能证明她无辜?她却说不出来,我爹又这般不听劝,我也无可奈何,这可如何是好?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去见我爹吧。”说完,王丹玉就霍然起身,急匆匆地向后院里走去。 杜飞扬与杨再兴毫不迟疑,紧跟着王丹玉走向了后院,杨再兴暗自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要是王雪儿有个三长两短,他绝不会饶了王家人! 杜飞扬和杨再兴以前从来没去过王家的后院,毕竟那里有王家的女眷,但是现在不同了,既然有王大小姐在前面领路,谁也不会阻拦他们。 第28章 女生外向 来到王家的后院,杜飞扬才知道王家的富有。这后院里的房屋建筑,花园里的假山亭台,都堪称典雅精致,尽显王家的豪富和大气。 一路上遇到几个来来往往忙碌着的侍女,她们见到杜飞扬和杨再兴,却都是又惊又喜,有个胆子大些的侍女更是忍不住偷瞄两人两眼,当她发现杜飞扬的目光并没有关注她的时候,她的心中却难免有几分失望,禁不住失望地嘟起了小嘴。 现在,这两个刚刚来到府中不久的年轻人的光荣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家大院,他们已经成为这些年轻侍女们心中的偶像,哪个少女不怀春?要不是有王大小姐在场,那些小侍女们甚至有可能发出一阵花痴般的尖叫声。 王丹玉却没有心思注意别的事情,她那双美丽的杏眼都要瞪圆了,她很了解她爹的脾气,要是晚了一步,只怕王雪儿就可能会香消玉殒……她实在是不敢想。 三人绕过一条回廊,踏上一座石桥,穿过一个小亭,这才到达后院的深处,这是一个装饰颇为奢华的院落,这里的所有门窗都是用上好的木材制成,看上去有一种富贵奢华的感觉。 杨再兴禁不住舔了舔嘴唇,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的生活!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样的宅院?杜飞扬却丝毫不为所动,作为一个穿越者,在他看来,这里其实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土财主的豪宅而已,比这里豪华千百倍的地方,他也曾经在穿越前见识过。 在后院的大厅里,家主王光炎正襟危坐,正在铁青着脸审问着王雪儿,王雪儿跪在地上,早已惊得花容失色,她的俏脸上满是泪痕,看起来楚楚可怜。回答王光炎的问话时,王雪儿的身体都在颤抖着。由于她穿的是一身单薄的白色裙子,她的双膝早已疼痛不已,可是她却不敢挪动分毫,她深知自己的嫌疑很难排除。 年近四旬的夫人宋氏端坐在一旁,她有些于心不忍地看着眼前那可怜兮兮的王雪儿,但她却不敢替王雪儿说话,就连她自己也无法确定王雪儿是否真的无辜。 王三石翘着二郎腿,时不时地质问王雪儿几句,但他的目光却在王雪儿的身体上贪婪地打转,他的心里正在打着如意算盘,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小丫头也会有今天,往日里,她总是跟在母亲的身边,自己根本就无法下手,眼下可是天赐良机啊!要是能把她的罪名坐实,她以后还不是任由自己随便摆布?嘿嘿…… 杜飞扬等人来到大厅里的时候,王雪儿正跪在地上嘤嘤哭泣,面对王光炎父子的严厉质问,她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了,这一刻,她感觉很无助很绝望。 看着王雪儿眼泪涟涟的样子,杨再兴的心都要碎了,一股子怒火猛然在心中升腾而起,虽然他努力想要克制自己,但是他的表情依然难以掩饰心中的愤怒。 “雪儿……你,你没事吧?你别怕,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杨再兴失声道。 此刻,在杨再兴的眼中,没有任何人,只有王雪儿才值得他关心,即便是家主王光炎父子,他也并没有放在眼里,大不了灭了王家满门,杀他个人头滚滚! “你们怎么来了?玉儿,是你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王光炎皱起了眉头,这件事,他并不想让太多人知情,那样毫无益处,没想到,自家女儿却擅作主张。 “爹爹,孩儿以为此事非同小可,还是谨慎些为好,杜管事心思缜密,才智过人,孩儿便自作主张请他来协助我们,我们万万不可冤枉了雪儿姑娘,或许,她是无辜的……”王丹玉迎着父亲那不怒自威的目光,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说话间,她又看了一眼犹在哽咽着的王雪儿,心中便油然而生一丝同情。 “杜管事,哼……他以前不过是个护院而已,他能有什么本事?再说了,这事情还有什么悬念?明摆着就是这个贱婢监守自盗!不妨使用家法,看她招不招!”王三石不以为然,他一直没把杜飞扬和杨再兴放在眼里。 听说杜飞扬在武遂城协助官府断案,王三石嗤之以鼻,一个家丁还懂得断案?也不知道那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怕是恰好让他撞上了一个吧,真是运气来了,什么也挡不住。王三石很不明白,姐姐为什么对这两个家丁这般信任,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果真应了那句话,女生外向啊…… 杨再兴顿时勃然大怒,王三石的话很不中听,他不把府中的家丁当人看也就罢了,他凭什么说王雪儿监守自盗?他竟然还提出要动用家法,那岂不是想让王雪儿屈打成招么?一旦有个闪失,雪儿姑娘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如何是好?杨再兴正要发作,杜飞扬却对他使了个眼色,杨再兴这才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杜飞扬不理会王三石,他知道王光炎父子俩都是刻薄的人,便对王光炎拱了拱手,提议道:“家主,在下以为,万万不可对雪儿姑娘动用家法,她只是个弱女子,岂能经得起家法的摧残?况且,现在并没有充足的证据能够证明雪儿姑娘乃是监守自盗,此事应当从长计议才好。” 王丹玉的心中也存着一丝侥幸,附和道:“就是啊……爹爹,我们总不能这么轻率就认定雪儿姑娘是坏人吧?平日里,雪儿姑娘一直很守府中的各项规矩。” “老爷,玉儿说得对,雪儿这丫头一直都是很守规矩的,她在府里的口碑也很不错……其实,那偷东西的盗贼或许另有其人,如果我们耐心寻找,必定会有所发现。”宋氏也开始替王雪儿求情。 “既然你们都为她求情,那就暂且相信她不是贼人。不过,这几日里,必须将她严加看管起来,莫要让她逃出府去,直到我们找到真正的盗贼为止……来人啊,把她给我拉下去,关起来。”撂下这句话,王光炎便黑着脸拂袖而去。 第29章 关心则乱 王三石一见姐姐和母亲都在为王雪儿求情,就连他爹都让步了,他心中便很有几分不悦,但他却不好再说什么,可是,他对杜飞扬的忌恨却更加多了几分。他狠狠地瞪了杜飞扬一眼,冷哼一声,悻悻地离开了大厅。 王雪儿拭去脸上的泪珠,对杜飞扬和王丹玉千恩万谢,只是,她的眉宇间却依然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她知道这个案子很棘手,宋氏的首饰不翼而飞,盗贼却逍遥法外,弄不好,她最终还是难以洗脱身上的嫌疑,可是她却百口莫辩。 王雪儿被两个侍女带走了,杨再兴看着她那瘦弱的背影远去,心中焦急万分,他又转头看向杜飞扬,杜飞扬则是目光迷离,看样子,他此刻也在思忖着对策。 离开后院的路上,杜飞扬始终一言不发,直到走进自己的住处,他才开了口:“杨兄,我有一种预感,这个案子很有可能是宋四那家伙干的……因为,宋四知道我们是定州王家的商队,他有作案动机,他一定想报复我们,况且,那宋四有一身飞檐走壁的本事,他完全可以做到偷了东西还能全身而退,甚至不被府里的下人们发现。” “对啊……飞扬,你说的有道理,如此说来,雪儿姑娘更是被他们冤枉了!”杨再兴眼睛一亮,心中顿时就燃起了一丝希望,这个案子如果真是宋四干的,雪儿姑娘可就有救了。 “可是,你怎么才能让他们相信你的话?关键是,我们怎么才能捉住宋四呢?他既然已经得手,必定会逃得远远的,难道你还要去找他?况且你又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杨再兴忽然想到这些,心中便又多了几分焦虑,他现在是关心则乱。 “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去找宋四,他或许会自己找上门来。”杜飞扬淡淡一笑。 “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再找上门来?就算他想报复你,但是他孤身一人,那不是自投罗网么?难道那小子不想活了?除非他找来一群帮手。”杨再兴此刻依然是一头雾水。 “这个嘛,你就不用担心了,山人自有妙计,嘿嘿……”杜飞扬信心十足。 以后的几天里,王家大院的家丁们一个个如临大敌,在府中四处搜索,杜飞扬却若无其事地四处游荡,他甚至有时候出去采买一些物品,在他的脸上,也始终看不到任何紧张的神色,相比之下,王福禄却总是一副苦瓜脸,忙得团团转。 到了晚上,杜飞扬更是早早地就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关灯休息,自从担任王家大院的管事以后,杜飞扬已经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宽敞屋子,杨再兴也有一间干净的厢房,只是空间稍微小一些,这让很多下人们羡慕不已。 可是,杨再兴却感觉莫名其妙,主公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他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啊,他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心灰意冷了?就这么等下去,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抓到那个可恨的盗贼啊,那些失窃的首饰恐怕早就被盗贼销赃了…… 这一天晚上,月色昏暗,但那天上的星光却还算明亮。杨再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但却始终睡不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这个案子却仍然一筹莫展,王雪儿依然是王光炎眼中最大的嫌疑人,这可如何是好?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杨再兴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一阵轻微的响动,他的武功超凡脱俗,自然有着非比寻常的听觉,他侧耳倾听,立刻就判断出那声响似乎来自于杜飞扬住处的屋顶上方,杨再兴下意识的感觉此事必定非同小可,连忙坐起身来。 此刻,杨再兴已经睡意全无,他来到窗前,向声响传来的方向定睛望去,便发现有个黑影正在杜飞扬住处的屋顶上方,杨再兴顿时大吃一惊,那是个飞贼! 这一急之下非同小可,杨再兴无暇多想,就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披上,随手抄起床边的铁枪就冲了出去,万万不能让那飞贼伤了主公,或许那飞贼便是宋四! 杨再兴冲出屋外,却发现杜飞扬屋顶上的那个黑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他顿时心中一沉,意识到那飞贼必定已经揭开屋顶上的瓦片,潜入了杜飞扬的屋子里。 “来人啊!抓飞贼啊……”杨再兴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冲向了杜飞扬的住处,他心中焦急万分,主公想必是已经睡着了,那个飞贼突然潜入,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飞贼果然正是宋四,他早已揭开几块瓦片,轻轻地取出铺设在椽子上的一块望砖,此刻,他已经能从椽子之间看到杜飞扬住处屋内的大致情形。在北方,出于防寒保暖的需要,在屋顶的瓦片和椽子之间要铺设一些望砖,要是在气候温暖的南方,一些贫困人家的屋顶就不会铺设望砖,那可就更加有利于飞贼作案了。 宋四趴伏在屋顶上,杨再兴当然便误以为他已经潜入了屋子里。听到杨再兴的叫喊声,宋四禁不住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发现了他的踪迹,他连夜来这里就是为了行刺杜飞扬,报那次在武遂城险些让他失手被擒的一箭之仇。 事不宜迟,宋四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杀意,他瞅准屋子里床上的那团被子,狠狠地掷出了一柄飞刀,这把刀飞出去,无论杜飞扬是死是活,他都必须撤离了。 “噗……”的一声闷响,那把飞刀刺入了床上的被子里,宋四狞笑着正要离开,却听见“嗖……”的一声破空声突然间响起来,“不好!”宋四旋即意识到危险就在眼前,脸上的狞笑转瞬间就变成了惊恐,这么多年来,他是头一次有这种遇到强敌的感觉。 宋四正要起身离开屋顶,一支弩失已经飞射而至,饶是他动作迅速,但却依然躲闪不及,那支弩失已经射入了他的右臂,时值夏日,宋四的衣衫本就单薄,顿时就痛得禁不住呲牙咧嘴。 第30章 食髓知味 “哈哈……你以为劳资真的睡着了么?你的飞刀还真准呢,了不得啊,可惜,我并不在床上,告诉你,劳资早就猜到你今晚会来这里!”杜飞扬不无得意地嘲讽着宋四。 杜飞扬站在屋子的角落里向上仰望,透过椽子之间的空隙,他已经发现宋四受了伤,自己一直秘密打造的手弩终于派上了用场。自从穿越到这个乱世之后,杜飞扬就一直在自制手弩,这是防身自卫的需要,他在后世里是个工科大学生,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难。 这个手弩主要是由弓片、弓弦和弩身三部分组成,其中没有使用任何金属配件,只是用硬质的动物骨头来衔接。这把手弩的弩身采用了硬质木材,弓片则选用了韧性较大的竹子,至于弓弦,则是从武遂城弄来的,在武遂城那边,莫说弓弦,想要弄到契丹人的弓箭都是轻而易举的。 杜飞扬曾经暗自实验过,这把手弩的射程能够达到一百米左右,在射到屋顶这么近的距离内,它的杀伤力毋庸置疑,要不是宋四躲得快,一旦被弩失射中要害部位,宋四恐怕要命丧当场。 杨再兴正要冲入杜飞扬的住处救人,就看到了正在仓皇逃窜的宋四,虽然宋四还戴着蒙面巾,但是他的身形却让杨再兴毫不怀疑,杨再兴更是惊讶不已,这家伙怎么被箭矢射中了?他蓦地想起,杜飞扬有一把威力不俗的手弩,他也参与过那个手弩的制造,他深知那手弩的威力非同一般。 “飞扬,你没事吧?”杨再兴连忙喊了一声。 杨再兴正在犹豫,究竟是进屋里看看杜飞扬是否安然无恙还是赶紧追击宋四,就看见杜飞扬推开屋门走了出来,看样子,杜飞扬毫发无损,杨再兴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倒是那宋四受了伤,可惜没射死他,嘿嘿……”杜飞扬笑了笑,便转头看向宋四逃窜的方向。 此刻,杜飞扬并没有拿着手弩,而是手持一把钢刀,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手弩暴露在外人的面前,不需要多久,就会有家丁们闻讯赶来。 果然,胡世维已经打着火把拎着一根棍子冲了过来,他眨了眨惺忪的睡眼,看到了穿房越脊如履平地的宋四,禁不住瞠目结舌,他今天可真是开了眼,生平第一次见到这般可怕的飞贼! “可惜我没有飞檐走壁的轻身功夫,只能望而兴叹啊,哎……”杨再兴长叹一声,那宋四虽然受了伤,但却依然不可小视,他竟然很快就逃出了院子。 “不用担心,我们也没必要对他穷追不舍,何况他已经受了伤,逃不出太远……我知道他的临时住处,他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杜飞扬对此信心十足。 随着一阵阵喊叫声传来,越来越多的家丁打着火把赶来,还有人拿着钉耙或者锄头,杜飞扬便向他们解释了一番此前的事情经过。 没过多久,家主王光炎也亲自赶到了现场,看着他步履蹒跚的样子,杜飞扬努力憋着笑,看样子,这件事非同小可,王光炎对此重视得很,恐怕不只是夫人宋氏丢了些首饰那么简单。 杜飞扬对王光炎汇报了方才发生的事情,他当然略过了自己用手弩射伤对方的细节,而是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那个飞贼的身手如何了得,方才险些刺杀自己。 “杜管事,如你所说,那飞贼便是食髓知味了,他那次尝到了甜头,便来这里再次行窃,遗憾的是,我们未能将他当场擒住,这样一来,雪儿那丫头便是无辜的了,她可以恢复自由了……可是,那些失窃的东西能否找回来?”王光炎说话间依然眉头紧皱。 虽然有杜飞扬和胡世维等人亲眼目睹了飞贼的遁逃,可以排除王雪儿的嫌疑,可是,王光炎更关心那些失窃物品的下落。眼下,他对杜飞扬更加器重了,俨然把杜飞扬当成了主心骨。 “这个嘛……在下倒是有些办法,或许能生擒那个飞贼,不过,要想追回那些失窃的财物,需要去官府报案,请求官府派人缉拿盗贼,才能有望人赃俱获。”杜飞扬也想将那宋四绳之以法,要不是自己今晚早有准备,有惊无险,宋四的那把飞刀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那小子真够心狠手辣的,他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怕。 “报官就没必要了,这点小事不必张扬出去,衙门里那些官吏们忙得很,我们就不用麻烦他们了……”王光炎的脸颊抽搐了一下,道,“杜管事,只要你能将那些物品找回来,需要多少人协助你都没问题,事成之后,老夫一定有重谢!” 杜飞扬心中腹诽着,这老家伙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呢?明明是自家失窃了,他居然还不敢报案,为了找回那些失窃的物品,他甚至还不惜给自己重谢。可是,这件事也着实非常棘手,既然这老家伙要靠自己私下里解决问题,自己就只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差事了,一些赏赐自然是免不了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 “既然如此,在下责无旁贷,至于能否找到那些财物,那就听天由命了。”杜飞扬大大方方地接下来这个差事,他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简直可以做捕快了。 “没关系,尽人事听天命吧,这本来就是一件难事,以后可就要辛苦你了……无论你需要什么人配合你,老夫都会全力支持你,谁要是敢于懈怠,就给我立刻滚出去!”王光炎当即表态,说完,他的目光凌厉地扫视了一番在场的每个人。 王光炎的当场表态无异于一把尚方宝剑,在场的众人都暗自羡慕,杜飞扬这小子真是成了家主眼中的大红人了! 众人散去之后,杨再兴来到杜飞扬的住处,随手关上门,喜笑颜开地说道:“飞扬,你可真是足智多谋啊!你说说,你是怎么想到宋四那家伙会来行刺你的?” 第31章 铩羽而归 杜飞扬洒然一笑道:“这个其实不难,那宋四既然打算报复我,他早晚会再来一趟,有一句话说得好,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今晚正是他下手的天赐良机,只不过,他没想到劳资早有准备,他是出师未捷反而铩羽而归,嘿嘿……” 杨再兴对杜飞扬伸出了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飞扬,多亏了你啊……现在,雪儿姑娘终于可以恢复自由了,我一直相信她是无辜的,只不过是那老家伙胡乱猜疑,他那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证据就胡说八道,他们冤枉好人。” 杜飞扬瞥了那手弩一眼,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失望:“美中不足的是,我们未能当场活捉宋四那家伙,今天真是便宜他了,算他命大……不过,劳资早晚要抓住宋四,就算不能让他伏法,也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可是,你有把握抓到宋四吗?他会不会逃出城?况且,他的武功还是不错的,狗急了还能跳墙呢,虽然他受了伤,可是,你也要小心点啊。”杨再兴提醒道。 “杨兄,将来,我需要你的帮忙,只有你的武功才能让宋四最终就范,你也知道,在这个大院里,没有人的武功能比得上你……如果我们能够得偿所愿,奖励自然是少不了你的。”杜飞扬心中了然,他需要杨再兴做些事情,要是没有杨再兴作为臂助,他可不敢当着众人的面揽下这个苦差事,他也知道杨再兴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他和杨再兴早已情同手足。 “没问题,飞扬,无论你吩咐我做什么事情,即使面对刀山火海,杨某也在所不辞!”杨再兴拍着胸脯答应了,这可是一个很有挑战的任务,何乐而不为呢? 杜飞扬微微一笑,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谢谢杨兄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去睡个觉吧……你不必着急,今天下午,我们再采取行动。” 听说王雪儿已经恢复了自由,王三石是一百个不愿意,他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翘着二郎腿,撇了撇嘴,愤愤不平地发起了牢骚:“那杜飞扬有什么本事?他被吹得这么神乎其神,还不是没能抓到那个飞贼?我呸!既然如此,他就不能证明王雪儿是清白的……可是,我爹又不愿意去衙门报官,这才不得不对那小子言听计从,要是那小子不能把丢失的东西找回来,我看他怎么跟我爹交代,哼……” 王福禄弓着腰站在王三石的面前,满脸赔笑着附和道:“二少爷说的是,反正那雪儿丫头也逃不出去,有老奴派人暗中盯着她呢,您就放心吧……至于那姓杜的小子,不妨暂且让他猖狂几天,要是他办不成事,看他到时候什么下场!” “以后,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作为府里的管事,资历丰富,听说你当年跟着我爹风里来雨里去,辛苦打拼了十几年才熬到这个位子上。他杜飞扬是个什么东西?他只不过跟着我姐姐出去这么一趟,回来就当上了大管事,府里其他的人会服他么?哼……只要你做得好,将来给你的奖赏肯定少不了,这个,本少爷就能够做主!” 王三石深深地看了王福禄一眼,又低声说道:“现在,我姐姐在家里很得势,我爹对她很是重用,至于么?就说这次武遂城的生意,要是换成本少爷去,本少爷一定能把生意做得比姐姐还要好。我爹可真是老糊涂了,他也不想一想,他百年之后,谁能接他的班?我大哥远在外地,鞭长莫及,靠我姐姐能行么?她难道一辈子不嫁人了?” 在暗地里,王三石虽然还忌惮姐姐三分,可是在王福禄面前,他自然还是要自吹自擂的,他爹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他早晚要成为王家大院里说得算的人,他对此没有丝毫的担心。 王福禄的腰又弯下去一点,继续奉迎着:“二少爷所言极是,大小姐这一番算是为咱们王家立下了大功,家里生意兴隆,这也是我们这些下人的福气,少爷您以后可就是王家的主事人了,您自然也希望这份家业越来越红火……老奴听说,老爷一直想给大小姐说一门亲事,老奴估计,大小姐留在家中的时日也不会太久了。以咱家大小姐的人品相貌,她还愁嫁不得有钱有势的豪门世家?到时候,王家也自然就多了一些可以作为臂助的亲戚,对于少爷您来说那也是一件大好事。” “嗯……你这些话有几分道理。”王三石点了点头,他又凑近王福禄的耳边,低声吩咐道,“回去之后,你可要给我记住了,一定要帮本少爷盯紧雪儿那丫头,她那边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立刻汇报给我,这个小丫头,本少爷要定了。” 王福禄会意地干笑了一下,答道:“请二少爷放心,老奴一定办好这件事。” 说完,王福禄就屁颠屁颠的离开了,王三石望着他那圆溜溜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从小到大,他都深得父母的宠爱,他要什么,父母都会给他什么,现在,他就一心想要雪儿那个小丫头,可是,他的父母却都反对他,王雪儿毕竟是个家生子,身份卑贱,最多只能成为妾侍。王光炎希望儿子能娶个富贵人家的小姐为妻,最起码要门当户对才行。 这让王三石很头疼,不过,他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而且,他会付诸实施。 这天的中午,王丹玉来到了父亲的书房,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从书房里逸出,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以前,父亲从来不让她进入书房,这是破天荒头一次,所以,王丹玉不由得大为惊讶,她的心情也有些莫名的激动。 王光炎正端坐在那里等着她,王丹玉上前见过礼,王光炎指了指旁边的圈椅,示意她坐下。王丹玉大大方方地坐下来,便仔细观察着父亲的表情,希望能够从中发现什么。 第32章 少女情怀 王丹玉发现,只是在一夜之间,父亲却似乎看起来更加苍老憔悴了一些,他脸上的皱纹也清晰可见,看来,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已经让自家父亲心力交瘁,王丹玉心中也有些黯然。 侍女端上来两杯香茗,然后就步履轻盈地退了出去,又随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王光炎看了看女儿,脸上挤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但那一丝笑意却转瞬即逝。 “玉儿啊,有些事情,爹爹务必要告诉你,你哥哥寄过来的一些书信中提起,天下间兵荒马乱,他那边也是很不太平,你也知道,你哥哥时常有些妇人之仁,为了衙门里的事情,他甚至经常忙碌得身心疲惫……在不久前,你哥哥不顾个人安危,带着一些衙役抓捕盗贼,一不小心便受了重伤,可谓是大伤元气。咱们王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为父常常为此担心,以后,谁能继承这偌大的家业呢?” 说到这里,王光炎禁不住长叹一声,他的神情间更是难掩悲痛之色。 王光炎对离家在外的长子王大成最为牵挂,王大成性情稳重,办事干练,相比之下,整日里游手好闲的次子王三石可是差远了,可惜的是,长子王大成却突然间受了重伤,也不知道他究竟伤到了什么程度,王家将来还需要他传宗接代呢。 听了这些话,王丹玉也是惊得花容失色,往日里那么精明干练的大哥居然受了重伤,大哥以后要是有个闪失,这偌大的家业难道要交给老二这个败家子儿? “你大哥虽然娶了妻,但他却并未携带家眷去外地,留着你嫂子在家中整日里独守空房,那些在外地做官的人都是这样,这也没什么,可惜的是,你大哥为人正直,不贪财不好色,他也不在那边纳妾,至今仍然没有生下个一儿半女,这可如何是好呀?你二弟又是个游手好闲的败家子,如今,为父只希望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可是,家族的生意平日里却还要多多倚重你,玉儿,这也难为你了……”说到这里,王光炎禁不住长叹一声,自家儿女的事情,是他目前最关心的大事。 王丹玉闻言顿时脸色一红,她抿了抿嘴唇,肃然说道:“女儿的婚姻大事,自然全由父亲大人做主,可是,家族的生意却是当前最为紧迫的事情……在去武遂城这一路上,多亏杜飞扬相助,女儿就给了他一个管事的差事。他的能力,爹爹也都看在眼里了,以后,还请爹爹对他继续重用,如今这天下间并不太平,孩儿在武遂城之时更是预感到,野心勃勃的契丹人早晚还要大兵压境,一旦我们王家大难临头,总要有人挺身而出才好呀。” 王丹玉越说越激动,不经意间,她的俏脸上已经显现出一片红晕,看起来更显得俏丽可人。 沉吟片刻,王光炎叹了一口气,怜爱有加地看向爱女,微笑着道:“那杜飞扬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文武双全,足智多谋,就连府中失窃的事情,为父也要倚仗他来处理,为父也对他非常赏识……玉儿,对于他,你有什么想法么?” 王丹玉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她对杜飞扬很有好感,可是,有些心里话却不方便对父亲直说。 王丹玉轻咬贝齿,思忖了片刻,这才挤出来一句话:“这……还是要看父亲大人的意思。” 王光炎皱了皱眉,嘴角挤出来一丝无奈的苦笑,道:“为父这不是在和你商量么?你终归是要嫁人的,为父当然知道你喜欢杜飞扬,可是,他只是个孤儿,为父还是希望你嫁个至少还算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你不能感情用事啊。你二弟华而不实,难堪重用,你大哥又不愿意回家来打理家业……为父这几天也在想,我已经老啦,我的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是要把儿女的婚姻大事首先解决,不如折中一下,你不妨招那杜飞扬入赘,即使以后你不方便抛头露面,你也可以在幕后把持家业,有你在家里,为父才能放心呀,玉儿,你看怎么样?” “爹,您怎么这么说呀?”王丹玉俏脸羞红,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可是,可是……人家也不知道杜飞扬是怎么想的?毕竟,赘婿的地位可是很低的……” 说话间,王丹玉特意在“赘婿”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她显然是在提醒父亲。少女情怀总是诗,父亲这一句话戳破了她的心思,让她的芳心此刻有如鹿撞。 王丹玉早已对杜飞扬芳心暗许,但她却担心杜飞扬的自尊心受到伤害,那时候,但凡是有点自尊心的男子汉都不愿意给人家做上门女婿,除非是为了生计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就连打仗的时候,一些赘婿都会被捉来作为炮灰,去打头阵。 “哈哈……”王光炎爽朗地笑了笑,他知道了女儿的心意,便捋着胡须道,“这个嘛,你就不用操心了,等这个案子事了,为父自然会找杜飞扬好好谈一谈。” 看着亭亭玉立的王丹玉离开书房,王光炎却陷入了沉思,女儿已经长大了,果真是女生外向啊,杜飞扬那小子果真是好福气,他居然得到了自家女儿的芳心。 可是,以后如何对待杜飞扬,王光炎却非常纠结,以杜飞扬的过人表现,他可以毫不吝惜地给杜飞扬足够多的金银财宝作为赏赐,他甚至可以给杜飞扬一个大管家的职位,可是,如果招杜飞扬为上门女婿,倒是有些委屈了自家女儿,况且,杜飞扬也未必会心甘情愿。 最让王光炎担心的是,自家的长子远在外地,二儿子又不成器,杜飞扬越是文武双全足智多谋,王家却越是不能对他给以重用,他绝不愿意让杜飞扬有机会染指王家的实权!无商不奸,老谋深算的王光炎自然也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第33章 民族大义 在定州城内有个道观,整个道观坐北朝南,里面有关帝殿、玉皇殿和老君殿三个大殿。在玉皇殿前有东西厢房各三间,在老君殿的旁边有个三合院,那里则是道士们居住的院落。 此刻,在一个布置简陋的屋子里,一身道士打扮的宋四正在处理伤口,他不敢去找郎中疗伤,只好自己动手了。他已经把弩失拔了出来,又撒了一些止血的药粉,他一直在干这种刀口舔血的营生,一些必备的草药都是随身携带的,可惜他并没有携带麻醉药,一时间痛得禁不住呲牙咧嘴,现在,他对杜飞扬恨之入骨。 大隐隐于市,为了临时藏匿在这个道观里,宋四便伪装成了道士的样子,他偷了一身有些旧的道袍,头发梳成简单的道髻,看起来还真有几分道士的样子。 在这个年代,很多游方道士来到了定州这样的城市,其中,很多人原本是读书人,由于连年战乱,科举废除,他们就失去了通过读书进入仕途的机会,这些人心灰意冷之后便踏入了修道一途。可是,他们并不甘心一直在山野间隐居,很多人便开始四处游历。很多游方道士都有些真本事,有的道士可以给人治病,有的道士可以传授养生之道,他们很受当地百姓的尊敬,也直接起到了传教的作用。 “当当当……”随着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宋四的耳朵顿时就竖了起来。 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也在瞬间油然而生,做了这么多年的飞贼,宋四有一种直觉,这种直觉可以帮助他在第一时间躲避危险,可是,他现在却已经无处可逃了。 “找谁呀?”宋四捏着自己的鼻子,刻意地伪装出本不属于自己的一种语调。 同时,宋四的另一支手已经抄起了一把短剑,他在定州城里并没有亲友,不可能有人来这里找他,即便是这个道观里的道士也不会来找他,他们都以为他只是一个来这里寄宿的游方道士,或许他明天就会离开这个道观,继续他的游历。 “我们要找宋四……”杜飞扬的话音刚落,杨再兴就迫不及待地一脚踢开了屋门,这个屋子很简陋,那老旧的屋门根本就经不起杨再兴这势大力沉的一脚。 胡世维和几个家丁围住了门口,他们每个人都拿着棍棒或者钉耙,一个个凝神戒备,生怕这个身手不俗的飞贼突出重围,让他们失去这次立功受奖的机会。 宋四怔了一下,心头一沉,淡淡的道:“你们终于还是来了,我不得不承认,你们很聪明……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 看到杀气腾腾的杨再兴,宋四已经濒临绝望了,他知道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的武功都是非比寻常,他有伤在身,根本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但他依然不动声色,他在努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恐惧。 “宋四,你不要企图拖延时间了,我们没有时间跟你浪费口舌……只要交出你这几天从王家大院里面偷走的东西,然后乖乖地跟我们走,你或许能够留下一条命,毕竟你罪不至死。虽然你昨晚对我行刺未遂,但是劳资宅心仁厚,完全可以不予计较。” 杜飞扬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屋子,不过,他也没放松警惕,他的手始终紧紧地握着刀柄,只要宋四敢负隅顽抗,他绝不会手下留情。杜飞扬对自己的刀法很有信心,更何况还有杨再兴相助,他手中那杆沉重的铁枪可不是吃素的。 看了看杨再兴手中寒光闪闪的铁枪,宋四的斗志渐渐消失,但他眉头一皱,忽然间计上心来,一字字地说道:“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官府么?老子告诉你们,你们一旦报官,吃亏的反而是你们王家,老子只不过是偷了些财物,罪不至死,你们王家却可能会被抄家灭门!嘿嘿……”说到这里,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 “少废话!你以为我们会信你这些鬼话吗?看来,你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说话间,杨再兴就要冲过去,他可不想再浪费时间,还是赶紧抓人为好。 杜飞扬却摆了摆手,示意杨再兴不要轻举妄动,他一直认为王光炎始终不愿意报官有些蹊跷,莫非王光炎有把柄落到了宋四的手里?否则,宋四事到临头还为何这么嘴硬?难道宋四真的有所倚仗?既然如此,不妨先听听宋四说些什么。 一念及此,杜飞扬便试探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跟我们拐弯抹角的!” “好,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告诉你们,你们的家主,是叫王光炎吧,那个老家伙暗中勾结契丹人,老子有他和契丹人来往的密信,这可是铁证啊,嘿嘿……”说话间,宋四有恃无恐地扫视了一番杜飞扬等人,这封密信是他能够活下来的筹码,他不相信杜飞扬等人敢把他交给官府,一旦他把这封信交给官府,王家势必会树倒猢狲散,这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他们还要靠王家这个豪门才能生存。 果然,此言一出,胡世维等人一个个面面相觑,脸色都变了,杜飞扬和杨再兴对望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都有几分惊讶,怪不得王光炎不敢去官府报案,原来他是有把柄落到了宋四的手里,既然如此,眼下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夺回这封信,要么就杀了宋四灭口,可是,杜飞扬和杨再兴都不打算对宋四狠下杀手。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宋四罪不至死,杜飞扬不认为谁有权力杀死他,即便是王光炎也没有理由。相比之下,倒是王光炎罪大恶极,因为他违背了民族大义,一时间,杜飞扬禁不住有些心虚,自己为什么要给一个汉奸卖命? 真是惭愧啊,杜飞扬只觉得进退两难,可是,既然他已经带着众人来到这里,他们都担负着王光炎指派的任务,究竟该怎么办才好?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第34章 细节中见真章 杜飞扬心思电转,沉吟片刻,终于做出了决定:“宋四,只要你交出那封信以及我们丢失的财物,我们立刻就离开这里,从此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你意下如何?” 宋四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在杜飞扬还知晓民族大义,要是他一心为王家主子卖命,必定会想方设法将自己杀了门口,对方人多势众,自己恐怕难逃一劫。只是,他依然还有一些担忧,只怕杜飞扬出尔反尔,在他背后捅刀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盗亦有道,宋某向来恪守劫富济贫的原则,只对富户或者官吏们下手,从不染指贫苦人家,反而时常会接济一些穷人,杜公子,既然屡次败在你的手里,在下就应该物归原主,这也是理所应当,只是,那封信作为王光炎勾结契丹人的铁证,意义重大,罢了,也都交给你吧……这世间,像他这样的败类并不少,希望你们回去之后好好劝劝他,以民族大义为重,不要卖国求荣,否则,宋某将来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宋四装模作样的慷慨陈词了一番,其实,他是色厉内荏,他的后背都被冷汗淋湿了,他生怕杜飞扬猝然出手,他现在根本就无力抵抗。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杜飞扬伸出手掌,宋四也伸出手掌与他拍掌相合,两人就算是达成了一致。 宋四把那封密信以及从王家盗来的物品全都递给了杜飞扬,他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内心里却在暗暗叫苦,这些首饰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呀,本打算去王家大院报复杜飞扬一番,顺便带走些好东西,没想到,他差一点丢了自己的小命。 宋四只怪自己学艺不精,要不是仗着这封密信,自己恐怕就要被他们抓起来送进大牢里了。自己吃尽了杜飞扬的苦头,以后,见到这小子可要躲得远远的。 “宋四,在下敬你是一条好汉,临别之前,特意给你一个忠告,你年纪轻轻的,又有一身好本事,找个体面的营生或者做些小生意多好啊,为什么非要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呢?在下与济世堂的郎中徐先生有点交情,徐先生的医术非常高明,你可以去找他,如果你提我的名字,他一定会给你疗伤的……好了,在下急着回去复命,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杜飞扬对宋四拱了拱手,便带着杨再兴等人离开了道观。几个方才犹在看热闹的道士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虽然时常会有游方道士来这里寄宿,但是像这般兴师动众的游方道士倒是从来没见过,他们原以为会有一场激战在这里展开,没想到最终却是个握手言和的结局。 怔怔地看着杜飞扬的背影远去,宋四心中百感交集,看来,这小子倒是个宅心仁厚的正人君子。自己曾经刺杀过他,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放过自己,对比之下,倒是显得自己有些心胸狭窄了。想到这里,他不禁脸上一热,自惭形秽起来。 犹豫了一下,宋四咬了咬牙,便决定去那济世堂碰碰运气,还是先去疗伤要紧,伤势好转之后,就立刻离开定州,那小子应该不会骗自己。 回王家大院的路上,虽然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但是杜飞扬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在考虑着是否离开王家,他不愿意继续为一个勾结异族人的败类效力。 杨再兴却心情不错,打开了话匣子:“飞扬,你是怎么想到宋四会躲在那个道观里的?你可真是神机妙算呀!” 杜飞扬微微一笑:“说来也巧,我那天去集市上采买,却发现一些人正在踢球,就是那个蹴鞠……出于好奇心,我就走过去看看,发现几个年纪轻轻的市井之徒正在和一个道士踢球,不知为何,不等我走近,那个道士却突然找个借口离开了。我跟那几个市井之徒聊了一阵,忽然灵机一动,打听起那个道士的情况……” “好家伙,你可真够细心的!后来怎么样?你快说呀……”杨再兴已经被吊起了胃口,连忙急着催问。 蹴鞠在这个时代已经很普及了,杜飞扬有时候也和一些家丁一起玩蹴鞠,在那些家丁们的眼里,杜飞扬简直是个蹴鞠天才,他的踢球技术无人可比,更让他们叹为观止的是,杜飞扬的玩法却与当今流行的蹴鞠玩法截然不同,他的玩法更加有趣,一些家丁闲暇之余经常来找他踢球。 杜飞扬不无得意地笑了:“要知道,这些市井之徒最为消息灵通,他们七嘴八舌地告诉我,他们原本只是闲来无事,便在那里玩蹴鞠,没多久,那个道士就加入了进来,听口音,那道士是个外地人,可是,他的蹴鞠功夫相当了得,他身体的柔韧性更是令人惊讶……听他们这么一说,我就更加起了疑心,飞贼的身体柔韧性岂不都是很好?于是,我就猜测那道士很有可能是宋四乔装打扮的,但那道士当时并没有随身携带行李,由此可见,他十有八九是寄宿在城里,但是,城里面可以供出家人寄宿的地方,除了那个道观还有一个寺庙,但那个寺庙破败之极,不可能供出家人寄宿,所以,我就想到了那个道观,他很有可能躲在那里!” 杨再兴听得起劲,禁不住连声叫好,其余的家丁们也都一个个赞叹不已,他们对杜飞扬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怪不得人家这么年轻就成为了府里的管事,人家靠的是真本事! “其实,无非是从细节中见真章,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更在意的是,我们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值得?”说话间,杜飞扬收敛起笑容,现在,他对王家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忠诚度,即使面对身边的这几个家丁,他也敢说这样的话。 “杜管事,我们都是地位卑微的小人物,只要自己能够养家糊口就足够了,没有必要去关心那些国家大事……”胡世维随口插了一句话。 第35章 女为悦己者容 杨再兴却义正言辞地打断了胡世维的话:“杜管事曾经对我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契丹人一直对我们中原虎视眈眈,他们早晚要挥师南下……虽然我们只是一些小人物,但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旦国家灭亡,我们就成了亡国奴,我们岂能保住自己的家园?那时候,恐怕我们的妻女都会成为敌人的奴隶……” 此言一出,胡世维顿时自觉汗颜,他惭愧地低下了头,其余的家丁们也都有了一丝危机感,河北的老百姓都知道契丹人经常越过边境来打草谷,契丹人向来野蛮凶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要是契丹人真的攻进了定州城,后果不堪设想。 回到王家大院,杜飞扬便立刻马不停蹄地去复命,他来到后院的月亮门处等候了片刻,后宅的侍女江小逸便把他领进了后院。 江小逸抿嘴一笑,说道:“杜管事,老爷叫我带你去书房,他要在那里见你。” 江小逸正值豆蔻年华,身材高挑,柳腰纤细,凹凸有致,着实有几分迷人的风韵。美中不足的是,江小逸那张白皙的瓜子脸上有一些细微的斑点,杜飞扬瞥了一眼,就知道那是后世中所谓的扁平疣,很难彻底治愈。江小逸是个聪明伶俐的侍女,用起来很得心应手,所以,夫人宋氏至今也舍不得放她嫁出去。 两人一边向王光炎的书房走去,一边随意地聊着,杜飞扬随口说了一些关于女士化妆的话题,江小逸顿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她万万没想到,杜飞扬这样一个年轻男子居然对于女子的化妆术很有见解,她心中暗自思量,以后,还要多多向杜飞扬请教,她有些急于嫁人了,女为悦己者容,总该好好打扮自己。 杜飞扬进了王光炎的书房,就见王光炎正端坐在圈椅上,他的脸色虽然平静如常,可是,他的那双眼睛却带着几分激动的神色,看样子,王光炎似乎很期待自己的到来。 “杜飞扬见过老爷……府上丢失的东西,在下都已经带回来了,请您过目!”杜飞扬上前一步,将那封信和一些首饰递到了王光炎身前的桌案上,便对王光炎拱手施了个礼,不过,他的心中却对眼前这位道貌岸然的家主充满了鄙视。 “杜管事,这几天,你辛苦了,坐下吧,我们好好聊聊。”王光炎面带微笑,他的话音中也带着几分喜悦,杜飞扬不负使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府上丢失的东西全都完璧归赵,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杜飞扬果真是个出类拔萃的少年英才。 杜飞扬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神情自若地等着王光炎问话。 王光炎大略地翻了翻那几封信,稍作思忖便点了点头,完全放下心来,他将那些信收起来,抬起头看着杜飞扬,微笑着道:“杜管事啊,玉儿已经对老夫说了,这次去武遂城做生意,你一路上帮她出谋划策,解决了很多问题,所有人都对你非常佩服,老夫很是欣慰……回来之后,你又不辞劳苦,帮老夫找回了失窃的物品,更是令人感动,如果没有你,后果不堪设想,老夫对此自然心知肚明。” “老爷过奖了,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既然在这里做事,就应该努力做好!至于这些丢失的东西这么快就能找回来,则是多亏弟兄们的鼎力协助,当然,也有一些运气的成分,还有,那飞贼在最后时刻幡然悔悟,这才主动交出了这些物品……其实,在下起初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杜飞扬自然要陈述一番这件事的难度,免得王光炎认为此事轻而易举。 “杜管事,你为我们王家做了这么多贡献,理应得到重赏,不知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你不妨直说,如果你愿意承担些差事,老夫可以提拔你做府里的大管家;如果你想改善自己的生活,老夫可以奖励你两千贯铜钱,还有一个单独的宅院,再给你几个侍女服侍你的起居,两者之中任选其一……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王光炎说完,便不动声色地看着杜飞扬,试图猜测杜飞扬会是什么样的心思。 杜飞扬却浅浅一笑,不为所动地答道:“多谢家主的抬举,您的心意,在下心领了,可是,您方才所说的那两种奖赏,在下都不需要……在下只想向老爷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同意。” “哦?”王光炎怔了一下,他的眉毛一扬,深深地注视着杜飞扬,问道,“你有什么请求?但说无妨。” “在下恳请家主恢复王雪儿的自由身,允许她出嫁,她的年龄已经不小了。”杜飞扬一字字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此言一出,王光炎的双眼中立刻流露出诧异之色,他万万没想到,杜飞扬既不贪恋权力,也不在乎金钱和宅院,反而只想要王雪儿这个小丫头,果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想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杜飞扬正值慕少艾的年龄,雪儿那丫头也是人品出众,确实很讨人喜欢。可是,自己原本想要招他入赘呢……这样的话,自家女儿怕是要失望了。 略做思忖,王光炎有些不悦地说道:“杜管事,你喜欢王雪儿?但你可知道,她是我王家的家生子,要在王家过一辈子的,她的婚姻大事,老夫有权利过问!” “在下当然知道,所以,在下才斗胆提出这个请求……不过,在下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杨再兴,杨再兴与雪儿姑娘早已情根深种。”杜飞扬的态度依然不卑不亢,他早就料到这件事有很大的难度,王光炎十有八九不会爽快地答应。 王光炎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子是在替那杨再兴说话,他倒是够义气,这时,王光炎反倒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旋即,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点失态,不由得老脸一红。 第36章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照你这么说,那杨再兴和雪儿已经到了情投意合的地步?嗯……老夫倒是很乐意成全他们,这也是一件大好事,可是,杨再兴能否为我们王家效力一辈子?” 王光炎并不介意玉成此事,他当然知道杨再兴的武艺非比寻常,他倒是巴不得杨再兴这辈子都不离开王家大院,要是能够拉拢住杨再兴,即便是豁出去一个王雪儿也无所谓。这段时间里,府中出了这么多事情,让王光炎更加意识到,他需要杜飞扬和杨再兴这样出类拔萃的年轻人为他效力。 “如果家主能够成全他们,杨再兴当然会感恩不尽,为了王家效犬马之劳……他想给雪儿姑娘争取来一个自由的身份,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他能否在这里效力一辈子,那您最好去问问他。”杜飞扬不由得有些好笑,王光炎居然想用一个女人将杨再兴束缚在这里,杨再兴这样的英雄人物岂能这般胸无大志? 在这个时代,家生子就是家奴,相当于家主的私有财产,身份卑贱之极,除非是出了人命,例如将家奴打死之类的事情,官府或许会进行追究,一般的情况下,家主可以对家生子随意处置。不过,山高皇帝远,在这河北边境地带,民风彪悍,如果一些大户人家处死家里的奴婢,只要没有人告发,民不举,官不究,官府也不会管那些闲事。 王光炎眼中目光闪烁,一时间便有些犹豫,他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才淡淡地道:“老夫很看重你们的本事,本来有意给你一个大管事的身份,一旦你做了大管事,你在府中自然就会拥有很高的地位,到时候,钱财和女人都会很容易得到,很多人都会羡慕你……很多人做梦都想得到一个大管事的位子,你却对此毫不在意,可是,既然你淡泊名利,为了杨再兴的事情甘愿放弃大管事的职位,你就不后悔么?” “家主,在下绝不后悔,在下理解杨再兴,谁会希望自己的妻子仍然在这里做家奴?在下只想恢复雪儿姑娘的自由身份,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还请家主成全……府中人才济济,年轻漂亮的侍女更是有很多,少了雪儿姑娘一个人又有何妨呢?这样的要求不算过份吧?家主如果担心有人会在背后胡乱议论,那么……就请家主开出一个价码来,我们愿意凑钱为雪儿姑娘赎身。”说到这里,杜飞扬神情肃然,他的目光中更是透出来几分坚毅和果决。 王光炎那双略显浑浊但却不失精明的眼睛凝视着杜飞扬,他的心里颇为惊讶,杜飞扬和杨再兴果真是情同手足啊!杜飞扬则是从容不迫,坦然地与王光炎对视。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好,这句话说得好啊!”王光炎干笑了两声,沉吟片刻,又摇了摇头,“飞扬啊,瞧你说的,老夫虽然只是个商人,却怎能在乎那点蝇头小利而不顾你们的终身幸福?你的愿望很好,可是,这世上芸芸众生的婚姻大事,又岂能尽如人意?其实,老夫想说的是,老夫同意你的请求,而且,为了表示对你的奖赏,老夫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更加适合你的差事,你的待遇也会相比以前明显提高,老夫总要赏罚分明,不能让府里的人说老夫待人不公。另外,俗话说得好,好事成双,老夫还有招你入赘的想法,小女对你也是很在意的……” 说完,王光炎看了杜飞扬一眼,他的目光中隐隐地带着几分凌厉的神色,他这已经明显做出让步了,而且还把自家女儿搭上了,要是换成别的家丁,他才不会这般讨价还价呢。 杜飞扬闻言禁不住大吃一惊,王光炎的话着实出乎意料,这也让他喜忧参半,喜的是,他有机会可以得到王大小姐这个秀外慧中的小美女,忧的是,他可不想做王家的上门女婿,将来,王丹玉生出的孩子都不能随自己的姓,真是岂有此理! 况且,杜飞扬虽然对王丹玉这位大小姐颇有好感,但他却并没有打心眼里喜欢上王丹玉,他更不想与王光炎这个民族败类沾亲带故,除非王光炎以后再也不与契丹人暗中勾结。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王光炎能够痛改前非么?杜飞扬不对王光炎抱有任何希望,王光炎的骨子里就是个奸商,他不会在乎民族大义,他只会在乎利益。 “这个……承蒙家主抬爱,可是在下万万不敢从命,在下出身寒微,怎能配得上大小姐?还请家主三思!”杜飞扬婉言谢绝,此言一出,他也暗自有些担心,王光炎会不会一怒之下拒绝给王雪儿恢复自由身份? 王光炎禁不住皱了皱眉,这杜飞扬倒是个崖岸自高的年轻人,自家的宝贝女儿无论人品还是相貌都没有一丝一毫可挑的,这小子居然不屑于入赘,真真是像一些读书人那般迂腐! 王光炎捋着胡须稍作思忖,又道:“罢了,老夫不会勉强你,杜管事,老夫敬你是个人才,但那雪儿姑娘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后宅里的很多事情还需要靠她处理,我们总要有足够的时间,才能找个人替代她……这样吧,我们且以半年为期,半年之后,如果你们仍然在府中认真做事,忠心耿耿,老夫一定会考虑把雪儿丫头的卖身契亲手送给杨再兴,你看怎么样?” 杜飞扬的眼珠转了转,王光炎所说的半年之期到底是何居心?半年……半年之后,自己也能攒下不少钱财,即便是王光炎反悔,大不了可以出钱给雪儿姑娘赎身,倒不会耽误了杨再兴的好事。现如今,王光炎不肯立刻恢复王雪儿的自由身,杜飞扬也无法强求,再说,杨再兴也不急着现在就要结婚,他与王雪儿之间的关系也并没有发展到如胶似漆的地步,他们即使等上半年也未尝不可。 第37章 巧笑倩兮 经历了平白无故便被冤枉为家贼这件事,王雪儿虽然心灰意冷,萌生了离开王家远走高飞的心思,但她也不急于一时,即便是在后世里,员工离职也要有个缓冲期,总要给雇主留些选择替代者的时间。 杜飞扬思忖片刻,便计议已定,自己不妨与这老家伙暂时达成约定,要是杨再兴将生米煮成熟饭,王光炎还能怎么样?到时候,用不了半年,王光炎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如果王光炎届时仍然出尔反尔的话,那时再相机行事,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老子不义了。 想到这里,杜飞扬便淡淡的道:“家主,此事,只是以半年为期,您确定么?” “当然,就是半年之期……老夫说到做到,绝不会有半句虚言。”王光炎说的信誓旦旦。 “好!既然如此,在下就依从家主的吩咐,我们一言为定!在下这就去告诉杨再兴。”说完,杜飞扬拱了拱手,就离开了书房。 出去之后,杜飞扬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那抹夕阳,心中也轻松了许多:“但愿老家伙能成人之美,最迟在半年以后,我和杨再兴就可以离开王家大院,不再为这个民族败类效力了,我要在世上闯荡一番,开创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哈哈……” 望着杜飞扬远去的背影,王光炎默然许久,这才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这小子竟然这般眼高于顶,老夫还真是看轻了他,此子将来绝非池中之物,就是苦了我那可怜的女儿,她对这小子芳心暗许,我该如何向她交代呀……” 虽然没有获得大管事这个职位,可是,杜飞扬在王家大院里的威望却比以前高了许多,现在,再也没有人敢对他直呼其名,即便是一些有资历的老家伙都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为杜管事,王福禄虽然在暗地里对杜飞扬羡慕嫉妒恨,但是在表面上对他还是客客气气的。 至于府里的那些小侍女们,见了杜飞扬则是一口一个飞扬哥哥,那声音甜甜的、嗲嗲的,就像撒娇的小丫头,杜飞扬听了之后,只觉得头皮发麻,脸上发热。 能者多劳,杜飞扬现在管的事情很杂,他需要时常去王家设在定州城里的一个瓷器店巡视一番,检查那个瓷器店里的经营情况,这可是一个令人眼红的肥差。 杜飞扬的权柄并不小,以前,王大成曾经负责这项业务,后来,王大成离开了定州,这项业务就交给了王三石,可惜好逸恶劳的王三石不是这块料,这项业务便由王丹玉客串过一段时间,由此可见,杜飞扬俨然已经成为了王光炎手下的得力干将。 杜飞扬做事却依然很认真,并不因为他已经暗下决心离开王家而敷衍了事。他的人生信条是,无论什么事,要么就不做,要做就要做到做好,即便是离开王家大院,他也想给王家大院里的人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另外,他也把这当作是一个宝贵的历练机会。杜飞扬做得这么卖力气,在王家大院里的那些人看来,倒像是他对王家忠心耿耿,要在王家大院里兢兢业业地干上一辈子。 这段时间里,杨再兴也在忙,他和王雪儿的恋情已经公开了,他自然就比以前更忙了,忙着和王雪儿花前月下玩浪漫。 不过,王三石也没闲着,他整日里都在琢磨着怎么样才能把王雪儿搞到手,那个小娘子心灵手巧,相貌俊俏,身材凹凸有致,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他可不想便宜了杨再兴,一个下人也想娶到这么讨人喜欢的小娘子?简直是白日做梦! 这天下午,杜飞扬向王光炎汇报了一番城里瓷器铺的经营情况,在返回自己住处的途中,马上就要离开王家的后宅了,忽然听见有人在不远处喊他,那声音听起来娇滴滴的:“飞扬哥哥,你先别走啊……” 杜飞扬循声望去,便看见了后宅的侍女江小逸,她是个聪明伶俐的侍女,所以,府里至今也舍不得将她嫁出去,这就耽误了这个小丫头的青春年华。跟江小逸在一起的还有王家的少夫人俞慕华,她便是王大成的妻子。 杜飞扬连忙向她们走了过去,他知道,想必是少夫人有话要对自己说。 俞慕华带着江小逸施施然地迎了过来,杜飞扬的鼻子无意间动了动,他嗅到了一股幽幽的芬芳气息,“闻香识女人”这句话果真是有道理啊!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妇,俞慕华的相貌端庄秀气,身材曼妙多姿,有着成熟的女人味,正是风情万种的时候。 俞慕华穿着一袭白色长裙,外面是一件浅绿色的褙子,她那乌黑如瀑的秀发盘着抛家髻,那是五代时期较为流行的一种发式。发髻上面还插着一支金灿灿的步摇,随着她的轻盈步伐,那支金步摇也在微微颤动,她举止斯文,气质雍容典雅,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在夏日里盛开的鲜花。 “见过少夫人……”杜飞扬躬身施了个礼,瞥了俞慕华一眼就低下了头。 杜飞扬心中思忖,王大成一个人常年在外,就不怕这位如花似玉的少夫人红杏出墙?俞慕华现在正是女人最好的年龄,就这么独守空房,她能耐得住寂寞么?想到这里,杜飞扬又不由得暗暗自责,自己还真是八卦,人家能否耐得住寂寞,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必拘泥,杜管事,看你风风火火的,你这是刚从城里回来么?你下次再去城里的时候,能否替我采买些东西回来?”俞慕华没有任何架子,说起话来彬彬有礼,客客气气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说话间,她笑吟吟地看着杜飞扬,美目顾盼,虽然她的眼神并非在有意的撩拨,却已经不经意间透出了一种迷人的妩媚。 杜飞扬怔了一下,看着俞慕华的迷人笑容,他忽然间想起了“巧笑倩兮”这个词,恰好可以用来形容眼前这位风姿绰约的少夫人。 第38章 任尔东西南北风 “既然少夫人吩咐了,在下当然要照办……只是,还请少夫人列出一个采买物品的清单来,另外,如果您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请您最好附加在采买清单之上,在下才能采买到对您来说称心如意的物品。”杜飞扬冷静地提醒道。 “好的,那就要辛苦杜管事了……我这就回屋里去,赶紧列个单子出来,然后就派人给你送过去。”说完,俞慕华嫣然一笑。 “少夫人不必客气,这是在下的份内之事。”杜飞扬拱手笑了笑。 来到王家大院之后,杜飞扬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少夫人,俞慕华一向是很少抛头露面的,不过,俞慕华给他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在他看来,这个少夫人远比夫人宋氏更加平易近人,宋氏与府里的下人们说话的时候,从来都是板着脸,端着架子,神情严肃,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而这位少夫人不仅说话时笑意盈盈,她的话音也很清脆好听,就连她说话时的语气也很平和,杜飞扬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俞慕华看自己的目光似乎带有一丝异样的神色,这个独处深闺的少妇正值青春妙龄,倒也真是难为她了,一时间,杜飞扬对俞慕华更是多了几分同情。 既然说完了事情,俞慕华也就不再多说了,轻移莲步,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江小逸有些依依不舍地跟着俞慕华走了,她真想再向杜飞扬请教一些关于养颜的问题,那天杜飞扬教给她的化妆术让她受益匪浅,她现在还记得杜飞扬那天说过的话,只要坚持下去,她就能越来越年轻,越来越貌美如花,今年十八,明年二八。 离开之前,江小逸还偷偷地向杜飞扬飞了个媚眼,杜飞扬则对她报以一丝会意的坏笑。看来,这小丫头对自己挺有好感,女人都有爱美之心,自己这是投其所好,后宅里有很多聪明伶俐的侍女,江小逸能够成为后宅里最得宠的红人,想必也是个有心计的女子,如果她能在家主和夫人面前替自己说些好话,对自己多少会有些好处。 杜飞扬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了一句冷嘲热讽的话:“这是谁啊?竟然闯进后院来了?哎呦,原来是杜大管事呀,几天不见,杜管事如今可是春风得意呀……” 杜飞扬停住脚步,不用看他就知道,必定是那个败家子二少爷到了。他循声望去,果然正是王三石,他大摇大摆地迎面而来,后头跟着满脸坏笑的王福禄。 杜飞扬冷笑了一下,这两人最近可是走得很近,主仆两个都不是好东西,说起来,王三石和王丹玉都是一奶同胞,做人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真是醉了…… 王三石瞥了一眼尚未走远的大嫂,她那婀娜倩影让他心中一动,他的舌头更是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心中有些惊讶,平日里不见大嫂出来,今天她去干什么了? 王三石旋即看向杜飞扬,阴阳怪气地笑着道:“杜管事啊,你小子还真是有出息了,不仅哄得我姐姐开心,还能让我家老爷子抬举你,这才几天工夫呀,你都已经成了府里面的大红人了,嘿嘿……” 王三石又对王福禄笑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哎……你比起人家杜管事来,实在是太不成器了,也难怪,人家可是我姐姐调教出来的,哈哈……” 王福禄赔笑道:“二少爷,怎么能说他是大小姐调教出来的呢……这杜管事原本不就是一个保镖护院而已嘛……” “对,杜管事以前不过是个保镖,哈哈哈……”王三石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杜飞扬不屑于与王三石这个败家子一般见识,他只是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反正他也不想在王家长期逗留,没必要与他们斗气。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能在王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里面做个管事,已经算得上是人上人了,但对于来自于后世的杜飞扬来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杜飞扬并不在乎王光炎父子俩怎么对待自己,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不知二少爷对在下有什么吩咐?在下有事在身,不便闲聊。”杜飞扬懒得理会王三石。 “嗯?目前倒是没有什么事情。”王三石怔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王三石本想接着再嘲讽杜飞扬一番,见杜飞扬这般泰然自若的样子,他反倒有些失望,他现在游手好闲,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分派给杜飞扬去做,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为难杜飞扬,他爹目前对杜飞扬颇为倚重,要是被他爹知道,恐怕他少不了要被他爹责骂一番。 “既然二少爷没有什么吩咐……那么,在下这就告辞了。”杜飞扬说完就拱了拱手,扬长而去。 眼见杜飞扬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王三石冷哼一声,恨恨地道:“果真是小人得志,就凭他居然也敢在本少爷的面前如此嚣张……我呸,他只不过是一个穷小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爹和姐姐却都对他客客气气的,真是不明白。” “说的是,二少爷,您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王福禄满脸堆笑地附和道。 王三石咬了咬牙,他却依然不甘心,吩咐王福禄:“你给本少爷想个办法,必须好好整治杜飞扬一番。” “这,这个……”王福禄皱着眉头,微躬着腰杆,支支吾吾道,“少爷,这可不太容易呀……” “怎么,现在连你也怕了杜飞扬不成?”王三石冷冷的打断了王福禄的话。 “那杜飞扬不过是个外人而已,老奴怎么会怕他?”王福禄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他干笑了一声,掩饰着内心的心虚,稍作思忖,便计上心来,“老奴认为,要想整治杜飞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办的差事出些问题,那样的话,才能让他失去老爷的信任,到时候,二少爷要想让他滚出王家还不是轻而易举?” 第39章 密谋 “嗯,你的话倒是有些道理……可是,你有什么好办法么?”王三石禁不住眼睛一亮,他终于看到了希望,连忙催问起来,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呀。 “二少爷,您先别急呀。”王福禄苦笑了一下,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您得容老奴好好想一想,总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整治那个穷小子,您就放心吧。” “好吧好吧……你回去好好想一想。”王三石没好气地挥了挥手,“一定要尽快,本少爷可没有那么多耐心……另外,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要被任何人知道!” 杨再兴与王雪儿时常花前月下,出双入对,很快就成为了王家大院里的下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多人都说杨再兴与王雪儿是珠联璧合,很般配的一对儿,当然,也有人暗自里羡慕嫉妒恨,花花公子王三石就是其中之一,他偏就见不得杨再兴和杜飞扬在府中混得风生水起,不过是在吃王家这碗饭,有什么了不起? 在自己的书房里,王三石翘着二郎腿,面对着自己的几个爪牙,忿忿然地大声叫嚷道:“姓杨的那小子,无非就是个保镖而已,他居然想娶雪儿那丫头,凭什么?老子还没尝过那小丫头的鲜呢,他姓杨的就想占这个便宜?我呸……” 在王三石的身前,站着宋旺财和王福禄,这两人都是王三石手下的得力干将,相比之下,宋旺财更加心狠手辣,他是夫人宋氏的远房亲戚,二十多岁,年轻气盛,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宋旺财身材高大,膀大腰圆,皮肤黧黑,满脸横肉,一看就知道他是个狠角色。 这三人在书房里密谋,自然是为了整治杜飞扬和杨再兴,他们都知道,杜飞扬和杨再兴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必须双管齐下。宋旺财和王福禄都认定王三石便是王家未来的家主,这两人都有心在王三石面前展示自己的本事,跃跃欲试。 现在,杜飞扬在王家大院里的威望非常高,大部分家丁和侍女们都对杜飞扬佩服之至,就连家主都对杜飞扬信任有加,众目睽睽之下,王三石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些坏事。一旦露出了马脚,不但整治不了杜飞扬和杨再兴,他们反而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可是,王三石还如何能够忍得下去?难道他还要眼看着杨再兴娶了王雪儿?王雪儿那个清纯可人的小丫头早已被王三石视为禁脔,他还不曾尝过鲜,如何容得杨再兴打她的主意? “二少爷,女人嫁人,大多都是要图个一生富贵的,二少爷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况且早晚会成为一家之主,那雪儿丫头不过是一个地位卑贱的家生子,二少爷只要略施手段,还怕她不乖乖地投入二少爷的怀抱?”宋旺财陪笑着拍马屁。 王三石瞪了宋旺财一眼,呵斥道:“废话,这话还用你说?可是,雪儿那丫头与众不同,她可不像是贪图富贵的女人啊……” 王三石叹了口气,皱着眉头看向窗外,幽幽地道:“那雪儿丫头不仅生得俊俏,而且是个守身如玉的良家女子,本少爷曾经对她试探过多次,软硬兼施,都不能让她乖乖就范,直到现在,还没碰过她的手指头,真真是无可奈何啊……” 王福禄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满脸堆笑道:“二少爷,要说起女人来,老奴当然不如二少爷说得明白……不过,老奴却知道,不同的女人便有不同的性格,也应该用不同的手段应对,像雪儿丫头那样的女子,如果她视自家清白名节如同性命一般,那您可就要多费些心思才能得手了,不过,二少爷却也并非毫无机会。” “哦?”王三石虽然向来目中无人,此时,他正是一筹莫展之际,却也从善如流,一听这话顿时双眼一亮,问道:“莫非你有什么好办法?快快说来听听……” 王福禄笑道:“老夫倒是有个办法,例如,不妨对她用药,这个不难……” 王三石稍作思忖,便摇了摇头道:“这也不算是好办法,如果不能让那丫头乖乖就范,用那下三滥的手段,在闺房之中还有什么乐趣?本少爷会那般不择手段么?再说了,像她这样的良家女子,即使靠那样的手段得了手,只怕她醒来便要寻死觅活的,一旦此事张扬出去,我爹还能让我继承他的家业?此法不足取!” “这,这个嘛……”王福禄尴尬地苦笑了一下,道:“既然二少爷这般宅心仁厚,自是不能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可是,要让那丫头心甘情愿地从了二少爷,那就必须断了她与姓杨的继续来往的念头,毁了她对婚姻大事的所有希望,那时候,她或许就会自甘沉沦了,我等再软硬兼施地对她施加压力,她还不乖乖地从了二少爷?” “嗯……这些话还算有些道理,你说得详细些。”王三石心中一动,似乎又看到了宝贵的希望。 宋旺财虽然想借此事巴结王三石,不过他也是夫人宋家的人,对这种坏女人清白的事却不敢轻易涉及,要是被夫人宋氏知道了,他恐怕少不了要受到一顿责罚,他不愿意在此事上牵涉太深,所以只好默然不语。 王福禄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二少爷,那丫头不是很看重清白的名声么?那咱就想方设法毁了她的清白名节,有些事,只要风言风语的一传开,让她的名节受损,在府里众人的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人人对她嘲讽唾骂,嘿嘿……她可就走投无路了,那时候,还有谁有能力帮她?只要二少爷加把劲,这事可就妥了!” “风言风语?你说的倒是简单,关键是,我们应该怎么做?”王三石催问道。 “二少爷您想,王雪儿虽然很看重自己的名节,如果偏偏人人都说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三人成虎,众口烁金,到那时,她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嘿嘿……” 第40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说得好,这果真是个好主意啊……”王三石听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杨再兴是个血性汉子,他岂能愿意娶水性杨花的女人?如果二少爷对那丫头主动体贴一些,还怕她不就坡下驴,从此便死心踏地的依从了二少爷,您说是不是呀?”王福禄越说越得意,唾沫星子满天飞,仿佛那一天已经不远了似的。 王三石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王福禄的肩膀,笑道:“姜还是老的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如果本少爷能够随心所欲,到时候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嘿嘿……” “多谢二少爷!老奴一定努力办好此事。”王福禄连声道谢,心中不无得意。 宋旺财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担心:“这老家伙倒是老奸巨猾得很,行事这般下作,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居然还想靠毁女人的清白博得主子欢心,他可真是丧尽天良啊……那王雪儿如果日后果真成为了二少爷的枕边人,一旦被她得知今日之事,恐怕她绝不会善罢甘休。那时候,一旦她在府里大闹上一番,后果不堪设想啊……” 虽然王三石在算计着杜飞扬,杜飞扬却依然为了府里的事情忙前忙后,杨再兴也比以前忙碌了许多,不过,杨再兴更多是在和王雪儿腻在一起,到了晚上更是花前月下,交流感情。 这一天早晨,杜飞扬去巡视瓷器铺,他一边走一边思忖着怎样才能采买到让少夫人俞慕华满意的物品,不知不觉间,杜飞扬走到了一条流水潺潺的小河边。 这条小河上有一座桥,小河边有一些不知名的鲜花绿草,一阵阵芳香随风飘来,杜飞扬随意地看了看,正要走上小桥,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咦,那不是杨再兴么?怪不得自己大早起来就没见过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在这里泡妞呢…… 在杨再兴的身边,有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妙龄女子正蹲在河边洗着衣服,那赫然正是王雪儿,尽管只看到了她的侧影,杜飞扬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远远看去,王雪儿的身体婀娜多姿,曲线玲珑,那曼妙的身材令人舍不得移开目光。不时的,她会与杨再兴聊上几句,两个人有说有笑,就像一对神仙眷侣在那里撒狗粮,好不令人羡慕。 “哎,杨兄,你们可真是自在呀!大清早的,你们就在这里约会了,我可是盼着喝你们的喜酒呢。”杜飞扬快步走了过去,远远地便对杨再兴打了个招呼。 “你可别胡说八道……我,我这是在帮雪儿姑娘干活呢。”杨再兴老脸一红。 王雪儿停了手,将要洗的衣服放在一边,站起身来,敛衽施了个礼,笑吟吟地说道:“见过杜管事……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我要去一趟瓷器铺,你们有什么东西需要我采买么?”杜飞扬微笑着道。 王雪儿那秀气的黛眉微微一扬,本想请杜飞扬给她带些胭脂水粉回来,却又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只怕到时候杜飞扬不会收她的钱,而是当作礼物送给她,而她又不愿意让别人破费。 想到这里,王雪儿便浅浅一笑,道:“奴家暂时还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杨再兴虽然性情直爽,却也粗中有细,他猜到了王雪儿的心思,也知道王雪儿一直想买些胭脂水粉,自己正好可以替她买回来,便笑道:“飞扬,我跟你一起去吧,也能帮你拿些东西。” “好啊,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吧,快去快回。”杜飞扬欣然应允,有杨再兴帮自己,自己也能轻松点。 瓷器铺并不算太远,穿过这座小桥,再走上大约半个时辰就能到达。 两人有说有笑,边走边聊,杨再兴便开始嘻皮笑脸地关心起杜飞扬的个人问题:“飞扬啊,多谢你的帮助,我和雪儿就等着办喜事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办个隆重的婚礼……倒是你自己的婚姻大事,你也应该抓紧了。我看,大小姐其实挺好的,她不仅秀外慧中而且端庄稳重,我能感觉到,她对你可是很有好感的,我听后院的侍女说,家主有招你入赘的想法,你要是同意,那可就是鲤鱼跳龙门了。你可要主动点啊,不要想得太多,千万别辜负了人家的心思,大小姐那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女人啊。” “大小姐?”杜飞扬闻言怦然心动,却仍然有些纠结:“这辈子,我要是靠自己的双手努力打拼一番,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大宅子,再加上一个属于自己的体面营生,一辈子衣食无忧,那我也就知足了。说句心里话,要是能娶个像大小姐这样的娘子真的是很荣幸,她容颜俊美、温柔贤淑,又有一身好本事,你以为我不识抬举?问题在于,我可不想做个上门女婿,生下来的孩子都不能随自己的姓。”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句话,杨再兴自己说出口也有些心虚,如果换成他,他也会不情愿,他干笑了一下,接着道,“这个问题,你可以与家主商量,在我看来,只要他们不欺负你就行,你们成婚以后,如果家主敢欺负你,愚兄就敢去打那个老家伙,为你出口恶气。” “你呀,还是别管这么多闲事了,你多想想自己的事情吧……我看,王三石最近鬼鬼祟祟的,跟王福禄沆瀣一气,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王三石那小子肯定是不安好心,你以为他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以后娶了雪儿姑娘?”杜飞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醒杨再兴,有些事,必须防患于未然。 两人边走边闲聊着打发时间,进了定州城,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王记瓷器铺,这个瓷器铺是王家一个至关重要的财源,这里位于定州城的中心地带,也是定州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杜飞扬虽然兼着王家瓷器铺的巡察工作,但他每次进城,大多是为了采买一些物品。 第41章 逢场作戏 去瓷器铺的时候,杜飞扬大多只是敷衍了事地逛上一圈,与瓷器铺的掌柜的喝杯茶聊聊天,后来,两人也算是熟稔了,他们甚至会聊起城里青楼中的哪个头牌姑娘目前最红。 表面上看来,杜飞扬每次来王记瓷器铺巡查只是在应付差事,但是杜飞扬心里有数,即然王光炎把这个非同一般的差事指派给他,他就要想方设法把这个差使办好,无论自己将来是否离开王家大院,他都要尽力做好自己负责的任何差事。 前些日子,杜飞扬故意与瓷器铺里的那些人打成一片,他只是想让那些人减少对自己的戒心,当他们都对自己麻痹大意的时候,自己才能掌握一些见不得光的经营内幕。如今,杜飞扬打算动真格的了,他可不想让别人说自己尸位素餐。 定州的瓷器天下闻名,售卖瓷器的店铺自然要装饰得典雅一些,这家店铺也不例外,台阶都是由条石砌成的,朱红色的大门上有两个金黄色的门环,门楣上的招牌上写着醒目的“王记瓷器铺”五个大字。 杜飞扬和杨再兴走进瓷器铺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时候尚早的原因,店铺里还没有客人,只看见一个中年妇人正在手脚麻利地打扫着院子。 杜飞扬便笑嘻嘻地对那中年妇人打起了招呼:“刘大姐,您可真够勤快的,店里面已经这么干净了,您还用得着这么细致地打扫么?” 那姓刘的中年妇人年龄大约有四旬上下,身材微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齐胸襦裙,皮肤白皙,容貌端庄,风韵犹存。 她抬起头来,一见是杜飞扬,脸上顿时也露出了笑容:“原来是杜管事呀……你可有几天没来了,快快请进,屋里面坐吧。” 杜飞扬也不客气,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大大方方地向瓷器铺里走去。 瓷器铺里面原本静悄悄的,听见外面的说话声,才有一个人施施然地迎出来。 那人是个年轻的伙计,一见杜飞扬来了,他的脸上便展现出职业性的笑容,说道:“哎哟,原来是杜管事来了,您二位先请坐吧……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 那伙计连忙打开侧门,进了后院,不多时,后院里便走出了一个中年人,那人看样子三十多岁,身穿一袭青色长袍,身材瘦削,面容清癯,蓄着三绺髭须。 那人仪表堂堂,目光中更是透露出一丝精明,正是瓷器铺的大掌柜俞慕文。他是王家少夫人俞慕华的亲哥哥,多年以来,他一直在为王家打理这家瓷器铺。 “见过俞掌柜的。”杜飞扬连忙站起身来施了个礼。 杨再兴这是第一次来瓷器铺,杜飞扬又对俞慕文和杨再兴相互介绍了一番。 “来人啊,还不快些上茶,要上好的新茶。”俞掌柜的脸上勉强地挤出来一丝笑容,说着逢场作戏的客套话:“杜管事,你们今日怎么有闲暇来我们店里?” “我们这次还是例行公事,也不会在店里久留。一会儿,我要在贵店里盘库,然后,我们还要去集市上采买些东西。”杜飞扬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哦……”俞掌柜怔了一下,眉毛轻轻一挑,随即便微笑着问道:“杜管事今天要来盘库么?” 杜飞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俞掌柜的表情,淡淡地笑着道:“是呀,在下负责这个差使已经有些日子了,如果总是不盘库,家主那边问起来也不好交待……俞掌柜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杜管事说的是……”俞慕文连连点头,他捋着胡须笑了笑,又吩咐那个伙计道:“小许啊,你陪着杜管事去后面的库房里看看吧,我在店堂里守着就行。” 那个伙计叫做许志辰,二十多岁,总是面带微笑,一看就是精明干练的人。 听见大掌柜的吩咐,许志辰连忙点了点头,笑道:“杜管事,这边请……” 这家瓷器铺的库房还算宽敞,瓷器的摆放也比较整齐,杜飞扬点了点头,看起来,俞慕文能够成为瓷器铺的掌柜也不是全靠少夫人这层关系,他本人也不是等闲之辈。 杜飞扬又看了看瓷器铺的帐薄,看得出来,俞慕文对于瓷器铺的经营还是有些独到之处,从表面上看,许多瓷器都能以很高的价格卖出去,赚到了很高的差价,这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杜飞扬根据帐薄认真地盘点核对着库存,许志辰在一旁看着他,眼神却颇有几分诧异,心里则是思忖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奇怪,这杜管事以前不是在混日子么,今天他怎么看帐薄这么认真?咱家掌柜的可是少夫人的亲哥哥……莫非,这杜管事是受了家主的指使?该不会是少夫人……那我们以后可就要小心点了!” 杜飞扬却没注意到许志辰的怪异眼神,而是全神贯注于那本账簿,对于账簿里面的繁体字,他能认得其中的大部分,不过,如果让他写繁体字的话,他是肯定写不好的。 良久之后,杜飞扬皱着眉头询问许志辰:“这本帐薄……好像有点问题吧?” 此言一出,许志辰不由得愣了一下,反问道:“这,问题……哪里有问题?” “小许你看,这同一种瓷器,卖出的价格本应该是大致相同的,在不到三个月之后,卖出的价格怎么就低了那么多?”杜飞扬指着账簿上的一些数据询问。 许志辰干笑两声,答道:“哦,小的还以为什么事呢……杜管事,你是有所不知呀,咱这家瓷器铺已经开业十几年了,由于我们童叟无欺,价格公道,有不少回头客经常来光顾店里,可是,这两年兵荒马乱的,城里的粮食都不够吃,瓷器买卖自然也不景气,所以……到了后来,瓷器的价格就降下去了,我们那么做是为了资金能够早点回流。东家着急用钱,我们这些下人也得帮东家打算不是?” 第42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杜飞扬转念一想,这些话倒是难以反驳,便淡淡的道:“在下虽然不太精通财务,可是……这瓷器的价格是可以浮动的,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但是我很难理解,既然你们明知瓷器的卖价已经低了许多,为什么一下子卖出了那么多?” 杜飞扬虽然没学过会计学,却也知道即使把瓷器清仓甩卖,甩卖的瓷器也只占所售全部瓷器的一小部分,王家又没到破产的地步,没必要甩卖那么多瓷器。 许志辰有点不耐烦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杜管事,你来定州的时间并不长,或许你不知道定州前两年是什么情况,有很多人就是这样,我们不大幅度降价,他们绝不会买,他们总觉得我们的价格还能继续降,哎……要不是这些人狠狠地杀价,我们哪能把瓷器卖那么低的价钱?我们也不忍心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希望杜管事能理解我们的难处。” 杜飞扬深知许志辰地位卑微,有些内幕未必知情,便淡淡一笑道:“小许,照你这么说,可以使资金快速回笼,可是……一旦那些顾客被惯出了毛病,以后总是跟你们讨价还价,你们还能卖出高价么?到那时怎么办?相反,如果我们始终不降价,顾客们就会以为我们的产品都是高质量的,长此以往,就会形成我们的品牌……我认为品牌是最重要的,要想发展成百年老店,必须要有自己的品牌!” 许志辰听得云山雾罩,杜飞扬这番话包含了一些后世里的商业准则,这是他一时间很难理解的,可是,其中的一些要点,例如品牌,他还是大致听明白了。 “杜管事,您也可以来做我们店里的管事,如果有您指点,我们这个店铺将来或许能够成为百年老店,不知您意下如何?”许志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杜飞扬听出了许志辰的话里多少有些嘲讽的味道,但他却不以为意,反而报以微微一笑,把眉梢一扬,昂首挺胸道:“在下也只是就事论事……不过,如果你们真的有这个需求,你们不妨去对家主提一提,只要家主任命,杜某在所不辞。” 守住店堂里的俞掌柜似乎是听见了库房里两人的几句对话,他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瞥了一眼杜飞扬手中的账簿,面带诧异地问道:“怎么了?杜管事,请问你有何指教?” 不等杜飞扬说话,许志辰便抢先说道:“掌柜的,我们为了东家尽心尽力,杜管事却对我们的经营方式有些异议……您瞧瞧,那一阵子,为了钱财快速回流,我们大幅度降价销售,东家也是同意了的,可是,杜管事现在却对此颇有微词呢。” “哦,原来你们是在这方面有些分歧,呵呵,这个可以理解……杜管事,你不曾做过店铺的掌柜,自然不知店铺经营的灵活之处,按规矩,那么做着实有些不妥,不过,这两年的瓷器买卖很不景气,这也是权宜之计。俞某做这一行已经有很多年了,这点事还能做不好么?更何况,那时候,家主对此也并无异议……” “俞掌柜的,也许您说的有几分道理。如果我站在您的位置上,说不定我也会那么做,可是,在下既然接了这个差事,就应该尽职尽责,我当然要查一些不合乎常理的事情……所以,还请俞掌柜的体谅一下杜某的难处。”杜飞扬不卑不亢地与俞掌柜周旋,他并未因为俞掌柜是少夫人的兄长就有所忌惮,反正他也没打算在王家大院里干一辈子。 一见杜飞扬的态度这般强硬,俞慕文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果真是后生可畏啊,这个年轻的管事到底有什么背景,居然敢对自己这么说话?真是岂有此理! 杜飞扬指着那账簿道:“无论卖什么货物,低价收高价卖卖,这都是不成文的规矩,这瓷器铺开了已经这么多年了,要想把生意做得越来越红火,甚至成为百年老店,这个规矩就必须遵守。在个别时候来个低价促销也未尝不可,可是,我们总不能低价倾销啊,那我们岂不是亏了?又不是到了面临破产的极端时刻。” “那么,依杜管事之意,我们应该怎么做?”俞掌柜的黑着脸,心情颇为不悦,这小子居然敢跟自己讲道理,果真是年少轻狂得很。 杜飞扬笑得像个人畜无害的少年,说出的话却如同斩钉截铁一般:“不是根据谁的意思,而是按照生意上的规矩,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能低价倾销货物!” 俞掌柜压抑着心中的不满,冷冷地质问道:“杜管事,俞某打理这家瓷器铺多年,在那本帐目上,是否有弄虚作假的地方?”说话间,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在下没发现。”杜飞扬淡淡一笑,他是第一次盘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自然很难发现有做假账的证据,实际上,那时候的账簿采用的是单式记账法,也就是所谓的流水账,即便是到了宋代时,也仍然沿用此法,他并不熟悉。 俞慕文冷哼一声,拂袖离开,回到了店堂里,他显然是对杜飞扬很有意见。 杜飞扬看在眼里却不动怒,而是依然面带笑容,他不想再逗留在瓷器铺里,那只会更加尴尬,只好告辞离开。俞慕文也不搭理杜飞扬,只是端坐在那里喝茶。 眼见着杜飞扬受了冷落,杨再兴也觉得忿忿不平,但他对于做生意一无所知,一时间却帮不上腔,只能暗自生闷气,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倒是许志辰打了个圆场,他把杜飞扬送出门去,满脸赔笑地劝解道:“杜管事,俞掌柜的就是这个脾气,您不要往心里去……其实,俞掌柜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他可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东家对他向来是非常倚重的。有俞掌柜的在这里坐镇,东家还能不放心?现在,俞掌柜正在气头上,但他性情宽厚,估计过几天,他也就把这事忘了。” 第43章 赏心悦目 杜飞扬拱了拱手道:“没关系,以后,还有劳你在俞掌柜的面前为在下多多美言几句。在下并不是有意难为俞掌柜的,也是为了公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明白,明白……我们都是在为同一个东家作事嘛,我们都应该尽职尽责。”许志辰往日里与杜飞扬的私交还是不错的,倒不会为了此事就对杜飞扬心存芥蒂,毕竟他只是个年轻的小伙计而已。 “好了,在下这就走了,请你留步。”说完,杜飞扬就带着杨再兴扬长而去。 许志辰停住脚步,见杜飞扬走远,这才返回瓷器铺,俞慕文仍然端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喝着茶。 “哼……”俞掌柜的不屑地撇了撇嘴,他浅啜了一口茶水,像是自言自语道,“刚刚提拔来这里巡视几天,这小子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竟然敢跟我们较量。” “掌柜的,您可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年纪轻轻的,懂什么?”许志辰附和道。 俞掌柜将茶盏放在一边,用不屑的语气说道:“俞某在这瓷器铺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就凭他也想找出我们的破绽?真真是不自量力。” 许志辰嬉皮笑脸地拍着马屁:“杜管事有疑心又能怎么样?只要他抓不到咱们的把柄,他就奈何不了咱们,更何况,少夫人那边也会维护着咱们,嘿嘿……” 俞掌柜冷哼一声,收敛起笑容道:“小许,你也别小看了他,这个年轻人可是城府很深呢。自始至终,他都不急不躁,泰然自若,这一点,与他的年龄似乎并不相称,对这小子,以后可要防范着点,与他一起来的那个人反倒不足为惧……你要告诉王福禄,一定要尽快找个借口把杜管事打发走,否则,他恐怕还会跟我们继续斗下去的……” “小的明白。”许志辰连连点头,一听俞掌柜这么说,他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一旦他们被抓住把柄,少夫人在府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悻悻地走在大街上,杨再兴的嘴动了动,终于忍不住说道:“飞扬啊,那俞掌柜的显然不是寻常之辈,瞧瞧那瓷器铺,那可真是干净利索,从那本账簿上,你也看不出什么毛病,你能抓到人家什么把柄?现在,你已经打草惊蛇了,他们以后会更加小心谨慎,你可别再跟他们继续斗了,弄不好会把你自己陷进去……” “我们看到的只是表象。”杜飞扬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道:“表面上看,整个瓷器铺整齐有序,账簿也很清楚,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这说明俞掌柜经营有方。可是,这家瓷器铺在闹市里经营多年,它怎么就不赚钱呢?这可真是古怪!我却觉得,如果有人深入地查下去,就能发现这个瓷器铺会有很多问题……好了,不想那么多了,我们去采买些东西,给少夫人采买些胭脂水粉,然后我们就回去。 杜飞扬回到王家大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杨再兴自去找王雪儿了,他给王雪儿买了些小礼物,这正是他献殷勤的好机会,杜飞扬则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杜飞扬刚想躺下来歇息片刻,院子中就传来了一个女子的清脆声音:“杜管事,你在屋里么?” 听起来像是江小逸的话音,杜飞扬连忙应了一声:“我在屋里呢,请进吧……” 那女子正是江小逸,她施施然地走进了门,俏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呀!原来是小逸姑娘大驾光临啊……”杜飞扬装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调侃道:“几天不见,你怎么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呀?快快请坐,来找我有什么事?” 江小逸闻言嫣然一笑,心中颇为自得,她却不急着坐下,而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番杜飞扬的住处,道:“杜管事,少夫人让我转告你,请你回来之后过去一趟……你这就跟我走吧,别让少夫人等急了。” “少夫人要找在下?”杜飞扬不由得怔了一下,大户人家的规矩多,虽然他如今兼着很多差使,时常出入后宅,却连王大小姐都难得见上一面,更不要说那位少夫人了,自己刚从瓷器铺回来,少夫人就要找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也罢,恰好可以把为少夫人采买的东西送过去。 少夫人所在的院子很宽敞,豪华典雅,丝毫不逊色于家主王光炎的住处,院子里有许多不知名的鲜花绿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幽幽的花草芳香,更是不时地有一阵阵悦耳的鸟鸣声响起,只是,由于王大成远在异地,这里难免有点冷清。 杜飞扬第一次来到这么幽雅的地方,不由得有一丝赏心悦目之感。他跟着江小逸穿过一道长廊,便来到了一个宽敞的花厅。 江小逸放慢了脚步,轻声说道:“杜管事,请跟我来吧,少夫人正在等你呢。” 杜飞扬点了点头,跟在江小逸的身后,轻轻地走上了台阶,江小逸在花厅的大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花厅里随即传出几声女子甜美清脆的话音:“进来吧。” 江小逸轻轻地推开花厅大门,便侍立在一旁,杜飞扬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花厅里的一股浓郁香气顿时扑面而来,杜飞扬禁不住抽动了一下鼻子,好香的味道!果真与少夫人的美貌相得益彰。 那时候,河北地区的很多大户人家都喜欢使用胡椅和胡凳,这间花厅里的摆设自然也不例外,此刻,少夫人俞慕华正在一个茶几后的胡椅上坐着,茶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瓷瓶,她手持一把剪刀,翘起兰花指,正在修剪着手中的一枝桃花。 杜飞扬连忙上前见礼:“见过少夫人……您想要的东西,在下已经带来了,请您过目。” 俞慕华看见杜飞扬进来,便将那枝桃花小心地插入茶几上的那个瓷瓶里,这才放下剪刀,翘起二郎腿,对江小逸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44章 松醪饮 江小逸会意,连忙接过了杜飞扬手中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袋子,递到了俞慕华身前的茶几上。 “杜管事,你可是刚刚回来么?不必拘礼,请坐吧。”说话间,俞慕华打量着杜飞扬,目光中笑意盈盈,她那秀气的小嘴也动了动,绽放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杜飞扬在一个胡凳上坐下,俞慕华便笑吟吟地说了起来:“杜管事,你也知道,大少爷常年在外,这院子里便只有我一个人,说起来,找你来这里也是有些唐突……” “少夫人不必客气,不知道少夫人找在下来到底所为何事?请您但说无妨,只要在下能办得到的,在下一定会尽力而为。”杜飞扬很期待俞慕华的下文,他不认为俞慕华特意找自己来只是为了聊聊天而已。 俞慕华轻轻打开那个精致的袋子,看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那漂亮的小嘴微微张成了o形,惊叹道:“杜管事,你买的这些东西很合我的心意,谢谢你!” “不敢当,这本就是在下的份内之事,怎敢当少夫人一个谢字,少夫人太客气了。”话虽然这么说,杜飞扬心中其实很欣慰,既然能博得这位颜值很高的少夫人一笑,自己总算是没白跑一趟。 “杜管事,你办事这么用心,自然当得起一个谢字。其实,今日找你来,确实还有一件事想要你去办。”俞慕华客套了一番,终于开始言归正传。 “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前些天,我听说城里的济世堂新近推出了一种‘松醪饮’,是以黄米为主料,加上三七、党参还有杏仁等名贵药材,再用天然泉水炮制而成,据说有很好的保健功效,很适合用来调养身子,只是,那松醪饮每隔六天才能出售一次……可是,我不方便外出,我知道你做事细心,性情稳重,就想把这件事托付给你,每隔六日帮我去济世堂采买一次,不知你意下如何?” 俞慕华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杜飞扬的表情,似乎是生怕杜飞扬拒绝此事。 杜飞扬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既然少夫人吩咐下来,在下自当尽力而为。” “好,那就有劳你了。”俞慕华开心地笑了笑,“这件事很辛苦,要是遇到下雨天,那就更加麻烦,所以,我那辆马车可以给你随时使用。不仅是去济世堂,平时你要是有什么差使需要进城,你也可以乘坐我的马车去。” “这可如何使得?少夫人的马车,在下可坐不得。”杜飞扬有些受宠若惊。 杜飞扬见过俞慕华的马车,那是一辆碧油香车,既豪华又舒适,远比二少爷王三石乘坐的那种马车好多了。 俞慕华莞尔一笑,诚恳地说道:“杜管事,你就不用再推辞了,反正那辆马车平时也用不上,闲着也是闲着。你这也是为府里做事嘛,我总不能亏待你。” “既然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杜飞扬也就不再客气了,有了马车,他再去城里办事也就不必遭受风吹雨淋之苦。 杜飞扬离开俞慕华的住处,刚刚走到通向前院的月亮门处,恰好就看见王光炎大摇大摆地迎面走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侍女,那个侍女看起来有些眼生,年龄大约是十三四岁左右,杜飞扬并不认得,似乎是刚刚来到王家大院不久。杜飞扬便避在路旁,恭恭敬敬地对王光炎施了个礼。 “杜管事,你是来找老夫的么?恰好老夫也正要找你呢。”王光炎有些惊讶。 “是这样,方才,少夫人找我去她那里,她吩咐我每隔六日去一次济世堂,为她取东西,在下答应了,刚刚从那里出来……家主要找在下,可是为了瓷器铺的事情么?”杜飞扬如实相告,免得引起王光炎的误会,说话间,他也猜测着王光炎要找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哦,是这样啊……”王光炎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又道:“今日,你去盘点瓷器铺,可有什么所获么?” “在下这还是头一次盘点那家瓷器铺,以目前所见,在下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账簿有什么问题。”杜飞扬谨慎答对,面对王家的家主,有些话,他是不方便说的,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证据,他还要考虑到俞掌柜的身份,毕竟那俞掌柜是少夫人的亲哥哥。 听了杜飞扬的话,王光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他的嘴角掠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不过,在下以为,那个瓷器铺在经营方面,某些事做的似乎有些不妥。”杜飞扬迟疑了一下,还是试探性地说了这句话,他不知道王光炎到底是什么意图。 “哦?愿闻其详。”王光炎不动声色,只是看着杜飞扬,期待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声称,为了尽快回笼资金,把一些瓷器用很低的价格倾销出去。虽说这是权宜之计,而且他们自称这是形势所迫,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是在下以为,这终究是不合理的作法,将来,一旦惯出了顾客的毛病,顾客从此就只想买低价货,瓷器铺就再难提高价格,这将是致命的影响,而且会影响到店铺的名声。” 杜飞扬慷慨激昂地说完,就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光炎,眼前这个老家伙既然能在定州富甲一方,他就自然有些过人之处,杜飞扬很想知道他对这件事到底是什么看法。 “就是这些?”王光炎却淡淡一笑,似乎对此不以为然。 “嗯……在下暂时没有别的意见了。”杜飞扬猜出了王光炎的态度,也就不想多说了,毕竟他无凭无据,不想随意评价少夫人的亲哥哥,他不希望少夫人对他心怀怨恨。他只是个打工仔,没必要像一个迂腐的书呆子一样对王光炎尽愚忠,所以,他并不想把更多的想法说出来。 “老夫知道了,这件事,老夫会仔细考虑……”王光炎的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第45章 心力交瘁 “你做的很好,你尽职尽责,没有辜负老夫对你的信任。你这几天很辛苦,以后,你每隔几天替少夫人去济世堂办事就行……至于瓷器铺那边,你暂时就不用去了。” “遵命。”杜飞扬对王光炎的话颇为惊讶,但这也在意料之中,他也能理解,这是家族企业的通病,自己没必要操心那么多,只要尽力了就行。 “杜管事,你好好休息几天吧。”王光炎淡淡一笑,便继续向后院中走去。 杜飞扬摇了摇头,自己只是个外人,何必那么认真?有了这个念头,他的心里反而更加轻松了一些,他不再多想,扬长而去,脚步却似乎轻快了一些…… 不过,王光炎却过得并不轻松,这个晚上,他去了如夫人房月媚的小院子,虽然有那位刚刚二十出头的如夫人伺候,王光炎却心事重重,身体更是不在状态,弄得风情万种的如夫人房月媚很不尽兴。 次日清晨,阳光照进暗香浮动的卧室里,只穿着一件贴身肚兜的房月媚坐在花梨木的圈椅上,认真地对着梳妆台上的铜镜化妆,看着镜子中自己那张娇艳的俏脸,她的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自恋的笑容。可是,一想起王光炎那尽显老态的臃肿身体,她的心就一下子沉了下去,她那俏脸上的笑意也转眼间荡然无存。 紧身的红色肚兜将房月媚那纤细的小蛮腰和曼妙的身姿衬托得更加迷人,她就像一个熟透了的鲜桃,浑身上下洋溢着妖艳的女人味,可是,躺在锦榻上的王光炎自打醒来以后就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竟然提不起兴致看自己的如夫人一眼。 王光炎已经醒来大约有一盏茶的工夫了,他的年龄越来越大了,面对娇妻美妾,他感觉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如夫人房月媚娶进府里已经有两年多了,这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至今也没能为他生下个一儿半女,这段时间里,王光炎一直在辛勤耕耘,房月媚的肚子却至今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正因为如此,王光炎更加为儿女们的事情而焦虑不安。王家在定州一带富甲一方,可是,偌大的家业将来由谁继承?远在外地的长子王大成很有主见,一心想在仕途上有所收获,就是不愿意回来经商,次子王三石整日里游手好闲,好逸恶劳,很难挑起大梁。 为了家族的生意,王光炎越来越倚重于女儿王丹玉,他甚至有招杜飞扬入赘的打算,试图拉拢杜飞扬为王家卖命,没想到杜飞扬却是个心比天高的年轻人,为此,他不得不采取了缓兵之计,寄希望于杜飞扬在半年之内改变自己的想法。 因此,王光炎开始重用杜飞扬,他让杜飞扬不定期地巡视城里的瓷器铺,杜飞扬确实尽职尽责,居然真的发现了瓷器铺的一些问题,这却让他进退两难了。 那俞掌柜乃是儿媳妇俞慕华的亲哥哥,况且,俞掌柜了解王家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王光炎又能怎么样?即使俞掌柜贪墨一些瓷器铺的财产,他也会看在儿媳妇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是迫不得已,他绝不会去轻易招惹俞慕文。 现在,王光炎最担心的是长子王大成,也不知道儿子的伤势怎么样了,总不能让俞慕华就这么独守空房一辈子吧?这让王光炎很头疼,他还等着抱孙子呢。 王光炎更为惊讶的是,儿媳妇俞慕华竟然开始找杜飞扬办事,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杜飞扬是个办事稳妥的年轻人,这一点不假,府里几乎是人人皆知。 问题是,王光炎自认为府里人才济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俞慕华与杜飞扬此前从来没有任何来往,为什么她就突然开始找上杜飞扬了呢?俞慕华究竟是想让杜飞扬替她办事,还是以此为借口与杜飞扬接近,或者说,她还有别的目的? 想到这里,王光炎不寒而栗,他了解儿媳妇俞慕华的性格,俞慕华很有心机,心里有什么打算从来都不肯轻易表露出来。他不希望看到儿媳妇红杏出墙,他甚至不敢继续想下去…… 王光炎忧心忡忡,越想越头痛不已,禁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房月媚听了之后连忙转过身,莲步轻移到锦榻旁,微蹙起柳眉,柔声问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是否有什么心事?您不妨给奴家说来听听……” “没什么……这,这不是你们妇道人家应该操心的事情,你只要好好服侍老夫,让老夫开心就够了。”王光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房月媚本想再安慰王光炎几句,一听王光炎这么说,到了嘴边的话却不得不咽了下去,她那俏脸上的媚笑也瞬间就僵住了。 这时,王光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旋即坐了起来,抚着自己的额头,喃喃地说道:“媚儿,你莫要怪我,这些日子里,老夫确实心力交瘁得很呢……” 王光炎的话一语双关,房月媚也是了然于心,她莞尔一笑,对王光炎抛了个媚眼,坐到王光炎的身后,丰盈的身体抵在他的后背,双手按摩起他的肩膀来。 “老爷莫要太过焦虑,奴家只盼着老爷身体安康,老爷可是我们的顶梁柱啊。”房月媚嗲嗲的说着,口中吐气如兰,再加上身体的摩挲,王光炎感觉非常惬意。 王光炎眯着眼睛享受着如夫人的温柔按摩,心情渐渐地便放松了许多,那双咸猪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房月媚柳眉微蹙,旋即又舒展开来,她不理会王光炎那双已经有了老年斑的咸猪手,而是不失时机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老爷啊,奴家听后宅的丫头江小逸说,那个年轻的杜管事对于女人的养颜和化妆很有研究,这可真是好奇怪呀……那杜管事声称,如果我们对酒进行提纯,就有可能得到香水,那些香水如果喷到衣服上,会让衣服的香味维持很久呢!” 第46章 商业嗅觉 “又是杜飞扬……这小子怎么这么有女人缘?你们为什么都喜欢提起他?”王光炎原本就是很不耐烦的,听房月媚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多,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甚至开始吹胡子瞪眼睛,就连他那张胖脸上的法令纹都更加明显了几分。 不过,房月媚依偎在王光炎的身后,看不到他那张胖脸上的表情,仍然在自顾自地嘀咕着:“杜管事说了,在对酒提纯的过程中,还有可能得到高度数的极品佳酿,甚至可以让爱喝酒的人一醉方休,也不知道那杜管事说的是真是假……” 听了这几句话,王光炎稍作思忖,经商多年形成的敏锐商业嗅觉让他忽然间灵光一闪,他蓦地睁开了眼睛,心中原本的反感顿时一扫而光,转而变成了惊喜,他猛然转过身来,展颜一笑,双手紧紧地搂住房月媚的双肩,问道:“什么?你说什么?杜管事说,如果那么做,真的可以得到极品佳酿?” “好痛啊……老爷,您弄疼奴家了……”房月媚皱着眉头嘟囔着,她的柔嫩香肩可经不起王光炎这么用力地搂着,她心中颇为不悦,她方才说了这么多,这老家伙一点也不在乎她说的香水,只是在乎所谓的极品佳酿,真的让她非常失望。 王光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惊喜,又将房月媚搂在怀里,笑眯眯地催问道:“媚儿,你再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得详细点,嘿嘿……” 原来,自从江小逸跟着杜飞扬学了一些养颜和化妆的法子,她看起来就比以前明显美白了一些,后宅里的侍女们都很好奇,便纷纷向她请教,江小逸也不藏着掖着,这样一来,杜飞扬便成为了那些侍女们眼中的英雄人物。 房月媚自然也得知了这些事,作为如夫人,她用惯了高级的胭脂水粉,当然对一般的化妆和养颜之术并不太在意,但她对于杜飞扬所说的香水提纯术却很感兴趣,那时候,已经有天然玫瑰香水从***世界引进,但是价格非常昂贵,只有富贵人家的女人们才能买得起。直到北宋时期,香水蒸馏技术才传到广州,并且形成了本土的香水制造业,后来又扩散到了闽浙一带,当然,那就是后话了。 要是真的能够提纯出香水,不仅可供王家自家使用,甚至可以把多余的香水卖出去,可想而知,那意味着什么?这一点,房月媚和王光炎都是心知肚明的! 听房月媚说了之后,王光炎心中百感交集,又是杜飞扬!这小子怎么有这么多本事?以他的判断,杜飞扬不是个言不符实的人,既然杜飞扬敢于这么说,那他就很有可能提纯出香水,还有所谓的极品佳酿,王光炎看到了那些潜在的商机! “杜飞扬,哎……玉儿,你怎么这般命苦呀!老夫真是无可奈何了……”王光炎禁不住扼腕叹息,他算是明白了,杜飞扬就是个可望不可即的金龟婿,更有可能是一棵摇钱树,女儿虽然对杜飞扬动了心,可惜的是,杜飞扬却是无动于衷。 “老爷,您在说什么呢?大小姐怎么了?”房月媚不由得好奇心起,她并不知道王光炎想要招杜飞扬入赘的事情。 “老夫一直在为玉儿的婚姻大事发愁呢……这个,你就不要多问了。”王光炎捋着胡须思忖片刻,又道:“至于那香水提纯的事情,老夫会尽快落到实处。” “问题是,人家杜管事是否愿意配合我们……老爷,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呢!”房月媚眼睛一亮,要是她能在这件事上获得足够的话语权,她在府里的地位就有可能一举超过夫人宋氏,想一想就令人激动,何乐而不为呢?以她现在的年龄,正是喜欢争风吃醋的时候。 老谋深算的王光炎已经从房月媚的表情中猜到了她的心思,他禁不住有些担心,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多少豪门世家,在外人的压力下垮不了,最后却毁于内部的勾心斗角啊…… 王光炎不让杜飞扬再去查瓷器铺,杜飞扬倒是乐得一身轻松,次日清晨,杜飞扬早早地起了床,一看外面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便有了去大院中的演武场练武的想法。 杜飞扬去找杨再兴,想邀他一同去演武场练武,到了杨再兴的住处,却发现他并不在那里,杜飞扬摇了摇头,杨大将军最近可是很忙的,总是神出鬼没的,算了吧,还是自己去演武场得了。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不仅盗匪横行,契丹人也时常越境来打草谷。河北一带民风彪悍,大户人家往往在院子里提供演武场,方便家人练习武艺,这也是在乱世里自保的需要。 杜飞扬刚刚走到演武场的外面,忽然听到了一阵悦耳的歌声,是个年轻女子唱的,他循声望去,却一时间看不到究竟是谁在唱歌,因为这个演武场并不是很空旷,况且前面还有一个小花园,要穿过这个花园才能到达演武场。 杜飞扬好奇心顿起,他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那很像是一首古代的歌:“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这首歌韵律优美,曲调古朴,与后世里的音乐截然不同,由于没有任何乐器伴奏,而是完全清唱,演唱起来更加有难度,但是,那歌声听起来却很悠扬悦耳。 “这究竟是什么歌呢?听那歌声,倒像是王丹玉唱的,可是,这大清早的,她来这里唱歌做什么?莫非她要考戏班子?”杜飞扬好奇心起,连忙加快了脚步。 杜飞扬穿过一片小树林,绕过一座假山,眼前便豁然开朗,前面便是演武场了。 第47章 剑舞 在远处的一片花丛旁边有个身穿白色劲装的少女,正在一边舞剑一边清唱。那个少女赫然正是王丹玉,她那优美的舞姿和高超的剑法看起来令人赏心悦目,剑光闪闪,犹如日落大地;舞姿矫捷,如同仙子飞翔。 王丹玉那亭亭玉立而又英姿飒爽的气质一下子就把杜飞扬吸引住了。他难以想象,这个清纯可人的王大小姐居然也有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时候,她舞剑的时候,居然是如此的神采飞扬! 杜飞扬不忍破坏这样的意境,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观看王丹玉舞剑。王丹玉此刻却心无旁骛,脸上全然是一副专注的表情,她浑然不觉此刻居然有人正在远处看着她,轻盈的舞步与动听的吟唱浑然一体,直到一曲罢了,她这才还剑入鞘。 “好!好……真是太精彩了!当真是剑若游龙,翩若惊鸿,闪转腾挪间尽显英姿飒爽,在下对大小姐佩服之至!”杜飞扬鼓起掌来,连声叫好,此刻,他的眼睛里似乎犹在闪耀着方才王丹玉舞剑时的一道道剑光。 王丹玉怔了一下,一转身,这才看见杜飞扬正站在远处,便笑吟吟地说道:“原来是杜管事,你什么时候来的?” “哦,在下来这里一会儿了,本来想来这里练练拳,方才见到大小姐在舞剑,在下不便打扰,就在旁边观看……大小姐的剑法果真是非比寻常,令人钦佩!对了,大小姐,你方才唱的那是什么歌?”杜飞扬一边说,一边向王丹玉走了过去。 “杜管事过奖了,我方才练的是当年公孙大娘传下来的剑舞,那首歌便是诗圣杜甫为这剑舞写的诗,不过,我练的只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而已,我还没学会公孙大娘那套剑法的精髓之处。其实这也无所谓,对于我来说,只要能起到强身健体的效果也就罢了……以后,还要请你与杨再兴多多指教一些,将来一旦到了生死相搏之际,还可以起到防身自保的作用。”王丹玉谦虚了一番,对于自己的武艺,她一直想精益求精,不久前那次武遂城之行,使得她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 说完,王丹玉嫣然一笑,或许是由于方才舞剑时体力消耗有些大的缘故,她的俏脸上此时面色桃红,看起来更加多了几分妩媚。 杜飞扬看得一时间有些痴了,他的目光便在王丹玉的俏脸上稍微流连了片刻,旋即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转移开目光。 王丹玉看杜飞扬这般模样,禁不住抿嘴一笑,忽然又想起父亲说他不愿意入赘的事情来,心情顿时有些失落,她那俏脸上的笑容便收敛起来,目光中更是多了一丝幽怨的神色。 杜飞扬心中暗暗吃惊,今天可真是开了眼了,没想到这便是传说中那位公孙大娘的剑舞,此前,他对此也是略知一二,公孙大娘乃是开元盛世之时唐宫的首席舞伎,她的剑舞名动天下,其中最有名的一套剑舞便叫做《裴将军满堂势》。 裴旻将军乃是大唐初年的一员武将,他的剑术极为高明,甚至被誉为大唐三绝之一。公孙大娘早年曾经追随裴旻将军习练剑法,据说,草圣张旭也是在看了公孙大娘的剑法之后才深受启发,从此“挥毫落纸如云烟”,后来才成就了张旭那落笔走龙蛇出神入化的绝代书法。 “好了,我有点累了,要回去了。”王丹玉向后宅的方向走去,这几天里,往日里一天也闲不住的她刻意地不再四处走动,就是因为心中有些失望,她不想遇见杜飞扬,没想到,今天来这里舞剑,却还是偶遇了这个冤家。 杜飞扬却没话找话地搭讪着:“大小姐,别急着走啊,既然你累了,不妨在这里歇息片刻,这里有假山,也有小树林,这里的景色也很不错呢,你说是不是?” 杜飞扬本来还想说,今晚的月色真好,忽然想起现在是早晨,这句话就没说出口。 “不用了……我要回去洗个澡。”王丹玉皱了皱眉,岔开话题道:“我们练武的人,就应该苦练不辍,不要陶醉于山林美景之间,那是文人骚客们才有的乐趣。” “这个嘛,在下觉得其实并不排斥,一个人,要是能文武双全,那才是最好的……但要说起练武,在下还真是很想跟大小姐学学剑法,尤其是大小姐方才练的那套剑舞,简直是惊为天人!”杜飞扬一边继续没话找话,一边依依不舍地跟在王丹玉的后面,一双贼眼却舍不得离开王丹玉。恰好这演武场里又没有别人,这么近距离看美女的良机岂能错过? 王丹玉身材修长窈窕,这一身白色劲装更是将她的曼妙身姿恰如其分地勾勒出来。她步伐轻盈,柳腰纤细,双腿修长,看起来很有女人味儿。 王丹玉哪里知道杜飞扬的一双贼眼正在偷偷看着自己,她却还在热情地分享自己练剑时的一些经验:“剑的招式有很多,主要有劈、砍、刺、搅为主,走的是刚柔相济,飘洒轻灵的路子,所谓‘剑似游龙飞凤’,就是概括了其中的奥妙……” 王丹玉忽然有些不解,她转过身,美目瞥了一眼杜飞扬,道:“杜管事,你本来用的是刀,却忽然要学剑法做什么?其实,刀法很实用,尤其适合用于战阵之中……一招鲜吃遍天,你还不如好好练练你的刀法,更容易提高自己的武功。” “哦……”杜飞扬老脸一红,连忙将目光从王丹玉的身上移开,“大小姐说的也是,不过,技多不压身,多学些本事没什么坏处,反正在下也没想过要去当兵,有句话说得好,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做事吧。” 王丹玉被杜飞扬的话逗乐了,禁不住扑哧一笑,连忙又以白嫩的小手掩住嘴。她瞟了杜飞扬一眼,忽然发现杜飞扬似乎有些古怪,这小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第48章 金风玉露 杜飞扬一时间有些尴尬,眼见不远处有个假山,他便打了个哈哈:“大小姐,你肯定累了吧,我们在这里歇一歇如何?”说完,他就走到一块青石旁坐了下去。 王丹玉冲着杜飞扬的背影皱了皱眉,她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走了过去。杜飞扬掏出手帕,把一块看起来很干净的青石仔细地擦了擦,王丹玉便坐了下来。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杜飞扬若无其事地念起了几句宋词,那是宋人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里面的词句。不过,杜飞扬特意略去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词,因为这句词其实更适合作为异地恋的安慰,并不适合此时此刻的场景。 这几句诗词就有些表白的意味了,王丹玉好歹也是识文断字的小家碧玉,她当然能听懂这几句诗词中暗含的深意,而这种若有意若无意的暗示,又出自这个时代中本不应该出现的宋词,不过,毕竟杜飞扬说得很含蓄,王丹玉又不好说些什么。 王丹玉反而更加惊讶,杜飞扬居然这么才华横溢,这是他为自己写的用来表情达意的诗么?可是,这几句诗的格式似乎很奇怪呢,与她曾经听过的那些耳熟能详的唐诗完全不一样……想到这里,王丹玉禁不住俏脸发热,心中有如鹿撞,但她却并不说话,只当是不知道杜飞扬在说些什么。 杜飞扬见王丹玉默然不语,又试探着问道:“明天,你还来这里练剑么?” 王丹玉迟疑了一下方道:“明天……我恐怕不会来了,爹爹吩咐我做一些事情,你也知道,家里的事情很多,爹爹一个人忙不过来,二弟他又难当重任……” “哦……”杜飞扬心中自然有些失望,但是他也知道王丹玉所言非虚,这也真是难为她了,她的弟弟是个败家子,她一个弱女子却要承担起整个家族的重任。 杜飞扬想起几日前自己婉拒了王光炎招自己入赘的想法,心中不由得有几分后悔,只是,那些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他深深地望了王丹玉一眼,一丝歉疚顿时涌上心头。 杜飞扬心中忽然一动,从怀中摸出来一个精致的戒指,那是他在定州城里买的银戒指,那天,他与杨再兴一起去集市上采买,杨再兴给王雪儿买了些首饰,他自己则是买了个银戒指,他把银戒指捏在手里看了看,在阳光折射下,那个银戒指闪闪放光,优雅而又不失贵气。 “这个银戒指是我几天前在城里的集市上买的,当时,我只觉得这个银戒指很讨人喜欢,所以就买下来了……我一个单身汉也用不到它,我想作为礼物送给大小姐,希望你能笑纳。”杜飞扬鼓起勇气说出了这些话,说话间,他观察着王丹玉的表情,生怕被她拒绝。即便是今生他与王丹玉注定无缘,也能留做个念想。 王丹玉俏脸一红,连忙摆手:“使不得,无缘无故的,人家怎能收下你的礼物……这个戒指看起来很贵重呢,你,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这个戒指其实不是很贵重的,”杜飞扬忙解释道:“这戒指只是镀银的,只是看起来还算精致,你想想,在定州这样的小地方里,还能有真正贵重的宝贝么?” 王丹玉还要婉拒,杜飞扬却把那银戒指往她的手心里一塞,笑道:“当官的还不打送礼的呢,这也是在下的一点心意……以后,只怕很难再有机会见到大小姐练剑了。这件小礼物,就请你收下吧,好么?练武的人,何必那么拘泥小节?” 王丹玉见杜飞扬这般诚恳,只觉得盛情难却,一时间很是难为情,便支支吾吾道:“可是……这,人家不方便戴上的……” 杜飞扬见王丹玉终于还是收下了这个银戒指,禁不住面有得色,又得寸进尺地催促道:“戴上个戒指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是练武的女孩子,就应该豪爽些才好,别再扭扭捏捏的了,正好我还在这儿,赶紧把这戒指戴上去给我看一眼吧。” 王丹玉听了杜飞扬的话,俏脸更加发红了,就像是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她那双美眸中眼波流转,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嗔怒地白了杜飞扬一眼,又紧紧地咬了咬嘴唇,羞涩地摇了摇头。 “这个,不行的,人家真的不能戴上……练武的女子又能如何?人家在家里还是要循规蹈矩的,要是让我爹看到了,我该如何解释才好呀?很多人都会在背后说闲话的……你,你就不要再为难人家了……”说话间,王丹玉嘟起了小嘴。 杜飞扬并不甘心就这么半途而废,他也知道王丹玉对自己有些好感,可是,这些古代的女子终究有很多约束,讲究的是三从四德,那都是被封建社会给害的。 杜飞扬轻叹一声,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道:“这样吧,既然大小姐不好意思戴上这个戒指,那我就给你戴上,就算是你回去之后立刻就把这戒指摘下来,甚至把这戒指扔掉,在下也不在乎了,你看怎么样?来来来,大小姐,你就不要再客气了。” 事不宜迟,杜飞扬不容王丹玉分说,一手握住她那白皙纤细而又温热的左手,另一只手就将那个银光闪闪的戒指戴在了她左手的中指上,王丹玉不由得呆住了! 古代那时候,讲究的是男女授受不亲,虽然王丹玉自幼习武,性格爽快,不像寻常的小家碧玉那般忸忸怩怩,但她一时间却也禁不住惊诧莫名,她万万没想到杜飞扬居然这般胆大包天,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把那戒指套在了自己的手上…… “你……你怎么可以这般……你让我如何是好呢?”王丹玉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银戒指,禁不住心潮澎湃,她只觉得这个戒指很沉重,那是一颗沉甸甸的心啊! 第49章 何以道殷勤 此刻,王丹玉的俏脸滚烫得可以把鸡蛋煮熟。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摸过他的手,可是,这个小冤家居然就敢这么做,不过,王丹玉却并没有生气,要不是她一直对杜飞扬很有好感,她知道杜飞扬绝不是好色的登徒子,更知道父亲曾经有过招杜飞扬入赘的心思,如果换成了别人,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杜飞扬笑嘻嘻地吟诵起那句经典的情诗。 “好了,人家要回去了……”王丹玉含羞带嗔地白了杜飞扬一眼,就站起身来,轻移莲步向后宅走去,随着她的轻盈步伐,她那长剑的剑穗也在轻轻地摆动。 杜飞扬呆呆地看着王丹玉的倩影远去,直到她的倩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这才茫然若失地回去了,心中犹在回味着方才自己握着她那白皙纤细柔荑的感觉。 真是妙不可言啊!虽然杜飞扬在后世里也有过一些男欢女爱的经验,可是这却不同,在这保守的封建时代,能够摸到一个二八年华小女子的柔荑,那可是很难得的机会啊…… 自从穿越到了这个时代,杜飞扬还从来没像这样对一个女子动过心,自己早已下定决心要离开王家大院,并且婉拒了王光炎招自己入赘的想法,那样的话,以后也不知道是否还会有机会再次见到王丹玉,他很理智,不敢有太多的奢望。 可是……为什么现在却对王丹玉恋恋不舍?做上门女婿,杜飞扬确实不愿意,可是,明太祖朱元璋一世英雄,当年在郭子兴麾下效力之时,朱元璋也入赘过,成为了郭家的上门女婿,后来,朱元璋还不是开创了大明王朝的三百年基业? 想到这里,杜飞扬的心又纠结起来,王丹玉这般令人动心,何必计较那么多? 以后的几天里,杜飞扬每天都要去演武场练武,试图再次偶遇王丹玉,可惜的是,他却再也没有见到王丹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始终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不过,东方不亮西方亮,杜飞扬忽然发现,自己的闪电球终于变成了青色,这意味着他可以召唤历史人物了!但愿闪电球不是在骗自己,杜飞扬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开始尝试这第一次召唤,为此,杜飞扬特意在召唤之前沐浴了一番,然后就取出闪电球,躲在卧室里开始召唤。 杜飞扬将闪电球置于手掌心里,口中念念有词:“闪电球老兄啊,你是不是睡着了?我要开始召唤了,一定要召唤来一个得力人物啊,我现在正需要帮手呢!” 果然,随着一丝丝红光闪烁,闪电球的话音传进了杜飞扬的脑海中:“叮咚!宿主,恭喜你可以召唤了,我先给你讲一讲关于召唤的规则,你既可以选择召唤武将,也可以选择召唤文臣……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每次召唤,我会提供给你三个人供你选择,你可以自己筛掉其中的一个人,然后,我会从剩下的两个人里,帮你召唤到其中之一。” “也就是说,我只能二选一了?好吧,这也算是差强人意……既然如此,那就赶紧开始召唤吧,已经有杨再兴这个猛将相助了,我现在还需要一个文臣。”杜飞扬暗自盘算着,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叮咚!系统提供给你三个人以备选择,第一个是南宋的名人秦桧……” “不行……劳资不要秦桧,这个遗臭万年的奸臣,赶紧把他先筛除掉吧。”杜飞扬连忙用意念打断了闪电球的话。 “第二个是,元代的张文谦,字仲卿,他自幼聪敏,乃是元世祖忽必烈的幕府重臣。在忽必烈继位后,张文谦曾经历任大司农卿、御史中丞、枢密副使等职。” 这个张文谦倒是不错,杜飞扬知道关于张文谦的一些事迹,在元世祖忽必烈率军统一中国的过程中,张文谦多次随蒙古铁骑南下,他对元朝统一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在蒙古军中,张文谦曾经多次向忽必烈进言,“王者之师,有征无战,当一视同仁,不可嗜杀。” 忽必烈听从了张文谦的劝告,命令军中诸将进入宋境后不可以随意杀人,不可乱烧民房,而且要释放全部俘虏。这些措施逐渐改变了蒙古军队掠地屠城的恶习,也在最大限度上保护了被攻占地区的原有文明。 “第三个是宋应星,他是明末的著名科学家,他自幼博闻强记,仅几岁时就能吟诗,有过目不忘之才,他精通机械、兵器、火药等技术,著有《天工开物》一书。” “但愿能够召唤到张文谦,此人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他既然能够成为忽必烈的智囊,如果有他相助,我必定会受益匪浅啊!”杜飞扬目光炯炯地盯着闪电球,期待着这次召唤的结果。 “叮咚,筛除掉秦桧之后,二选一,恭喜宿主,你这次召唤到了宋应星!”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聊胜于无啊。”杜飞扬不由得有些失望,但他转念一想,有宋应星这么一个精通科学技术的能工巧匠辅助自己,自己或许可以在这个时代混得更好,这也很不错嘛,嘿嘿…… “闪电球,告诉我,宋应星在哪里呢?我该怎么找到他?”杜飞扬连忙发问。 “宋应星就在定州的孟家庄担任私塾老师,他已经被植入了记忆,你是他的同窗,你可以去那里找他。好了,我累了,我要休息了……”随着那红光渐渐暗淡下去,闪电球的声音也停住了。 “孟家庄距离这里并不算远……正好我明天要去济世堂,我顺便就乘坐少夫人的马车去那孟家庄一趟。”杜飞扬暗暗思量,这是自己独立召唤来的第一个历史人物,自是有几分好奇,却不知道那宋应星能否愿意跟随自己一起闯荡天下。 孟家庄是个与众不同的村庄,据说,孟子当年为了宣传他的“仁政”思想,曾经带领他的门徒来到这里讲学。 第50章 酒逢知己 孟家庄更是天下闻名的丝织之乡,这里出产的缂丝多用于制作古代皇帝的龙袍以及皇宫里面的服饰,所以,孟家庄的缂丝一直为皇家所垄断,有着“一寸缂丝一寸金”和“织中之圣”的美誉。 孟家庄里的私塾是由村子里的富裕人家共同出资设立的,专门用来教授孟家庄里的子弟,宋应星便是由这家私塾聘请的老师。这家私塾的规模并不大,学生只有二十多人。 早在唐代时,天下间的启蒙教育就主要由私塾承担,私塾学生的入学年龄也没有定规,一般是在七八岁至十四五岁之间。私塾的老师则主要是依靠收取的学费或者粮食来维持生活,他们大多是社会底层的读书人,往往都是过着贫困的生活,一边教书一边准备应付科举考试。 杜飞扬赶到孟家庄私塾的时候,宋应星正在给学生讲课,杜飞扬便耐心地在私塾门口等候。 等到学生们下课了,杜飞扬赶紧去找宋应星,他正好看见有个大约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急匆匆地迎面走来,那年轻人身材瘦削,容颜俊朗,身上的衣衫有些破旧,但却还算干净,看起来像是个落魄书生,只是,他走路的时候略微低着头,眉头紧锁,看起来似乎是心事重重。 杜飞扬正要躲开此人,但是两人此刻的步伐都很快,终究还是躲闪不及,一下子就撞了个满怀。杜飞扬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幸亏自己给少夫人带的东西都放在马车里,否则,只怕都要掉到地上了。 “哎哟……对不住了……”,那年轻人惊呼了一声,他猛然抬起了头,这才看到了眼前的杜飞扬,连忙对杜飞扬拱了拱手,连声道歉。 “没关系,兄台就是宋应星吧?在下是杜飞扬,兄台还记得我吗?”杜飞扬笑眯眯地试探着问道,心中思忖着,此人看样子怎么倒像是个书呆子,很有意思。 宋应星仔细打量了杜飞扬片刻,这才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啊,几年不见,你可是大变样了呢,看样子,你混得不错吧,哈哈……没想到你今天会来,其实,愚兄也一直想去投奔你呢。” 杜飞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看样子,宋应星被植入的记忆非常成功!自己这就算是与宋应星拉上关系了,下面就可以逢场作戏了。 两人寒暄了一番,杜飞扬这才得知,原来,宋应星方才这么风风火火的赶路,其实是为了去村子里的书店买书,他想买一本《齐民要术》,他很喜欢那本书。 早在古代就已经有了书店,只是,书店在古代被称为“书肆”,直到五代时期也是如此。宋应星听说村子里的书肆刚刚进了一批新书,就急匆匆地想去看看。 “走吧,我们一起去书肆看看,然后再一起喝几杯酒叙叙旧。”杜飞扬提议。 “如此甚好啊!同窗情谊,终究是令人永生难忘的!”宋应星当即欣然应允。 孟家庄的书肆距离私塾并不远,这是为了方便学生们的需要,这个书肆并不大,装饰也很简陋,可是,书架上摆的大多是四书五经等科举考试方面的用书,唯独没有《齐民要术》。 “请问这位先生,你这是要买什么书呀?”书肆掌柜的见宋应星皱着眉头在书架旁找来找去,心中就暗暗纳闷,这位年纪轻轻的读书人究竟是在找什么? “有没有《齐民要术》?那是一本讲述耕作方法的书。”宋应星急切地问道。 “没有……”店老板摇了摇头,“现在,读书人都在读四书五经,为的就是将来能考取功名,升官发财,那些耕作方面的书,根本就没有人买,所以,我们也不会卖这些书。你想,这天下间有几个农夫认得字?” 宋应星轻叹一声,只好悻悻地离开了书肆,只是,他却并不甘心,脑子中一直在想着那本《齐民要术》,到哪里才能买得到? 杜飞扬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分,此人倒是个读书种子,怪不得能够在科学技术上获得那么多的成就,要是在后世里,他早晚能成为院士级别的专家。 “兄台不必介意,在下也可以帮你留意一下这本书……好了,我们去喝几杯。” 宋应星原本就不胜酒力,喝了两杯浊酒,便红光满面,吟诵起了自己作的诗:“一个浑身有几何,学书不就学兵戈。南思北想无安著,明镜催人白发多。” 这首诗正是宋应星当前落魄处境的写照,根据他植入的记忆,他上次考试名落孙山,信心遭受了重大打击,现如今兵荒马乱的,他更是对科举考试了无兴趣。 两人聊了很久,听杜飞扬说契丹人的大举南侵指日可待,后晋外强中干,宋应星更加有了危机感,一旦兵戈四起,后晋灭亡,哪里还会有什么科举考试?到时候,趁着年轻有所作为,想方设法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才是最重要的。 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人聊得很投机,宋应星对于科学技术很感兴趣,杜飞扬便投其所好,讲了很多后世里科学技术方面的基础理论,并将这些称为“格物致知”理论,这却让宋应星茅塞顿开! “飞扬,没想到,同窗多年之后,你的成就居然远在愚兄之上啊,愚兄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既然能够再次相逢,便是人生乐事,以后,还请你多多指点,我们可以一起研究一些格物致知的东西出来,以此来造福黎民百姓,这可是比读经书考科举要好多了。”宋应星直抒胸臆,现在,他对杜飞扬心服口服,要不是碍于作为同窗的身份,他真想拜杜飞扬为师,跟他学一学那些格物致知的道理。 “说的是,兄台,我们读书人,就应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杜飞扬面有得色,便说出了那句被后人广为传颂的横渠四句。 第51章 流言 杜飞扬看得出来,宋应星对自己还是很信任的,这位专家似乎很想与自己一起研究格物致知之术。 “好!说得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果真是豪言壮语,催人奋进啊!”借着酒劲,宋应星一时间激情澎湃,意气风发,只觉得自己突然间变得豪情万丈,完全没有了落魄书生的样子。 “对,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努力钻研,有朝一日,我们一定能写出比那本《齐民要术》还要出色的名著,例如《天工开物》或者《梦溪笔谈》什么的,到时候,我们一定会名垂青史的,嘿嘿……”杜飞扬也是越说越激动。 杜飞扬甚至一时间突发奇想,以后,可以与宋应星一起研究研究火药武器,这个时代,就连天子都是兵强马壮者为之,谁的拳头硬谁就说的算,有火药武器作为资本,也是个很好的进身之阶,或许能够博个封妻荫子的前程,那时候,妻妾成群,手握重权,就像汉高祖刘邦所说,那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过的日子啊! “天工开物……嗯,这个名字很不错!”宋应星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起来。 杜飞扬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走了嘴,《天工开物》本来就是宋应星自己写的书,而《梦溪笔谈》的作者沈括则是北宋时期的人,他还没出生呢。 宋应星一醉方休,杜飞扬便搀扶着宋应星回到了他的住处,那是一间很简陋的茅屋,足见他生活的窘迫,杜飞扬见了也是唏嘘不已,可以想象,如果自己想要说服宋应星离开定州去闯荡天下,宋应星应该不会有太多的犹豫。 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杜飞扬借着进城的机会,采买了硝石、硫磺和木炭等制造火药的原料,与宋应星一起研究火药武器,杜飞扬知道那个经典的比例,宋应星也是对于火药有所了解,杜飞扬提出了自己的设想,宋应星顿时就了然于心。 宋应星敏锐地感觉到,杜飞扬所说的这些火药武器一旦制造出来,将来迟早会成为威力惊人的大杀器!他更是深深地意识到,只要跟着杜飞扬混,一定能有所成就! 这一天,杜飞扬刚刚从孟家庄那边回来,杨再兴就已经迎在了大门外,此时已经是午后时分,杜飞扬也不急着去拜见俞慕华,而是与杨再兴一起吃了顿饭,然后便坐在屋子里喝茶聊天。 原来,杨再兴是要告诉杜飞扬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王雪儿很喜欢他送的那个银镯子,就像杜飞扬说的那句古诗,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为此,在杨再兴的死缠烂打之下,两人开始了亲密接触,王雪儿居然为杨再兴献上了初吻,这狗粮撒的,杜飞扬也只好祝福他们了,看样子,他们好事将近,就等着喝他们的喜酒了。 至于那个坏消息,杨再兴忿忿不平:“我听到了一些关于雪儿的风言风语,实在是令人气愤,有些话甚至让人难以启齿……这可是关系到雪儿的名声啊!” “你听到什么了?”杜飞扬顿时有点警觉,既然有人在散布谣言,那就必定是居心叵测。 “有人……有人说,雪儿早就是残花败柳了,有人在造谣说,我们两个勾搭成奸,伤风败俗,这不是血口喷人吗?”杨再兴越说越激动,禁不住怒形于色。 杜飞扬稍作思忖,便安慰杨再兴道:“走自己的路就好,随他们怎么说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你信得过雪儿姑娘就足够了。” “我当然信得过雪儿姑娘!”杨再兴忽然转怒为喜,挤眉弄眼道,“因为只有我才知道,雪儿真的是个黄毛丫头,当然,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嘿嘿……” 说到这里,杨再兴面有得色,笑得合不拢嘴。 “卧槽……你可真有本事啊!现在,我可要恭喜你了,杨兄,这可真是大喜事啊,咱俩真该浮一大白啊,哈哈哈……”杜飞扬羡慕得很,杨再兴可真是生米煮成熟饭了,自己就等着他们早生贵子了,说起来,杨再兴是自己召唤到这个时代来的,既然他收获了甜蜜的爱情,自己也感觉很欣慰,自己总算是对得住他。 两人正有说有笑着,杜飞扬眼尖,忽然从窗口看到后宅的丫头江小逸来了。 今天,江小逸换了一套新衣服,那是一件淡绿色的窄袖长裙,她看起来既苗条又靓丽,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 杜飞扬一见江小逸步履匆匆的来了,就知道江小逸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丫头十有八九是来找自己的,如今自己时常出入后宅之中,倒是经常和她打交道。 杜飞扬连忙站起身,冲着窗外喊道:“小逸姑娘,你可是来找我的?一起喝杯茶吧。” “正是……”江小逸施施然地走进门来,向杜飞扬微微福了个礼,嫣然一笑道:“杜管事,老爷听说你回来了,开心得很,特意让奴婢来请你去后宅喝酒。” 杜飞扬和杨再兴对望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有些诧异的神色,王老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可是好事啊!有酒喝了,快去吧,你也主动点,别顾忌那么多,嘿嘿……”杨再兴对杜飞扬使了个眼色,他可是羡慕得很呢。 杜飞扬会意地笑了笑,他知道杨再兴这是在提醒自己不必在乎入赘的身份,他也不好再耽搁,便随着江小逸赶往后宅去了。 杜飞扬认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他今天在城里听说,曾经在朝中最有权势的宰相桑维翰倒台了,此人虽然有些治理国家的本事,但他却背负着将幽云十六州拱手送给契丹人的骂名,可谓是毁誉参半。 况且,桑维翰凭借手中的权势,广收贿赂,在朝野间引起了很多非议,墙倒众人推,枢密使冯玉带头弹劾桑维翰,导致桑维翰最终被罢去了宰相职位,出任开封府尹。 第52章 树倒猢狲散 从此以后,桑维翰就自称有“足疾”,很少再去参与朝会了。树倒猢狲散,桑维翰倒台以后,往日里攀附于他的人便全都离他而去,很多人更是整日里诚惶诚恐,生怕被桑维翰的事情殃及自身。 杜飞扬更是知道,王家也曾经贿赂过桑维翰,王光炎现在想必也是头疼得很。 如今正是七月间,后宅后花园中的花草更加茂盛,鲜花怒放,芳香扑鼻,到处都是姹紫嫣红的美景,更能不时地听见悦耳的鸟鸣声隐隐传来。 江小逸在前面引路,两人前行不久,就到了小河边的一座亭子。 那个亭子不大,亭子外面,有许多不知名的青草和鲜花相映成趣。亭子里面有一张石桌,在那石桌旁坐着王光炎,他正在向杜飞扬远远地望来。宋氏坐在王光炎的身边,她依然像往日那般不苟言笑,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如夫人房月媚和少夫人的年龄相差不多,两人并肩站在小河的岸边,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对小仙女下凡。 看到此情此景,杜飞扬不由得心生感叹,大丈夫当如此!坐拥娇妻美妾,才是这个时代成功人士的生活,自己将来也一定要做个成功人士,享受古代这种一夫多妻制的乐趣。 “杜管事,你怎么才来呀?”杜飞扬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欣喜的呼唤。 杜飞扬禁不住怔了一下,这声音那般耳熟,那般甜美,正是那令他心动的女子!杜飞扬连忙转过身,循声望去,就见王丹玉正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的杨树下。 王丹玉穿着一袭白色襦裙,黑油油的秀发上插着一支白玉簪子,白皙的俏脸上巧笑嫣然,一双美目更是顾盼生辉,虽然多日不见,她却更加多了几分妩媚的韵味,只是明显清减了一些。 “大小姐,请恕在下来迟了……”杜飞扬对王丹玉拱了拱手,也开心地笑了。 王丹玉步履轻盈地迎了过来,又对江小逸吩咐道:“小逸,你再去催催二少爷吧……他总是这样,都这么大了,还是这般不明事理,非要惹得爹爹生气。” “是……”江小逸答应了一声,连忙转过身,又去找那败家子王三石了。 王丹玉笑吟吟地看着杜飞扬,美目中眼波流转,有一种浓浓的柔情蕴含其中。 王丹玉的樱桃小嘴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终于还是没有说太多,只是嫣然一笑:“爹爹方才一直在等你,我们赶紧过去吧。” 说完,王丹玉便轻移莲步,施施然地走向了那个亭子,杜飞扬也跟了过去。 一切尽在不言中。此刻,杜飞扬同样有许多的心里话想对王丹玉说,可是话到嘴边,终于还是咽了下去。 此前,杜飞扬也打听过关于王丹玉的一些事情,大约半年前,王光炎曾经给王丹玉张罗了一门亲事。对方也算是河北的书香门第,而且是地道的官宦世家。 那户人家姓云,媒人介绍的那位云公子,因专心备考科举,年龄二十多岁,一直未曾娶亲,只有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妾侍伺候他的日常起居。随着年龄渐长,他的父母越来越着急,好在那云公子就在去年中了举人,也算是终于得偿所愿。 要说那云公子,无论自己的举人身份,还是他家族的实力,都足以配得上王丹玉。王家虽然称得上是定州首富,却不是官宦世家,在社会地位上逊色了几分。 这云公子既然中了举人,自然是前途无量,早晚要去做官,但他也正因此就成为了很多豪门大户眼中的金龟婿。云公子就开始飘飘然起来,后来更是传出了关于他的一些风流韵事,那时候,这其实也并不算什么,正所谓“名士自风流”。 王光炎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家女儿未必是云公子的良配,他就有些犹豫,王大小姐的婚姻大事就暂时拖了下来。 杜飞扬猜测,如今,王家担心受到桑维翰的牵连,王光炎苦于在官场方面的人脉不足,难免会重新拾起与官宦人家联姻的心思。那云家是官宦世家,在官场上有丰富的人脉,如果两家联姻,或许就能使王家不会受到桑维翰的牵连,所以,王光炎未必会愿意让杜飞扬入赘,不过,他多少还要考虑考虑自家女儿的心思。 在古代,婚姻大事取决于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这样的背景下,双方父母以门当户对为原则选择的婚姻更加普遍。所以,既要门当户对,又要彼此情投意合,在这样的年代几乎是不可能的梦想。杜飞扬忽然心中一动,如今看王丹玉的表情似乎很欢喜,看样子,他爹目前还做不了他的主?这一点,杜飞扬是不敢相信。 杜飞扬却并不在意,王家和云家可以说是门当户对,他也就不会奢望太多,更何况他本就不想在王家久留。就算是王丹玉嫁了别人,杜飞扬也不会太在意,天涯何处无芳草?爱情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他还年轻,不想被儿女情长牵绊住自己的前途。 其实,杜飞扬只是猜对了一半,他却不知道,王丹玉与她爹的想法截然不同! 那云公子早就有了妾侍,他的风流好色更是名声在外,王丹玉岂能愿意嫁给这么一个花花公子?更何况,她从来没有过要做官太太的想法。 因此,王丹玉坚决不同意她爹的想法。这父女俩为此争执不下,王丹玉一怒之下干脆就闭门不出,甚至不惜以绝食来表明心迹,王光炎无奈之下只好妥协了,家族中的事务还要仰仗着自家女儿,他可不舍得苦苦相逼,一旦女儿有个三长两短,他会遗憾终生的。所以,杜飞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王丹玉了。 杜飞扬暗自胡思乱想着,王丹玉心里却是欢喜得很,经过她的争取,爹爹已经对她表了态,要努力促成杜飞扬入赘的事情,今天,爹爹就要在席间提出来。 第53章 心无旁骛 王丹玉听母亲宋氏说,父亲曾经在私下里对母亲说过,只要杜飞扬愿意入赘,王家便会大操大办,用一场隆重的婚礼来庆贺一番,王丹玉多日来的苦闷这才一扫而空。 今日,如夫人房月媚提议家人们先聚一聚,商议一些细节,王丹玉立即欣然应允,几天之后第一次踏出了自己的闺房。 王丹玉领着杜飞扬刚刚来到亭子之外,俞慕华便笑吟吟地迎了上来:“丹玉,杜管事,来来来,你们快点入座吧……就等着你们呢。” 俞慕华穿着一袭浅绿色的翠罗衣,宽袖对襟的纱罗衫,袖宽达到了四尺以上。下着一件白色曳地长裙,乌黑的秀发盘成双缨髻,上面还有一枝精致的金步摇。这种发髻很流行,五代那时,很多大户人家的妇女都是这种发型,后来一直延续到了宋代。 杜飞扬心中有着王丹玉,虽然有俞慕华这般美色当前,他却心无旁骛,他的目光并没有在俞慕华的身上停留片刻,他的表情也始终泰然自若。 王丹玉见杜飞扬这般非礼勿视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这冤家,若说他是个正人君子,他却敢在四下无人时硬要给人家戴上戒指,若说他是个登徒子,有嫂嫂这么美貌的女子当前,他却似乎无动于衷,莫非他的心里当真只有自己?那样才不枉人家待他的一片心意……” 一念及此,王丹玉的心里美滋滋的,嘴角更是流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意。 “飞扬,你终于来了,快快坐下,先喝杯茶。”王光炎端坐在桌旁,笑吟吟地对杜飞扬招了招手。 杜飞扬淡淡一笑,几日不见,这老家伙似乎更加苍老了几分,奇怪的是,他今天倒是很热情,就连对自己的称呼都改了,且看看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杜飞扬对王光炎施了个了礼,等如夫人房月媚、少夫人俞慕华和王丹玉等人都相继落了座,他这才在下首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杜管事文武双全,精明能干,当真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假以时日,必定会有一番作为。”俞慕华笑语盈盈地夸赞杜飞扬,说话间,她又若有意若无意地瞥了一眼王丹玉,将王丹玉美目中暗含的深情都收进了眼底。 “少夫人过奖了,实在是不敢当……对了,少夫人需要的那些东西,在下已经让胡世维给您送去了。”杜飞扬装出一副虚怀若谷的样子,笑道:“区区在下只是个下人,当不起老爷的宴请,但是既然老爷有吩咐,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王光炎摆了摆手:“飞扬啊,今日,你不必拘泥小节,也不必有何顾忌……” 宋氏一言不发,仍然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她却在暗自打量着杜飞扬。 众人寒暄了片刻,只差王三石一个人了,他却迟迟未到,王光炎不由得有些急了,便询问王丹玉:“玉儿,三石怎么还不来呀?” 王丹玉答道:“三石刚刚接手瓷器生意,听说,这两天他正商议着再派商队去武遂城的事情……或许他晚些时间就能过来,孩儿已经让小逸又去催促他了。” “我们先聊着,再等他一会儿吧。”王光炎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悦,他也知道王三石对杜飞扬一直有些成见,既然杜飞扬也被邀请来,王三石当然很不开心。 杜飞扬心中思忖,此刻的饮宴,在场的都是王光炎一家子,却只有自己一个外人,真是怪了……王光炎这分明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他到底是什么想法呢……? 房月媚莞尔一笑,问道:“杜管事,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哦,没什么……”杜飞扬连忙敷衍道:“我在想,城里的很多人都在讨论着桑维翰被贬职的事情,这件事非同小可,或许,朝廷的高层近期会有很大变动。” 王光炎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杜飞扬的话正好点破了他的后顾之忧,他皮笑肉不笑道:“那些闲人在茶余饭后总要讨论这些,朝中高官的升迁和贬职都是他们闲来无事的谈资,我们是商人,不必在乎那些,只管多多赚钱就是了。” 此言一出,宋氏却是脸色一变,她当然是有苦自知,也知道王光炎这是在打肿脸充胖子,但她依然默然不语,只是为王光炎斟了一杯茶,以此来掩饰着心中的波动。 这显然是上好的茶叶,茶水的芳香迅速沁入鼻息,王光炎对宋氏笑了笑,还是夫人真正体贴自己,虽然他在床第之间被如夫人迷得神魂颠倒,可是一旦王家大难临头,恐怕只有夫人宋氏才可能会与自己甘苦与共。 王丹玉却大发感慨:“今年真是多事之秋,内有重臣争权夺利,外有异族虎视眈眈……爹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女儿在武遂城的时候就感觉到,那些契丹人早晚还要来打草谷,杜管事说得对,应该未雨绸缪,方能保得我王家的周全。” 听了王丹玉的话,房月媚和俞慕华都不由得有些好奇,两双美目齐齐地向杜飞扬看去,自家大小姐对杜飞扬这么推崇,却不知道杜飞扬到底有什么锦囊妙计。 杜飞扬微微一笑,开始娓娓道来:“在下以为,契丹人如果再次入侵,绝不会是简单的打草谷而已,当前,朝廷内部动荡不已,我想,契丹人一定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况且,那些狼山上的盗匪又暗地里勾结契丹人,如果他们为契丹人带路,后果不堪设想……以前,官军与契丹人对阵互有胜负,可是,一旦战端再起,以目前官军的实力以及军中将领的人选,恐怕难以言胜。届时,莫说收复燕云十六州,一不小心甚至会有亡国灭种的危机啊,在下绝不是危言耸听!” 杜飞扬敢于这么说,自然是基于后世里学到的历史知识,也就在这一两年,契丹人就将灭亡后晋,当今皇帝都要携着后妃子女沦为亡国奴,最终客死异乡。 第54章 三句话不离本行 以王光炎作为一介商人的见识,他自然还不会完全相信杜飞扬的话,他皱了皱眉,便问道:“如你所说,我们应该怎么办才好呢?难道我们要逃到南方去?” “这个嘛,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却是很难的,常言道,故土难离,府中上下这么多人,岂能说走就走?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不过,在下以为,当下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想方设法结交枢密使冯玉,他的姐姐正是当今皇后,就凭这层关系,将来,冯枢密早晚会权倾朝野,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近水楼台先得月,那冯枢密正是定州人,冯家已经把触角伸到了纺织业上,既然他们想赚钱,我们为什么不投其所好呢?” 说到这里,杜飞扬笑了笑,他捧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就不再多说了。早在唐代的时候,定州就已经成为了中原地区最大的丝纺织业基地,定州的缂丝天下闻名,就连皇帝的龙袍用的都是定州的缂丝,冯家打算染指纺织业也是在情理之中。 “说得好!”王光炎闻言顿时茅塞顿开,他捋着胡须,深深地看了杜飞扬一眼,这小子果真是很有头脑,怪不得自家女儿对他这般喜欢,甚至于不惜以绝食来表明心迹。 “坊间早有传闻,那冯玉也是个贪财之人,结交冯家或许并不难……如果有了冯家作为靠山,就算是有什么飞来横祸,也能化险为夷。”俞慕华也附和道。 “飞扬,你所说的对酒进行所谓提纯的办法是否可行?这法子还可以用来制作香水么?”王光炎的心情好了一些,便转换了话题,他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任何潜在的商机都对他很有吸引力。 “这个办法当然可行,事实上,这是一个可以赚大钱的好办法……就连少夫人喜欢喝的那种松醪饮,我们如果加工成为王记松醪酒,也一定会畅销天下!” 杜飞扬对此很有把握,毕竟他是工科大学生出身,有着丰富的理论知识,更何况有能工巧匠宋应星相助,要想实现这一切并非难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既然王光炎开了头,房月媚顿时就两眼放光,开始迫不及待地询问:“飞扬啊,那香水多久才能制作出来?” “这个嘛……要看制作香水的原料能否尽快买到,真要是开始制作,并不需要太久的。”杜飞扬的话留了余地,毕竟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制作香水的过程中,很多因素都需要考虑的。 俞慕华也按耐不住地问了一些关于香水的细节问题,杜飞扬都侃侃而谈,对答如流,王光炎更加对此深信不疑了,他不得不对杜飞扬刮目相看,这小子果真是非同凡响,还有什么是他不了解的? 王丹玉则是对杜飞扬更加倾慕,甚至于接近崇拜了,她看向杜飞扬的目光中饱含深情,为了他,自己不惜违拗父亲,现在看来,这是毋庸置疑的正确选择! 众人坐在亭子里聊了许久,依然还不见王三石赶来,王光炎也越来越不耐烦了,这个败家子要是能有杜飞扬的一半就好了。就连宋氏也蹙起了眉头,脸上有一丝隐隐的不悦。 王丹玉正在犹豫着是否亲自去催催王三石,就见侍女江小逸从不远处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可是,王三石却并没有跟随她一起来。 王丹玉连忙站起身来,问道:“小逸,二少爷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呢?” 江小逸到了亭子外面,擦了擦额头上的香汗,福了个礼,回禀道:“回大小姐的话,二少爷说有个急事,他要出去一趟,不能来赴宴了,请奴婢替他说一声。” 王光炎终于沉不住气了,这个败家子分明就是故意推脱,他的胖脸上怒形于色,他正要忍不住发作,却发现王丹玉正在担心地看着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王光炎冷哼一声,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淡淡的道:“算了,这孩子也是时候该做些事了,我们也不必再继续等他……小逸,你赶紧吩咐下去,尽快把做好的美酒佳肴都端上来吧。” 不多时,各色佳肴相继端上了桌子,众人开始把酒言欢,房月媚和俞慕华更是巴巴地要求杜飞扬尽快开始行动,制造出她们梦寐以求的香水,她们早就把王三石那个败家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酒过三巡,王光炎聊得兴起,话匣子一开,便把自己走南闯北行商多年了解到的趣闻轶事吹嘘了一番,杜飞扬也顺着这个话题侃侃而谈,他不仅说了些中原各地的趣闻,就连契丹人所在的东北地区以及东南亚各国的风土人情都说了一番。 “飞扬,看不出来啊,你小小年纪,居然这般见多识广,真是难以置信啊!”王光炎颇为惊讶,就算杜飞扬以前曾经四处流浪,他又怎能得知契丹和那些西南蛮夷的风土人情?那时候,交通不便,他是怎么去的西南瘴疠之地? “其实,有些事情,在下也是听说的,以前,在下有幸遇到了一位学识渊博的游方道士,跟他学了些本事,也涨了些见识。”杜飞扬随意编了个善意的谎言。 七月的天,说变就变,众人正聊得兴起,天色忽然阴沉了下来,俞慕华望了望天上的乌云,提醒道:“好像快要下雨了。” 王光炎也抬起头看了看天色,他意犹未尽地苦笑了一下,道:“你们都回去吧,免得被雨淋到……飞扬啊,你暂且留下来片刻,老夫还要与你说些心里话。” 宋氏带着几个女眷们快步离开了亭子,等她们走远了,淅淅沥沥的雨丝便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四周顿时凉爽了许多,杜飞扬和王光炎的酒意也褪去了几分。 王光炎捋着胡须稍作思忖,便笑咪咪地看着杜飞扬,说道:“那天,老夫曾经在书房里跟你说了一些话,我们约定以半年为期,如今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你的想法有没有变化?” 第55章 三人成虎 杜飞扬瞥了一眼被雨水淋得在水中摇摆不定的莲叶,又收回视线,笑了笑,不假思索地说道:“在下不才,承蒙家主看得起,才得以在府中效力,但这终非长久之计,就像是在水中沉浮不定的莲叶,永远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不过,只要有一日在府中,在下就仍然会努力做事的,这一点,家主不用担心。” “可是,如果你将来能成为家里人,难道你依然还会选择离开这里么?”王光炎淡淡一笑,他对杜飞扬的答复并不感觉意外,但是他却依然想挽留杜飞扬。 “家主的意思是?在下不明白,还请家主直言……”杜飞扬不知道老谋深算的王光炎到底还有什么底牌。 王光炎凝视着杜飞扬,一字字地道:“老夫已经老了,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了,如果将来你与玉儿成亲,你们一起来打理王家的家业……你,还会离开么?” 此言一出,杜飞扬禁不住愣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虽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却没想到王光炎竟然会说得这么直白,这老家伙倒是够开明的! 王光炎一见杜飞扬似乎动了心,便继续展开攻势:“玉儿对你的心思,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玉儿她娘起初并不赞成,但是,她已经被我说服了,三石对你一直有些成见,老夫也有所耳闻。方才,老夫本想把三石也叫过来,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没想到,他竟然找了个托辞不来,老夫也看得出来,他对你仍然心存芥蒂。不过,这也由不得他,谁让他自己不争气?这一点,你完全不必担心。” “这……这样似乎并不好,在下毕竟是个外人,二少爷未必会忍得下去。况且,府里的人似乎对我和杨再兴并没有好感……实不相瞒,在下最近听到了一些关于杨再兴和雪儿姑娘的谣言,那些话很不中听,很明显是在进行人身攻击。” 杜飞扬知道这些谣言背后的目的,三人成虎,肯定是有人在想方设法把他和杨再兴赶出去,王家大院并不是他安身立命之地,他可不想趟这趟浑水,将来一旦契丹人打进定州,王家的家业还能保得住? 王光炎的脸颊抽搐了一下,这些谣言,他也是有所耳闻,但他却不置可否,在他心中,杜飞扬和杨再兴孰轻孰重,他还是心里有数的,对于他来说,杜飞扬是个不可或缺的年轻才俊,更是女儿心仪的金龟婿,他可不想轻易放走杜飞扬。 “你们何必在意那些谣言?只要还有老夫一口气在,他们又敢怎么样?老夫打算把后宅里的一个院子送给你和玉儿,以后,你就搬进来住吧。如果你不愿意住在这里,老夫也可以为你们在城里置一个院子,那样也不错,反而不会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过段时间,老夫对王家的大小事务就不再过问了,一切都交给你们打理,谁敢让你们为难,老夫绝不会轻饶了他!”说到这里,王光炎立刻收敛起笑容,目光炯炯地观察着杜飞扬的表情,他的胖脸上也换成了一副令人不怒自威的表情,他深知杜飞扬志存高远,一心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可是,他实在不忍心自家女儿为情所伤。 王光炎的目光咄咄逼人,杜飞扬此刻却是心乱如麻,他甚至不敢直面王光炎的目光,稍作思忖,只好敷衍道:“家主……您且容在下再考虑考虑,怎么样?” “好,飞扬啊,你再斟酌斟酌……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当然不能草率决定。老夫希望你留下来,玉儿更是希望你能留下来,希望你莫要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说完,王光炎善解人意地笑了笑,他那有些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了一丝期盼的神色。这几天里,王光炎一直很纠结,自家女儿的心思太简单,这丫头只怕儿女情长会牵绊到杜飞扬的前程,不愿意这么快就对杜飞扬摊牌。 可是,王光炎却已经等不及了。他这当爹的要全盘考虑,他走南闯北几十年,阅人无数,早就看出来杜飞扬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他更是心中有数,就凭王家的这些家业,未必就能让杜飞扬这样的金龟婿动心。好在,他知道杜飞扬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只要动之以情,或许就能打动他。看得出来,这小子现在有些犹豫不决了,等女儿将来放下身架与他独处之时,想必他就很难控制住自己了…… 就在这一刻,王三石和王福禄也在王家庄附近的一处药铺里密议着。除了他们俩,还有药铺的掌柜卢宛徽。 这家药铺是个坐北向南的两进院落,药铺门前有个木头制成的鱼符,上面雕刻着鱼的图案。这是因为鱼和“愈”的语音相似,挂上鱼符就代表希望病人服用这里的药物之后,百病皆愈,无病无灾。另外,有些人或许是在晚间来到店铺抓药。而鱼眼则是每时每刻都在睁着的,这就代表着这家药铺不分昼夜都在营业。 天色阴沉,雨声淅沥,在药铺的后堂,屋里面并没有掌灯,光线一片昏暗。 王三石板着脸,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雨丝,目光更是阴沉冷酷。 王福禄坐在王三石的身边,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又对满脸陪笑的卢掌柜说道:“你确定这种药的效果没问题?会不会出人命?” “那是自然,这种药只会让人昏迷一个时辰,不会伤人性命,服药的人醒了之后,也不会有任何不适之感,回头客很多的,你们不用担心,嘿嘿……”卢掌柜会意地笑了,买这种药的人到底有何居心,他是心知肚明的,这位王家二少爷的风流倜傥早就臭名远扬了,以王家的背景,出了事情也能摆平,更何况很多女子着了道之后大多不敢声张,而是选择了忍气吞声,毕竟这是有损名节的丑事。 第56章 倒驴不倒架 “那就好……”王福禄干笑了一下,“我们买药的事,你可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出去,以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人明白,请你们放心……为尊者讳,这是我们做生意的基本准则。”卢掌柜说得信誓旦旦,眼前这位王家二少爷可得罪不起,他可是王家未来的家主啊。 “好,掌柜的,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将来,本少爷不会亏待你。”王三石撂下这句话,就带着王福禄扬长而去。 看着王三石主仆二人走出药铺,踏上停在药铺门口的一辆豪华马车,卢掌柜轻叹一声,喃喃自语:“不知道谁家的小娘子要被糟蹋了,这可真是造孽呀……” 在豪华马车的车厢里,王福禄看了一眼王三石的脸色,轻声说道:“二少爷,按理说,王家的家业理应由您来打理才是啊,可是,老爷竟然对那杜飞扬这般信赖,老奴听说,老爷甚至要将大小姐许配给他,长此以往,王家早晚会成为他们的天下,哎……老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闻听此言,王三石恨得牙根痒痒,他不由得攥紧了双拳,冷冷的说道:“爹爹这是为什么?我可是他的亲儿子啊,在他的眼里,我还不如那姓杜的一个家丁么?难道爹爹已经老糊涂了?” 王福禄捻着胡须,眼中凶光闪动,似笑非笑地道:“老爷当然没有老糊涂,他考虑的是家族的长远利益,所以,老爷对杜飞扬言听计从,就算老爷将来退居幕后,也不致于大权旁落。可是,一旦大小姐给那杜飞扬生了个儿子,那还得了?以他们的手段,说不定在几十年后,王家的家业就要改成姓杜的了。无论如何,二少爷,您一定要当机立断,千万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了……” 看到王三石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炽烈,王福禄装出一副忿忿不平的表情,为王三石鸣不平:“那杜飞扬当初只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下人,没想到,居然摇身一变就成了老爷倚重的红人,老奴想起来就心里憋屈得很。再说,一旦他将来小人得志,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排挤二少爷您呢。” “那又能怎么样,本少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要对我客气也就罢了,如果他跟我对着干,本少爷还会怕他?哼……”王三石倒驴不倒架,嘴上毫不示弱。 “二少爷,我们传出去的那些话,已经有很多人听到了,甚至传到了老爷的耳朵里……可是,杨再兴却似乎不当回事呢,他和雪儿丫头似乎并没有产生矛盾,反而更加如胶似漆的,这样下去,恐怕不是您愿意看到的啊……”王福禄阴声提醒王三石。 “这可如何是好啊,本少爷还没尝鲜呢,可不能让那姓杨的拔了头筹,哼……”王三石忧心忡忡,喃喃自语。 王福禄阴阴一笑道:“二少爷,咱们不是买到这些迷药了嘛,老奴倒是有个稳妥的法子,既能让王雪儿有苦说不出,从此绝了嫁给杨再兴的念头,乖乖地投入到二少爷的怀抱里,又能趁机除去杜飞扬和杨再兴这两个眼中钉肉中刺……只是,还需要由二少爷亲自出面说服江小逸那丫头配合老奴,我们一起来设个圈套。” 王三石闻言顿时眼睛一亮,连忙催促道:“什么好法子?老家伙,你快说啊,如果你真能帮本少爷得偿所愿,将来,本少爷做了王家的家主,绝不会亏待于你!” 王三石笑了笑,便对王三石附耳说出了一番话来,王三石听了之后,脸色顿时一变,支支吾吾道:“可是,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啊,那杨再兴是个身手不俗的武夫,一旦他得知此事,十有八九会来找我的麻烦,要是被我爹知道了,我爹会饶了我么?再说,要是杜飞扬和杨再兴不离开王家,他们以后就会更加受到重用了,我怎能……怎能作茧自缚,使不得,这可万万使不得。” 王福禄摇了摇头,继续怂恿道:“二少爷,您一旦得手,王雪儿岂能把这丑事张扬出去?杜飞扬和杨再兴又怎能得知?那时候,王雪儿要么就认了命,从此委身于您,要么就自尽而亡,以全名节……她目前还是家奴身份,就算是杨再兴报官,只要我们提前打点一番,官府会管这些事么?到了最后,杨再兴也只能忍气吞声,含恨离开此地,那姓杜的也会灰溜溜地跟着杨再兴一起走,嘿嘿……” 话音刚落,天空中便有一声闷雷突然响起,王三石禁不住颤抖了一下,他旋即皱了皱眉,咬了咬牙,一字字地说道:“好……你说得好,果真是个好法子!” 听王三石这么一夸,王福禄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又阴恻恻地轻声耳语:“二少爷,人不风流枉少年,即使您和王雪儿的事泄露出去,别人又能怎么样?大不了纳她为妾侍,也算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莫说王雪儿了,就说少夫人俞氏,大少爷鞭长莫及,她又正值青春年华,整日里独守空房,您又何尝不能一亲芳泽?” “住口!这话岂能乱说……”王三石不由得大吃一惊,不过,王福禄的话倒是说到他的心里去了。 王福禄却看透了王三石的心思,不以为然地继续说着:“二少爷,你对少夫人倾慕已久,后宅的下人们谁不心知肚明?要是二少爷能成为王家之主,少夫人早晚也是你的禁脔,就算是大少爷真的在外地升官发财,他又能把你怎么样?你们毕竟是亲兄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嘿嘿……二少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王三石面红耳赤,默然不语,其实,他早就对风姿绰约的嫂子俞慕华垂涎已久了,可是,府中人多眼杂,他很难有下手的机会,只能在晚上时常辗转反侧。 思忖半晌,王三石才,下定了决心,问道:“罢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第57章 受宠若惊 “过几天,便是乞巧节了,一切都由老奴来安排,不过,江小逸那里,还需要二少爷亲自去说服她,一定要软硬兼施才行。”王福禄心中不无得意,他的阴谋终于可以付诸实施了。 王三石冷笑一声:“江小逸那丫头倒是不必担心,她骨子里也是个小贱人……谅她也不敢违拗本少爷,只要许她些好处,她一定会尽心竭力帮助本少爷的!” 这个晚上,王三石很兴奋,他几乎彻夜未眠,即将做大事了,他有一种莫名的期待,几天之后,他就要得偿所愿,他的心压抑了许久,这次,他要彻底爆发! 这个晚上,杜飞扬也是同样心乱如麻,他刚刚回到住处,杨再兴就来找他了,询问他这次赴宴的事情,王光炎待他怎么样?他和王大小姐的事情有没有进展? 杜飞扬只是随意敷衍了一番,到了夜间,杜飞扬躺在床榻上,仍然在反复思忖,考虑着自己的未来。杜飞扬有些犹豫,王光炎开出的条件着实令他有些动心,以前,他想离开王家庄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在这乱世中博个封妻荫子的前程,大富大贵地过一辈子。 现在,王光炎不仅愿意把女儿许配给自己,甚至愿意把王家的家业交给自己打理,这是多么大的诱惑!杜飞扬并不是铁石心肠,虽然他一直认为王光炎是个奸商,更是与契丹人暗中勾结,但是,王光炎今天的推心置腹着实很让他感动。 可是,说归说做归做,如今,王光炎只是做了口头承诺,他将来到底能否兑现诺言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败家子王三石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作为王光炎的嫡子,王三石必定会与自己一直明争暗斗下去,自己岂能贸然答应王光炎? 虽然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杜飞扬却是个重感情的人,他始终认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对王光炎有个明确的答复。 次日清晨,一夜没睡的王三石草草地洗漱完毕,就派人找来了江小逸,王三石坐在花厅里,一边喝着茶,一边享受着江小逸的按摩,他胡思乱想了整整一宿,着实感觉有些乏了,江小逸的按摩手法很娴熟,王三石很受用。 江小逸跪在地上,轻轻地给王三石捶着腿,心里则在猜测着,二少爷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王三石斜睨了江小逸一眼,有些急了:“本少爷对你说的话,你可考虑好了?” 江小逸仰起头来,对王三石抛了个媚眼,俏脸上更是绽放出谄媚的笑容,从骨子里透露出一种迷人的风韵,嗲嗲地柔声道:“二少爷既然吩咐了,奴婢怎敢怠慢?奴婢已经去找过雪儿姑娘,就说要向她请教如何以五彩丝线穿九孔针,每年乞巧节,这都是女儿家最喜欢的游戏,雪儿姑娘向来以心灵手巧著称,她当即便答应下来,她对奴婢向来言听计从,那天,她一定会来找奴婢的,奴婢又叮嘱她不要对任何人说出去,只是不知……那个晚上,要怎样才能将她留下来?” 王三石阴阴地笑了笑,对着江小逸的耳朵轻声说道:“这个不难,本少爷自然是有办法的,你就不用担心了,那天晚上,你只要……” 江小逸听王三石说完,顿时惊得花容失色,给王三石捶着腿的双手都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你怕什么?”王三石冷哼一声,道:“别忘了,王雪儿只不过是个家生子,本少爷就算是杀了她,官府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帮本少爷做好这件事,本少爷不仅能给你丰厚的赏赐,也能将你纳为妾室,给你一辈子的富贵日子。” “可是,这……”江小逸仍然有些惶恐不安,“二少爷这般抬举,奴婢受宠若惊,只是……奴婢以为,其实不必使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雪儿姑娘一直守身如玉,性情则是刚烈得很,近期有些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其实都是无中生有的。如今,府里的人都知道她与杨再兴情投意合,一旦她失了身,她岂能苟且偷生?那杨再兴也不是个善茬儿,况且,他们与杜管事的关系非同一般,要是一不小心闹出人命来,那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到时候,二少爷怕是少不了要多费些心思。” “嘿嘿……”王三石笑了笑,伸出手勾起江小逸那尖尖的下巴,调笑道:“难得你这丫头对本少爷这般忠心耿耿,不枉本少爷对你的恩宠,以前,我只晓得你的小嘴很讨人喜欢,现在才知道,你还是个心思缜密的小娘子……不过,你无需多想,本少爷自有打算,你只要一切都按照我吩咐的去做就是了。” 江小逸俏脸一红,待王三石的手松开,这才嗲嗲地说道:“可是……那杜飞扬是府里的红人,老爷对他一直信赖有加,此事万一被老爷发觉,那可就……” 王三石挥了挥手,打断了江小逸的话,他握住江小逸的那双纤细小手,一边把玩着一边说道:“杜飞扬终究是个外人,我爹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王三石的嘴角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他没什么可怕的,毕竟他是嫡子。 “哦……”江小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的脸上却是一副不解的表情,不过,既然二少爷如此胸有成竹,她就不必担心那么多,她甚至开始憧憬未来了…… 江小逸离开的时候,恰好在后花园遇到了杜飞扬,两人隔着大老远打了个招呼,杜飞扬这是来给少夫人俞慕华送“松醪饮”的,走到近前,两人随便聊了几句,杜飞扬却发现江小逸的发丝有些凌乱,她的面色潮红,眼神也有些不自然。 杜飞扬不动声色,并没有多说什么,心中却在猜疑,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看她那满面春风的神情,倒像是刚刚与男人亲昵过的样子。 第58章 七夕 若果真如此,那个男的除了王三石还会是谁?想到这里,杜飞扬不由得摇了摇头,暗暗责怪自己有些八卦。 到了俞慕华所在的花厅里,杜飞扬却是更加惊艳,此刻的俞慕华穿着一袭红色的齐胸襦裙,迷人的事业线一览无遗,这么曼妙窈窕的身体,简直是人间尤物。 俞慕华已将杜飞扬表情的变化收于眼底,但她早对男人的这种目光习以为常,只是嫣然一笑,道:“辛苦了,杜管事……松醪酒和香水的制造可有什么进展吗?” “回少夫人的话,香水的制造还要等待些时日……至于松醪酒,在下已经酿出几坛子低度酒,这种酒有滋阴驻颜和清热解毒的功效,很适合女人饮用,在这夏日里,如果在冰镇之后饮用味道更佳,在下这次就带来了两瓶,请少夫人品尝。” 说完,杜飞扬便将两瓶包装精致的松醪酒递给了俞慕华,杜飞扬也留了心眼,这几坛子松醪酒是他与杨再兴和宋应星一起研究酿制的,目前还没开始进行大批量的酿制,既然杜飞扬尚未决定留下来,他当然不希望王家庄的人参与其中。 俞慕华好奇地看了看这两瓶酒,酒瓶都是由精致的定瓷制成,打开之后,一股幽幽的酒香便沁入了鼻息,俞慕华顿时眼睛一亮,她赶紧取过一个瓷杯,斟满了一杯酒,这种酒呈金黄色,她浅啜了几口酒,那张俏脸上顿时就多了几分迷人的桃红色,俞慕华微微颌首,喜形于色,这么好的味道,她可是从来没有品尝过! “好酒,果真是好酒啊……杜管事,你可真是多才多艺呀!怪不得就连江小逸都夸你,她说你足智多谋,文武双全,有一身好本事。”俞慕华赞不绝口,她笑吟吟地看着杜飞扬,眼波流转,目光中甚至带有几分倾慕。 一听到江小逸的名字,再联想起方才两人见面那一幕,杜飞扬便怔了一下。 俞慕华却没注意到杜飞扬的表情,喝了几口酒之后,她的心情很不错,继续眉飞色舞地说道:“要说那江小逸,确实是个聪明伶俐人品出众的小丫头,她要是能成为通房丫头,跟随大小姐一起许给你,那也是一桩圆满的婚事呢!如果你愿意,本夫人可以为你做媒人,嘻嘻……”说到这里,俞慕华禁不住掩嘴而笑,更是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妩媚风情。 “这个,请少夫人千万莫要说笑……在下着实不敢当。”杜飞扬连忙婉拒,说话间,他的嘴角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他可不想脑袋上全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原。 “这有什么?我看,江小逸那丫头挺好的,昨晚,她还说想要做我的贴身侍女呢,她聪明伶俐,心灵手巧,在府里也是出类拔萃的,很讨人喜欢……我听说,雪儿姑娘许给了杨再兴,要是她能许给你,也算是天作之合,你们很般配呢。” “什么?少夫人,江小逸想要做您的贴身侍女?”杜飞扬忽然感觉这似乎有点蹊跷,江小逸现在混得风生水起,为什么突然想要做少夫人的贴身侍女?这是王光炎还是宋氏的安排?如果这是江小逸自己的想法,那就有点古怪了,他再联想起方才江小逸那么发丝凌乱的样子,顿时突发奇想,她是不是受王三石指使? “小逸姑娘说了,她一直很想来服侍我,我本打算这两天就对夫人说说,把小逸姑娘调过来,小逸姑娘可是很精明干练的,我这边也确实需要人手。”俞慕华把酒杯放在一边,她有些惊讶,杜飞扬的反应似乎有点奇怪。 “哦……原来是这样啊。”杜飞扬稍作思忖,便对王三石更加多了几分怀疑。 目前已经有迹象表明,王三石与江小逸已经联起手来,王三石将江小逸安插到俞慕华的身边,他能获得什么好处?俞慕华只是一个独守空房的少妇,她既不掌握王家大院的任何实权,也没有令人眼红的财富,王三石到底是想图谋什么? 杜飞扬心思电转,想来想去,恐怕就只有一种可能,王三石这是在垂涎俞慕华的美色,想到这里,杜飞扬顿时心中一惊,此事非同小可,务必要提醒少夫人! “少夫人,有些话,在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可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哦……杜管事,你说吧,但说无妨。”俞慕华收敛起笑容,肃然地看着杜飞扬,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大少爷常年在外,少夫人一个人孤苦伶仃,当然需要人伺候,更何况,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前不久更是有飞贼潜入府中盗走了很多财物,虽然我们后来侥幸找回了财物,却也应该引以为戒,多加提防……因此,只有江小逸一个人还是不够的,在下以为,多多益善,少夫人不妨把王雪儿也调过来,她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一旦有什么事情,你们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杜飞扬不便说出自己对江小逸的猜疑,毕竟自己没有足够的证据,如果有王雪儿在,即便是王三石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也未必能够奏效。 “这样也好,就依你说的办吧,平日里,多几个人说话,我这里也能热闹些。”俞慕华欣然应允,杜飞扬这般体贴,让她更加欣慰。 看着杜飞扬离开,俞慕华的心中蓦地多了一丝怅然,要是自家的夫君也能像杜管事这么体贴自己就好了,那个冤家为什么不把自己接走?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守活寡,真真是无趣的很。 七夕这一天终于到了,一千多年以后,七夕是浪漫的中国情人节,在这个时代,七夕则是叫做乞巧节,这也是女人们展现自己缝纫手艺的节日。哪个女子如果能手执五色丝线和连续排列的九孔针,在月光下,熟练地快速穿过,便会被称为“得巧”,那可是令人羡慕的荣誉,甚至可以有助于她将来嫁个好人家。 第59章 顶天立地 早在两天前,杜飞扬就对杨再兴说过,七夕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是个浪漫的节日,很适合情人幽会。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再兴便萌生了在七夕晚上与王雪儿约会的念头。 杨再兴对王雪儿一说,王雪儿当即便欣然应允,两人如今已经如胶似漆,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了,杨再兴甚至提前去城里买好了礼物,就等着到七夕晚上给王雪儿一个惊喜。 杜飞扬当然也没闲着,他早已约好了王丹玉,就在老地方见面,演武场那边。 杜飞扬赶到那里的时候,王丹玉正俏生生地站在一棵杨树下,月明星稀,微风拂面,那个袅袅婷婷的美少女正在向自己招手,杜飞扬禁不住心中一暖,后世里的女人约会大多会故意迟到片刻,这个时代的女子却完全不一样,真的很纯情! “你怎么才来呀,人家都等的不耐烦了……”王丹玉佯装嗔怒地嘟起了小嘴。 杜飞扬连忙解释了一番,看到王丹玉展颜一笑,他这才说出了酝酿已久的心里话:“小玉,我这几天想了很多,还是决定在六个月的期限到了之后就离开这里,我不愿意一辈子留在这里做上门女婿,更不想跟你弟弟勾心斗角,我不希望你的家人之间因为我而产生隔阂,那样的话,我会于心不忍的,你能理解我么?” 此言一出,王丹玉禁不住怔住了,她那俏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无踪,杜飞扬的话并不出乎她的意料,她并不知道父亲对杜飞扬说了些什么,但她却知道,父亲的态度已经有所妥协了,可是,杜飞扬依然这般坚定,她禁不住有些茫然。 王丹玉轻咬贝齿,稍作思忖,她便点了点头,含情脉脉地看着杜飞扬,一字字地说道:“我理解你……我的心上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不会甘心做个赘婿,你应该出去闯一闯,乱世出英雄,或许有朝一日,你也会成为富贵加身的大英雄。” “这个嘛……我倒是没想过那么多。”杜飞扬脸颊一热,苦笑了一下,又道,“王家的家业还需要由你帮着打理,我知道,你不方便跟我一起走,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出人头地,或许,我会来这里找你,但愿那一天不会太久,但愿你那时还没嫁人……” 王丹玉却用纤细的手指按住了杜飞扬的嘴唇,柔声道:“别说那么多了,人家都有些伤心了,还记得你说过一句话……此时无声胜有声。”说到这里,她的俏脸顿时飞上了红霞,她的目光中更是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渴望。 杜飞扬坏笑着将王丹玉搂在了怀里,看着她那双美目,动情地说道:“好吧,小玉,今天我教教你,什么叫做亲密接触……” 杜飞扬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顺便向杨再兴的屋子看了一眼,那里还没掌灯,杜飞扬笑了笑,这小子还真贪玩,这么晚还没回来,自己可是要准备洗洗睡了。 其实,杨再兴这一刻并没有跟王雪儿在一起,事实上,他在他们俩事先便已约好的地方等了很久,可是,王雪儿却始终没有来,杨再兴知道王雪儿绝不会爽约,她莫非是突然遇到了什么紧急事情?背负着手在原地徘徊良久之后,杨再兴终于决定去找王雪儿。 到了王雪儿的住处,杨再兴却发现王雪儿根本就不在那里,跟王雪儿住在一起的小丽姑娘告诉他,早在半个时辰之前,江小逸曾经来找过王雪儿,王雪儿或许是与江小逸在一起。 杨再兴对小丽姑娘道了声谢,就急急忙忙地去了后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王雪儿明知要与自己约会,还是迟迟未至,她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杨再兴便打算去找江小逸问问。 杨再兴本就没有在夜间进入后宅的权利,好在把守后宅的家丁王春喜与杜飞扬的私交不错,杨再兴把一些铜币塞给了王春喜,看在杜飞扬的面子上,加之杨再兴在王家大院里的威望也是非同一般,王春喜这才带着杨再兴进入了后宅。 两人径直去了江小逸所在的院子,那是一处略显偏僻的小院子,院子里很干净,里面种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草,散发着一阵阵淡淡的幽香。奇怪的是,王福禄居然把守在这个院子的门口,杨再兴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个老家伙怎么在这里? “原来是你……你怎么进后宅来了?你得到老爷的许可了么?”王福禄拦在院子的门口,吹胡子瞪眼睛地质问杨再兴。 “这个……杨再兴说要来后宅里找王雪儿,小的就带他过来了,他说,王雪儿在这里,找到王雪儿,他就会离开这里。”王春喜连忙满脸赔笑地解释,赶紧撇清自己。 “王雪儿……她怎么可能在这里?你们赶紧离开吧,要是被老爷知道了,你们少不了要被家法处置!到时候,谁也帮不了你们,哼……” 王福禄的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的目光却有些闪烁,他一边说,一边在暗暗地观察着杨再兴的表情,他对杨再兴的武艺颇为忌惮,生怕这小子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十个他也不是杨再兴的对手。 “杨某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一下王管事,这里明明是后宅侍女江小逸的住处,这大晚上的,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杨再兴强忍着心中的不悦,就算是自己没有权利进入后宅,他王福禄守着江小逸的住处算是怎么回事? “老夫是后宅的管事,老夫现在有事要做,你管得着么?”王福禄懒得解释。 “杨某只是想找雪儿姑娘,如果她不在这里,杨某会立刻离开,还请王管事让开……否则,休怪杨某无礼。”杨再兴毫不妥协。 话音刚落,杨再兴就一把推开王福禄,大步流星地闯了过去,王春喜呆若木鸡,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怕是闯了大祸,悔不该把杨再兴带进后宅来啊。 第60章 报仇 “哎……杨再兴,你不能硬闯啊!这里可是后宅侍女的住处啊……”王福禄一边大声喊着,一边追了过去,猛力拉扯杨再兴,试图阻止他闯进江小逸的屋里。 这时,江小逸的屋子里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杨再兴又急又怒,一心想去看看究竟,更加无所顾忌,他轻轻一推,便将王福禄推倒在地。 “哎呦……”王福禄摔得浑身疼痛,禁不住惨叫一声,他的年龄本就大了,哪能禁得住天生神力的杨再兴这一下子? 杨再兴来到门口,却发现江小逸正守在那里,只是,江小逸此刻的表情却很不自然,她的表情很古怪,看起来似笑非笑的样子,她的身体竟然在微微颤抖。 杨再兴不由得皱了皱眉,急切地问道:“方才,到底是谁在尖叫?雪儿姑娘可在你这里?” “不,奴婢不晓得……她,她不在这里……”江小逸支支吾吾的,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此刻,她惊得花容失色,面对怒气冲冲的杨再兴,她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说话间,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杨再兴看在眼里,却更加起了疑心,一见江小逸此刻惶恐不安的神情,他更加不相信江小逸的话,这丫头明显是在说谎,王雪儿很有可能就是在屋子里面! 这时,屋子里忽然穿出一声女子的凄厉喊叫:“放开我……你,你禽兽不如!” 这正是王雪儿的话音,杨再兴顿时怒从心头起,一定是有人在欺负王雪儿!杨再兴当即不再迟疑,猛地一脚踹开了屋门,急匆匆地冲进了卧室,却发现王三石正压在王雪儿的身上,两人正扭打在一起。 此刻,王雪儿衣衫不整,发丝凌乱,浑身是血,屋子里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王三石则是面容狰狞,目光中杀气腾腾,他的手里正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那锋利的剑刃上犹在滴着鲜血! “住手!你这个禽兽不如的败类……”杨再兴顿时勃然大怒,向王三石扑了过去。 王三石一见杨再兴闯了进来,禁不住心头一沉,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杨再兴的对手,更知道杨再兴绝不会让自己全身而退,他咬了咬牙,既然侮辱王雪儿未遂,还是赶紧离开现场要紧,以后再找机会对付王雪儿这个小娘子。 “站住!你休想逃离这里……”杨再兴怒吼一声,拦在了王三石的身前,双目赤红,目光中泛起了一丝丝杀意。 “给老子让开,你这个狗奴才……”王三石虚晃一招,用那血淋淋的短剑狠狠地刺向杨再兴,实际上却是想逼退杨再兴,尽快逃出这里,他是料想杨再兴必定会先去救治王雪儿,自己也就能趁机逃出去。 杨再兴却猜透了王三石的心思,他微微侧了侧身,施展起擒拿术,一掌击在王三石的手腕上,当啷一声,那把血淋淋的短剑就掉在了地上,几乎与此同时,杨再兴又扭住了王三石的胳膊。 “哎呦……”一声惨叫,王三石被弄得脱臼了,痛得面无血色,龇牙咧嘴。 杨再兴又飞起一脚,将王三石踢得飞出了几步之外,撞在墙上,立刻就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雪儿……你怎么了?”杨再兴冲到王雪儿的身边,焦急万分地观察着她的伤势,她的腹部血流如注,看起来触目惊心。 王雪儿深情地凝视着杨再兴,气息奄奄地说道:“他要欺负我,我没让他得逞,他就对我下了毒手……杨大哥,我,我不行了,这辈子,我们不能做夫妻了,下辈子,我,我一定会嫁给你……” “不,雪儿,你不要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带你去疗伤,我要找最好的郎中!”杨再兴说着,就要扶起王雪儿。 “不用了,来不及了,能死在你的怀里,也是奴家的荣幸,杨大哥,我们来世再见吧……”说到这里,王雪儿凄然一笑,脖颈一歪,就此香消玉殒,那一丝笑容永远凝固在她的俏脸上。 “雪儿……”杨再兴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他紧紧地搂着王雪儿的身体,他的脸颊贴着王雪儿那犹有余温的脸,眼中泪如雨下。 原来,江小逸按照王三石的吩咐,将王雪儿骗到了这里,江小逸将早已放入迷药的茶水递给王雪儿,企图用这下三滥的手段将她迷倒。奈何王雪儿惦记着与杨再兴的七夕之约,一心想着尽快离开,根本就没有心思喝茶。 江小逸继续殷勤相劝,反而引起了王雪儿的猜疑,王雪儿正要离开江小逸的住处,早已急不可耐的王三石终于闯了进来,江小逸便如释重负地出了屋子,守在了门口,免得闲杂人等闯进来,打扰了王三石的好事。 王三石用短剑抵住王雪儿的脖子,逼迫她就范,他却没想到王雪儿是个刚烈的女子,她竟然宁死不从,始终在激烈反抗,她甚至咬伤了王三石的手腕,恼羞成怒的王三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狠狠地刺了王雪儿的腹部几剑,伤到了她的要害。 这时,外面人声嘈杂,老谋深算的王福禄找来了很多家丁,他们一个个手持刀枪棍棒,围住了这个院子,江小逸生怕杨再兴报复她,她不敢接近杨再兴,只是配合王福禄的谎言,对那些不明真相的家丁们作伪证。 渐渐醒来的王三石正要逃离现场,杨再兴眼角的余光却发现了他的动作。 “杀人偿命!现在,老子就要给雪儿姑娘报仇雪恨!”双目赤红的杨再兴杀气腾腾地扑向了王三石。 王三石正要拾起地上那把血淋淋的短剑用于自卫,但却终归还是慢了一步,被杨再兴飞起一脚踢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王三石嘴里的牙齿都掉了几颗,满嘴是血,痛得他禁不住连声惨叫。 “好汉饶命啊……只要你饶了本少爷,给你多少钱都行……”王三石终于崩溃了,他知道自己在杨再兴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第61章 先礼后兵 王三石的话还没有说完,杨再兴的双手便按住了他的脑袋,略一用力,王三石的脑袋就突然间旋转了一个诡异的角度,从此一命呜呼了…… 杜飞扬正在回味着方才与王丹玉约会时的甜蜜时刻,胡世维忽然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杜管事,大事不好了!”胡世维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喊叫着。 “怎么了?你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你别急,好好说。”杜飞扬皱了皱眉,自己方才的好心情全被这家伙打断了。 胡世维大喘了几口气,这才气息恢复如常,但他的语气却依然急促:“听说,杨再兴杀了二少爷,被困在后院里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会这样?”杜飞扬不由得怔住了,一时间难以置信。 别人不清楚,杜飞扬却知道杨再兴是盗匪出身,他的骨子里难免会有一种桀骜不驯的性子,可是,他怎么会突然间动手杀人,而且他杀的竟然是王家的二少爷,他可是闯下大祸了,王家人岂能善罢甘休? 一见杜飞扬并不相信自己的话,胡世维连忙解释了一番,原来,杨再兴打算安葬王雪儿,他抱着王雪儿的尸体往外闯,但却被王福禄召唤来的那些家丁围住了,胡世维恰好也在场,他自然也是被别人喊过去的。 胡世维一看到当时的情景,便把事情的经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赶紧趁乱溜了出来,给杜飞扬通风报信,此刻,他浑身大汗淋漓,汗水已经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原来如此,杨再兴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既然他已经杀了二少爷,我也不想继续在这里混了,我们大不了杀出一条血路,离开王家庄,从此开始闯荡天下!” 杜飞扬心思电转,当下便计议已定,反正自己早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小胡,麻烦你帮我个忙,你去取来少夫人的那辆马车,然后在大院的门口等我,怎么样?” 杜飞扬冷静地说着,心里却在思忖,必须立刻搞到那辆马车,然后尽快杀出王家庄,却不知道胡世维是否值得信任,但现在事发突然,他自己还要去解救杨再兴,只能拜托胡世维了,平日里,他对胡世维不薄,可谓是情同手足,但愿胡世维能够在这个关键时刻助他一臂之力。 果然,胡世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拱了拱手,肃然道:“这件事,在下这就去办……杜管事,请你放心吧,别忘了,我们是兄弟。”说完,他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杜飞扬找出在宋应星的协助下制造出来的几个简易的“霹雳弹”,那是几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小型定瓷罐子,这样的定瓷罐子,在王家庄里面随处可见,只不过,这些瓷罐子里面装的全是火药,一旦爆炸,杀伤力非同小可! 杜飞扬赶紧收拾起细软,放在双肩包里,将这几个霹雳弹装进一个大包裹里,然后就抄起工兵铲,背上双肩包,带上霹雳弹,急匆匆地冲向了后宅。 把守后宅入口的两个家丁一见杜飞扬急匆匆地赶来,不由得大吃一惊,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家丁问道:“杜管事,这大半夜的,你来到后院,到底是要做什么?” “听说后宅里出了事情,我这就去看看,你们好好守在这里,一定不能让歹人趁乱混进去。”杜飞扬煞有介事地说着,暗自却已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一旦有人阻拦他,他就不惜大开杀戒,无论如何都要把杨再兴解救出来。 “原来如此……杜管事,请你放心,小的一定不会让歹人混进后宅里面。”那年长些的家丁竟然信以为真,杜飞扬乃是家主身边的红人,他可不敢加以阻拦。 杜飞扬就这么蒙混过关,但他一点也不耽搁,径直向着人声嘈杂的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杜飞扬就看到了令他惊讶的一幕,杨再兴一手扛着王雪儿的尸体,一手挥舞着一根棍子,将包围着他的一群家丁打得狼狈不堪,好几个家丁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看样子都是伤得不轻,一个个惨叫不已。 “冤有头债有主,王三石死有余辜,既然杨某已经为雪儿姑娘报了仇,杨某就不想再伤害你们,现在,杨某只想安葬雪儿姑娘,让她入土为安……可是,如果你们继续为难杨某,可就别怪杨某不客气了!”说话间,杨再兴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意。 杨再兴的话声如洪钟,那些家丁们畏惧杨再兴的神勇,没有人敢靠近杨再兴,他们都知道,杨再兴这是手下留情,如果他狠下杀手,他们恐怕都要血溅当场。 杜飞扬大声喊道:“弟兄们,住手!你们且听杜某说句公道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二少爷杀了王雪儿,杨再兴这是为王雪儿报仇,情有可原,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允许杨再兴先安葬了王雪儿,至于别的事情,我们不妨等待以后再商量一番。” 杜飞扬这是打算先礼后兵,如果这些家丁们不给他面子,他不介意大开杀戒,他手里的那些霹雳弹可不是吃素的。 此言一出,躲在一旁的王福禄终于开口了:“你们不要听杜管事胡说八道,他这是在为杨再兴开脱,因为他们俩都是一丘之貉……弟兄们,不要怕他们,杀了杨再兴,重重有赏……” “我呸……王福禄,你个老匹夫,你不是个好东西,二少爷的死,你应该负首要责任!要不是你怂恿二少爷,他也不会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杜飞扬一边说,一边冲向了王福禄,只要把这个老家伙控制住,那些家丁们就不足为惧了。 这时,王光炎的声音却突然间传了过来:“你们听好了,别忘了,老夫才是一家之主,你们不要有任何顾虑,立刻就杀了杨再兴,即便是官府追究责任,也有老夫担着!谁能杀了杨再兴,老夫一定会重重有赏!” 第62章 恩断义绝 杜飞扬循声望去,不由得皱了皱眉,王光炎就在身后的不远处,突然经历了丧子之痛,王光炎此刻浑身颤抖,王丹玉则扶着他的胳膊,似乎是生怕他跌倒。 得到王光炎的吩咐,那些原本畏畏缩缩的家丁们只好发一声喊,硬着头皮冲向了杨再兴,指望着倚多为胜。 江小逸指挥两个家丁把王三石的尸体抬了过来,王光炎看了一眼那具冰冷的尸体,他那肥胖的身体又晃了晃,显然是深受打击。 “儿啊……你醒醒,醒醒啊……”王光炎禁不住哽咽起来,他很难相信这一切,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古以来就是人生惨剧,更何况这好歹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江小逸又添油加醋地解说了一番方才发生的事情,当然,对于自己诱骗王雪儿的事情,她是只字未提。 “可是,王雪儿为什么会死在这里?”王丹玉大惑不解地质问,眼前的江小逸让她忽然感觉很陌生,她总觉得江小逸说的话似乎疑点重重。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呀。”江小逸低下头,故意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但她却始终不敢正视王丹玉的目光,因为她的心里有鬼。 听着江小逸说话,王光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的目光中更是充满了杀意,他现在已经近乎于歇斯底里了。 “你们一起上,给我杀了杨再兴,让他给我儿偿命!”王光炎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 “爹,您莫要太伤心了……女儿以为,不妨先让杨再兴安葬了王雪儿,然后再派人去报官,官府一定会公正处理的……”王丹玉劝慰着父亲,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杜飞扬。 “报官做什么?老夫现在就能做主……你一个女儿家,不要管这么多事情。”王光炎很不耐烦地打断了王丹玉的话。 王丹玉此刻百感交集,弟弟就这么死于非命,她当然难免有几分伤心,但她仍然保持着理智,常言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弟弟这是自作自受。 王丹玉更知道杜飞扬和杨再兴情同手足,所以,她很担心杜飞扬为了杨再兴而与自己的父亲反目成仇,那样的话,她该如何自处?原本令她幸福无比的柔情蜜意,难道就要从此变为恩断义绝? 杜飞扬瞥了一眼王丹玉,禁不住轻叹一声,难掩心中的遗憾,这一刻,他无暇顾及男女私情,既然他将杨再兴召唤到这个时代,他就要带着杨再兴脱离当前的险境,从此开始一段新生活。 杜飞扬将目光转到王光炎的脸上,看到老家伙这般沮丧的模样,杜飞扬不由得唏嘘不已,谁让他不能教育好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这样的败家子,死不足惜。 杜飞扬对王光炎拱了拱手,肃然说道:“王老爷子,杨再兴乃是在下的兄弟,他为王雪儿报仇雪恨,情有可原……既然您这么说了,那就别怪在下无礼了。” 说完,杜飞扬就转过身,要去助杨再兴一臂之力,虽然杨再兴神勇过人,但他扛着王雪儿的尸体,面对众人的围攻,他难免有些吃力,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就越为不利,杜飞扬计议已定,必须带着杨再兴尽快离开王家庄这个是非之地。 “爹爹,杜管事说得有道理,请您冷静点,暂且放过杨再兴吧……”王丹玉特意把“杜管事”这三个字加了重音,说话间,她又摇了摇父亲的胳膊,她已经失去了弟弟,她不想再看到她的心上人与父亲反目成仇。 王光炎铁青着脸默然不语,此刻,他的心已经完全被仇恨占据,就算是把杨再兴碎尸万段也难解他的心头之恨,即便是自己女儿的话,他也根本听不进去。 杜飞扬用火折子点燃一个霹雳弹,扔向了围困着杨再兴的几个家丁,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定瓷罐子的碎片向四处炸裂开来,几个家丁顿时应声倒在了地上,他们全都被炸得浑身是血,一个个连声惨叫,其余的家丁们不明所以,还以为这是老天爷发怒了,吓得纷纷四散开来,再也没有人敢继续与杨再兴缠斗。 原本就暗自心虚的江小逸吓得魂不附体,她蓦地尖叫了一声,就逃向了远处。 杨再兴当然知道这是霹雳弹的威力,他曾经亲眼目睹过杜飞扬与宋应星在荒郊野外试验霹雳弹的威力,至于将霹雳弹用在实战之中,这却是第一次,趁着这些家丁们惊惧交加之际,杨再兴拾起一杆无主的铁枪,跟着杜飞扬一起向外冲去。 “这……这是什么?难道,这是老天爷对我王家的惩罚?”王光炎喃喃自语,看着这令人震撼的一幕,他禁不住心头一沉,自家儿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爹爹,冤冤相报何时了?那杨再兴是个悍勇过人的亡命之徒,您要是对他们赶尽杀绝,他们也必定会大开杀戒……府中这么多人命,您可要三思而行啊!” 王丹玉眼尖,方才,她一直在关注着杜飞扬的一举一动,她虽然并不了解霹雳弹的事情,但她却看清楚了,那是杜飞扬的秘密武器,这个小冤家还真是无所不能呢,他居然能搞出这么威力惊人的武器来,要是用在战场上,那可是一种大杀器! “老爷,大小姐,你们快闪开吧,这两个逆贼联起手来杀人了……”王福禄一瘸一拐地向王光炎靠近,还不忘装模作样地大声提醒王光炎父女俩逃离现场。 不过,王福禄的话还没说完,杀气腾腾的杜飞扬就已经追上了他。 “闭嘴,你这个混蛋,去死吧……”杜飞扬恨恨地咒骂着,用一把无主的钢刀在王福禄的背后狠狠地劈了下去,一刀就砍下了王福禄的头颅,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砰然倒地,血如泉涌。 王福禄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则在地上滚了几下,直到碰触到王三石的尸体这才停了下来,这主仆二人在黄泉路上继续结伴同行,也好免得彼此寂寞。 第63章 昙花一现 看到杀红了眼的杜飞扬和杨再兴,王光炎惊怒交加,吐了一口血便昏过去了。 “爹……”王丹玉失声惊叫,她扶着瘫倒下来的父亲,跪在了地上,她又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杜飞扬,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杜飞扬似乎很陌生。杜飞扬恰好也在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就在这一刻交汇了,但是,他们俩的目光却都很复杂。 王丹玉没想到杜飞扬竟然敢当着她的面杀了王福禄,这个小冤家居然也有心狠手辣的一面,但她没有任何畏惧,她不认为杜飞扬会为了灭口而对她狠下杀手。 杜飞扬当然不会伤及无辜,他只是看了王丹玉一眼就扭头就走,他还要与杨再兴一起继续向外突围,或许,他以后再也不会见到王丹玉,一场刚刚产生萌芽的爱情就这么戏剧性地迅速结束了,如同昙花一现,以后,或许王丹玉将会对他反目成仇,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他不愿意因为儿女情长而牵绊自己的未来。 看着杜飞扬毅然决然地离去,王丹玉的眼角不经意间淌下了两行清泪…… 仅仅付出了三个霹雳弹的代价,又有十几个家丁受伤倒地,霹雳弹的爆炸引起了一场大火,王家大院里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趁着混乱,杜飞扬和杨再兴就冲出了王家大院,胡世维早已守候在门外,俞慕华的那辆豪华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杜飞扬将剩余的霹雳弹全都扔了出去,不仅将试图追击的家丁们全都炸得血肉横飞,还将王家大院那个气派的大门给炸毁了。 杜飞扬等人一起驾着那辆豪华马车离开了王家庄,径直向孟家庄的方向驶去,慑于霹雳弹的恐怖威力,居然没有人敢于连夜追击他们。 杨再兴一路默然无语,只是黯然神伤地擦拭着王雪儿身上的血迹,马车的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 见胡世维心无旁骛地驾着马车,杜飞扬问道:“小胡,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我还没考虑那么多的事情,反正,我以后是不会再回王家庄了。” “小胡,都是我们连累了你,我现在内疚得很……据我所知,孟家庄的丝绸生意很红火,那边现在也需要人手,你不妨去孟家庄找个营生,这些盘缠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先收下,将来,如果我们出人头地了,我们一定会去孟家庄找你。” 杜飞扬将一个包裹留给了胡世维,这些盘缠,足够他在孟家庄安顿下来的,胡世维也没有推辞,朋友之间肝胆相照,用不着那么客气。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众人看见了远处的一线灯火,那里便是孟家庄的方向。 这时已经是深夜了,杨再兴决定先将王雪儿入土为安,他找了一处适合安葬的所在,那附近也有几座坟茕,杨再兴用杜飞扬的工兵铲刨了一个土坑,将王雪儿的尸身轻轻地放了进去,他又跪在王雪儿的尸身前,从怀中将自己原本准备送给王雪儿的七夕礼物取了出来。 那是一个价值不菲的玉镯子,他将这个玉镯子轻轻套在王雪儿的左手上,此刻,他的热泪已经不经意间溢出了眼眶,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跪在那里许久,杨再兴泪如泉涌,他痴痴地看着王雪儿的那如同沉睡的脸,哽咽着道:“雪儿,我对不住你,我没能娶了你让你跟着我享福,到了现在,你连个正八经的坟都没有,是我不好,我暂且把你安葬在这里吧……这里不是王家庄,你再也不用受那些人的欺负了。” 杜飞扬看着杨再兴这么痛苦的样子,他的眼泪也禁不住流了出来,他本来想劝杨再兴节哀顺变,但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他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得出来,杨再兴是个性情中人,这个硬汉是真的动了感情。 胡世维偏过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到这生离死别的一幕,他也很伤感。 杨再兴擦了擦眼泪,咬了咬牙,一字字地道:“雪儿,从现在起,你再也不是王家的家奴了,你就在这里等我吧……我要暂时离开你,去外面闯荡一番,总有一天,我会来这里看你,王家人造的孽,我要他们加倍偿还!一定会有那么一天,那时候,我一定会将你厚葬。杨某向来是说到做到,从不食言!” 说完,杨再兴才用工兵铲将泥土埋了上去,他先用土埋住了王雪儿的身体,最后才是她的那张俏脸,直到他深情地看了王雪儿最后一眼,似乎是要永远地将王雪儿的容貌记在心间,然后,他将自己那件沾有王雪儿血迹的上衣脱了下来,轻轻地盖在她的脸上,这才用泥土将那张俏脸最终埋住…… 看着杨再兴这般情深义重的样子,杜飞扬不由得又是一阵心酸,多情自古伤别离,更何况是面对这种阴阳两隔的惨剧,但愿杨再兴能尽快走出这段心理阴影。 安葬了王雪儿,杜飞扬等人便驾着马车直奔孟家庄。宋应星就住在孟家庄的私塾里,杜飞扬等人去找他的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宋应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见到浑身是血的杜飞扬和杨再兴,他顿时大吃一惊,连忙让三人进了门来,又紧张地向门外张望片刻,这才把大门紧紧地关上。 进了屋子,宋应星仔细打量了三人一番,这才说道:“你们快快请坐……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晚还来这里找我?” 坐下之后,杜飞扬毫不隐瞒,便将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大致地解说了一番。 “原来如此……”,宋应星听了之后不由得义愤填膺,说道:“杀得好!有仇不报非君子,王三石那样的登徒子原本就是死有余辜,这世道就是这样,弱肉强食,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都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不过,王家的人一定会报官,官府必定会缉拿你们两人,这定州一带,你们两人是不能继续逗留了,不知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第64章 风尘困顿 “我们打算去河东投奔郭威将军,在下与郭将军的义子柴荣也算是有些交情……宋先生,你能否与我们一起去河东?我们完全可以干一番大事业,我相信,以你的才华,完全可以在河东军中立足。”杜飞扬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稍作思忖,宋应星便慨然应允:“好……在下愿意与你们一起去河东闯一闯。” 在宋应星看来,杜飞扬亦师亦友,杜飞扬的一些设想总是能让他耳目一新,无论是火药武器还是高度烈酒,都是在这个时代中遥遥领先的技术,至于制造香水的设想,更是一个令人期待的赚钱生意。所以,宋应星深信不疑,跟着杜飞扬混,自己将来肯定能有所成就! 杜飞扬等人洗了个澡,都换上了一身宋应星的旧衣衫,看起来都像是落魄文人的模样,只是由于杨再兴身高体壮,那身衣衫有些瘦,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 这时,宋应星早已准备好了早餐,众人吃过饭之后,宋应星就去私塾辞行了,就说是自己要回老家全力以赴应对科举考试,至于胡世维,则是留在了孟家庄,私塾里恰好需要人做一些杂役,宋应星的人缘很不错,他的推荐还是很管用的。 离开孟家庄之后,杜飞扬等人就驾着马车向河东方向行去,这一路下来,虽然众人刻意避开了大路,杜飞扬却发现沿途的不少村寨都设有关卡,有官府的胥吏或者当地为了自保而自发组织的乡兵盘查过往行人。 起初,杜飞扬还以为这是为了缉捕他和杨再兴的缘故,后来,他对几个消息灵通的行商打听,才知道这与他们并无关系,这是因为契丹军队已经进逼边境,皇帝下了诏书,任命天平节度使李守贞为北面行营都部署,率军在边境一带布防。 因此,但凡是交通要道,都由地方设关卡盘查,以防契丹人的细作混进来。这样一来,杜飞扬等人的行进速度便不得不慢了下来。 好在杜飞扬有柴荣给他的腰牌,尽管有了这个腰牌,还不足以在河东军营中随意出入,但却可以轻易通过这些关卡,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关卡也并没有他们的画影图形,更何况他们都已经乔装打扮了一番,就连杜飞扬都戴上了足以乱真的假胡子。所以,他们并不担心会被人轻易地辨别出来,遇到有人盘问,杜飞扬就自称是郭威麾下的幕僚,杨再兴和宋应星都是他的伴当。 黄昏时分,众人便来到了乌金山下,山下有一座县城,正是晋中的榆次城,这里自古以来就是商贾云集的南北集散枢纽,又是以“米面之乡”久负盛名,更是河东重镇太原府的门户。 这一路风尘困顿,人困马乏,三人商议一番,便决定在榆次城里找个客栈歇息一晚,采买些物品,次日一早再出发直奔太原。杜飞扬在王家庄的时候赚了不少钱,足够他们三人挥霍一阵子的。但饶是如此,杜飞扬还是刻意地保持低调,他找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挑了一间比较宽敞的上房,三人就住了进去。 吃过了晚饭,杜飞扬便和宋应星出去采买物品,杨再兴的心情还没有明显好转,他就留在了客栈里。 此时正是夏季,晚上正是乘凉的好时候,榆次又是个繁华的县城,城里面有许多酒楼、商铺和青楼,街上更是有很多南来北往的商人四处游荡,这里的夜晚比起定州城可是热闹多了。 杜飞扬却没心思闲逛,买了些食物和衣服之后,他就和宋应星原路返回,这时,在前方不远处的油坊里却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杜飞扬警惕地看了看,并不是有人来捉拿他们,而是有几个汉子与一个彪形大汉起了争执,一言不合,双方竟然动起手来,引得一些人围拢在油坊门外看热闹。 这时代,中原各地民风彪悍,打架斗殴的事情屡见不鲜,杜飞扬并不想看热闹,便自顾自地继续赶路,他可不想惹那些没必要的麻烦,倒是宋应星对此很感兴趣,他一边走,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人打架。 眼看着就要走到那些围在一旁看热闹的人身边,杜飞扬本想绕着走,明天就要出发去太原了,他可不想节外生枝。出乎意料的是,这场以少打多的斗殴却迅速结束了,杜飞扬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却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个彪形大汉身材魁梧,面黑如炭,一看就有一身好膂力,可是,居然只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就把对方那五个人全都打倒在地!那五个汉子都被打得连声惨叫,跪地求饶,那彪形大汉却打得一时兴起,他似乎并不愿意就此善罢甘休。 杜飞扬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倒是萌生了结识这个彪形大汉的想法,他对宋应星使了个眼色,将采买的东西都递给了宋应星,就上去劝架,其实,他也不想眼看着对方闹出人命来,要是官府介入,四处搜查一番,弄不好会影响到他们三人。 “哎……诸位兄台,你们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有话好好说,何必动粗呢?”杜飞扬挤过人群,拦在那个彪形大汉身前,笑眯眯地劝解,在这么近的距离,他这才看清楚,此人的年纪并不大,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果真是后生可畏。 一看有人出来劝架,一个脸颊被打肿了的汉子捂着半边脸,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们董家油坊是小本生意,这几个月来,战乱四起,黄河也绝了口,我们经营不善,这厮又缺乏做事的经验,无奈之下,我们只好辞退他,可是,他却动手打人,我的牙都被打掉了几颗……你们评评理啊,他这么粗鲁,与强盗有什么区别?” “这小子蛮不讲理,是他先动手的,哎呦……疼死我了,我们这就要去看郎中,姓郑的小子,你赶紧给我们出钱!”另一个被打成乌眼青的汉子也开始诉苦。 第65章 公道自在人心 “你们,你们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们不讲道理!你们就是一**商……你们富得流油,还要在这里装穷,你们可以辞退俺,可是,你们凭什么不给俺工钱?”那被称为姓郑的年轻人忿忿不平地驳斥道。 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开始斗起嘴来,只是,那五个人配合默契,众口一词,巧言令色。 那姓郑的年轻人却是个口拙的粗人,一时间辩论不过对方,反被那几人气得面红耳赤,怒不可遏,他的双拳紧紧地攥了起来,看样子,如果一言不合,他恐怕又要发作了。 公道自在人心,在那些围观的众人中,倒是有几个了解实情的人为那姓郑的年轻人说了几句公道话,杜飞扬这才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这五个人都是亲兄弟,全都姓董,他们在几年前开了个“董记”油坊,生意谈不上兴隆,只能说是勉强维持。董记油坊一直需要一个有力气的伙计,这个年轻人便被招过来干活。 这个年轻人姓郑名恩字子明,他是个孤儿,年仅十八岁,但却有一身令人惊异的好膂力,董记油坊特意给他定制了一个大约八十斤重的大铁锤,于是,郑恩便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力士。 董家五兄弟欺负郑恩年纪轻轻孤身一人,用了他一个月便想把他辞退,却又不想给他工钱,他们却万万没想到,郑恩虽然年纪轻轻,但却性情粗豪,并不是任人欺负的懦夫,一怒之下,郑恩便对董家五兄弟拳打脚踢,便有了方才发生的那一幕。 至于这个郑恩,杜飞扬观其言行,感觉他是个憨直粗豪的性格,值得交往。 稍作思忖,杜飞扬便开始劝解双方:“各位,你们且听在下说几句公道话,郑恩出手打人固然不对,但他曾经为你们董记油坊出过不少力,你们好歹也算是共事过一场……郑恩年纪轻轻的,又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你们无缘无故地辞退他,让他以后吃什么喝什么?既然如此,你们就当是不打不成交了,你们欠郑恩那一个月的工钱,就从此一笔勾销,权当做你们以后看郎中的费用,你们双方就此揭过吧,不知你们意下如何?”说完,杜飞扬扫视了一眼郑恩和董家五兄弟。 听杜飞扬这么说,董家五兄弟自然就坡下驴,反正他们的伤势并无大碍,在围观众人对他们的蔑视目光中,他们也觉得脸颊发热,心中有愧,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都是讪讪地点了点头,无言以对。 “可是……俺这个月就算白干了?凭什么?”郑恩却梗起了脖子,他仍然心有不甘,他是个粗人,心直口快,说起话来口无遮拦。 “兄弟,你别担心,你的工钱,在下就替他们付了……”杜飞扬大大方方地从包裹中取出两贯“开运元宝”铜钱,递到郑恩的面前,问道:“这些钱,够么?” 这沉甸甸的两贯铜钱,大约相当于后世里的二十五斤左右,杜飞扬心中有数,这些钱足够郑恩几个月的花销了,郑恩一个月的工钱绝不会有这么多。 “不用,不用这么多……”郑恩连忙摆了摆手,他可不敢收下这么多钱。 此刻,郑恩心中感慨万分,无功不受禄,他不好意思收下杜飞扬的钱,更何况,这件事本就与杜飞扬没有任何关系,没必要由杜飞扬负担他的工钱。可是,由于生活窘迫,他也确实需要钱,否则,他也不会在一怒之下痛打董家五兄弟。 “收下吧……兄弟,不必客气。”杜飞扬笑眯眯地把这些钱塞到郑恩的手里。 迟疑了一下,郑恩终于收下了这些铜钱,他感激至极,对杜飞扬纳头便拜。 杜飞扬却托住郑恩的胳膊,不让他拜下去,微笑着说道:“子明,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除了天地君亲师,不要对任何人屈膝下跪!” “嗯,多谢这位恩公!请问恩公尊姓大名?”郑恩一时间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做好事从来不留名,从不希望得到别人的回报……”杜飞扬洒然一笑,他可不愿意把自己的姓名透露给郑恩,自己现在或许已经被官府通缉了,还是低调些为好。 杜飞扬又拍了拍郑恩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子明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但你可要记住,以后,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你可千万不要轻易动手打人,要知道,打谁也不白打,如果你打伤了别人,赔些钱财事小,一旦出了人命,那可是要偿命的呀,那时候,就算你想一走了之,官府也断不会饶了你!” “好了,没事了,都散了吧……这么晚了,早些回家休息吧。”宋应星驱赶着那些看热闹的人,这么多人聚集,要是引来官府中人的注意,那可就麻烦了。 “子明,在这乱世里,要想找个营生实在是太难了……以你的本事,混迹在这油坊之中原本就有些屈才,如果你以后还没有什么打算,在下倒是有个建议。” 郑恩原本对将来怎样谋生有些浑浑噩噩,听了杜飞扬的话,不由得眼睛一亮,说道:“恩公,俺以后也没什么打算,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还望恩公指点一二。” 杜飞扬看了一眼周围,见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已经散去,便笑了笑,轻声道:“在下就住在前面的一家客栈里,子明,我们一起喝几杯,慢慢聊,怎么样?” “好,嘿嘿……”郑恩一听说有酒喝,旋即咧着嘴笑了,方才他与董家五兄弟打斗一番,他的肚子早就饿了,正想着好好吃顿饭。 杜飞扬和宋应星当即带着郑恩回到客栈,又喊来杨再兴,四人在客栈的餐厅里找个角落坐了下来。 “伙计,来两斤酱牛肉,再沽一壶好酒!”杜飞扬豪爽地招呼店小二。 四人寒暄了一番,待店小二将酒菜相继端了上来,杜飞扬便开始言归正传。 第66章 相见恨晚 “子明,不瞒你说,我们这是要去太原投奔郭威将军,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我们都认为,投军从戎是个升官发财的好办法……想必你也知道,契丹人屯兵边境,官军也已经做好了迎战准备,如果我们现在就去投军,或许就能有立下战功的机会,将来,还用得着发愁吃不上饭?那时候,我们娶妻生子都并非难事,要是运气好了,就连升官发财也不是不可能。以你这一身好本事,正好适合从军。” 听了杜飞扬的话,郑恩顿时动了心,他认为,杜飞扬为了他不惜慷慨解囊,必定是个宅心仁厚的好心人,值得信赖,只要跟着杜飞扬混,一定会很有前途。 郑恩的老家是在榆次城外的长凝村,那里已经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此前,他一直住在董家油坊里,现如今,既然已经辞了差事,他也就没有任何牵挂了。 想到这里,郑恩就毫不犹豫地表了态:“俺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在这边也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俺就跟着恩公,恩公去哪里,俺也跟着你们去哪里!今晚,俺就住在这个客栈里,明天一早,俺就跟着你们一起去太原那边闯荡一番。” “好,子明果真是个爽快人……来来来,我们干一杯!”杜飞扬举杯劝酒。 杜飞扬心中暗喜,有了郑恩一路随行,自然是如虎添翼,如今,河东一带是北平王刘知远的势力范围,刘知远有雄才大略,曾经在战场上救过石敬瑭的命,石敬瑭知恩图报,便对刘知远予以重用。不过,早在当年石敬瑭还在位之时,刘知远就已经割据一方,心怀异志,他多次听调不听宣,刻意在保存自己的实力。 后晋朝廷也是鞭长莫及,对手握重兵的北平王刘知远只能以安抚为主。这样一来,刘知远在河东一带就拥有了极大的自主权,牙将郭威则是刘知远的嫡系心腹,深得刘知远的信任,后来,刘知远病逝之后不久,郭威就建立了后周王朝。 杜飞扬早有打算,到了河东之后,如果能够得到郭威的庇护,定州官府的海捕文书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但他并不想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逃亡生活,他要出人头地,一定要出人头地!不过,这些心思,他自然是不方便说给憨直的郑恩听的。 众人推杯换盏,聊得越来越投机,杨再兴的性格与郑恩有些相似,两人都是豪爽的汉子,酒过三巡之后,两人彼此都有相见恨晚之感,杨再兴的心情也因此好了许多。 次日一早,众人就乘坐那辆豪华马车出发了,郑恩一见这辆马车,心中就不由得暗自赞叹,恩公的家境必定是非同一般,就连出行所用的马车都是这么豪华。 出了榆次城,郑恩便自告奋勇客串车夫,由于生活有了奔头,他的心情大好。 郑恩情不自禁地挥起鞭子,“啪”的一声,甩了一个鞭花,又对坐在身边的杨再兴说道:“杨兄,将来,我们到了太原府投奔郭将军,你打算做些什么,你是要当兵吃粮做个小兵么?” “当个小兵又能怎样?到了战场上,就凭手中这杆铁枪,杨某一样能立下战功,早晚能升官发财!”杨再兴此刻仍然不苟言笑,但他却对自己很有信心,凭他这一身本事,还不能弄个武将做? 现在,杨再兴一心想着升官发财,只有将来当了官,他才能回到孟家庄,扬眉吐气地厚葬王雪儿,他才能去找王家庄的人算账,他与王家的恩怨还没有完! 听了这两人的对话,杜飞扬却陷入了深思,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对后世里的军事常识都不甚了了,更何况在这种冷兵器时代,军中常用的弓箭弩炮等武器装备,他都只是在影视剧和一些博物馆中看见过,但却从未使用过,对于五代十国时期军队的编制和军中官职的区别,他都一无所知,这些只是最基本的行伍常识。 至于行军打仗、安营扎寨、战术安排和指挥调度那就更不用说了,这些都是要想成为一名合格武将必须要具备的本事,杜飞扬深知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比古人多了一千多年的见识,即便是到了郭威的军中,他也要扎扎实实地从基层做起。 当天下午,众人终于来到了太原城,到了城门外,众人便下了马车,杜飞扬仔细观察了一番这座历史名城,不由得唏嘘不已,这果真是一座令人惊叹的坚城! 太原城东西方向的长度大约五千米,城墙很高,可想而知,如果有军队攻打这座坚城,一定会极为困难。杜飞扬忽然想起了一个典故,若干年后,宋军灭亡北汉之后,宋太宗认为太原有王气,因为五代十国大多是在山西发迹的,宋太宗便下令放火烧城,据说烧了整整三年,然后又掘河灌城,这才彻底毁掉了太原城。 守门的官兵验过杜飞扬的腰牌之后,并未给他们任何刁难,就放了他们进城,众人这才彻底放了心。 杜飞扬并不知道郭威府邸的具体位置,他看了看柴荣寄来那封书信中所写的地址,打听了一番之后,便驱车直奔郭府而去。 现在,郭威虽然是北平王刘知远的心腹,经常追随在刘知远的身边,但他的官职却并不算高,他只是一个牙将。不过,郭威在河东一带早已是大名鼎鼎了,由于郭威曾经被黥面,并在脖子上烙有一个飞雀,河东人都戏称他为“郭雀儿”。 五代十国时期的武将大多数是文盲或者半文盲,郭威则是个另类。坊间传闻,郭威很喜欢读书,平时,他经常把书藏在袖子里,随身带着,有闲暇的时候便会取出来读一读,很有儒将的风度,一时传为佳话。 事实上,也正是读书增长了郭威的见识,使得他经常能够给刘知远出谋划策,得到了刘知远的倚重,从而改变了他的命运,为他将来称帝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第67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郭威的府邸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么豪华,甚至比起王家大院也逊色了许多。不过,把门的是两个威风凛凛的士兵,说明这个宅院的主人在军中的地位并不低。 杜飞扬取出腰牌和柴荣所写的亲笔信,大大方方地递给门口的卫兵看了看,又按照事先想好的说辞,说明了自己和杨再兴等人的身份和来意,请卫兵进去通禀,一个年长些的卫兵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的年长管事就迎了出来,那人身材瘦削,皮肤略黑,蓄着三绺髭须,脸颊上有着明显的法令纹,但是,那人的目光却炯炯有神,他走路的姿态,也明显有着行伍中人的特点,看起来倒像是个退役的老兵。 那老管事扫视了一番杜飞扬等人,脸上显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原来是几位壮士,衙内曾经对老夫提起过你们……可惜,你们来的不巧啊,这几天,衙内并不在府里。” “那俺们岂不是白跑一趟了?真是扫兴啊,哎……”心直口快的郑恩沉不住气了,禁不住轻叹一声。 “衙内是不是又去外地做生意了?”杨再兴也忍不住问道,他可不希望柴荣再去王家庄,要是柴荣得知他们在王家庄杀了人,那小子会怎么想?那小子会不会把他们全都抓起来送到官府邀功请赏? 杜飞扬皱了皱眉,连忙对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乱说话,这里毕竟是太原城,他们初来乍到,还是低调些为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其实,杜飞扬也不免有些失望,要是柴荣又是去外地做生意,那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他。 那位老管事瞥了一眼杜飞扬手中那封柴荣的亲笔信,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实情:“衙内他……他几天前就去了军营,现在,衙内应该是跟我家郭将军在一起。或许你们已经听说了,契丹人大兵压境,朝廷已经派天平节度使李守贞率军前往邢州一带驻防。虽然河东一带地势险要,我们也应该做好迎战契丹人的准备,所以,这段时间里,我家郭将军一直很忙碌,就连衙内也不得不去军营帮他做事。” 老管事稍作思忖,既然杜飞扬有柴荣的亲笔信,就没有必要瞒着杜飞扬等人。 对于这位老管事的话,杜飞扬并不感觉意外,不仅朝廷的军队要备战,就连一些乡村都要设置关卡防止契丹人的细作渗透。可是,他们四人不辞辛苦地来太原城投奔柴荣,总不能就这么眼巴巴地等着柴荣回来吧?要是柴荣在军营里呆上几个月,他们也要在太原城里住上几个月不成?他们的盘缠也禁不起那么大的开销啊…… 想到这里,杜飞扬连忙说道:“请恕在下斗胆直言,如今,我们不远千里而来,也是有意投奔衙内,希望能有机会在军前效力……您老人家能否带我们去军营拜见衙内?” 那老管事皱了皱眉道:“如今,河东的军队正处于备战状态,军营里面戒备森严,哪有可能由得你们随便进入?即使凭你们的腰牌,现在也不能进入太原的军营。要是衙内还在府中,由他将你们带到军营中倒是可以,守卫军营的卫兵总要给他个面子……现如今,家主和衙内都已经进了军营,他们当然要遵守军规,以身作则。如果将你们带入军中,某些别有用心之徒就会以此为由大做文章,这对家主和衙内都是不利的。况且,你们以前从未有过行伍经历,也没受过正规的训练。在这非常时期,就算是我家郭将军也不敢草率行事啊。” 杜飞扬闻言不由得心头一沉,暗自沉吟,这位管事说得在情在理,并不是刻意刁难他们,他们来的或许并不是时候。 老管事看着杜飞扬的表情,心中也多了几分同情,安慰道:“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你们都很年轻,机会有的是,况且,战场上刀枪无眼,一不小心就是九死一生,这一点,你们也应该晓得……老夫虽然现在不能帮你们做什么,可是,如果衙内回来,有衙内举荐你们,我家将军自然愿意提拔你们,你们一定会有出头之日,到时候,就连老夫还要求你们以后多多关照呢。” 杜飞扬展颜一笑道:“不瞒老管事,自从收到衙内的亲笔信之后,我们就下定决心来河东效力,至于是否做官倒是无所谓,只是,我们身上的差事也需要有个交接过程,再加上从定州到这里路途遥远,所以,我们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可是,如今国难当头,边境的战事一触即发,我们都是热血男儿,一心想着报效国家,当然,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历练机会,我们着实不希望错过这个机缘,不知老管事可有什么办法?” 说完,杜飞扬便将一些铜钱塞到了那老管事的手中,那老管事不动声色地将那些铜钱拢入袖子里,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这个嘛……且容老夫再想想办法,其实,你们想去军前效力并不是不可能,军中现在也正是用人之际。不过,像你们这样从来没当过兵的人,是不可能被委以重任的,可是,以你们的本事,也不能只是去做不顾生死冲锋陷阵的小卒,那不是屈才了么?军中最看重战功,你们要拿出令人心服口服的本事才行啊……” 杜飞扬会意地点了点头,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呀,听话听音,看样子,这个老管事能够帮上忙。 “俺有一身好力气,要是打起架来,三五个人也不是俺的对手。”郑恩急了,先在老管事面前自卖自夸起来。 “可是,军营里纪律森严,一切以军法治军,可不是打架斗殴的地方。”老管事禁不住皱了皱眉头,看样子,这个像黑炭头一般的小子性情粗鲁,他要是当了兵,恐怕会在军营里惹事生非。 第68章 军前效力 “我们个人的武勇就不用说了,老管事,告诉你,我们还能制造一种秘密武器……”杨再兴看了一眼杜飞扬,神秘兮兮地吹嘘起来:“那种武器能够爆炸,爆炸时的声音就像晴天霹雳一样惊天动地,无论敌人多么神勇无敌,遇到这种威力无比的武器,都会被炸得血肉模糊,嘿嘿……” “哦……”了一声,老管事看了看杜飞扬,半信半疑地问道:“竟有这么神奇的武器?” “当然,此言非虚,将来,这种武器将会在战场上发挥出无以替代的作用。”杜飞扬不无得意地笑了笑,道:“不过,那只是我们研究出来的最初级武器,如果假以时日,那种武器可以具备更强大的威力,打个比方说,如果在攻城的时候使用那种武器,甚至可以将敌人的城门炸开!” 看了看老管事闻言惊讶得瞠目结舌的样子,杜飞扬微微一笑,又指了指方才始终默然不语的宋应星,介绍道:“这位宋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他更是个能工巧匠……有了他,我们就可以制造出很多前所未有的武器装备,例如单兵手弩,我们还可以将现有的投石车进行改良,将投石车改造成威力惊人的巨石炮!” 怔住了片刻,老管事的嘴巴这才合上,他又仔细打量杜飞扬等人一番,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们……你们果真有这么多神奇的本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既然契丹人大兵压境,我们自然有用武之地,就看北平王会不会信任我们了。”杜飞扬信心十足。 “好……说得好!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老管事连声赞叹,虽然他是头一次听说这句本是出自元代的名言,但却觉得这句话暗含哲理而且琅琅上口。 捋了捋胡须,老管事笑道:“果真是后生可畏啊,老夫对你们心服口服了……既然如此,老夫就成全你们,这就带你们去城外的军营,至于你们有没有机会在军前效力,那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在城外一处简陋的军营里,郭威与柴荣正在中军大帐之中讨论着河东的军事形势,郭威正是这个军营的主官,四十出头的郭威正当壮年,他身材高大,虎背熊腰,随着他说话时的动作,他脖子上纹着的小麻雀也变得栩栩如生,就像是振翅欲飞,随时将会一飞冲天。 不过,少年老成的柴荣当然不会将注意力停留在这个小麻雀上面,南来北往行商多年的经历,使得他远比同龄人更加成熟,此刻,柴荣正在全神贯注地听养父讲解军事,遇到不明白的问题,他就会立刻提问。 自从有情报说契丹人即将大兵压境,河东的军队就立刻开始备战,郭威就让柴荣弃商从戎,助自己一臂之力。现在,作为北平王刘知远麾下的牙将,郭威需要柴荣替自己出谋划策,柴荣当然也希望在河东的军队里闯出一块属于自己的天地,在这乱世里,只有在军队里平步青云,将来才能过上富贵加身的幸福生活。 说了很多话,郭威一时间感觉口渴,便喝了口茶水,又指着桌案上一张陈旧的军事地图,轻叹一声,说道:“幸亏你走南闯北,发现了许多问题,看来,这些地图绘制得并不准确,只是聊胜于无罢了,以后,我军的斥候必须要多下些功夫才行啊……” 这时,一个亲兵在中军大帐外禀报道:“启禀郭将军,军营里的投石机数量不够,今天,只是造出来三架,据工匠们说,主要是因为附近的木材太少了……”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来禀报本将军?吃饭的时候,你要不要本将军替你吃饭啊?这还用问吗?真是岂有此理,哼……”郭威有些不耐烦了。 “遵命……”那个亲兵碰了个软钉子,连忙灰溜溜地跑开了。 “启禀将军……”不多时,又有个亲兵来到军帐外面禀报。 郭威皱了皱眉,打断了他的话:“老子不是说了吗?木材不够了,就去更远的地方砍伐,你没听懂吗?” “将军,府上的老管事求见,他说,有几个自称身怀绝技的人想要来投军,其中,有个叫做杜飞扬的年轻人,他还带着衙内的亲笔信。” “哦……”了一声,郭威惊讶地看了柴荣一眼,想要得到柴荣的确认。他忽然间想起来,柴荣曾经对他提起过杜飞扬这个名字,如果这几个人果真是柴荣结交的朋友,他们应该是值得信赖的,或许真的如他们所说是身怀绝技也未可知。 现在,随着北平王信任有加,郭威也想培植自己的班底,他对自己的养子向来引以为荣,因为柴荣性情稳重,少年老成,为人处事时常有令人耳目一新的表现,即便是对于天下大势的见解,柴荣也有一些独到之处,这让他感觉非常欣慰。 “原来是他们,他们果然来了……义父大人,他们来的正是时候,他们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尤其杜飞扬,此人文武双全,只要对他悉心培养,假以时日,他早晚能成为叱咤风云的将才。”柴荣激动地笑了,他的脸上满是惊喜的神色。 郭威听义子这么说,他的心中也多了几分期待,他倒是很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在年轻的时候,他就任侠仗义,广交朋友。这些年,柴荣做生意攒下了很多钱,他才有了足够的钱用来结交形形色色的人,在军中打点各种关系。 想到这里,郭威便含笑颌首,对中军大帐外面喊了一句:“就让他们进来吧。” 杜飞扬等人进了军帐,一个亲兵便端上了几杯热茶,杜飞扬看到了柴荣,两人相视一笑,多日不见,柴荣明显瘦了一圈,看来,他这段时间里一定很辛苦。 “各位壮士,快快请坐,军营里面非常简陋,比不得家里,你们可不要见怪呀,嘿嘿……” 第69章 郭威和鲁提辖 说话间,郭威仔细打量了一番杜飞扬等人,心中却不由得暗暗吃惊,他这一生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来,眼前这几人都是非同一般。 从体格上看,杨再兴和郑恩都是百里挑一的人物,这两人孔武有力,很适合冲锋陷阵,只要精心培养,早晚都能成为勇冠三军的将才。 至于杜飞扬,眉宇之间更是有着英武睿智的气质,就连最为瘦弱的宋应星,也像是个足智多谋的文人。 杜飞扬见了郭威,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相反的,他倒是觉得有一种亲切感,因为他知道,《水浒传》中有个鲁提辖杀郑屠夫的故事,郭威正是那个故事的原型出处。有一天,郭威酒后在一处繁华集市闲逛,恰好碰见了一个屠夫欺行霸市,那个屠夫经常欺负周边的百姓,气焰嚣张之极,很多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郭威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借着酒劲去找茬,随意找了个借口斥责那个屠夫,一开始,屠夫见郭威的着装就知道,此人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他还能保持冷静。 渐渐地,那屠夫终于忍不住了,他扯开衣服,用手指着自己的肚子喊道:“来来来,有本事你就捅死老子!” 郭威一不做二不休,上前一步就抢过那屠夫的杀猪刀,悍然将那屠夫刺杀在当场。郭威竟然主动却衙门自首,按律法应该杀人抵命,不过,当地的军阀李继韬很欣赏郭威的才华,居然偷偷地把郭威放了,等到风头过去之后,李继韬又将郭威招致麾下效力,这才有了郭威的今天。 众人分别落座,又寒暄了一番,郭威便言归正传:“今日,你们终于来了,但是,你们应该知道,一旦当兵入伍,一切便要依军法行事,如果谁犯了军纪,就连老夫也不能对你们讲情面……眼下,我们与契丹人之间的一场恶战估计是免不了的,可是,大战在即,最重要的是先肃清内部,根据密报,驻扎在河东的吐谷浑人有可能发动叛乱,他们的头目白承福暗中勾结契丹人,所以,我们要早做准备,尽早解决他们,对于你们来说,这也是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在这河东地面上,要想升官发财,只有立下军功才是最好的法子,可是,北平王治军严明,你们刚刚入伍,哪有可能做大将?老夫现在的官职也只不过是个牙将而已,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如果让你们做我的亲兵,你们想要立下战功的机会却是很少。要是让你们上阵厮杀,战场上刀枪无眼,你们又缺少在战阵上拼杀的经验,你们都是不远千里投奔犬子郭荣来的,一旦你们有个闪失,老夫也过意不去啊……” 柴荣早已过继为郭威的养子,郭威在人前便称呼柴荣为郭荣,事实上,柴荣自从弃商从戎之后,就一直以郭荣自称,只是,后世的人们更习惯柴荣这个名字。 “父亲大人,请容孩儿插一句话,这几位兄弟,有文有武,尤其这位飞扬兄弟更是足智多谋,招安狼山的孙方简和孙行友等人,就是飞扬兄弟的提议。您不妨让他们先说说各自都有什么特长,他们在军中的差事最好能因人而异,便于他们发挥出各自的才能。” 柴荣当然不希望杜飞扬等人只是做个冲锋陷阵的小兵,那不是屈才了么? 郭威捋了捋胡须,含笑颌首道:“嗯,好……一般来说,每七户人家里出一个人当兵,所以,士兵的素质参差不齐,你们都说说看,各自有什么真本事,在老夫面前不用拘谨,你们既然都是犬子的朋友,当然就相当于老夫的子侄一样。” 郭威话音刚落,郑恩就开始自吹自擂:“郭将军,俺的力气很大,俺敢说,在这个军营里,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俺……谁要是不服,尽管过来比试一下。” 郭威闻言顿时忍俊不禁,眼前这个黑大汉看样子是个豪爽之辈,说起话来虽然口无遮拦,但却很对自己的脾气,既然他敢夸下海口,估计就是有一身真本事。 杨再兴也不甘示弱,拱了拱手,肃然道:“杨某不是自夸,就凭我手中的铁枪,在河东军营里未必能够遇到对手,那些契丹胡虏又有什么了不起的?管他多少万人马,杨某就是单枪匹马也敢杀他个几进几出!” 听了这几句话,郭威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倒是很想看看杨再兴是否如此神勇。 杜飞扬笑了笑,道:“郭将军,在下这两位兄弟都是爽快人,心直口快……不过,他们确实都有一身真本事,这一点,在下愿意以自己的人格作为担保。” 杜飞扬又将宋应星的优点介绍了一番,宋应星性格低调,自己只好代劳了。 一见郭威面露喜色,杜飞扬就知道他们这一趟没白来,心里踏实了些,又道:“方才,在下看了一眼这些军事地图,请恕我直言,这些地图实在是太粗陋了,在下可以不客气地说,这种平面地图分不清山峰和谷地,对于军队实战的指导性非常差,在下倒是有个好办法,或许对军中的将领们运筹帷幄能够有所帮助。” “哦……”郭威闻言不由得眼睛一亮,他看了一眼杜飞扬,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敢于这般口出狂言,虽然他早就对这些陈旧的军事地图颇有微词,可是,眼前这个从未当过兵的年轻人也敢这么说,此人如果不是年少轻狂便是果真心怀锦绣。 “贤侄到底有什么好办法,不妨说来听听,愿闻其详。”郭威被吊起了胃口。 杜飞扬娓娓道来:“在下把这个东西称为沙盘,简而言之就是说,将一些沙子堆成一座座小山,模拟出各地的地形,那样的地形看起来很直观,也更加适合军中的将领们据此进行作战之前的推演,运筹于帷幄之中,在哪里设埋伏,怎么部署人马,怎么指挥作战,全都一目了然……不过,若想达到这么好的效果,宋先生是最佳人选,他是当世一流的能工巧匠!” 第70章 书到用时方恨少 说到这里,杜飞扬又捎带着向郭威推荐了宋应星,他知道,后世里常见的沙盘,还没有在这个时代里出现,但对于宋应星这位能工巧匠来说却并不是问题。 “沙盘……好,果真是个好办法呀!”郭威禁不住连声赞叹,他毕竟是多年的老行伍了,更是一个读过书的儒将,一听杜飞扬这几句话,他顿时就茅塞顿开,理解了杜飞扬的想法,更是能够想得到,一旦将沙盘普遍地用于军营之中,就连那些一个大字不识的武夫们也能轻易领会主帅的作战意图。 这样一来,郭威就对杜飞扬等人有了非常好的第一印象,他更是油然而生要招揽这几个人的心思,既然你们自己找上门来了,老子坚决不能错过这个良机! 沉吟片刻,郭威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道:“如今,河东面临着内忧外患,不仅契丹人陈兵边境,吐谷浑人也在蠢蠢欲动,王爷也很头疼,一旦开战,胜负着实难以预料……既然你们为了报效国家而来,而且你们每个人都是有着真才实学,老夫一定去求见王爷,希望他能给你们分别安排合适的差使,就如你们所说,制做地形沙盘,改良投石车,制造出威力惊人的火药弹和适合单兵使用的手弩。这种差事非常重要,也不容易遇到生命危险,可是,一旦我军打了胜仗,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自然少不了你们的一份功劳,这可是令人眼红的好差事啊。如果王爷能够认可你们的贡献,老夫自然就可以向王爷提议,将你们一步步提拔起来,你们几人年轻有为,又有着出类拔萃的能力,两三年之后,早晚还不成为河东军中的骨干将领?那时候,北平王也会把你们视为得力干将,那可是威风得很呢,就算是封妻荫子都不成问题。” 听了这位未来后周太祖的话,杜飞扬一时间怦然心动,心中不无得意,但他却不动声色,对他来说,这些并非难事,因为,他知道他们几人都是凤毛麟角的精英,他们还应该掌握更大的权柄。 在这个时代,有兵就有权,有权力就能呼风唤雨。杜飞扬更是萌生了一个念头,如果有朝一日,他能成为割据一方的节度使,也就是成为实际上的土皇帝,那才没有白白穿越一回。 “杜贤侄,犬子曾经对老夫提起过,你对天下大势的看法很有独到之处……老夫也一直有些好奇,贤侄能否说来听听,面对来势汹汹的契丹人,我们应该如何应对?”郭威笑眯眯地看着杜飞扬,期待着杜飞扬的高见。 郭威当然了解柴荣,这个过继来的便宜儿子从来不随便夸奖别人,可是,柴荣对杜飞扬却是不吝赞赏,这让郭威很惊讶,他一直想看看杜飞扬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居然能得到柴荣如此推崇。 作为刘知远麾下的牙将,郭威要经常为刘知远出谋划策,虽然他一有空暇就会看看书,可是,他还是时常会感觉到力不从心,正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啊,他很希望杜飞扬能够成为他的智囊。 杜飞扬知道郭威这是想考校自己,他稍作思忖便开始侃侃而谈:“回郭将军的话,在下以为,对于那些契丹人,无非就是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在战略上看,契丹人没什么了不起,他们不善于攻城和守城,而这恰恰是我们的优势,在战术上,我们必须顺势而为,扬长避短,敌进我退,敌疲我扰,诱敌深入,形成局部优势,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如果没有战机就主动制造战机!” 这几句话一说出口,就让未来的后周开国皇帝豁然开朗,郭威一时间又惊又喜,惊的是杜飞扬果真是见解不俗,喜的是他恰好在大战前夕投奔了自己,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啊。以郭威那老辣的军旅经验,自然能感觉到,杜飞扬的提议一旦实现,对于河东军队有着多么重大的影响力。 惊喜之余,郭威的头脑却依然冷静,他生怕杜飞扬是那种纸上谈兵的大头巾,便打算用一些实战性的问题来考校杜飞扬一番。 “中原地区向来缺少战马,与契丹铁骑相比,这是一个硬伤……一旦我军的步兵遭遇契丹铁骑,我们应该怎么办?贤侄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个不难,步兵有步兵的优点,骑兵也有骑兵的弱点。要想击败契丹铁骑,要么结阵以待,以弓弩退敌,要么就用钩镰枪对付敌人的战马……决定一场战役胜负的因素有很多,无论是天时地利人和,还是武器装备和后勤供应,乃至将领的指挥能力、士兵的战斗力和士气,这些因素都能影响最终的胜负,进而影响到整个战局的变化。”杜飞扬对答如流,他看过一些历史小说,知道一些古代步兵对付骑兵的战术,如今就派上了用场。 事实上,即使契丹铁骑遇到后来宋朝的步兵箭阵,也不得不选择绕路而行。 “好……很好!果真是个天生将种,王爷一定会重用你的!”郭威此刻已经对杜飞扬的能力深信不疑,他当然知道钩镰枪的作用,钩镰枪最早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出现,只不过到了宋代,钩镰枪的使用才达到了巅峰时期。 莫说郭威,就连柴荣都能明白,杜飞扬所说的法子的确是行之有效,对于缺马的中原人来说,这是面对以机动见长的骑兵时行之有效的办法。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黑,郭威便让柴荣带上几个亲兵帮助杜飞扬等人在军营里安顿了下来,郭威甚至特意安排了两个亲兵专门照顾他们,将他们待为上宾。 郭威父子俩这般热情,杜飞扬不由得唏嘘不已,历史上,这父子二人将来都成为了后周的皇帝,柴荣更是被视为五代十国时期最英明的君主。可是,他们俩的命运却都很坎坷,他们的家人都被刘知远的儿子屠戮殆尽,可谓是人间惨剧。 第71章 北平王 军营里很简陋,晚间的生活更是枯燥乏味,杜飞扬等人却很兴奋,一段新生活就要开始了,他们也不闲着,宋应星和郑恩四处搜罗了许多细沙和带有粘性的细腻泥土,在泥土里又加了一些蜂蜜,揉制成胶泥,众人便开始连夜制作沙盘。 郭威给杜飞扬提供了一些军事地图,柴荣也亲自参与其中,由于多年经商,柴荣对于中原各地的地形都了如指掌,他可以为沙盘上各处地形的准确性把关,对于河东山峰的高低以及河流的走向,柴荣可以通过他的记忆提供适当的建议。 其实,早在东汉时期,名将马援就用米粒堆成了一个与陇西实地地形相似的模型,并且得到了汉光武帝刘秀的赞赏,这可以算是沙盘的雏形,只是,后来一直没有人在这方面有所突破,沙盘就没有普及开来。 对于杜飞扬等人来说,这个沙盘就算是一个见面礼,只有得到北平王刘知远的认可,他们将来才能在河东混得风生水起。不过,杜飞扬只能提供沙盘的设想,具体怎么制作还是要靠宋应星那双灵巧的双手。只要刘知远满意,众人都少不了分到一份功劳,最起码不用从大头兵做起了。 次日下午,一个最初级的沙盘就制作了出来,在一块长方形的木板上,河东的山川河流,各个州县城池,都在沙盘上得到了真实的展现,河流和山林都是用不同颜色的木屑表现出来,柴荣根据自己这几年走南闯北的记忆,又对沙盘中各处地形的细微之处给予了校正,这个沙盘的精确性甚至比军营中现有的军事地图还要高出几分。 “果真是个好东西啊!”郭威伫立在沙盘前,看着那沙盘上栩栩如生的山川河流,激动得两眼冒光,笑得合不拢嘴,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到,河东军中的将领们见到沙盘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柴荣也是喜笑颜开道:“想当年,始皇帝在他的陵寝中堆建了一个巨大的地形模型,其中不仅有高山、丘陵和城池,而且还用水银来模拟江河与大海,如今,我们只看这眼前的沙盘,就可以见到战场上的地形。” 杜飞扬不无得意地笑了笑:“伏波将军马援曾经‘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可惜,后人未能把沙盘普及下来,我们只是将其发扬光大而已,借助沙盘,我们可以预判敌人的行军路径,寻找适合伏击敌军的地点,以及最适合作战的战场。” 其实,要把沙盘做得更加精准,与实际地形相符,还需要运用等高线和比例尺,可是,杜飞扬对此了解得并不多,这个时代也不具备这样的科技水平,只能等日后慢慢改善了。大战在即,这个沙盘只是应急的,只要北平王能够认可就行。 ******* 北平王府位于太原城的东北角,南北距离大约有六百米,东西距离则约有五百米,在北平王府最后一进的院落一角,则是北平王刘知远的书房。 马夫出身的刘知远虽然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他的书房里却有着浓郁的文化气息。在书房的墙壁上,挂着好几幅装裱精美的水墨画,其中,尤为醒目的便是后蜀画院黄荃的《写生珍禽图》,画风工整精细,反映了西蜀宫廷的富贵气派。 黄荃曾经在后蜀国皇宫八卦殿的墙壁上画了一些四时花鸟,由于画得极为逼真,有些在空中盘旋的苍鹰看到那些画在墙上的雉鸡,竟然从天而降,连连扑击。 不过,年龄五十出头的北平王刘知远此刻却皱着眉头,他没有心思看那些栩栩如生的花鸟,而是听节度判官苏逢吉汇报着河东吐谷浑人的动向。刘知远的眉头越皱越紧,他那满脸横肉的紫黑色脸膛更是令人不怒自威。 到了后来,刘知远一怒之下,“啪……”的一声,竟然把苏逢吉刚刚递给他的一叠公文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吓得站在一旁的苏逢吉禁不住浑身颤抖,面无血色。 刘知远是武将出身,脾气暴躁,如果哪个部下惹恼了他,他动辄就会处以鞭答殴打,平日里,王府里的幕僚和下属都对他敬而远之,苏逢吉此刻自然是胆战心惊。 在刘知远的幕僚之中,三十多岁的苏逢吉是并不多见的略通文墨的人,他外表儒雅,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又能言善辩,与刘知远身边那些武夫们截然不同。 不过,苏逢吉能被刘知远视为心腹,并不是因为他的学问和智谋有多么出众,而是因为他善于察言观色,阿谀逢迎。 苏逢吉虽然不是武将,但却视财如命,心黑手狠,甚至可以说是肆无忌惮。有一年,刘知远要筹办五十大寿,他派苏逢吉梳理太原狱中囚犯的犯罪案件,释放那些罪过较轻的犯人,以此为自己的五十大寿祈福,并且美其名曰为“净狱”。 刘知远却不知道,苏逢吉去了太原监狱之后,无论是非曲直以及案情的轻重缓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狱中在押的犯人全部残忍地杀害,苏逢吉向刘知远复命时却说,他已经把监狱里面全都弄清净了。 “这些吐谷浑人真是胆大包天!平日里,他们狂放不羁,作奸犯科,屡教不改,孤王已经忍无可忍了……没想到,他们竟敢暗中勾结契丹人,企图叛逃去契丹,他们以为契丹人会善待他们?”刘知远终于忍不住发作了,大声咆哮起来。 苏逢吉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刘知远丢下去的公文捡了起来,低声下气地说道:“吐谷浑人都是喂不熟的狗,朝廷对他们如此优待,给了他们那么丰厚的赏赐,吐谷浑的酋长白承福家里富得流油,就连喂马都是用白银做成的食槽……可是,吐谷浑人还是首鼠两端,此前叛逃契丹的白可久被契丹人任命为云州观察使,据悉,白可久已经来到了太原城里,他此行必定是企图说服白承福投降契丹人。” 第72章 如鲠在喉 “对于此事,你有什么想法?”刘知远渐渐冷静下来,便开始询问苏逢吉。 “回王爷的话,官军与契丹人交战,吐谷浑人也出过力,白承福更是深得圣眷,下官以为,我们不宜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要是惹恼了他们,一旦白承福去向陛下诉苦,到时候也是个麻烦。”苏逢吉毕竟是个文臣,不愿意惹是生非。 这时,书房门外有个管事禀报道:“启禀王爷,郭牙将来了,他就在外面的客厅里,他还带来了一个礼物,说是要请王爷亲自过目。” “哦……礼物,什么礼物?”刘知远喃喃自语片刻,又对苏逢吉道:“你也跟孤王一起去吧,看看郭雀儿今天给孤王带来了什么好东西,我们顺便一起商量一下吐谷浑人的事情,大战在即,刻不容缓,吐谷浑人的事情必须要尽快解决。” 说完,刘知远便站起身来,走出了书房,刘知远身材高大,年轻时,他也曾经是石敬瑭麾下的一员虎将,现如今,他身居高位,养尊处优,他的身体就像吹气般的胖了起来,大腹便便,看起来就像是一堵墙一样,走起路来也蠢笨了许多。 刘知远与苏逢吉到了客厅里,郭威、柴荣和杜飞扬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下官见过王爷。”郭威对刘知远施了个礼,又指了指身边的杜飞扬,对刘知远恭声道:“这个年轻人叫做杜飞扬,他是犬子的朋友,是个读书人,才华出众,文武双全。他一心想着为国效力,听说契丹人屯兵边境,他便特意来军前效力,并且献上了一个礼物,就是这个所谓的‘沙盘’,是他和犬子根据军营中的地图连夜赶制而成的。下官以为,如果我军的将领能根据沙盘运筹帷幄之中,将来与敌军作战,必定会立于不败之地……另外,杜飞扬还对武器装备非常精通,他可以对投石车和弓弩进行改良,还能制作一些威力不俗的新式武器,他着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哦……很好,我们河东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孤王目前也是求贤若渴呢。”刘知远仔细打量了杜飞扬一番,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刘知远转头看向那个沙盘,不由得怔了一下,顿时又眼睛一亮,这不就像是河东的地形一般么?作为盘踞在河东的一方霸主,刘知远平时经常看河东的各种地图,他对此当然了然于胸。 刘知远连忙踱步到沙盘之前,俯视着那上面的山川河流和各处城池,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显现出河东各地的情形,他捋着胡须观看良久,终于含笑颌首。 这一天里,刘知远一直在考虑着如何对付吐谷浑人的事情,心中焦虑万分,直到此刻,他的心情才好转了起来。 “好!很好,果真是个好东西啊……”刘知远回过头,笑眯眯地看向杜飞扬,“贤侄果真是有心了,年纪轻轻的,就能有这份报国之心,着实很难得,我们河东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好好干吧,只要你有真本事,丰厚的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 刘知远对杜飞扬的第一印象很不错,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相貌堂堂,气质不俗,一看就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眼下大敌当前,军中的武器装备确实需要改良一番。 “王爷过奖了……实在是不敢当。”杜飞扬微微一笑,神情泰然自若,一点也不拘谨。 见到眼前的北平王,杜飞扬忽然有了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刘知远与其妻李三娘的浪漫爱情故事被后人改编成了戏曲《白兔记》,一直流传到了千年之后。 苏逢吉斜睨了杜飞扬一眼,心中却有几分忌惮和排斥,只觉得此人不可小视。 “这个礼物很好,孤王收下了。”刘知远按捺住心中的喜悦,道:“郭雀儿,正好你来了,孤王正想问问你,对于那些吐谷浑人的事情,你有什么好办法?” 郭威对那些嚣张跋扈的吐谷浑人早就看不惯了,当即不假思索地答道:“那些吐谷浑人目无法纪,时常有人作奸犯科,下官以为,对他们不必姑息,无论什么人,只要犯了王法,该罚就罚,该杀就杀,大战在即,一切应该从严处理……不过,赏罚自当分明,如果他们在对契丹人的战斗中立下战功,也应该赏赐他们。” 听了郭威的话,刘知远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对于郭威和苏逢吉的说法,他都不置可否,可是,他一时间却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这些吐谷浑人反复无常,以前,他们曾经与官军并肩作战,一起对抗契丹铁骑,为此,当今天子对吐谷浑人颇为倚重,可是,他们现在却与契丹人暗中勾结,一旦他们突然反水,后果不堪设想。 “启禀王爷,在下有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不知当讲不当讲?”杜飞扬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来,虽然他只是个布衣,可是,大敌当前,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只希望自己的话能够对刘知远有些作用,能够为河东做些事情。 “贤侄尽管直言,但说无妨。”刘知远早年是马夫出身,不像寻常的王侯将相那么矫情,在他看来,只要是有些真才实学,无论什么出身,都可以人尽其才。正因为如此,刘知远才对出身低微的郭威这般器重,很多事情都咨询郭威的意见。 郭威和柴荣都看向了杜飞扬,期待着他的下文,杜飞扬的见解总是有些独到之处,他们父子俩可是早已领教了,如果杜飞扬的观点能被刘知远采纳,他们也是脸上有光,郭威也算是有举荐之功。 苏逢吉的脸上却有一丝稍纵即逝的不悦,这小子没有任何官职,初次见面就敢对北平王提建议,果真是后生可畏,一旦这小子将来得到北平王的器重,早晚会平步青云,那可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他不希望一个年轻人将来凌驾在自己之上。 第73章 此一时彼一时 杜飞扬拱了拱手,便一针见血地说出了自己的建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异族人向来畏威而不怀德,吐谷浑人虽然曾经与我军并肩作战,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吐谷浑人暗中勾结契丹人,居心叵测,指望他们有所悔改是不切实际的,如果契丹人大举入侵,一旦吐谷浑人作为内应,使得河东后院起火,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所以,在下以为,攘外必先安内,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尽快剪除那些心怀异志的吐谷浑人,才能确保河东安然无恙。” “攘外必先安内?嗯……杜贤侄言之有理。”刘知远点了点头,杜飞扬这番话倒是很合他的心意,虽然他不识字,但他还是大致听懂了杜飞扬表达的意思。 “这样做倒是未尝不可,可是,人命关天,更是事关朝廷的信誉,贤侄可有稳妥的办法?”郭威不由得心中一动,杜飞扬不愧是个读书人,一开口就是好几个文绉绉的词语,而且,他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似乎刘知远都已经被他打动了。 郭威认为,除掉那些吐谷浑人固然可行,问题是,那些吐谷浑人并没有叛逃,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没有任何把柄可以利用,怎么能不教而诛?这样未免太草菅人命了,一旦传扬出去,很容易落人口实,对于北平王的名声很不利。 郭威方才说的这些话其实也正是刘知远想说的,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杜飞扬,很想听听杜飞扬接下去怎么说,作为一个沙陀族的武夫,刘知远的手上沾满了别人的鲜血,他不在乎杀掉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野蛮的异族人。 可是,刘知远还是有所顾忌,他总要师出有名才好,他可不想被世人唾骂为草菅人命的屠夫,更何况,他并不满足于仅仅在河东做北平王,如今,后晋朝廷外强中干,内耗严重,刘知远还打算着趁此机会更进一步。 几年前,兵败被杀的成德节度使安重荣曾经说过一句豪言壮语,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刘知远对这句话很认同,如今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子的。 杜飞扬看了一眼郭威,答道:“在下倒是有个法子,仅供王爷参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不妨说那些吐谷浑人暗中勾结契丹人,试图谋反,然后把他们一网打尽就是。要想剪除这些吐谷浑人,其实不难,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们只要把他们的首领全部杀掉即可,至于剩余的吐谷浑人,如果有真心愿意归顺朝廷的,那就把他们整编到官军之中,如果有人胆敢负隅顽抗,那就斩尽杀绝,免得留下后患,然后,我们再立即派人上报朝廷,免得引起朝廷的误会。” 此言一出,郭威不由得怔住了,也亏杜飞扬想得出来,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刘知远的胖脸禁不住抽搐了一下,这小子果真是心狠手辣啊,难道读书人都是这样子么?自己恐怕都要甘拜下风啊,好在他的脸颊黑得发紫,别人看不出来。 柴荣则是皱了皱眉,吞吞吐吐地道:“飞扬,这么做固无不可,只是……只是未免太歹毒了一点吧……” 郭威当即打断了柴荣的话:“歹毒?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可别忘了,我们是行伍中人,不要有妇人之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话虽然这么说,他却不由得老脸一红,暗自难免有几分心虚。 “嗯……对那些吐谷浑人,我们万万不能心慈手软。”苏逢吉也随声附和起来,他却暗自心惊,看不出来,这姓杜的小子居然是个杀伐果断之辈,他的狠辣手段丝毫不亚于自己。 刘知远稍作思忖,终于一锤定音:“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至于具体怎么做,老郭,你们尽快拿出个章程来……至于杜贤侄,暂且先在你那边做个虞侯吧,日后,一旦他立下功劳,可以再行提拔。”说完,他这才感觉松了一口气。 郭威父子与杜飞扬等人离开客厅之后,刘知远再次来到沙盘前,陷入了沉思,他仿佛看到了远处的锦绣山河,然而,契丹人却想把中原大地变成他们的牧马地。 如今的契丹人越来越不可一世了,他们的地盘比中原各国都要大上许多,他们不再是化外野人,在草原上有契丹人游牧,在燕云十六州还有汉人农耕,但他们依然保持着游牧民族的勇武彪悍,他们还拥有着中原最为缺乏的战马。这个强大的敌人,一直很让他头疼,如今,他们又要来中原打草谷了。 刘知远忧心忡忡地看着沙盘,雁门关北部,那里的大漠草原,据说,官军已经在河北与契丹人交手了,契丹人会不会来攻打地势险要的河东?如果官军在河北的战事吃紧,朝廷一定会让自己派兵出战,自己要不要出兵呢? 以前,刘知远总是刻意保存实力,这一次,他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官军早晚会大败而归,作为一个有多年征战经验的老将,他很相信自己的感觉。可是,一旦官军大败,契丹铁骑会不会直捣开封府?开封府附近无险可守,一马平川,对于契丹铁骑而言几乎没有任何阻力。一旦出现了这种情况,自己又该怎么办? ******** 对于“虞侯”这个职务,杜飞扬并不了解,他只知道《水浒传》中的陆谦就是一个虞侯。回军营的路上,柴荣兴冲冲地给他解释了一番,杜飞扬这才明白,原来,虞侯这个职务相当于后世里的营级军官,是个纯粹的军中职务。 无论如何,终于成为了一名军官,杜飞扬的心态却很平静,他绝不会满足于做这么一个低级军官。不过,柴荣却有点惊讶,杜飞扬以前只不过是个家丁而已,他本以为杜飞扬会很激动。 杜飞扬将那辆几乎要散架的豪华马车卖掉,买了些酒菜和日用品,带回了军营。 第74章 集思广益 为了制作沙盘,杜飞扬和柴荣、宋应星等人辛苦了好几天,他们要好好打打牙祭。 杜飞扬见到宋应星的时候,禁不住大吃一惊,这家伙在一个角落里坐着,对着一架投石机冥思苦想,他的头发已经被风吹得乱蓬蓬的,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 “宋先生,你可真是废寝忘食啊,来来来,先喝顿庆功酒,然后再接着研究。” 听了杜飞扬的话,宋应星的目光这才从投石机上移开,声音沙哑地说道:“飞扬,我们曾经是同窗,可是,这么五花八门的各种知识,你到底是在哪里学来的?你所说的‘巨石炮’,我现在刚刚有了一点头绪……不过,要想发射重达二百多斤的巨石,射程甚至能够达到二百五十步,那可是很不容易啊。” “宋先生,急什么?我们目前还有足够的时间,并不急于一时,这种带配重的巨石炮其实主要是用于攻城和防御,况且,我们也可以用于发射霹雳弹,或者装有延州石油,也就是猛火油的陶罐,嘿嘿……其实,我也只是灵光一闪,有了大概的设想而已,以后,我们还有许多繁琐的工作要做,这就要靠你这位专业人士了。”杜飞扬故作谦虚地说着。 上大学时,杜飞扬曾经研究过蒙古军队攻打襄阳城时使用过的攻城利器“回回炮”,作为一个工科大学生,这并不难,其实,回回炮只是一种带配重的投石车,不过,杜飞扬把回回炮称为“巨石炮”,可以想象,一旦这种投石车横空出世,如果能与霹雳弹甚至猛火油结合起来,任何城池都不难被攻破,实际上,早在几十年前,南方的吴国就曾向契丹人进献“猛火油”,声称此物可以用于攻城。 “是啊,我们如果从延州弄来足够的猛火油,等契丹人来的时候,把那些猛火油放在投石车上发射出去,那场面一定会很有趣!哈哈……好了,我们喝酒去。”宋应星开怀大笑,虽然累得精疲力尽,但是他此刻却很兴奋,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更是冒着光。 河东的军队中,史弘肇所部的军纪是最严的,部下稍违他的意,不是挨鞭子就是被军棍打死,将士们都很怕他,所以,那支军队无论到了哪里都是秋毫不犯。 相比之下,城外这个军营就宽松了许多,郭威对待自己的部下还是很宽容的。 庆功宴上,郭威找来了几个中低级军官,有都头、副都头,还有几个虞侯,介绍他们与杜飞扬等人相互认识了一下。一听说杜飞扬擅长酿酒,众人都是兴高采烈,纷纷要求杜飞扬等人尽快开始酿酒,以后,他们就可以不用花钱买酒喝了。 “既能吃皇粮,还能有酒喝,还是当兵好啊,俺在油坊干活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好的日子过。”郑恩乐得合不拢嘴。 “这事也算本衙内一个,别忘了,本衙内是商贾出身,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啊。” 柴荣立刻就看出了这其中蕴含的商机,军队也需要粮饷,既能满足将士们喝酒的需求,又能赚到钱,何乐而不为呢? 众人见柴荣都要参与酿酒的事,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就连郭威也是满脸笑容,大战在即,让大家的心情好起来,有利于提振军队的士气。 这个年代,军中的汉子们大多喜欢与意气相投的人拜把子或者结社,郭威父子俩自然也不例外。当年,郭威曾经与李琼等十个人结为十人社,李琼文武双全,也是个人精,他早就看出来郭威不是池中之物,便提议“凡我十人,龙蛇混合,异日富贵,无相忘。苛渝此言,神降之罚……”于是,这十个人都歃血为盟。 柴荣也喜欢结交朋友,他就有样学样,与杜飞扬、杨再兴、宋应星和郑恩结为兄弟,柴荣的年龄最大,杜飞扬等人便都称呼他为大哥,其实,众人这也算是报团取暖,在军队中拉帮结伙的现象太普遍了,就连后来的宋太祖赵匡胤也是这么做的,赵匡胤与几位志趣相投的兄弟结成“义社十兄弟”,平日里互帮互助。 既然接到了对付吐谷浑人的任务,众人又议论起吐谷浑人的事情,郭威自有他的一番打算,他不但想要将吐谷浑人一网打尽,还想把吐谷浑人的钱财巧取豪夺,全部弄来作为军饷,只要上交给朝廷一些钱粮,朝廷也不会过多深究此事。 郭威与柴荣和杜飞扬等人商量,众人集思广益,各抒己见,后来,郭威采纳了杜飞扬的一些建议,就吐谷浑人暗中勾结契丹人一事,请北平王刘知远给朝廷上密表,再由郭威亲自出面去找吐谷浑的酋长白承福,以议事为由邀请白承福来太原,此人是朝廷的心腹之患,只要白承福能来太原,这件事也就成功了一半。 要说起郑恩,倒真是一员前途无量的猛将,像他这种力大无穷的年轻人,天生就是为了征战战场而生的,他来到军营,恰恰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军营里现有的武器,对于郑恩来说都是轻飘飘的,没有一个让他用起来得心应手,倒是杜飞扬给郑恩提议,以他这一身好膂力,最适合使用大锤作为武器。 郭威便让军中的工匠特意给郑恩打造了一对沉甸甸的熟铜锤,每个熟铜锤都重达六十多斤。郑恩将这对沉重的熟铜锤举重若轻地舞动起来,虎虎生风,众人看得一个个叹为观止,郑恩果真是一员难得的虎将,可以想象,将来上了战场,郑恩必定是所向披靡。 不过,性情憨直的郑恩却有自知之明,他很谦虚地表示,杨再兴的武功要远胜于他,这天下间恐怕少有能比得了杨再兴的武将。这样一来,杨再兴和郑恩的大名就在太原驻军中传扬开来。 当时,河东军中有个叫做范廷召的队正,隶属于刘知远的侍卫亲军,他被认为是河东军中的第一勇士。 第75章 点到为止 范廷召是冀州人,他的父亲被一个品行恶劣的地痞无赖杀害,那年,范廷召才十八岁,他一怒之下就手刃了杀父仇人,将那仇人剖腹取出心脏,放在他父亲的墓前祭奠。范廷召身高七尺多,膂力过人,为了躲避官府的缉捕,范廷召便背井离乡,开始了逃亡生涯,恰好河东招募士兵,范廷召便投了军,他很快就以勇猛强壮而成为侍卫亲军的一个队正。 由于范廷召的兵刃是长枪,有好事者便怂恿范廷召与杨再兴比试一番,看看究竟谁的枪法更好。军中的丘八们大多是好勇斗狠的亡命之徒,这样的事再平常不过了。范廷召年轻气盛,当天午后就带着一些相熟的士兵来到了城外的军营。 范廷召对杨再兴发起了挑战,杨再兴当即欣然应允,两人都曾经快意恩仇手刃过自己的仇人,都是悍不畏死的血性男儿,都想在河东军中扬名立万,这就是绝好的机会! 这场较量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更有好事者为这两人比武的胜负设了赌局,引得很多大头兵纷纷为此下注。就连柴荣和杜飞扬等人也都下了注,他们当然压的是杨再兴获胜。 不过,由于范廷召入伍更早,他还有与过契丹人交战的实战经验,赌他获胜的人更多,杨再兴毕竟刚刚入伍,在战斗经验上略逊范廷召一筹,况且他的心情依然低落,为人低调,很少与别人沟通,了解杨再兴的人并不多。 在军营中的校场上,很多人早早地围拢了过来,那时候,军中的生活枯燥乏味,这样的比武自然可以吸引众人的眼球。 范廷召骑着一匹黄骠马来到军营校场的时候,很有一些明星范儿,一些大头兵跟在他的身后,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范廷召也是昂首挺胸顾盼自雄,完全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杜飞扬仔细打量了一番范廷召,只见他大约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生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身材高大魁梧,看样子居然比杨再兴还要高出一些,一看就是一员猛将。他此刻全身披挂,看起来更加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范廷召在马上对杨再兴抱拳道:“杨兄弟,今日的比武,我们点到为止……你放心,范某绝不会伤了你,免得别人说范某欺负新来的,你可考虑好了么?” 此言一出,范廷召身后那些大头兵们就发出了一阵哄笑,有人更是起哄道:“杨兄弟,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毕竟都是军中袍泽,不要伤了和气嘛,哈哈……” 杨再兴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骑上了一匹枣红马,拱了拱手,算是回礼了,淡淡的道:“还不一定谁胜谁负呢,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既然都是刀口舔血的厮杀汉,那就少说废话,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杨某的枪法!” 范廷召不再多说,双腿轻轻一夹马腹,坐骑黄骠马嘶鸣一声,就像利箭一般驮着他冲向了杨再兴,那些跟着范廷召一起来的大头兵们顿时开始呐喊起来,为他加油助威。 杜飞扬不由得眼睛一亮,他虽然入伍不久,却能感觉到范廷召的骑术非常出色,他在穿越前曾经在大草原看过蒙古人的那达慕大会,那些蒙古骑手的骑术给了他深刻的印象,可是,眼前这范廷召的骑术居然丝毫不比那些蒙古骑手逊色! 杜飞扬暗自开始为杨再兴担心起来,两人骑着马交手毕竟不同于步战,杨再兴在这方面的经验并不丰富,他会不会吃亏?想到这里,杜飞扬的拳头都在不经意间攥紧了,他的心跳都明显加快了。 杨再兴提缰带马,手中的铁枪抖出一团团寒光闪闪的枪花,在阳光下显得炫目之极,更是透出了一种凌厉的杀气,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范廷召却忽然间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紧张,他年纪轻轻的就敢手刃仇敌,胆气过人,悍不畏死。 可是,面对眼前这个刚刚入伍的新人,范廷召却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丝忌惮,莫非杨再兴的武艺果真是远在自己之上?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既然已经上门挑战,他就只能硬着头皮上,在这紧要关头,他根本无暇去考虑那么多的事情。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杨再兴手中的铁枪忽然间破空刺出,借助战马的冲击力,杨再兴手中铁枪的枪尖直刺范廷召的咽喉,力道之强和速度之快都令人叹为观止,相比之下,范廷召的动作终究还是慢了点,就是这一瞬间,高下立判! “好枪法!杨兄弟加油啊……必胜,必胜!”郑恩在一旁大声呼喊,为杨再兴助威,他与杨再兴性情相近,志趣相投,这些天里,俨然已经成为了好基友。 杜飞扬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脸上更是不经意间出现了一丝笑容,这就是所谓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现在,他倒是生怕杨再兴一不小心失手伤了范廷召,那可就不好了,范廷召乃是侍卫亲军的队正,北平王身边的禁卫军,他可是很有前途的小将啊,将来少不了要被提拔的。 王雪儿尸骨未寒,杨再兴的心情很不稳定,这几天,他时常会一个人坐在军营的偏僻角落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是杜飞扬最为担心的,他一直希望杨再兴的心情好起来,好在郑恩有着逗比的性格,时常会逗得众人开心,使得杨再兴的脸上也能不时地出现笑容。 不过,事实证明,杜飞扬的担心是多余的,杨再兴并没有要范廷召的命,范廷召下意识地侧身躲闪开来,只是,那匹健壮的黄骠马却没能躲开这雷霆万钧般的一击,被枪尖生生地刺穿了脖子,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鸣,血水像喷泉一样从黄骠马的颈部伤口中喷出,黄骠马跌倒在地,浑身抽搐了几下,然后就立时毙命。 饶是范廷召的骑术很好,他几乎是纹丝不动地站在了地上,杨再兴的铁枪却已经及时地刺到他的身前! 第76章 壮志饥餐胡虏肉 那沾着黄骠马鲜血的枪尖距离范廷召的咽喉只有一拳远,但却嘎然而止…… “承让了……如你所说,点到为止,我也不会伤了你。”杨再兴微微一笑,缓缓地收回了铁枪。 “多谢杨兄弟手下留情……杨兄弟武艺高强,在下输得心服口服!”面红耳赤的范廷召对杨再兴拱了拱手,大大方方地认输了。 范廷召实在是没想到自己气势汹汹地上门挑战,却甫一交手便一败涂地,他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不得,他以后还是要继续苦练武艺。 杜飞扬却不由得对范廷召刮目相看,此人虽然起初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但在比武输了之后,他的表现却是很有风度,将来,他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代名将。 跟着范廷召一起来的那些大头兵一个个垂头丧气,他们这次可都是将大把的赌注压在了范廷召的身上,这一次,他们可是输惨了,好几个月的军饷都输光了。 围观的众人一个个都是瞠目结舌,这一切实在是太快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号称河东军中第一勇士的范廷召就败给了杨再兴,而且他居然是败得这么彻底! 良久之后,随着杜飞扬的掌声突然响起来,一片叫好声也如同海啸般爆发出来…… “杨兄弟,好样的……将来,你必定能成为我们河东军中的一员虎将!”柴荣也禁不住连声赞叹。 “杨贤侄,你果真是天下一流的勇士!我军有了你,可真是如虎添翼啊……”就连郭威也由衷地赞叹起来,方才,他亲眼目睹了杨再兴大发神威,深受触动。 郭威有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他一眼就看出来,就凭杨再兴的武艺,在这天下间绝对是一流的,至少在河东军中,没有人能比得上他。郭威甚至暗自庆幸,好在杨再兴跟随杜飞扬投奔了河东军,契丹人大兵压境,杨再兴正好能派上用场。 郭威甚至突发奇想,要是杨再兴成为河东军的敌人,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低调的杨再兴轻而易举就击败了范廷召,这个结果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有人欢喜有人愁,输了赌局的人一个个捶胸顿足,杜飞扬等人则是狠狠地赚了一笔,心里乐开了花。 “有钱喝酒了,俺们今晚可要好好庆祝一下,嘿嘿……”郑恩乐得合不拢嘴。 “杨贤侄,就凭你这一身本事,老夫一定要向王爷保举你做个虞侯。”郭威笑眯眯地拍了拍杨再兴的肩膀。 杨再兴此刻的心情很好,他欣然一笑,深深一揖,恭声致谢道:“多谢郭将军栽培,杨某感激不尽,愿为我军效力终身,即使赴汤蹈火,杨某也在所不辞。” 在五代乱世里,民风彪悍,军队中的将士更是推崇武力,一个人当兵吃粮,要是有一身好功夫,很容易就会受到武将的赏识,袍泽的佩服,那就更容易出人头地,所以,武功便是行伍中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在军队中建功立业的捷径。 “杨兄身怀绝技,勇冠三军,等契丹蛮子来了,杨兄更能一展身手……到时候,我们干就完了,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杜飞扬豪爽地笑道。 只有杜飞扬知道杨再兴的逆天能力,杨再兴将来岂能只是小小的一个虞侯?即便是让他做个节度使也不为过! 众人正在谈笑风生,就听有人插了一嘴道:“好一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杜虞侯这句诗豪放大气,听起来令人热血沸腾,壮怀激烈,最为适合我们军中的汉子了……现如今,契丹人大兵压境,这句诗正可以鼓舞我军的士气!看不出来,杜虞侯居然是个文武双全的少年英才呀,果真是后生可畏!” 杜飞扬循声望去,不由得暗自吃惊,那个说话的人与他有过一面之交,正是苏逢吉,那天,杜飞扬将沙盘送到北平王府中,此人恰好也在场。此刻,苏逢吉虽然穿的是文官服饰,但在肋下却佩着一把长剑,看起来更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见过苏判官。”杜飞扬还记得苏逢吉的职务是节度判官,只是,他甫一说出口,忽然觉得判官这个词有点阴森森的感觉,总是令人联想起地狱,很不自然。 “杜虞侯,那两句有着豪迈风格的诗,可是你做的么?”苏逢吉微笑着问道。 “那是在下随便说说的……在下对契丹蛮子恨之入骨,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杜飞扬大言不惭地答道,虽然有些心虚,但他还是故意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反正大英雄岳飞不能找他追究版权问题。 “好!说得好……契丹人就要来了,到时候,正是杜虞侯大展身手的好机会!”苏逢吉含笑颌首,不过,他的目光中却隐隐地带有几分讥诮。 苏逢吉不认为杜飞扬这样的读书人真的敢于上战场,即使杜飞扬真的上了战场,也是个纸上谈兵的大头巾,一旦他有个闪失,自己倒是少了一个潜在的对手。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杜飞扬大声喊出了一句激动人心的豪言壮语。 苏逢吉怔了一下,心中暗自思忖,这小子倒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看样子像是个悍不畏死的丘八,就怕到时候见到气势汹汹的契丹人之后反而被吓得尿了裤子。 苏逢吉径直来到郭威的身前,向郭威拱了拱手,肃然道:“郭将军,在下今天来军营,是奉王爷之命,要告诉郭将军一件事,被契丹人任命为云州观察使的吐谷浑人白可久,已经落入了法网,他现在就关在城中的大牢里,王爷已经派人对他进行审问……王爷吩咐说,我们可以采取下一步的行动了。” “哦……”郭威对苏逢吉回了个礼,笑了笑,道:“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这个叛徒居然还敢回来,真该将他碎尸万段,否则,以后还会有人叛逃到契丹去。” 第77章 笑面虎 郭威虽然打心眼里不喜欢苏逢吉这个人,但苏逢吉毕竟是刘知远的心腹,如今,苏逢吉越来越得到刘知远的重用,表面上的和气还是应该有的。 杜飞扬对苏逢吉也没有任何好感,一见他们说起了正事,就要识趣地离开,却听苏逢吉说道:“杜虞侯,你且留下片刻,有些事,还需要你参与其中,这是王爷的意思……杜虞侯想必是有些好主意,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们还要谨慎行事。” 郭威提议道:“苏判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去大帐中商议吧。” “这样也好……”,苏逢吉一边走一边说:“在下来晚了,没能看到那场令人期待的比武,听说,这个军营中又有一名虎将横空出世,这可真是大好事啊!河东当前正在用人之际,听说,官军已经在长城北面与契丹人开始交锋了,也不知胜负如何。在下估计,契丹人早晚会来攻打河东,我们可要提前做好防范呀。” “苏判官,你回去之后可以转告王爷,我们正在打造新式的投石车,被杜虞侯称作巨石炮,还有以前从未有过的霹雳弹,一旦这些新式武器打造出来,就算是契丹大军攻到太原城下,我们也要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嘿嘿……”郭威现在信心十足,他听说过杜飞扬关于这些武器的设想,对此深信不疑。 苏逢吉闻言顿时有些惊讶,他不由得瞥了杜飞扬一眼,心中暗自思忖,郭雀儿向来不是喜欢夸大其词的人,如果此言非虚,对于河东来说固然是如虎添翼,可是,以后他却必定会越来越得到北平王的倚重,这对自己来说却是很不利的。 众人商议一番之后,苏逢吉便起身告辞,临走前,苏逢吉睨了杜飞扬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你们的新式武器研制成功,一定要先请王爷过目,对于军国重器,王爷一直是极为重视的,更何况大战在即,呵呵……杜虞侯既然投身行伍,以后,我们就是军中的袍泽了,王爷向来重视人才,你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苏判官过奖了,请您放心,下官既然已经投奔军中,自然会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懈怠。”杜飞扬心中有数,好在有宋应星相助,无论巨石炮还是霹雳弹,一切都不是问题。 “诸位请留步……”苏逢吉对郭威抱拳道:“郭将军,王爷的意图,苏某已经传达到了,这就回去复命。”说完,他就离开了大帐。 待苏逢吉走远,郭威嘿嘿一笑,看了一眼杜飞扬和柴荣,道:“老夫要劝你们几句,此人是个笑面虎,跟谁说话都是面带微笑,看起来是个谦谦君子,背地里却是心狠手辣得很呢……这样的伪君子最是心怀叵测,你们都是刚刚来到行伍中做事,以后,还少不了要与苏逢吉打交道,在他面前,你们说话做事都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被他抓住把柄。” “多谢郭将军指点,如今,下官既然投到郭将军麾下,自然要兢兢业业,一切依军法行事,绝不会让郭将军为难。”杜飞扬早就看出苏逢吉不是个好东西,如今有了郭威的提醒,他以后自然会对苏逢吉多加防范。 郭威微笑着点了点头:“贤侄,明日一早,老夫就要去滑州了,吐谷浑人的酋长白承福就在滑州,滑州的守将是张从恩,此人是外戚,既没有统兵作战之能,也没有识人之明,此行,老夫务必要把白承福带回来……否则,一旦契丹人与白承福相互勾结,里应外合,以张从恩的能力,绝对守不住滑州,那样的话,都城开封可就危险了。你们就留在军营里,一定要尽快把那些新式武器造出来啊。” “请郭将军放心,我们一定会加快进度,尽早造出这些武器来,装备到军中。”杜飞扬肃然回答道。 以后的几天里,杜飞扬和宋应星等人便集中精力研制霹雳弹和巨石炮,宋应星是个工作狂,一旦干起活来,就有一股子废寝忘食的劲头,他整日里头发乱蓬蓬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他却毫不介意,杜飞扬看在眼里也是禁不住暗暗赞叹。 十几天之后,郭威果真连哄带骗地将吐谷浑酋长白承福带到了太原城,跟着白承福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个吐谷浑贵族,他们原本以为来太原城是享福的,没想到,刚刚进了太原城,包括白承福在内,这些吐谷浑贵族就全都被软禁了起来。 这时候,三架巨石炮和一百颗霹雳弹已经制造出来,这些霹雳弹比起杜飞扬与宋应星此前制造的霹雳弹还要改进了一些,不仅威力更强,而且更加安全稳定。 这些天里,柴荣也亲自参与其中,可是,他对火药武器的原理一无所知,所以,他只能做一些最基础的工作,看到这种从未见过的火药武器,柴荣虽然并不清楚其中蕴含的威力,但他却敏感地意识到,这些武器非比寻常。 柴荣对杜飞扬不由得更加佩服,这小子果真是个奇才,他是从哪里学到这么光怪陆离的知识?他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莫非他是个无所不知的天才? 这一天,北平王刘知远来到了城外军营,他来这里自然是为了看看这些新式武器到底有多大的威力,为此,刘知远下令,将军营附近的一处荒地辟为新型武器的试验基地。从此,这里便成为了河东的军事禁地,任何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在郭威、柴荣和杜飞扬等人的陪同下,刘知远在军营里视察了一番,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工匠和士兵,还有正在制造中的各种新式武器,刘知远笑容满面。 刘知远看到位于试验场一个角落处的三架巨石炮,含笑点头,问道:“这东西为什么叫巨石炮?莫非它能投射巨石?” “回王爷的话,这正是巨石炮这个名字的来历,无论攻城守城,巨石炮都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杜飞扬说完,便对郑恩使了个眼色。 第78章 中流砥柱 郑恩会意,便走到巨石炮旁边的一块巨石旁,大吼一声,一下子就将一块看起来几乎有二百斤的巨石抱了起来,放在了一架巨石炮的皮窝上,此刻,郑恩居然脸不变色,呼吸也很平稳,杜飞扬等人并不奇怪,他们都知道郑恩天生神力,初次见到郑恩的刘知远却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军营中居然有这般罕见的大力士。 正当刘知远犹在惊讶之际,杜飞扬和宋应星两人一起上前操作巨石炮,这块巨石顿时就被抛射出去,在一阵巨响之中,那块巨石砸到了二百多步之外的一处空旷地面上,居然砸出了大约三尺深的一个大坑,一时间尘土飞扬,随风而散。 刘知远怔了片刻,这才面露喜色,惊喜地大声赞叹道:“好家伙!果真是威力惊人啊,不愧是巨石炮!这东西要是用来攻城,那可是大杀器啊,哈哈……” “巨石炮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制造起来却是有些难度,目前,我们只是造出来三架,主要是因为工匠的人手不够。”郭威见刘知远的心情不错,便趁机提出了目前遇到的问题,免得以后由于巨石炮的数量不够,自己被刘知远追究责任。 听话听音,刘知远是个聪明人,当然明白了郭威的意思,他收敛起笑容,正色道:“这个嘛,你们就不用担心了,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你们就尽管提出来,无论是什么样的工匠,孤王都能优先提供给你们,至于钱粮,当然也会优先供应你们……对于这些军国重器的制造,孤王当然要全力支持。” 来到火药武器的试验场地,刘知远却禁不住有些惊讶,看到这些大小一致的陶瓷罐,他一时间难免有些好奇,这些看起来稀松平常的陶瓷罐子能有什么威力? 刘知远和郭威站在很远的安全距离之外,在一声晴天霹雳般的巨响之后,刘知远的肥胖身躯也禁不住应声颤抖了一下,随着一大批硝烟弥漫开来,刘知远惊得目瞪口呆,原本堆积在当场的一大堆巨石全都被炸成了齑粉,随风四处飘散。 就连十多步之外的一处小树林也被炸得面目全非,很多小树被拦腰炸成了两段,看起来触目惊心。看到火药武器这种惊天动地的威力之后,刘知远张得很大的嘴巴半晌才合上,这一幕让他感觉难以置信,方才爆炸时产生的声响更是震耳欲聋。这分明就是带有鬼神莫测之威的武器,在战场上,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 刘知远心中一动,如果河东军带着这种新式武器上阵,即便是契丹铁骑来袭,也不用担心,一旦这种新式武器在契丹人的千军万马之中爆炸开来,其威力可想而知,到时候,河东军必定会大获全胜! 刘知远的表情变化完全落到了杜飞扬的眼中,这完全在杜飞扬的意料之中,事实上,在方才的实验中,他们是将十颗火药弹聚拢在一起进行爆炸,这样才能更加凸显火药爆炸后产生的恐怖威力。 他们这么做,正是为了引起刘知远对于发展火药武器的重视,现在看来,他们的目的已经初步达到了,郭威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实验,他也是深受震撼,火药武器的威力,他是无法想象的,他也读过书,深知知识对于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 郭威更加意识到杜飞扬对于河东军队的重要性,自家的便宜儿子能够拉拢杜飞扬从军,真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更何况,不可一世的契丹人很快就要入侵河东了,河东军中正值用人之际。 怔了片刻,刘知远依然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杜飞扬,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移到郭威的脸上,笑道:“老郭,这东西果真是军国重器啊,这些武器,包括巨石炮,一定要尽快运送到驻守雁门关的各部之中……这些武器,你们一定要尽快大批量地制造出来,要知道,一旦我们对吐谷浑人动手,契丹人极有可能会出兵攻打雁门关,有了这东西,契丹人就再也不足为惧了,一声巨响之后,契丹人的骑兵连人带马都会被炸成一团团肉泥,哈哈哈……” “遵命,请王爷放心,我们一定会日夜赶工,早日让所有的官兵们都能拥有这些武器。”郭威瞥了一眼杜飞扬,笑道:“杜虞侯说过,在火药面前,任何武艺高超的人都难免会成为一团齑粉,况且,火药的爆炸声对于战马有很大的威慑力,如果把霹雳弹和猛火油放到巨石炮上发射出去,它对敌人的杀伤力可想而知,这一点,我们或许很快就能看到了……另外,这种武器不仅可以用于守城,将来,也可以用于攻城,即使面对城高墙厚的敌军城池,只要将大量的火药包堆积在敌方城下,然后将火药包点燃,敌军的城墙早晚会在爆炸中崩塌,就连爆炸时产生的烟雾也能将敌军连人带马置于死地。” 杜飞扬不失时机地上前一步,对刘知远叉手施了个礼,肃然道:“王爷,下官有个提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杜虞侯但说无妨,不必拘泥于小节。”刘知远欣然应允,对于杜飞扬,他已经刮目相看,读书人,果然是不一般啊。 此刻,刘知远的心情非常好,只要能够拥有足够多的这些新型武器,莫说对付契丹人,即便是将来一统天下,又有何难?对于眼前这位研制出这些新式武器的年轻才子,他当然是越来越器重,杜飞扬可就是河东的中流砥柱啊,将来,自己一定要重用此人。 杜飞扬娓娓道来:“无论霹雳弹还是巨石炮,还有专门为单兵装备的手弩,这些都是新式武器,需要具备一定的训练才能熟练地使用这些武器,尤其是这些霹雳弹,王爷想必也已经看到了,这东西易燃易爆,非常危险,绝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便使用的……所以,下官建议,可以专门组织一些头脑灵活的年轻官兵,最好是能够识文断字的,对他们集中训练一段时间,他们才能胜任这个任务。” 第79章 潜龙在渊 刘知远捋着胡须稍作思忖,便点了点头,敲定了此事:“杜虞侯言之有理……这样吧,老郭,你尽快组建一个营,就由你来担任指挥使,李洪威做副指挥使,杜飞扬可以做都虞侯,至于其余的各级官员,你们就自行任命吧。你们可以按照杜虞侯方才提出的那些条件来选择人员,抓紧时间进行训练,让他们早日能够熟练使用这些新式武器,至于钱粮,你们也不用担心,只要你们能为我军建功立业,将来,孤王必定会重重有赏!” “遵命……下官一定不负王爷所托。”郭威不动声色,心中却是颇为兴奋,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支即将组建的部队将会是河东军未来的绝对主力,能够掌控这支队伍,自己将来在河东的话语权必定是举足轻重的。 刘知远离开之后,柴荣便笑嘻嘻地对杜飞扬道:“恭喜啊,飞扬,你这回可是在王爷面前露脸了,以后,你就是我们河东不可或缺的重臣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同喜同喜……”杜飞扬却只是浅浅一笑,丝毫不以为意。 对于都虞侯这个职位,杜飞扬自认为完全能够胜任,他已经大体知道这个时期的军队编制,一个营有五百人,下辖五个都,每个都则是有一百人。当然,杜飞扬绝不会满足于这么个职位,以后,要想升官发财,必须要靠自己的本事建功立业。 柴荣当然不知道杜飞扬心中的想法,他只以为杜飞扬这是虚怀若谷,对杜飞扬不由得更加钦佩,此人才智过人却又不骄不躁,着实是个难得的人才,自己的眼光没有错,柴荣甚至突发奇想,有机会,一定要建议便宜父亲收杜飞扬为义子。 这年头,收义子是很普遍的事情,当年,沙陀人晋王李克用的那些义子号称十三太保,一个个都是能征善战,一时间威风八面,尤其那李存孝更是被称为唐末五代第一猛将,甚至有了“王不过霸,将不过李”的说法。 关于这支部队的名字,郭威特意征询了杜飞扬的意见,杜飞扬提出,“神机营”这个名字很不错,很大气,郭威父子都深以为然。郭威禀报给刘知远,得到了刘知远的批准,于是,这支特种部队就成立了。 神机营的副指挥使李洪威是刘知远的小舅子,作为外戚,他没什么才干,他只不过是北平王刘知远安插在神机营的亲信,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个镀金的机会。 神机营下辖五个都,柴荣、杨再兴、郑恩和宋应星都成为了都头,众人皆大欢喜。神机营的另一位都头则是慕容延钊,他是来自太原的官二代,出身将门,其父是开州刺史慕容章,不过,慕容延钊并不是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他在少年时代就以勇敢干练闻名,还是有些本事的。 对于神机营的人事安排,杜飞扬暗自窃喜,没想到,柴荣现在的职位居然还没有自己高,但是相比之下,柴荣不过是潜龙在渊,他将来早晚会成为九五之尊。 以后的两天里,郭威和杜飞扬就将神机营的士兵招募完毕,其中,大部分都是原来城外军营的士兵。刘知远当即下令,这些武器必须尽快装备到前线的部队。 于是,刘知远派牙将张韬与慕容延钊带上三个都的士兵和一些工匠,将已经制造出来的所有新型武器运送到驻守在雁门关和阳武谷军寨的各部,柴荣和郑恩也带领一个都的队伍,伪装成商队的样子,立刻出发,去延州等地购买猛火油。 购买猛火油是杜飞扬的提议,猛火油如果与火药弹和投石车结合在一起,将会发挥出更加惊人的威力。 现在,杜飞扬忙得脚打后脑勺,他当然也是求贤若渴,他现在非常需要帮手,要是能再召唤来一个猛将就好了。他看了看怀里的闪电球,闪电球的颜色已经变成了蓝色,不久就要变成青色了,杜飞扬心中暗喜,这意味着,或许过不了不久,他又可以召唤了,他很期待! 北平王刘知远则是忙着杀人,有了叛徒白可久这个证人,刘知远更是肆无忌惮,他声称以白承福为首的五个吐谷浑人部族图谋反叛,包围了这些吐谷浑人的贵族,将他们全部抄家灭族,一夜之间就收割了几乎四百条人命,又将他们的家财全部抄没用于补充军饷。 失去了头领的吐谷浑牧民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是,这五个部落的人口也有几千人,如何进行安置确实是个大问题,刘知远的双手虽然沾满了吐谷浑人的鲜血,他也不敢将这些吐谷浑牧民全部屠杀,他也不想背上一个杀戮过重的恶名。 刘知远对这个问题头疼不已,他就习惯性地找郭威帮他出谋划策,可是,郭威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几千吐谷浑人确实不能随便杀掉,就算是朝廷也不会允许。可是,总不能在太原府一带养着他们,这么多人,粮食就是个大问题。 既然已经杀了那些吐谷浑贵族,契丹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一旦这些吐谷浑人在太原府闹事,后果不堪设想。 看到郭威愁眉苦脸的样子,杜飞扬便给他提了个建议:“这些残存下来的吐谷浑人大多不会种地,其中又有很多是妇孺,他们只能放牧,我们应该留下他们,让他们以后为朝廷纳税。河东地区本就不同于河北平原,很多地方都是地势险要的山区,不适合骑兵行动,这也是契丹人先从河北边境开战的原因之一……如果我们把这些吐谷浑人迁到那些地势险要的地方,即使他们想叛乱,还能怎么样?那时候,只要派兵围剿,他们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郭威听了杜飞扬的话,思忖了半晌,蓦地一拍大腿,喜出望外地喊道:“好办法啊,贤侄,你果真是足智多谋啊!可惜,老夫怎么就想不到呢?哈哈哈……” 第80章 献计 杜飞扬笑了笑,道:“契丹人每次来打草谷,都要掳走一些人口,因为契丹人知道,他们的地盘地广人稀,最为宝贵的就是人口。掳掠来的人口对于他们来说有很多可以利用的价值,所以,契丹人才变得越来越强大。对于吐谷浑人这样的游牧民族来说,迁移到别的地方并不是难以接受的,他们一直是逐水草而居,他们不像汉人这般有故土难离的情结,只要他们要迁去的地方水草丰美,他们就不会反对……当然,如何迁移这么多的吐谷浑人,一路上怎么安排他们的饮食和住宿?将来到了目的地,如何分配草场?肯定会有很多人会有异议,到时候,如何安抚他们?总之,还有很多繁琐的事情都需要考虑……” 郭威受到了启发,兴奋得眉飞色舞,他重重地拍了拍杜飞扬的肩膀,赞道:“贤侄,你说得对!走,我们这就去拜见王爷,跟他好好商量一番。” 杜飞扬被郭威这一巴掌拍得肩膀略微酸麻,他苦笑一下,便跟着郭威去拜见北平王刘知远。 刘知远端坐在书房里,愁眉紧锁地看着地图,思忖半晌之后,他摇了摇头,要击败来犯的契丹人,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解决掉所有的后顾之忧,积蓄足够的钱粮,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些新式武器上,作为河东军队的统帅,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即便是取得了胜利,以现有的骑兵数量,也无力追击契丹铁骑,很难彻底全歼敌军。 刘知远正在冥思苦想,一个侍女蹑手蹑脚地走进书房,禀报道:“启禀王爷,神机营指挥使郭威和都虞侯杜飞扬求见。” “哦,他们二人来了……他们可是带来了什么好办法?”刘知远揉了揉疲倦的双眼,心中多了一些期待,便吩咐那个侍女道:“赶快让他们进来吧。” 郭威和杜飞扬进入书房,刘知远的脸上便挤出来一丝笑容,道:“你们不必拘泥多礼,来来来,都坐下说吧。” 郭威和杜飞扬都对刘知远行了个叉手礼,这才各自坐了下去。 “你们一起来这里,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要说么?”刘知远开门见山地问道。 郭威抱拳道:“启禀王爷,我们已经除掉了那些吐谷浑贵族,契丹人得知此事之后必定会出兵犯境,如何处理剩下的那些吐谷浑人,着实是个棘手的事情,恰好杜飞扬献上一计,下官觉得值得采纳,所以就来秉报给王爷。” 刘知远向来喜欢提拔有真本事的年轻人,然而,杜飞扬却是郭威的亲信,如今虽然听命于他,实际上却是有着亲疏之别,刘知远心中更有了招揽杜飞扬之意。 一念及此,刘知远便欣然赞叹道:“好,杜贤侄不仅善于制造各种新型的武器,还能为孤王出谋划策,孤王很是欣慰。你且说来听听,究竟是怎样的妙计。” 杜飞扬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番,他建议将吐谷浑部落迁移到河阳三城境内,那里濒临黄河北岸,有很好的草场,况且,北中城、中潭城和南城那三座城池互为犄角,即使吐谷浑人企图叛乱,河阳三城也可以同时派兵镇压,能够很快就将叛乱扑灭。 刘知远捋着胡须沉吟片刻,说道:“这果真是个好办法,可是,如何迁移、如何安抚吐谷浑人,必须要有一些稳妥的办法,否则,一旦激起吐谷浑人的叛乱,那可大为不妙啊。” “下官以为,应该派遣几位文武双全的官员负责此事才好。”郭威提议道。 刘知远依然有些迟疑不决,他志不在小,当然很爱惜自己的羽毛,他给以白承福为首的那些吐谷浑贵族加了个图谋叛逃这个罪名,将他们抄家灭族,得到了吐谷浑人的良马三千匹,至于钱财更是以百万计,尤其这三千匹良马的作用非同一般。 当年,后唐明宗在位的时候,听说麾下有两万五千骑兵,禁不住激动得眼泪直流。这年头,烽烟四起,一下子得到这么多良马,刘知远乐得睡觉都会笑醒。 刘知远担忧的是,剩余的吐谷浑人大约还有大约两千人,如果被迁走的那些老弱和妇孺在途中死于非命,那与直接在太原府屠戮吐谷浑人有何区别?那样的话,自己必定会受天下人指责,所以,一定要将这些吐谷浑人安全护送到河阳三城,再将他们安置好才行,将来,那些吐谷浑人也能缴纳税赋,壮大朝廷的力量。 刘知远看着地图,目光锁定在河阳三城所在的区域,这个地区有不少驻军,也还算富裕,如果一下子安置两千吐谷浑人,恐怕别的地方都负担不起,对于这三座城来说却并非难事,如果把这些吐谷浑人分成三部分,分别安置在每座城里,那倒是一个可行的办法,那样不仅减轻了当地官府的压力,也不担心吐谷浑人再生事端。 可是,从太原府到河阳三城,路途遥远,很有可能会遇到盗匪,以盗匪的贪婪习性,少不了要有几场恶战,必须派个能征善战的将领带兵护送那些吐谷浑人,才能护得他们周全。 思虑半晌,刘知远终于下定决心,他展颜一笑,道:“杜贤侄足智多谋,文武双全,如今,孤王决定采纳你的提议,由你协助李洪威,你们带上三个营的兵马,将那些吐谷浑人迁至河阳三城一带,沿途的官府和驻军也当尽力协助你们。” 听了刘知远的话,郭威与杜飞扬都是心中了然,刘知远这是在刻意地培养自家小舅子李洪威,去河阳三城这一路上,有三个营的兵马足矣,即使遇到一些盗匪也不足为惧,倒是要担心吐谷浑人在途中闹事。 杜飞扬却没想到刘知远会让自己负责此事,他更不知道李洪威这个人是否容易相处,他只是听郭威说过,李洪威是个胆小怕事的纨绔子弟,没有什么真本事。 第81章 乐在其中 刘知远对杜飞扬夸奖一番,又吩咐道:“明日,孤王会从侍卫亲军中拨三个营的人马给李洪威,你们即刻动员那些吐谷浑人,不妨软硬兼施,尽快把他们全部迁往河阳三城,如果有胆敢不服从命令者,格杀勿论!” “下官谨遵王命,此行一定尽心尽力,不负王爷所托。”杜飞扬肃然领命。 刘知远点了点头,走到挂在书房墙壁上的一副大地图之前,指着河阳三城的方向,道:“杜贤侄,你看……你们这一路要经过怀州,然后到达河阳,你们要尽量沿着这条路线行进。然后,将那些吐谷浑人在河阳三城分散安置,但如果遇到事关这些吐谷浑人的安危的事情,你们也可以便宜行事。” 郭威和杜飞扬离开北平王府,见杜飞扬深得刘知远的信任,郭威喜形于色,真比他自己升官发财还要开心,如果杜飞扬将来在河东平步青云,自然也少不了自己的举荐之功。 郭威在路上又对杜飞扬耳提面命一番,告诉他一路上一定要小心谨慎,凡事多与李洪威商量,李洪威毕竟是刘知远的小舅子,更是刘知远的得力心腹,李洪威的权威还是要维护的,至于那些吐谷浑人,则是要恩威并施,千万不能草菅人命,免得授人以柄,影响他自己的前途,他年纪轻轻就深受北平王重用,必定会有很多人对他心怀嫉妒。 听了郭威的话,杜飞扬禁不住心中一暖,作为一个孤独的穿越者,自己是一个人面对这个未知的世界,郭威倒像是自己的长辈一样,对自己如此关心备至。 回到军营里,杨再兴和宋应星也都亲热地围了过来,一听说杜飞扬就要去河阳了,两人都纷纷对他道贺,杜飞扬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了,众人都是羡慕得很。 “杨兄,劳烦你跟我一起去一趟河阳,我们明天就出发……宋先生,大战在即,新型武器的制造还要拜托你啊,回来之后,在下希望能听到你的好消息,不过,你也不必太着急,悠着点儿干吧,一定要劳逸结合,莫要累着自己的身体啊!” 由于即将离开太原府,杜飞扬对杨再兴和宋应星交代了一番,这些新型武器的制造关系到他们将来的前程,尤其是可以用于守城的小型投石车和便于携带的轻型投石车,对于河东军队来说,意义非常重大,以后,这都要看宋应星的了。 “飞扬,你且放心吧,这些新型武器装备还难不住我……我也盼着你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以后带着我们一起升官发财!”宋应星现在干劲十足,这份差事恰好适合发挥他的长处,杜飞扬的每个奇思妙想,他都能创造出相应的新东西来,但他并不感觉累,反而乐在其中,搞研究的那种成就感让他陶醉其中。 “终于要出去了,太好了!最好能有仗可打,这些天,老子都要淡出鸟来了,哈哈……”杨再兴欣然应允,他可不希望天天在军营里面闲着。 看到这些年轻人谈笑风生,郭威也喜笑颜开,道:“杜贤侄,你是俺老郭的人,你将来出息了,俺脸上也有光啊……此去河阳路途遥远,难免有盗匪出没,你再带上韩通的那个骑兵队作为亲兵,这一路上,他们也能护得你周全。明天一早,你尽管挑选就是。” 杜飞扬闻言心中颇为感激,他看了郭威一眼,觉得郭威脸上的笑容绝非作伪,郭威这是真心真意在为自己考虑,就凭郭威这么好的人品,自然会人缘不错,也难怪将来郭威被自己的部下拥立为帝。 “大恩不言谢!晚辈感激至极……”杜飞扬深深一揖,对郭威油然而生一种由衷的敬意。 次日一早,韩通就带领骑兵队在杜飞扬的账外候命,这个骑兵队有二百人,他们列队整齐,一个个精神抖擞士气高涨。 这些天里,杜飞扬已经与韩通有了一些交情,他知道韩通的骑术非常好,此人二十多岁,身材魁梧,皮肤黧黑,满脸络腮胡子。韩通骁勇善战,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让韩通的骑兵队跟随自己出发再好不过了。 队伍出发前,郭威叮嘱杜飞扬道:“贤侄,你是老夫向王爷举荐的,这次河阳之行对你来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你做事千万要三思而后行,别给老夫丢脸啊。” “请郭将军放心,晚辈一定竭尽全力不负使命!”杜飞扬信誓旦旦地表了决心。说完,他就辞别了郭威,带领着这二百个骑兵,去与李洪威的大部队汇合。 李洪威一直深得刘知远的器重,为了让李洪威能顺利完成这项任务,刘知远又拨付给李洪威很多牛车,用来装载粮食。 杜飞扬与李洪威碰了面,两人大致寒暄了几句,便仔细商议了一番,对于李洪威这个外戚,杜飞扬倒是并不反感,李洪威三十多岁,白脸膛,细眉长眼,留着山羊胡,身材微微有些发福,一看就是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好在李洪威虽然是李太后的弟弟,身份贵重,但他的身上却似乎并没有寻常纨绔子弟常有的娇纵和浮夸。 李洪威带了三个营的兵马,其中,有一个是骑兵营,另外的两个营都是步兵。 不过,吐谷浑人算上妇孺老弱大约有两千人,他们分散居住在太原府的三个草场上,再加上他们放牧的一群群牛羊,李洪威深感头痛,他很担心自己手下这些人马能否控制住那些吐谷浑人,要是那些吐谷浑人悍然反抗,那可如何是好? 杜飞扬不由得暗自有些好笑,这位北平王的小舅子果真是个平庸之辈,他便对李洪威面授机宜:“李指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都是桀骜不驯的野蛮人,我们时间有限,没必要跟他们讲道理,河阳三城当然不如太原繁华,这些吐谷浑人未必便肯迁移到那边,只要能把他们迁走,怎么做都不为过。” 第82章 软硬兼施 李洪威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思忖着什么,似乎并没有听懂杜飞扬所说的话。 杜飞扬便继续耐心解释道:“我们要软硬兼施,既让士兵们对吐谷浑人多多宣传河阳三城的富庶,同时,对他们哄骗恐吓一番也是并无不可,但是切记,请您传令下去,这一路上,我们万万不可以草菅人命,也不可以抢劫吐谷浑人的私人财物,更不能侮辱妇女,如果有人胆敢违抗命令,那就军法处置,绝不能姑息!” “好!说得好……就依你所说的办吧。”李洪威顿时茅塞顿开,心领神会。 虽然李洪威与杜飞扬是初次见面,但他早就听说了关于杜飞扬的一些光荣事迹,他知道,要想在此行立下功劳,进一步加官进爵,怎能不重视杜飞扬的提议? 于是,李洪威从善如流,当即便按照杜飞扬的提议下达了命令,那些带队的各营正副指挥使和都头们都是老兵油子,在连年的战斗中,他们几乎都有与敌我双方老百姓打交道的经验,无论是抓壮丁还是所谓“因粮于敌”,他们都是门清得很,当然,对那些吐谷浑人烧杀劫掠的事情,现在肯定是不能做的,他们可不敢违抗军法。 得到命令,这些军官就一哄而散,各自带着本部人马扑向了那些吐谷浑人。 自从那些吐谷浑贵族被抄家灭族,剩下的吐谷浑人便成为了一盘散沙,其中,大部分还是妇孺老弱,虽然也有一些桀骜不驯之辈,但他们却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这些手持利刃的大头兵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吐谷浑人的部落,以前抓壮丁的时候,他们只是挨家挨户地抓青壮年男子,但是这一次却完全不同,吐谷浑部落里的男女老少一个也不能少,全都要迁走! 一些会说吐谷浑语言的大头兵更是大声威胁道:“你们都听好了,今天,你们不想走也得走,坚决不想走的,就会连累到自己的家人!” 听了这些充满威胁的话,看到四周剑拔弩张的士兵,寒光闪闪的刀枪,那些吐谷浑人终于怕了。他们早已听说了那些吐谷浑贵族的凄惨下场,他们对汉人军队的恐惧已经深藏于心,他们深知刘知远旗下这些骄兵悍将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一些家底殷实的吐谷浑人一见那些凶神恶煞般的官兵过来,便心存侥幸,笑脸相迎,给来到面前的每个大头兵都递上一些铜钱甚至碎银子,指望这些大头兵放他们一马,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一招居然无济于事,那些大头兵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钱财,却依然无动于衷,要求他们立刻迁走。 遇到不服命令恋栈不走的吐谷浑人,那些官兵也不客气,他们懒得费口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拥而上将那些人杀了,又放一把火烧个精光,死无对证。 越是富裕些的、家里人口多的、牛羊和马匹多的吐谷浑人,越是官兵们重点迁走的目标。这些吐谷浑人敢怒而不敢言,到处都是喧哗声和婴幼儿的哭泣声。 在官兵的威逼利诱之下,这些吐谷浑人只得忍气吞声,乖乖地收拾起细软,驱赶着牛羊,驾着勒勒车,排成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了,好在他们是游牧民族,对于迁徙流浪的生活并不难适应。 一群群手持刀枪弓箭的大头兵押送着这些可怜的吐谷浑人,不时地呵斥几句,有些走路迟缓的老人,一不小心就会挨上一鞭子,那些老人也不敢反抗,只好加快了脚步,或者在家人的搀扶下继续前行。 有几个性情刚烈的吐谷浑汉子不服从官兵的安排,换来的就是被打得头破血流甚至横尸当场。这也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剩下的吐谷浑人都是怕死的,他们只好老老实实得像绵羊一样,被官兵们押解着赶路。 吐谷浑人原本曾经是契丹人的附庸,为了打消他们投奔契丹人的念头,杜飞扬便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他吩咐官兵们哄骗这些吐谷浑人说,契丹人认为吐谷浑人都是叛徒,一旦他们落到契丹人的手里,男人会被全部杀光,妇孺则会沦为奴隶,在北方苦寒之地度过生不如死的余生,整个吐谷浑民族就会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吐谷浑人也都知道契丹人凶恶残暴,他们一时间便被这些话唬住了。 于是,这些吐谷浑人就离开了繁华富庶的太原府。他们是游牧民族,没有太多可难以带走的家当,一家老幼驾着勒勒车,驱赶着牛羊,在哪里都能安顿下来。 杜飞扬一直认为,这些异族人畏威而不怀德,他们一个大字不识,粗野惯了,对付这些吐谷浑人,攻心为上,只有让他们从心底产生畏惧,他们才会变成听话的顺民,服服帖帖地迁移到河阳三城。 这些吐谷浑人之中,不乏有些家底的富人,也有一些年轻些的少女和妇人。有些大头兵便不怀好意地对她们调笑一番,更有在押送吐谷浑人途中趁乱揩油的。 杜飞扬当然考虑到了这一点,他与李洪威早就达成了共识,坚决不允许任何人趁机勒索吐谷浑人的钱财,更不允许侮辱妇女,要是有人敢于这么做,便被视为触犯军规,立刻军法处置! 于是,杜飞扬带着自己的亲兵队,一路上反复巡视,维持这支迁徙队伍的纪律,一旦抓到现行,他们就立刻处置决不手软。一时间,整支队伍井然有序,没有任何官兵敢于胡作非为。 这天晚上,这支迁徙大队到达了榆次,这时,队伍的斥候打听到了一条好消息,隶属于北面行营都部署李守贞麾下的白延遇所部获得大捷!这支队伍与契丹名将耶律解里率领的一千多名契丹骑兵在长城北面相遇,双方展开了一场激战。 辗转追击四十里之后,白延遇所部击败了这支契丹骑兵,契丹名将耶律解里身负重伤逃离战场,这可是一场令人振奋的胜利! 第83章 大酬宾 耶律解里也是一员契丹猛将,可是,当他遇到早有准备的白延遇,他就不是对手了。耶律解里一心想要立下大功,见到年纪轻轻的白延遇,他难免有些轻敌,便犯了孤军深入的错误,耶律解里甚至身先士卒,冲在了整支队伍的最前头。 一阵密集的箭雨带着破空声扑面而来,瞬间就射杀了无数契丹骑兵,随后,白延遇亲自率领一路兵马迎面杀来,没过多久,耶律解里便身负重伤,一见大势不妙,他只好带着一些亲兵杀出重围,仓皇逃窜,其余的契丹骑兵顿时就失去了斗志,在白延遇所部的追击之下,许多契丹骑兵被驱赶入河水中,淹死了很多人。 白延遇是太原人,杜飞扬曾经听柴荣说过白延遇的事迹,此人目前还不到三十岁,战阵经验却非常丰富,早就以作战勇敢能征善战而闻名于军中。白延遇是个孤儿,他早年曾经被石敬瑭收养,年仅十三岁时,白延遇就追随着石敬瑭四处征战,后来,他曾经在一场战斗中斩首数十级,连他手中的长剑都折断了。白延遇从此受到重用,逐渐步步高升,这一次,他便带领了五千步兵远赴河北战场。 另外一个同样是太原人的马军都指挥使张彦泽却是个民族败类,此人有突厥血统,眼睛赤黄,膂力过人,性情却残暴剽悍,杜飞扬知道关于张彦泽的一些历史,后来,这厮投降契丹,帮助契丹人祸乱中原,契丹铁骑攻破开封之时,张彦泽纵兵劫掠,为汉人所不齿,他的下场也不好,契丹国主耶律德光为了拉拢民心,进了开封之后就立刻下令将张彦泽处死,这才多少缓解了开封百姓的心头之恨。 既然天色已晚,杜飞扬与李洪威商量了一番,便决定整个迁徙队伍不再赶路,就在榆次城外面宿营,一旦遇到突发事件,也好尽快与榆次城中的官府取得联系。 草草地吃过晚饭,杜飞扬便躲在自己的军帐里,紧张而又兴奋地观察着那个神秘的闪电球。 杨再兴则守在军帐的门口,免得别人打扰杜飞扬。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工夫,闪电球终于变为了青色,杜飞扬又可以召唤了! “闪电球大爷,求您帮我召唤来一个武将,快快快,劳资已经等不及了!” “叮咚……久违了,宿主,恭喜你!你的时空探险已经步入了正轨。这次,我会提供给你三个人供你选择,你可以自己筛掉其中的一个人,第一个是南宋名将韩世忠,此人号称南宋中兴四将之一。十八岁应募从军,作战勇敢,与西夏军、金军作战多年,屡立战功。后来在黄天荡围困金朝大将完颜宗弼,数次击败金兵。” “哇咔咔……大将韩世忠可是历史上的名将啊,在黄天荡之战,他率领八千宋军击败了十万金兵,韩世忠擅长水战,他曾经使金军四十八天内不能渡江。”对于韩世忠,杜飞扬还是有所了解的。 “第二个是南宋的将领高兴,此人后来投降了元军,在进军临安之时,他的本部兵马作为先头部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为元军进入临安杀出一条通道。攻下临安之后,他又带兵消灭了浙东抗元义军,随后转战浙江和福建等地,连战连捷……” “停……劳资不要这个降将,这样的降将就是民族败类,先把他删除掉吧。” “第三个是南宋名将孟珙,孟珙出身将门,对战场形势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他有两个独特的属性,善于防御,善于与异族交战。孟珙曾经参与南宋联蒙灭金的蔡州之战,蒙古军队入侵时,孟珙更是以一人之力统御了南宋三分之二战线上的战事。由于他在抵抗蒙古军队入侵的战争中表现出色,他被后世军事家称为‘机动防御大师’……宿主稍等,我会从剩下的这两个人里,帮你召唤到其中之一。” “哇咔咔,今天的召唤居然成为南宋猛将的专场了!好吧,最好能召唤来韩世忠,那可是南宋一代名将啊。”杜飞扬满怀期待,希望这次召唤能够如愿以偿。 “叮咚……恭喜宿主,你成功地召唤了南宋名将孟珙!为了表示对宿主的鼓励,亚特兰蒂斯决定来个大酬宾,跟随孟珙一起召唤来的,还有他的三个兄弟,他们都有一身好武艺,而且很善于屯田。他们被植入的记忆是,他们的父母都被契丹人害死,所以,他们想要从军,杀契丹人!好了,召唤完毕,宿主,你好好干吧,加油哦,亚特兰蒂斯期待你取得更多的成就!” “哇,这也不错嘛。听起来,孟珙也是一代名将呢!重要的是,今天居然一下子给我召唤来了四个人,要不要这么幸福啊?运气来了,完全停不下来啊,哈哈……可是,孟家四兄弟在哪里呢?我该怎么找到他们?”杜飞扬几乎要笑出声来,他现在正需要人手呢,他巴不得立刻就找到孟家四兄弟。 “孟家四兄弟就在覆釜山一带,你去那边找他们吧。好了,我要睡觉了……” “覆釜山……可是,覆釜山在哪里?那么大的地方,劳资怎么找?哎,你先告诉我啊……” 杜飞扬一时间有些着急,可是,闪电球却渐渐地变成了红色,再也不说话了。 杜飞扬摇了摇头,亚特兰蒂斯还真是神秘得很呢,此刻,他惊喜交加,喜的是居然一下子召唤来四个人,忧的则是或许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棋子,只能任由亚特兰蒂斯摆布,至于自己的未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可是,亚特兰蒂斯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们有一个宏大的计划?想到这里,杜飞扬忽然感觉很迷茫…… 杜飞扬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杜飞扬担心吐谷浑人与官兵起了冲突,连忙走出了军帐,这大晚上的,要是吐谷浑人突然叛乱,那可必须早作反应。 第84章 扶摇子 杜飞扬循声望去,却见一些士兵围着一个须发皆白的道人,杨再兴正在对那个老道大呼小叫,似乎在盘问那个老道的来历。 杜飞扬连忙走了过去,打量了一番那个老道,那个老道看起来大约有六十岁左右,身材瘦削,面容清癯,蓄着山羊胡,头发上挽了个道髻,穿着一件破旧但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道袍,看样子像是一个游方道人,奇怪的是,他那双又细又长的眼睛却炯炯有神,看起来精神矍铄,倒是给他平添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杜飞扬不由得有几分好奇,对正在盘问老道的杨再兴道:“出了什么事?” 杨再兴一见是杜飞扬,连忙拱了拱手,回禀道:“方才,几个巡夜的弟兄在附近遇到了这个老道,此人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巡夜的弟兄们怀疑此人欲图不轨,便把他抓了起来,末将正在盘问此人。” 杨再兴虽然与杜飞扬的关系非同一般,可是在军营中,他还是很在意上下尊卑的,更何况李洪威才是这支队伍的主官,杨再兴不想授人以柄。 那老道原本一直泰然自若,他漫不经心地瞥了杜飞扬一眼,却忽然怔住了,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杜飞扬,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惊讶的表情,眉头也皱了起来。 “道长这么大年纪,孤身一人,来我们的营地附近做什么?”杜飞扬质问道。 不待那老道答话,杨再兴也附和道:“末将也颇为不解,此刻夜深人静,榆次县的城门都关了,在城外,除了我们的营地,其余的地方都是荒郊野岭,这个道人却突然出现在附近,着实非常可疑,末将以为,此人很有可能是契丹人的细作。” “无量……天尊。”那老道打了个稽首,正色道:“贫道常年走南闯北,游历天下,寻访道友,贫道这是刚刚从峨眉山回来,恰好经过此地,只因在夜间迷了路,这才误打误撞地走到了这里。没想到,却被你们无端地抓捕起来……贫道绝非歹人,更不是契丹人的细作,还请太尉明察。” 那时候,老百姓见到军官,无论官职高低,都称呼为“太尉”,这是尊称,在老百姓的眼里,这些骄兵悍将们都是惹不起的。 “哦……是吗?”杜飞扬不置可否,微微一笑,问道:“敢问道长仙乡何处?尊号如何称呼?” “贫道的道号为‘扶摇子’,老家就在亳州陈家庄。”那老道眯缝着眼睛答道。 “那么,道长这是要回家么?”杜飞扬忽然想起来,这个老道要是去亳州,倒是恰好与他们同路。 “正是……贫道打算回家,与家人共度中秋佳节。”老道的回答听起来似乎滴水不漏。 对于这个老道的话,杜飞扬并不完全相信,他有一种直觉,这个老道绝对不是寻常的道人,他一定有问题!不能这就放他离开此地,还是将他控制起来为好。 想到这里,杜飞扬便笑了笑,道:“既然已经这么晚了,榆次的城门都已经关闭了,此时正值初秋,夜间凉得很,以道长这般年纪,就不要再赶夜路了,到处都是荒山野岭,道长不妨暂且在我们的营地里休息一晚,明日再跟着我们一起赶路,我们恰好也是顺路,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扶摇子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下,旋即苦笑一声,道:“贫道早已困倦了,既然太尉这么说了,贫道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那就在此叨扰你们一晚吧。” 杜飞扬旋即吩咐杨再兴:“你们赶紧给这位道长安排个住处,一定要照顾好他,莫要有任何闪失。”说话间,他又对杨再兴使了个眼色。 杨再兴会意,随即抱拳道:“遵命……请都虞侯放心。”说完,他便与几个士兵一起将扶摇子带走了。 “生来无所知,贪求心愈浓。可笑世上人,不知梦是梦……”扶摇子一边走,一边哼唱着一首不知名的诗词。 “可笑世上人,不知梦是梦,这句话说的……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像是个愤青。”杜飞扬微微一笑,这个老道还算识趣,即使你不愿意留下来,劳资也要强行把你留下来!既然你已经进了军营,将来你想去哪儿可就由不得你了,嘿嘿…… 杜飞扬又对正在一旁客串自己亲兵队长的韩通低声吩咐道:“这个老道形迹可疑,你找两个兄弟,密切监视这个老道,万万不能让这个老道离开我们的队伍。” “遵命,下官一定不负所托。”韩通看了看扶摇子离开的方向,嘴角浮现出一丝狞笑。 杜飞扬点了点头,笑道:“好了,时候不早了……韩兄,你也早些休息吧。” 杜飞扬和韩通各自散开,杜飞扬刚刚走出不远,李洪威便迎了上来,问道:“都虞侯,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弟兄们抓住了一个老道,这个老道有些可疑之处,为了整个迁徙队伍的安全起见,在下便让人盯紧此人,让他跟着我们一起走,然后我们再作打算。” “都虞侯,你做得很好,我们的队伍中鱼龙混杂,此去河阳路途遥远,盗匪横行,我们确实应该谨慎行事。”李洪威很赞同杜飞扬的做法,他也不希望有歹人影响到这支迁徙队伍。 两人又聊了几句话便各自回去休息,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吃过早餐之后,这支迁徙队伍便离开了榆次,浩浩荡荡的队伍在荒野中慢慢行进,好在正值秋高气爽,适合远行,只是,一些老弱妇孺行动缓慢,难免会有人口出怨言,但在官兵们的押解之下,他们也只敢发几句牢骚。 杜飞扬不时地看一眼扶摇子,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以此判断他是否有何企图。此刻,扶摇子端坐在一辆牛车上,他闭着眼睛,像是在打坐一般。在那辆牛车上还有两个年长些的老兵,一左一右坐在他的身边,密切监视着他,生怕他逃跑。 第85章 紧急救护 “啊!有蛇……”一个孩子忽然惊呼了一声,随后就倒在了地上,连声喊痛。 与那个孩子一起同行的是个年轻少妇,她也尖叫了一声,看见一条墨绿色的尖头蛇从她的眼皮子底下快速逃走,远遁而去,但她却无心追赶那条尖头蛇,而是坐在地上,将那孩子搂在怀中,仔细察看那个孩子的伤势。 那些吐谷浑人手中都没有可用的武器,有几个好心人随手扔过去几个石头,打在了那条尖头蛇的身上,幸亏这种尖头蛇的胆子比较小,它并没有继续攻击别人,而是很快就逃得无影无踪。 眼看着那孩子痛得禁不住哭出声来,那少妇一时间又惊又怕,手忙脚乱,不知所措,额头上直冒冷汗,队伍中的吐谷浑人大多数原本就是素不相识的,在这种情况下,人的良知和同情心也变得淡泊了,很多人熟视无睹地赶着自家的牛羊继续前行。 有些人漠然地围在一旁看热闹,还有几个登徒子趁机靠近那个少妇,在她的身上乱摸了几下,然后便坏笑几声一走了之,一时间,竟然没有人主动上前帮那孩子疗伤。 “快点走,快点走……你们在这里磨蹭什么?赶快走!”几个大头兵发现有人聚集在这边,连忙围拢过来,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大声催促。 那少妇急得热泪直流,她一边哽咽着,一边用有些生硬的汉话解释道:“军爷,不是我们不想走,而是奴家的孩子被蛇咬伤了……军爷,求你们救救奴家的孩子吧,只要你们救了这孩子,奴家为你们当牛做马都行。” 一听说这孩子被蛇咬伤了,再看看那淤血的伤口,这几个大头兵对望了一眼,一个个都有些胆怯,他们都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吐谷浑少妇居然会说汉话,可是,谁也不敢出手相助,他们反而都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似乎是生怕被蛇毒传染。 一个年长些的士兵装模作样地对四周围观的吐谷浑人喊道:“你们还围在这里看什么?如果帮不上忙,那就赶紧走开,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说完,他挥了挥手中寒光闪闪的钢刀。 此言一出,那些看热闹的吐谷浑人这才灰溜溜地散开,继续麻木不仁地赶路。 这时,杜飞扬和杨再兴一起打马过来,一见这场景,杜飞扬连忙滚鞍下马,问道:“怎么?这孩子是被蛇咬伤了么?” 那少妇木然地点了点头,它近乎于绝望地看着怀里的孩子,热泪盈眶,不住地抽泣着,那梨花带雨的样子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杜飞扬心下一软,便起了恻隐之心,将马缰绳递给了紧跟着自己的一个亲兵,打算给那孩子医治一番。虽然他以前从来没有过救治被蛇咬伤者的经验,但却学过一些野外救治的常识。 此刻,那孩子面色苍白,表情痛苦,杜飞扬毫不迟疑,连忙来到那孩子的身边,蹲了下来,仔细查看那孩子的伤势。 “都虞侯,小心啊,你可别碰他,蛇毒可是要人命的,你有重任在身,可不能轻易涉险啊!末将这就去问问,有没有人会治病……”杨再兴连忙出言规劝。 “没事的,我心里有数。”杜飞扬毫不犹豫,遇到这样的事情,他责无旁贷。 “可是,这样很危险的!哎……”杨再兴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很担心杜飞扬的安全,但他也知道杜飞扬的脾气,只要杜飞扬认准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努力做下去。可惜,自己不会给别人治蛇毒,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伤口就在那孩子的右腿小腿上,杜飞扬掀起那孩子的裤脚,发现在那伤口处有一些明显的蛇牙痕迹,好在那伤口并没有出血不止,这就说明那条蛇不是竹叶青那样的毒蛇。如果是被竹叶青那样的毒蛇咬伤,可能会导致出血不止,局部的皮肤甚至可能会很快溃烂。 那孩子虽然衣衫破旧,面黄肌瘦,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但那小麦色的腿部肌肤却很娇嫩,杜飞扬此时忙于救人,却也无暇注意到那么多细微之处。 杜飞扬取出一块干净的白布条,在那孩子伤口的近心端一个关节处快速结扎起来,以阻止蛇毒回流入心。 “太尉,是不是应该先把蛇毒吸出来?谁来帮这个可怜的孩子吸蛇毒呢?”扶摇子不知何时来到了杜飞扬跟前,他这是在提醒杜飞扬,不过,他也只是动动嘴而已。 “道长,既然您这么说,您一定有办法……要不,您老人家来试一试吧。”杨再兴没好气地揶揄着扶摇子。 扶摇子闻言老脸一红,尴尬地挠了挠头,反正,他可不想为这个孩子吸蛇毒。 听了扶摇子的话,那少妇顿时恍然大悟,旋即急道:“奴家来吸蛇毒吧。” 那少妇不由得暗自懊悔,自己居然不晓得要给自家孩子吸蛇毒。在大草原里,毒蛇并不多见,她只知道,一旦被毒蛇咬伤,要么就截肢,要么就只能等死了,没有别的办法。可是,好端端的一个孩子,一旦截肢,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你说的不对!根本就不需要用嘴来帮这孩子吸蛇毒。”杜飞扬断然驳斥道。 杜飞扬知道,如果吸蛇毒的人有口腔溃疡或者一些炎症,蛇毒就会很快被施救者吸收,从而危及施救者的生命,所以,只能在确保口腔黏膜完好的情况下才能考虑这个办法。 听了杜飞扬的话,那少妇心中的内疚这才减少了几分,但她却仍然担心杜飞扬能否保住自家孩子的一条腿,她凄然地看着自家孩子小腿的娇嫩肌肤,甚至有一丝看一眼少一眼的感觉。 杜飞扬却无暇去管别人怎么想,他从后背的双肩包里取出一把水果刀,小心翼翼地将那伤口切开,然后由近心端向远心端反复挤压,试图把蛇毒尽快挤出来,因为,在被蛇咬伤的初期,蛇毒就在伤口的局部,要是时间耽搁久了,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第86章 宅心仁厚 “麻烦你们赶紧给我弄些草木灰来,一定要快!”杜飞扬一边给那孩子的伤口挤压蛇毒,一边大声催促。 “你说什么?草木灰……”那少妇虽然听得懂汉话,但她却不明白草木灰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们找一些干草,马上点燃,然后把那些灰烬给我拿来就行……就用这个点火吧。”杜飞扬一边解释,一边从双肩包里取出火折子。 “贫道明白了……”扶摇子连忙接过火折子,虽然他对杜飞扬的双肩包和水果刀非常好奇,但却无暇多想,而是依言而行,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去寻找干草了。 就连那少妇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居然动作如此敏捷! 不多时,扶摇子和杨再兴便都捧来了一些草木灰,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从那孩子小腿伤口处流出来的血终于从黑色变成了鲜红色,杜飞扬这才松了一口气,扶摇子也面露喜色,他也意识到那孩子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只是那少妇却依然心有余悸。 杜飞扬动作麻利地将一些草木灰涂在那孩子的伤口处,又找来一条干净的布条将伤口仔细包扎好。 末了,杜飞扬这才用袖子抹去了自己额头上的汗珠,笑道:“这孩子的腿算是保住了,但是,一定要切记,这几天,她还要坚持敷药才行。” 扶摇子也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话:“至于敷药,贫道倒是有些办法,你们娘俩算是运气好,在这里遇到贫道了……贫道对于医药方面还是有些独到之处的。” “但愿道长不是蒙古大夫啊。”杜飞扬低声说道,听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 “贫道乃是汉人,不是你所说的什么‘蒙古大夫’。”扶摇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原来如此。”杜飞扬忍住笑,他万万没想到,扶摇子这么大年纪却依然耳聪目明,他居然听见了自己方才那句话,当然,他并不明白其中的嘲讽意思。 “多谢太尉和道长……”那少妇终于展颜一笑,虽然她自己还是不免有些担心,但她也只能往好处想了,但愿眼前这位好心的军官说得没错,无论如何,她还是心存感激的,要是自家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以后也不想独活在这个世上了。 众人心情都好了些,自然便多聊了几句,杜飞扬这才知道,这个孩子才十二岁,名字叫做赫连冰。这个少妇姓白,她自然便是这个孩子的母亲,白氏看样子大约三十岁左右,她虽然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衫,皮肤也有些高原红,但却还算是有几分姿色。或许是由于家中贫困,赫连冰看起来营养不良,很惹人心疼。 “谢谢太尉!”赫连冰轻声细气地主动向杜飞扬致谢,脸上更是带有几分童真的笑意。此刻,赫连冰的神志依然清醒,只是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杜飞扬从怀里掏出一袋子钱币,放在那少妇的身边,道:“这些钱,你们先收下吧,如果不够,你们可以随时来找本官……不必客气,孩子的身体要紧!” 杜飞扬又吩咐守在不远处的几个亲兵:“你们赶紧找一辆牛车,给这母子二人留下来吧。” 说完,杜飞扬和杨再兴便从一个亲兵手中接过马缰绳,两人翻身上马,追赶大队人马去了。 看着杜飞扬和杨再兴骑着马渐行渐远,扶摇子轻叹一声,捋着长胡子喃喃自语道:“真是不可思议啊,贫道向来善于相面,这两个人的面相却非同寻常,实在是生平罕见,他们的来历更是难以判断,按理说,他们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好在这位太尉宅心仁厚,不像寻常的那些骄兵悍将,这倒是难得的很呢!” 不多时,杜飞扬的几个亲兵便牵来了一辆牛车,白氏扶着赫连冰坐在牛车上,两人也跟着迁徙队伍继续前行。 白氏看着瘦得像是弱不禁风的赫连冰,眼眶又湿润了,柔声说道:“冰儿,听说河阳那边很富裕,到了那里,娘一定给你买几件好衣衫,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杜飞扬给白氏这么多钱,足够她买很多东西的,她说话也有底气了。 “太好了!娘,我想要一件白色的裙子……”赫连冰笑了,心中充满了对于未来的期待。 原来,赫连冰是个女孩子,她的父亲就在不久前与契丹人的战斗中牺牲了,家里从此就失去了顶梁柱,白氏不得不靠给别人做些杂活谋生。这母女俩相依为命,艰难度日。赫连冰很懂事,从来不化妆打扮,也不跟母亲要漂亮的衣服穿,她的性格也很坚强。这样一来,身体瘦弱的赫连冰看起来倒更加像是个男孩子。 古人虽然保守,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可是,吐谷浑女子却并不像汉家女子那般保守,她们并不拘泥于这些小节,所以,当杜飞扬给赫连冰的小腿排蛇毒时,人命关天,她们母女俩根本不介意,更何况赫连冰几乎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行行复行行,这一路上还算是平安无事,两天后,迁徙大队已经来到了怀州地界,覆釜山也就是后世的云台山已经在望了。 杜飞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逶迤前行的长长队伍,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召唤来的孟家四兄弟究竟在哪里呢?怎么样才能找到他们? 李洪威则是一脸担忧的表情,对杜飞扬道:“前面便是覆釜山了,也不知那里的情况如何,有没有山贼?派出去的斥候还没回来,咱们应该走得慢一点,免得误入险境。”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斥候打马飞奔而来,当先的一个斥候大声喊道:“启禀李指挥,前方发现有山贼出没,数量不详……” “李洪威这家伙真是个乌鸦嘴,前方果然有山贼……说不得,必须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怎么样才能找到孟家四兄弟?”杜飞扬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第87章 从善如流 “果然有山贼……数量不详?”李洪威苦笑一声,旋即一本正经地下了命令:“传本官的命令,全军做好战斗准备,一旦那些山贼冲过来,就立刻给我放箭……绝不能让他们靠近,也不能让吐谷浑人趁机逃跑!” 此前,李洪威已经与他麾下那三个营的指挥使商议过,一旦突然遇到山贼该怎么办?所以,各个营的指挥使都早有准备,李洪威一声令下,那三个营立即行动起来,一个骑兵营和一个步兵营突在整个队伍的前面,另外一个步兵营的五个都则分散开来,密切监视那些吐谷浑人,防备那些吐谷浑人逃跑或者趁机闹事。 这时,韩通忽然大步流星地跑了过来,李洪威立即大声喊道:“听我的命令,立刻全速前进!你慌什么?你……你竟敢乱跑,不听本官号令者,格杀勿论!” 李洪威此刻已经乱了方寸,惊慌之下,便拔剑在手,气急败坏地呵斥韩通。韩通原本是郭威的部下,李洪威对他并不了解,还以为他已经被山贼吓破了胆。 韩通来到李洪威和杜飞扬两人面前,抱拳道:“两位将军,以末将看来,咱们不能冒进,除非丢下这些吐谷浑人不管,否则,我们很可能会中了那些山贼的圈套……我们今天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几乎所有人都是身心疲惫,士气也不高,那些山贼却是以逸待劳,他们更是熟悉这一带的地形。我们应该占据有利地形,尽快排兵布阵才好。” 李洪威闻言顿时脸色一沉,一个下属竟敢无视自己的命令,居然还在自己的面前提建议,这家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官兵,我们还有一个营的骑兵,难道我们还敌不过一群山贼?念你也是出于公心,本官不予计较,你速速带领所部人马做好战斗准备,否则,一旦你贻误战机,军法处置!”李洪威强忍着没有发作,这厮要是自己的部下,少不了要挨一顿军棍。 韩通急道:“李指挥,这里是一个狭窄的山谷,并不适合我们的骑兵冲击,纵然我军主动出击,那些山贼也未必愿意与我们硬碰硬……如果有山贼从侧翼攻击那些吐谷浑人,劫掠他们的牛羊和物资,届时一定会造成混乱,那可就麻烦了,一旦吐谷浑人趁机叛乱,后果不堪设想啊。” 杜飞扬立即表态道:“李指挥,下官也对此深表赞同,如果我们一味猛攻那些山贼,反而未必会占到便宜,如果他们劫掠一番之后就逃回山上,我们还能追上山不成?况且,这些吐谷浑人也是个变数,到时候,我们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杜飞扬没在军队中打过仗,更没指挥过战斗,但是他能从善如流,相比之下,身份贵重的李洪威却不愿意放下自己的身段。 虽然杜飞扬这是第一次以官兵的身份上战场,一听说有山贼出没,他在潜意识里也想尽快离开此地,尽量不与山贼交锋,但他对郭威推荐的韩通非常信任,他也认为韩通的话很有道理,既然自己缺乏战斗经验,就应该虚心接受一个沙场老将的建议。 韩通感激地看了杜飞扬一眼,怪不得郭威对杜飞扬如此看重,此人果真是虚怀若谷,年纪轻轻的就有大将之风,假以时日,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李洪威见杜飞扬这么信任韩通,心中颇为不悦,可是,大战临近,他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好冷着脸对韩通道:“好吧,大敌当前,你且说说你的看法,时间紧迫,你就长话短说吧。” 韩通拱了拱手,指着远处道:“二位将军,你们请看那边,离这边大约二里地的距离,有一座小山,请二位大人马上带领所有的吐谷浑人转移到那边的小山之下,如果背靠那座小山,我们就可以占据有利地形,山贼就不能绕过我们而去劫掠那些吐谷浑人,末将可以带着骑兵队在四周游弋,尽力护得大队人马的周全,请二位将军放心,末将决不让那些山贼趁机劫掠……那些山贼要想占便宜,就只有与我们决一死战,就凭那些山贼的战斗力,他们未必有这个胆子。” 李洪威捋了捋胡须,皱着眉头思忖片刻,但却仍然犹豫不决,韩通见状不由得暗自腹诽,这家伙不过是靠着王妃的关系才身居高位,其实没什么本事,眼瞅着就要开战了,他却仍然拿不定主意。 杜飞扬看了看四周,提议道:“李指挥,吐谷浑人现在还算老实,那是因为我们一直没有遇到强悍的敌人,既然前方有山贼,必要的防范还是要有的。可是,我们这支迁徙队伍的队形拉得太长了,不利于防御,还有,很多吐谷浑人的牛羊也都混在队伍之中,一旦山贼来袭,很容易出现混乱……在下建议,我们都转移到那座小山之下,把那些吐谷浑人集中起来,将那些牛车和勒勒车都停在他们的周围,我们的三个营都部署在他们的外围,具体而言,可以让骑兵营突前,另外两个步兵营都部署在两翼,形成品字形,互为犄角,韩通则率领在下的亲兵队在四周游弋,作为机动力量,哪里吃紧,他们便去哪里增援。这样一来,我们的队形就很紧密,既可以保护好吐谷浑人,也能防备他们闹事,即便是那些山贼来攻击我们,由于我们的兵力都集中在山脚下,我们也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因为,那些山贼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并不擅长使用战术。” 杜飞扬穿越之前就从一些影视剧中耳濡目染,懂得了不少行军打仗的知识,相比之下,李洪威虽然粗通些武艺,但他却没有指挥作战的经验,对于兵法则是一窍不通,在关键时刻更是优柔寡断,因此,李洪威明显比杜飞扬逊色了几分。 第88章 事急从权 听了杜飞扬的话,李洪威却不以为然,他摇了摇头,道:“如你所说,我们这就是立足于防守,如此一来,那些山贼岂不是要更加猖狂?其实,要是我们靠骑兵冲击他们一番,就凭那些山贼的战斗力,即使他们的人数多于我们,他们又能有什么威胁?他们不足为惧。即使那些吐谷浑人企图趁乱逃跑,我们赶走那些山贼之后,完全可以再去把他们抓回来。这里四面是山,他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李洪威这般刚愎自用,杜飞扬不由得哭笑不得,但他还是不卑不亢,坚持己见:“在下的意思是稳固防守然后再伺机反击,就凭杨再兴的神勇,那些山贼未必能占到便宜,我们至少也能立于不败之地啊,如果一味猛冲猛打,一旦那些山贼凭借他们对地形的了解,使用一些阴谋诡计,那可真是吉凶难卜了。” 李洪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杨再兴,思忖片刻,这才轻叹一声,说道:“好吧,都虞侯,就依你所说的安排吧,但愿那些山贼的人数不要太多。” 李洪威这才传令下去,一时间,整个迁徙队伍中人喊马嘶,混乱不堪,官兵们驱赶吐谷浑人向那座小山行进,孩子的哭喊声,士兵们的呵斥声,此起彼伏,令人心烦意乱。 吐谷浑人也知道山贼的可怕,他们虽然很不情愿,但却不敢迟疑,在官兵的驱赶下,惊慌失措地向那座小山逃去,道路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吐谷浑人来不及带走的杂物,坛坛罐罐扔了一地。 那些山贼来的很快,整个迁徙队伍刚刚按照杜飞扬的建议做好战斗准备,官兵们摆好了品字形的防御阵形,那些山贼便杀气腾腾地来到了阵前,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山贼的人数很多,看起来至少有三千人,他们居然还有骑士,大约有一千人左右,数量愿意超过了迁徙队伍的骑兵,一时间烟尘四起,马蹄声震撼大地。 许多吐谷浑的孩子被吓得哭出声来,一些女子也是惊得花容失色,她们知道,一旦落到这些山贼的手里,她们一定会生不如死。 那些山贼的服饰五花八门,很多人衣衫褴褛,但却有不到一半的山贼穿的是官兵的衣甲,由此可见,在这些山贼之中,显然有不少是官军的逃兵。这年头,很多山贼都是逃兵或者战败的溃兵,他们啸聚山林为匪,战斗力自然不可小视。 李洪威不由得大吃一惊,但他却尽量不动声色,生怕别人嘲笑自己胆子小,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在他坐镇中军,一时间没有性命之虞。 李洪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杨再兴,此刻,杨再兴却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就大开杀戒,将来好邀功请赏。 杜飞扬和韩通指挥两个步兵营在左右两翼摆成雁翅阵型,护住整个队伍的侧翼,那些吐谷浑人则下意识地围拢在一起,忐忑不安地望着那些气势汹汹的山贼。 那些山贼兴奋地怪叫着,在他们看来,吐谷浑人的牛羊即将成为他们的战利品,至于那些吐谷浑人,年轻的女人可以掳上山做奴隶,剩下的都可以杀个精光。 眼见山贼将至,李洪威立即下令放箭,随着一阵“嗖嗖……”的破空声响起,无数支羽箭电射而出,堪堪地将那些山贼挡在了一箭射程之外。 杜飞扬在队伍的前沿指挥作战,杨再兴则紧紧跟随在他的身边。山贼的骑士这么多,李洪威却没有及时地改变战术,事急从权,杜飞扬也不再与李洪威商议,他当即对那两个步兵营下了命令,要求所有手持长枪的士兵都排在队伍的最前列,他们全部蹲下来,以枪杆拄地,以枪尖前指,防备那些山贼骑士的冲击。 这时,那些山贼中为首的一个身穿皮甲的彪形大汉喊道:“你们都听好了,某乃覆釜山的大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些官兵竟敢劫掠百姓,你们所作所为与盗匪有何区别?不过,老子向来仁慈,只要把这些百姓和牛羊都留下来,其余的官兵都可以安全离开此地……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杀……杀……杀!”话音刚落,那些山贼们便纷纷呐喊起来,以壮声势。 “大胆!就凭你一个落草为寇的山贼,竟敢自称大王,真是不自量力!你们如果立刻让开道路,本官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你们胆敢胡作非为,本官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官兵的厉害,到时候,一定将你们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李洪威毫不示弱,虽然他实际上色厉内荏,心虚得很。 杜飞扬也插了一句话:“现如今,官军与契丹人激战正酣,你们有这么多人马,不思报效国家,却在这里拦路打劫,真是令人失望……不过,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可以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你们愿意接受朝廷的招安,将来就有机会成为官兵,你们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何必过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呢?” 此言一出,山贼队伍中自然有人有所动心,一些山贼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那自称山大王的匪首闻言大怒,道:“住口!少说废话,如今,这天下间奸臣当道,民不聊生,我们就算是当了官兵,还不是各路诸侯之间打来打去,抢钱抢粮抢地盘,最后苦的还是老百姓……我们在这里逍遥自在,不用受朝廷的鸟气,就算是契丹人打过来,老子也不怕他们!多说无益,弟兄们,跟我一起冲啊,那些牛羊和女人,谁抢了算谁的……” 此言一出,那些山贼们再也按捺不住,他们发一声喊,就鼓起勇气猛冲了过来。山贼大多是亡命之徒,性情贪婪残忍,那些手无寸铁的吐谷浑人在他们眼中都不过是一群肥羊。 冲在最前头的山贼都是骑着马,其中有很多山贼都是穿着官兵的服饰。 第89章 造化弄人 冲在最前面的山贼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手持一把长杆大刀,穿着一身皮甲,蓄着络腮胡子,面色黧黑,满脸横肉,脸上更是有一道醒目的刀疤,一看就是个剽悍的狠角色。 这刀疤脸一见官兵的骑兵人数明显处于劣势,顿时大喜过望,他面带狞笑,目露凶光,根本没把眼前这些官兵放在眼里,一心想杀个痛快,尽快得胜而归。 眼见那些山贼骑士卷起烟尘猛扑过来,杜飞扬冷笑一声,厉声喝道:“放箭!” 弓箭手早已蓄势待发,一排排利箭立刻带着破空声飞射而出,箭如飞蝗,铺天盖地,顿时有许多山贼被射得人仰马翻。由于马速很快,许多战马跌倒在地,痛苦地嘶鸣着,将骑马的山贼也掀翻下马,使得后面的山贼也被挡住了,他们进退两难,瞬间便成为了箭矢的活靶子。 其余的山贼却悍不畏死,依然怪叫着冒着箭雨向前猛冲,待三轮箭雨射出之后,很多山贼已经冲进了百步距离之内,杜飞扬已经看到了冲在最前边的那个面目狰狞的刀疤脸。 “骑兵营的弟兄们,跟我上!”杜飞扬从得胜钩上取下长枪直指前方,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这段时间里,只要是有空暇,杜飞扬就向杨再兴请教枪法,现在,他也算是小有所成,现在正是一试身手的好机会,此刻,他虽然难免有些怯阵,好在有杨再兴和一些亲兵在身边保护,他还是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那个刀疤脸一看杜飞扬身上的服饰就知道,这可是个大官啊,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年轻,只要干掉这小子,官兵的士气必定会受到沉重打击!想到这里,他自然有几分轻敌,不由得冷笑了一下,牵动了脸上的刀疤,看起来更加狰狞。 “小子,拿命来……”那刀疤脸大吼一声,挥舞起长杆大刀,向杜飞扬冲去。 “来吧,死的就是你……”杜飞扬挺起长枪,一夹马腹,坐骑便迎了过去。 杨再兴却不愿意错过这个立功的机会,他抢先一步拍马杀到,手中的铁枪如同白蛇吐信,闪电般刺向了那刀疤脸的咽喉。 那刀疤脸下意识地就要挥刀格挡杨再兴的铁枪,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些,他只看到眼前寒光一闪,同时感觉到咽喉忽然一阵剧痛,瞬间就“噗通”一声跌落到马下,死得不能再死了,他那双眼睛仍然大大地圆睁着,刀疤脸上最终凝固成一种惊讶莫名的表情,似乎是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这么快就挂了。 看到这惨烈的一幕,紧随其后的山贼们顿时大吃一惊,很多人更是萌生退意。 “不投降就去死!”杨再兴怒吼一声,催动胯下马,舞出一个枪花,冲向了迎面而来的那些山贼。 杨再兴这是第一次以官军武将的身份上战场,为了立下战功,杨再兴奋力搏杀,所到之处无人能敌,如入无人之境。 几百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山贼都对杨再兴无可奈何,一时间,他们纷纷后退,一些躲闪不及者就被杨再兴刺于马下,随后又被受惊的战马踩踏得血肉模糊。 在远处观战的李洪威不由得看呆了:“好厉害的枪法啊!怪不得杜飞扬对此人如此推崇,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武艺高强之人,有此人在,我们无忧矣!” “这家伙实在太厉害,我等不是他的对手,弟兄们,赶紧把二当家的尸首抢回去……绝不能让他落到官兵的手里!”一个骑着黑色战马的山贼头目大声呼喊。 “郭进……”杜飞扬禁不住大吃一惊,这个山贼头目赫然正是在武遂城与自己有过一面之交的郭进。 此刻,郭进穿着一身灰色皮甲,手中拿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弯刀,看起来比以前更加多了几分彪悍的气质。杜飞扬又仔细看了看,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他万万没想到,郭进这个膂力过人的硬汉居然落草为寇了,果真是造化弄人啊…… “原来是你……”郭进也不由得怔了一下,他实在不明白,当初那个王家商队的杜管事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官军的将领?现在,两人却已经成为了敌人…… “郭进,你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热血男儿,为什么要落草为寇?如今,朝廷正在用人之际,只要你能幡然悔悟,本官可以举荐你在军中效力,不知你意下如何?” 杜飞扬灵机一动,旋即起了招安郭进的心思,如果郭进愿意投降,可以起到瓦解这些山贼的作用,也可以打击山贼的士气。 “人各有志,不必强求……你我各为其主,得罪了……”郭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杜飞扬的招降,挥舞弯刀扑向了杨再兴。 在武遂城的客栈里那时,郭进虽然认识了杨再兴,却没想到杨再兴居然这般神勇,此刻再次相逢,他便有了与杨再兴一较高下的念头,习武之人大多是好勇斗狠,郭进自然也不例外。 那边厢,山贼头领早已带着一队骑士扑向了山脚下的官兵侧翼,与步兵营的官兵激战在一起,双方各有死伤,但那山贼头领着实勇武过人,亲自冲锋在前,他的部下也是一个个悍不畏死,官兵的步兵营渐渐感觉吃力,韩通也不得不带领骑兵队增援,即便如此,双方一时间依然僵持不下,在中军坐镇的李洪威也不由得忧心忡忡,面色如土。 杨再兴武艺超群,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杀得兴起,单骑突入山贼队伍之中,虽然四周都是山贼,不乏有山贼想在背后突袭他,却都被他轻易化解了,反而有许多山贼被他的铁枪刺中,纷纷落马。一时间,再也无人敢于靠近杨再兴,更有些山贼畏惧杨再兴的神勇,被吓破了胆,丢下了兵刃,狼狈不堪地抱头鼠窜。 “杨再兴,吃我一刀……”郭进大喊一声,算是事先提醒了,他不想趁乱偷袭杨再兴,只想光明正大地与杨再兴较量一番。 第90章 孟家四侠 听到郭进的话,杨再兴当即拨马过来,又与郭进战在一处,故人相遇,两人各自眼睛一亮,但此地不是说话之处,两人并不多说,当即枪来刀往,接连斗了十来个回合,却依然不分胜负,杨再兴不由得暗自惊讶,这家伙果真是有一身好武艺,现如今却落草为寇,这倒是不免可惜了。 杨再兴早就杀红了眼,一心想借此机会扬名立万,当即越战越勇,郭进却暗暗叫苦,渐渐地就只有招架之功却没有还手之力,他甚至感觉到,杨再兴这是手下留情,否则,自己恐怕早就命丧当场了,杨再兴的神勇过人,他是领教了。再这般斗下去,只怕自己要被杨再兴生擒活捉,那可就犯不上了,还不如赶紧躲开这个杀神为好。 一念及此,郭进大声喊道:“弟兄们,分出一部分人马,跟我去增援大当家的,官军早已有备,不要恋战。” 说完,郭进虚晃一招,拨马便逃,他呼哨一声,带着一些山贼有序地奔向了山贼头领那边,对于他们来说,抢些牛羊和女人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却有四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远远地疾驰而来,其中一个年轻人一身白袍,背着弓箭,得胜钩上挂着一杆长枪,还有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年轻人手握两把沉重的镔铁戟,穿着一身粗布衣衫,敞着怀,肌肉虬结,胸口满是黑乎乎的胸毛,另外两个年轻人则是分别手持一杆山寨版的方天画戟和一把青龙偃月刀。 看这两个年轻人的打扮也着实很拉风,那手持山寨版方天画戟的年轻人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上面有两根长达一米多的雉尾,披着大红色披风,胯下一批红色战马,像极了传说中的九原虓虎吕布,另一个手持山寨版青龙偃月刀的年轻人则是红脸膛,蓄着长胡子,头戴青巾皂角帽,穿着一身绿袍,胯下坐骑同样是一匹红色战马,像极了传说中的武圣关云长。 这四人一来,顿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就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那背着弓箭的白袍年轻人大声喊道:“孟家四侠来也!山贼们,还不快快下马受降?否则,孟家四侠定要尔等片甲不留……” 转眼间,这号称孟家四侠的四个骑士便冲进了战阵之中,方才喊话的那个白袍年轻人弯弓搭箭,一箭射出,箭如流星,飞速射向了正在奋力冲杀的山贼头领。 那山贼头领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在乱军之中听到箭矢的破空声,连忙下意识地闪身躲避,但却终究晚了一点,被那支箭射中了肩膀,他回头望向箭矢来处,便看到了那个射箭的白袍年轻人,顿时恨得牙根痒痒。 那山贼头领忍痛拔下箭矢,便有个有眼力见的山贼替他草草地包扎起来。 山贼头领指着那射箭的年轻人,怒道:“来者何人?你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快快报上名来,本大王向来刀下不斩无名之鬼,现在,本大王就要报这一箭之仇,送你去投胎。” “口出狂言的盗匪,你怎么会是小爷我的对手?对于你们这些打家劫舍的亡命之徒,人人得以诛之,还用得着跟你们讲什么道义?哈哈哈……”那年轻人放声大笑,不无得意地说道:“告诉你,小爷我便是孟家四侠的老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孟珙,字璞玉……来来来,小爷我这就送你上西天,明年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此言一出,跟孟珙一起来的几个兄弟也纷纷随声附和起来:“老三,杀了他,不用跟这家伙废话,我们孟家四侠游侠四方,剿灭山贼正是我们分内的事……” “某乃孟璟,排行老大,江湖人称‘赛云长’,今日就让你们见识一下老子这把青龙偃月刀的厉害!”那山寨版的关云长大言不惭地说着,混不管是否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号,反正他就算是脸红,旁人也看不出来。 那山寨版的吕布也不甘示弱,摇头晃脑地吹嘘道:“某乃孟瑛,排行老四,江湖人称‘小温侯’,老子手中的方天画戟也不是吃素的,嘿嘿……” 孟瑛指了指那白袍年轻人,面有得色,道:“俺三哥的箭法出众,百步穿杨,你们方才都看到了吧,嘿嘿……俺三哥手中那杆亮银枪,枪枪锁喉最难防,堪比当年的常山赵子龙!” 孟珙闻听此言,一时间不无得意,他看着那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山贼头领,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可惜方才那一箭未能将那山贼头领射死,未免有点遗憾。 孟瑛又指了指身边那个手持镔铁双戟的汉子,继续喋喋不休地说道:“这位是我二哥,他力大无穷,勇武过人,他手中的两个铁戟全都重达四十多斤,堪比当年的典韦,有万夫不当之勇,嘿嘿……” 孟璋却不爱说话,他只是怒吼了一声,挥舞着镔铁双戟,一马当先就冲向了那山贼头领,其余那三兄弟也都发一声喊,向那些山贼冲了过去,与那些山贼激战在一起。 见到这四个活宝,杜飞扬又惊又喜,喜的是这孟家四兄弟居然恰好在危急之时出现在这里,而且那孟珙箭法出众,他只射一箭就伤了那个山贼头领,至于他们这一身打扮则更是让他暗暗吃惊,他们简直就是山寨版的吕布赵云和关羽典韦,难道他们都是三国名将的粉丝吗? 杜飞扬信心大振,大声喊道:“弟兄们,擒贼先擒王,那匪首已经受了伤,莫要放走他,谁能杀了他,重重有赏,跟我冲啊……”说完,杜飞扬便一马当先冲向了山贼头领所在的方向。 李洪威也终于展颜一笑,看样子,战局发生了扭转,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虽然只有四个游侠儿来增援,好歹是聊胜于无啊,看这四个游侠儿的样子,着实很非同一般,但愿他们有些真本事,一旦赶走那些山贼,大不了给他们一些赏赐。 第91章 三寸不烂之舌 杜飞扬大致观察了一番,这孟家四兄弟的武艺都很不错,孟珙的枪法尤为出众,虽然在力量和速度上远远比不过杨再兴,但那一招一式却颇为实用,转眼间,孟珙就将几个山贼刺落马下,果真有些当年常山赵子龙的风采,引得观战的吐谷浑人连连叫好。 孟璟的膂力非常惊人,那双沉重的镔铁戟舞动起来虎虎生风,他一心想生擒山贼头领,将试图拦截他的山贼打得纷纷落马,一时间竟然无人再敢上前阻拦。 至于那两个山寨版的吕布和关云长,他们的武功则是略微逊色一些,他们两人只不过相当于寻常都头的武艺罢了,倒是能够起到一点虚张声势的作用,但他们却吸引了几个吐谷浑女子的眼神,就连赫连冰的母亲白氏都对他们两人暗自倾慕不已。 不多时,杜飞扬就与孟家四兄弟汇合到了一起,官兵们顿时士气大振。那山贼头领见形势不利,深知今日恐怕难以得手了,况且他又受了伤,一不小心,甚至可能会丢了性命,说不得,只好撤退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今日,本大王暂且放过你们……姓孟的,本大王记住你了,本大王早晚要报这一箭之仇!”山贼头领撂下了这句狠话,便灰溜溜地带着那些山贼落荒而逃。 为了掩护山贼头领撤退,郭进自告奋勇留下来断后,却终因技不如人被杨再兴生擒活捉。 眼见那些山贼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此刻却又狼狈不堪地四散奔逃,那些方才还在心惊胆战的吐谷浑人禁不住大声欢呼起来,现在,他们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此刻大局已定,杜飞扬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孟家四兄弟,这四人相貌相像,身材也都很高大,寒暄了几句,杜飞扬便大体了解了孟家四兄弟被植入的记忆。 老大孟璟和老二孟璋的年龄都是三十多岁,孟珙和孟瑛则是一对孪生子,两人都是二十多岁,容貌也非常相像。孟家四兄弟出身将门,他们的父母都在兵灾中死去,从那以后,这四兄弟便成为了行侠仗义的游侠儿。 杜飞扬开始跟孟家四兄弟套近乎:“四位兄弟,在下乃是河东神机营的都虞侯,你们来的太及时了,真是及时雨啊!我们已经被困在此地多时了,要不是你们施以援手,后果不堪设想啊……你们都是身怀绝技的游侠儿,如今国家有难,你们能否来军中效力?侠之大者,应当为国为民,拯救天下苍生,驱逐契丹鞑子!” 杜飞扬慷慨激昂地试图拉拢孟家四兄弟,一边说,一边在观察他们的表情。 “说得好!我们就应该以杀契丹贼寇为已任!可是,当兵实在是太辛苦了,军中的规矩太多,都说军法无情,一旦犯了军法,那可是要杀头的,还不如游侠四方,无拘无束,哪里的契丹人多,我们就去哪里……”孟瑛对从军并不感兴趣。 孟璟捋着长长的胡须,附和道:“爹爹就是当兵吃粮一辈子,最后却战死沙场。有句话说得有道理,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依我看,我们还是行侠天下去吧。” “多谢太尉赏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听了两个兄弟的话,孟珙自然有些犹豫。 杜飞扬暗自叫苦,召唤来一个人和召唤来四个人完全不一样,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尽相同,想要忽悠这孟家四兄弟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不过,杜飞扬并不甘心就此罢休,继续鼓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既然你们要杀契丹人,就凭你们四个人行侠仗义,终究是势单力孤,不如加入官军,去战场上杀契丹人……那时候,你们面对的将会是成千上万的契丹人,那才能让你们一展身手,你们说是不是呀?” “嗯,太尉言之有理……”孟珙终于点了点头,似乎被杜飞扬这番话说动了。 杜飞扬心中暗喜,便再接再厉地试图说服孟家四兄弟:“实不相瞒,本官善于制造各种新型武器,诸如巨石炮、霹雳弹,还有单兵手弩……有了这些威力强大的新型武器,我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掉更多的契丹人,甚至在不远的将来收复燕云十六州。” 杜飞扬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满天飞,孟璋和孟瑛都禁不住对他萌生了敬意。 “看不出来,太尉居然是文武双全的奇才啊,我们真想去看看那些新型武器。”孟瑛顿时起了好奇心。 孟璋碰了碰孟瑛的胳膊,道:“不要胡说,军营重地,岂是你能随便进入的?” “这有何难?如果我们当了兵,不就可以去军营里看看那些新型武器了?”孟瑛已经禁不住开始憧憬起未来了。 孟珙稍作思忖,也终于表了态:“太尉方才所言极是,要想实现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宏伟梦想,我辈也只能投身军伍之中,那时候,我们这一身武艺也就有了用武之地……大哥,你是什么想法?”说完,他就看向了孟璟,征询孟璟的意见。 孟璟这才打定了主意,肃然道:“承蒙太尉抬举,我们愿意为官军效力。” “好!太好了,哈哈哈……”杜飞扬禁不住开怀大笑,这次召唤终于成功了! 骑兵营和那两个步兵营的指挥使都是沙场老将,他们都想趁机扩大战果,各自率领本部兵马追击那些溃逃的山贼,大有要把这些山贼全歼于覆釜山下的气势,山贼们为了跑得快些,纷纷丢下了兵刃,一些跑得慢的山贼则成为了官兵的刀下之鬼。 此时,无所事事的李洪威却心潮澎湃,眼看着官兵把那些山贼杀得落花流水,这一幕让他难以置信,眼下大局已定,李洪威大喜过望,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他深知官兵这一战获胜有些侥幸,如果不是孟家四侠突然间加入战团,一箭射中了那个彪悍善战的山贼头领,那些山贼绝不会大败而逃。 第92章 英雄莫问出处 杜飞扬和杨再兴亲自押解着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郭进,与孟家四兄弟一起来到了李洪威的身前。 杜飞扬拱了拱手,道:“李指挥,在方才的大战中,这四位壮士出力甚大,正是他们射伤了山贼头领,我们才得以扭转战局,击退那些山贼,并且生擒了山贼的一个头目……如今,这四位壮士愿意在军前效力,随我们一起前往河阳。” “好!欢迎你们……”李洪威见到孟家四兄弟这一身行头,禁不住怔了一下,旋即眉飞色舞地对众人道:“我军官兵果然神勇,在四位壮士的协助之下,竟然生擒了山贼的头目,这些山贼来势汹汹,却是如此不堪一击,哈哈哈……这一战,我们真是扬眉吐气,威风八面,那些吐谷浑人以后肯定会老老实实的。四位壮士,你们已经立下了战功,回去之后,本官一定会奏请王爷,给你们一些赏赐。” 说话时,李洪威满脸笑容,仿佛这一战之所以获胜都是拜他的指挥英明所赐。 杜飞扬见李洪威有些得意忘形,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提醒道:“李指挥,在下有话要说,我们的任务只是护送这些吐谷浑人迁徙到河阳三城,既然已经击败那些山贼,穷寇莫追,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山贼非常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如果我们继续对他们穷追不舍,或许会再出现没必要的伤亡,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经过这一仗,李洪威不得不暗自佩服杜飞扬的军事指挥才华,他收敛起笑容,思忖片刻,不无遗憾地说道:“飞扬,你所言极是,可惜啊,实在是太可惜了……若不是要迁徙这些吐谷浑人,本官一定要率军剿灭这群为害一方的山贼,为朝廷除去后顾之忧。” 李洪威叹了口气,喊来一个亲兵,吩咐道:“速速传我的命令,所有人立刻停止追击山贼,全军继续赶路,违令者,军法处置!” “遵命……”那个亲兵对李洪威拱了拱手,旋即骑上一匹快马,领命而去。 李洪威瞥了一眼面沉似水凛然不惧的郭进,冷哼一声,道:“至于这个山贼头目,不如将他就地正法吧……留下他也是个麻烦,我们还要时刻防备他逃跑。” 杨再兴顿时勃然大怒,他早就看李洪威不顺眼了,虽然是他亲手生擒的郭进,但他却敬郭进是一条好汉,正打算为郭进求情,没想到李洪威这厮居然想将郭进就地正法。 杨再兴正要发作,杜飞扬却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话,杨再兴这才忍了下来,心中却开始问候李洪威的八辈祖宗。 杜飞扬挺身而出,为郭进求情:“李指挥,在下认得此人,此人向来嫉恶如仇,任侠仗义,他后来落草为寇,实在是迫不得已……此人勇武过人,武艺超群,如今,官军与契丹野蛮人激战正酣,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如果能招降此人,让他在军前效力,岂不是一件好事?” “正是,方才,末将与此人交手过,此人着实是一员难得的悍将……如果有此人相助,我们必将如虎添翼!”杨再兴也忙不迭地深表赞同。 就连孟珙也替郭进说好话:“李指挥,英雄莫问出处,此人彪悍善战,假以时日,必是一员虎将……不如给他个机会,将来让他戴罪立功,也显得李指挥心胸宽广,有识人之明!” “此人有点像三国时期的名将张辽,不仅武艺高强,而且重情重义,是一条好汉!”孟璟也随声附和。 见众人都异口同声地为郭进求情,李洪威虽然心中不悦,但却无可奈何,只好很不情愿地饶郭进一命。 “既然如此,看在诸位的面子上,本官就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都虞侯,以后,就让他在你手下做事吧。”李洪威冷冷的说道。 “遵命。”杜飞扬拱了拱手,总算是将郭进留了下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郭进,你还不快快谢恩?”杜飞扬和杨再兴亲自上前为郭进松了绑,说话间,杜飞扬又对郭进使了个眼色。 郭进原本梗着脖子,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但他见众人都为他求情,心中自然感激至极。 郭进活动了一下捆绑已久的身体,便黑着脸对李洪威施了个礼,道:“多谢李指挥不杀之恩,在下以后自当为朝廷效力终生,浴血奋战,不惜马革裹尸……” 杨再兴打断了郭进的话,笑道:“不要说这些丧气话,以后,我们还要一起升官发财,封妻荫子呢,哈哈哈……” 初次见面,杜飞扬就给孟家四兄弟和郭进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杜飞扬文武双全而且平易近人,他们很快就打成了一片。相比之下,孟家四兄弟和郭进对李洪威却没有好感,在他们眼里,李洪威就是一个才疏学浅而且刚愎自用的庸才。 ******** 扶摇子帮赫连冰敷药完毕,便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喃喃自语:“这孟家四侠怎么也是那么神秘,老夫居然看不出他们的来历,他们居然也都与杜飞扬有关系……莫非那小子果真是天选之子?说不得,老夫将来也要祝他一臂之力才好。” 赫连冰看着沉吟不语的扶摇子,紧张地问道:“道长,杜太尉没事吧?山贼会不会再来骚扰我们?” 扶摇子回过神来,捻着胡须笑了笑,道:“傻丫头,你放心,那些山贼已经被吓破了胆,他们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你倒是对杜太尉很关心呢,他的命很硬,不会有事的,嘿嘿……” 赫连冰这才心下稍安,她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方才,她可是一直在为杜飞扬担心呢。此刻,她忽然很想见见杜飞扬,却也知道杜飞扬忙得很,不会有时间陪伴她的,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嘟起了小嘴。 打扫完战场之后,官兵们收拾起一些山贼逃跑时丢下的兵刃,草草地埋葬了战死的官兵,便继续向河阳行进。 第93章 本性难移 一路上,杜飞扬和杨再兴与郭进聊了很多。多日不见,如今又不打不成交,他们居然成为了军中袍泽,也算是机缘巧合。 听郭进一说,杜飞扬才得知,那山贼头领果真是个逃兵,他叫王琼,原本是忠武军节度使符彦卿手下的一个都头,王琼有一身好本事,作战也很勇悍,只是由于在许州凌辱民女犯了军纪,他才逃出军营,后来又收拢了很多逃兵和溃兵,在覆釜山占山为王,从此便沦为了山贼。后来,又有一些盗贼和受到官府通缉的疑犯相继前来投奔,这支山贼队伍就渐渐壮大起来。 郭进和魏立春回到巨鹿之后,无意间得罪了魏立春,魏立春便对他起了杀心,幸亏魏家的侍女竺氏给郭进通风报信,郭进便收拾起细软逃出了魏家,他走投无路,便在覆釜山落草为寇,因为郭进有一身好武功,王琼便让他做了三当家的。 杜飞扬瞥了一眼在队伍中央趾高气扬的李洪威,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怕猛虎一样的敌人,就怕蠢猪一样的队友……但愿这位李国舅将来别手握重权,否则,他会坑死很多人的。” 杨再兴把在口中嚼了许久的草梗吐了出来,恶狠狠地说道:“飞扬,我们只要找个机会把那头猪宰了,然后再嫁祸于契丹人,我们不就可以耳根清净了吗?” “嘘……”杜飞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这样的话不要乱说,祸从口出!把你那一身江湖习气好好改一改,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官军的武将了,说话之前,一定要过过脑子!” 杨再兴吐了吐舌头,尴尬地笑了笑道:“其实,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嘿嘿……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杜飞扬又好气又好笑,狠狠地瞪了杨再兴一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让这家伙改掉一身匪气并不容易。 次日午后,这支迁徙队伍终于到达了河阳三城之一的北中城,这里属于武宁军节度使符彦卿的管辖范围,由于吐谷浑人接近两千人,交接的各项事宜很繁琐,整个队伍依然在城外宿营,李洪威与杜飞扬则带了两个亲兵进了北中城,他们要与当地官府做一番细致的交接,以后,这些吐谷浑人便要安顿在河阳三城一带了。 河阳三城的胥吏要对这些外来的吐谷浑人登记造册,进行进一步安置,那样才能让这些吐谷浑人安定下来,将来,当地官府还要划定放牧区域,或者划分土地,赊给吐谷浑人必备的农具、耕牛以及粮种。 符彦卿正领兵在前线与契丹人交战,当地衙门的官员以符彦卿麾下的牙校刘思遇为首。处理完交接事宜,当地衙门的官员当然要宴请杜飞扬和李洪威,虽然现在是战争时期,这一桌酒宴却也着实丰盛,尤其是当地的卤肉和烧饼给了杜飞扬很深刻的印象。 酒过三巡,众人便开始推杯换盏,从刘思遇等当地官员的口中,杜飞扬也得知了河北河南战场的大致形势,现在看来,双方正处于僵持时期,互有胜负,当然,这也与符彦卿指挥有方有关,有勇有谋的符彦卿被视为契丹人的克星,他曾经让契丹铁骑吃过很多苦头。 不过,作为一个穿越者,杜飞扬却知道中原战事的最终结局是杜重威率领十万大军投降了契丹,导致后晋王朝最终被契丹人灭亡,所以,杜飞扬并不愿意在这里逗留。 宴席结束,已经临近黄昏时分,杜飞扬和李洪威这才离开了北中城的衙门。李洪威喝酒喝得满脸通红,满口酒气,走起步来都有些摇摇晃晃,杜飞扬却只是面色微红,没什么影响。 两人从守在门口的亲兵手中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杜飞扬便提议道:“指挥使,今晚,我们还需要在城外面坐镇,免得吐谷浑人突然生变,只能等到河阳当地官府将这些吐谷浑人彻底安顿完毕,我们才能离开。” “嗯,本官也是这么想的,待这里的所有事情办妥之后,我们才能回去。”李洪威深表赞同,他喝了那么多酒,当然也不想连夜赶路。 两人缓辔而行,刚刚走出不远,随着一阵马蹄声响起,杜飞扬便看见有三个女子策马急行而来,奇怪的是,那三个女子的骑术看起来非常精湛。那三个女子都是一身劲装打扮,为首的女子披着一件紫色的披风,遮掩住了婀娜的身姿,而她身后的两个女子,显然都是她的随从。 中原各地民风彪悍,别说是女人骑马,就算是见到女人持刀上阵,杜飞扬也不以为奇。可是,到了近前,杜飞扬却不由得怔了一下,那披着紫色披风的女子看起来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生得肌肤胜雪,容颜俏丽,身材高挑,英姿飒爽。 李洪威见到这么美丽的女子更是禁不住痴了,他竟然一时间忘了闪避,一双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紫色披风女子,心中大为惊讶,想不到这里居然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这条路并不宽,这些人马眼见就要撞到一起,那紫色披风女子连忙急急地勒住马,坐骑顿时人立而起,“咴咴……”的嘶鸣起来。 紫色披风女子见杜飞扬和李洪威都是一身军官打扮,像是有军务在身的样子,正要拨马闪在一旁让开道路,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时,喝高了的李洪威却硬着舌头说道:“现在兵荒马乱的,你……你们这些女流之辈,不在家里老老实实地相夫教子,却在外面抛头露面,此刻,你们居然还在闹市里策马急行,成何体统,嗯?” 此言一出,紫色披风女子便听出李洪威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她顿时俏脸寒霜,驳斥道:“本小姐策马急行自然是有原因的,你管得着么?你们是哪里来的?你这一身酒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让开,否则,休怪本小姐不客气!” 第94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紫色披风女子的话音甜美清脆,只是,话语间的语调却凸显出她的刁蛮任性。 “李指挥,我们初来乍到,千万莫要惹是生非,还是赶紧出城为好……”杜飞扬生怕李洪威酒后失态,连忙出言提醒,他从那紫色披风女子的穿着打扮上看出,此女绝非寻常百姓家的女子,恐怕她十有八九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 李洪威却根本不听劝,他自恃自己是北平王刘知远的小舅子,梗着脖子,不屑地看着紫色披风女子,道:“大胆泼妇!竟敢对本官出言不逊,就凭你,还想让本官给你让路,真是岂有此理,哼……” 紫色披风女子身后的一个随从怒斥道:“住口!你知道我家小姐是何人么?你们竟敢在这里撒野?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紫色披风女子连忙给那说话的随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暴露她们的身份。 “你家小姐,本官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你家小姐即便是皇家公主又能如何?告诉你,某家乃是北平王的小舅子,就算是当今天子来了,他也不敢把本官怎么样,嘿嘿……”李洪威越说越激动,越吹越得意,唾沫星子满天飞。 杜飞扬连忙满脸微笑地和稀泥:“这位小姐,我们是河东北平王麾下的武将,来这里执行任务,这位便是我们神机营的李指挥使,方才,他多喝了几杯酒,言语间难免有些激动……如果有冒犯之处,还请小姐不要在意,末将这厢赔罪了!” 说完,杜飞扬便在马上对紫色披风女子拱了拱手,旋即拨马闪在了一旁,又对跟随在身后的那两个亲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二人也让开一条路来,先让这三个女子过去。 紫色披风女子瞪了李洪威一眼,冷哼一声,冷嘲热讽道:“亏你还自称是北平王的小舅子,居然这般无礼,还不如这个小兄弟懂事呢,看在这位小兄弟的面子上,本小姐暂且不与你一般计较。” “我们走……”紫色披风女子对身后的两个随从挥了挥手,就要从杜飞扬等人让开的那一点空隙处通过去。 “站住!李某乃是朝廷命官,岂有给你们这几个泼妇让路的道理?”李洪威撇了撇嘴,拨转马头,伸出双臂拦住了那几个女子的去路,借着酒劲撒起泼来。 “狗官,你好大的狗胆!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本小姐的厉害……”说话间,紫色披风女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猛地扬起手中的鞭子,“啪”的一声就抽向了李洪威那张红通通的胖脸。 “住手!有话好好说……”杜飞扬眼疾手快,他一边说,手上却不闲着,瞬间就拔出腰刀,拦住了那条鞭子,那条鞭子未能抽到李洪威那张胖脸,却像藤条一般缠上了杜飞扬的腰刀。 “大胆泼妇!竟敢出手袭击朝廷命官,来人啊,把这泼妇给我绑了……”李洪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实在没想到,这个紫色披风女子竟然一言不合就悍然出手打人。 那两个亲兵面面相觑,一时间却都不敢领命上前,他们都有几分胆怯,毕竟这里是河阳地界,不是在河东,他们也不知道眼前这位紫色披风女子的来历,不敢贸然行动。 紫色披风女子试图将那马鞭抽回来,奈何她的力量远不及杜飞扬,她使出了浑身力气,弄得俏脸通红,那条鞭子却依然缠在杜飞扬的腰刀上,这下子,紫色披风女子可就恼羞成怒了,她轻咬贝齿,狠狠地瞪了杜飞扬一眼。 杜飞扬微微一笑,轻轻地晃了晃手中的腰刀,那条马鞭这才渐渐地松散开来。 “你……看不出来啊,你的身手倒是很不一般呢!”紫色披风女子收回马鞭,咄咄逼人地嗔怒道:“你们这些外地人竟敢在河阳地面上撒野,姑奶奶今日就要教训教训你们!姐妹们,跟我上……” 说完,只听“呛啷……”一声,紫色披风女子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一双美目中更是杀气腾腾。 “这位小姐息怒……”杜飞扬不由得暗暗叫苦不迭,李洪威这个猪队友可真是节外生枝啊,原本自己还盼着回太原府过中秋节呢,要是在这里闹大发了,万一出了人命,那可如何是好? 这时,刘思遇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不远处传了过来:“哎,住手啊……各位,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紫色披风女子看到了闻讯而来的刘思遇,这才冷哼一声,还剑入鞘,道:“今日,本小姐暂且放过你们,你们赶紧滚出河阳城……要是再让本小姐见到你们,一定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李洪威却依然不服气,他正要发作,杜飞扬碰了一下他的胳膊,提醒道:“李指挥,刘牙将来了……你可不要乱说话啊,这件事传出去,难免对你的名声有损。” 李洪威这才将要对那紫色披风女子破口大骂的话咽了下去,脸上却是一副余怒未消的表情。 刘思遇策马来到众人的身边,他打量了一下众人的表情,便大致猜出了大概。 刘思遇满脸堆笑地看着那紫色披风女子,道:“三小姐,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怎么?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想要管着本小姐?”紫色披风女子没好气地说道。 “哪里哪里,末将不敢,这世道兵荒马乱的,末将只是担心三小姐的安全而已,三小姐,末将这就送您回府吧,免得夫人着急……”刘思遇连忙开始献殷勤。 “不必了,本小姐不愿意麻烦别人。”紫色披风女子打断了刘思遇的话,冷冷地道:“倒是这几个外地来的丘八,一个个凶巴巴的,自称是什么北平王的小舅子,本小姐不管他是北平王还是南平王,谁敢在咱河阳地面上撒野,本小姐绝不会放过他!你们好好查一查这几个丘八的来历,如果他们是假冒的,一定要严惩不贷!” 第95章 体面 撂下这句狠话,紫色披风女子便纵马扬长而去,那两个随从也紧随其后,临走前,她们都狠狠地瞪了李洪威一眼。 “好男不跟女斗!”李洪威不以为然地嘟囔了一句。 “这个女人,万万惹不得啊……”刘思遇当即给杜飞扬和李洪威介绍了一番, 原来,这个紫色披风女子是符彦卿的三女儿,名字叫做符金琦,她自幼深得父母的宠爱,便逐渐养成了刁蛮任性的性格,符金琦与两个不习武的姐姐不同,她文武双全,性情更加火爆泼辣。 方才,守在衙门口的卫兵向刘思遇禀报说,李洪威等人与符家三小姐起了争执,刘思遇连忙闻讯赶来,这才及时化解了这场误会。 聊了几句,刘思遇便返回了衙门,杜飞扬和李洪威则在旁边的集市买了点当地特产,李洪威的酒劲也消除了大半,两人这才出了北中城。 刚刚进到城外的营地里,杜飞扬便嗅到了一阵阵香喷喷的羊肉味道,他禁不住食指大动,原来,那些吐谷浑人正在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生起篝火烤着羊肉。看到吐谷浑人还算是安于现状,小日子过得也很不错,杜飞扬便长舒了一口气。 杜飞扬这几天的表现,吐谷浑人都看在了眼里,他在吐谷浑人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一见到他,几个豪爽的吐谷浑汉子就请他喝了几碗酒,吃了很多烤羊肉。 盛情难却,杜飞扬便喝了几碗浊酒,临走之际,那些汉子又硬塞给杜飞扬一根又大又肥的烤羊腿。 “可惜这个年代还没有孜然,烤羊肉的味道终究还是差了些……”杜飞扬摇了摇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杜飞扬并没有急着回到自己的帐篷,而是径直去看望赫连冰,他还惦记着赫连冰的伤势,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杜飞扬将烤羊腿和几个热乎乎的河阳烧饼递给了白氏和赫连冰,道:“这些烧饼是我在城里买的,味道不错,你们赶紧趁热吃吧……你们这一路历经坎坷,总算是安全到达了这里,这里临近黄河,繁华富庶,你们以后可以找个谋生的差事,这个或许不难。我相信,你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红火。你们就安心地留在这里吧,如果有什么事就给我修书一封,只要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会尽力帮你们。” 赫连冰接过犹有余温的烧饼,还有香喷喷的烤羊肉,吃吃地笑了起来:“谢谢,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终于有好吃的了。” 白氏连声道谢,杜飞扬正要离去,赫连冰却喊道:“太尉,我们一起吃吧……” “好吧。”杜飞扬怔了一下,笑道:“孩子,不必叫我太尉,叫我大叔就行了。” 赫连冰亲自用小刀削下来一大块滋滋冒油的羊肉,递到了杜飞扬的嘴边,杜飞扬毫不客气就吞了下去。 赫连冰眼巴巴地看着杜飞扬,满脸稚气地说道:“大叔,你真的要回河东吗?你不能留下来陪我们?” “好香啊……”杜飞扬将那块烤羊肉咽进肚子里,笑眯眯地说道:“大叔当然要回河东,契丹人要打过来了,大叔是军人,要服从命令,不能留下来陪你们。” “哦……”赫连冰不由得有些失望,整个迁徙队伍这么多人,她只对杜飞扬有好感,可惜,大叔却要回河东了,她真有些舍不得。 杜飞扬怜惜地看着赫连冰狼吞虎咽,笑道:“多吃点,你现在刚刚痊愈,又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好好补补。” 这几天里,赫连冰的气色好了许多,仔细端详,她也是生得眉清目秀,着实很招人喜欢。只是由于家境贫困,她有些营养不良,身体太过单薄。 陪赫连冰吃完晚饭,杜飞扬意味深长地说道:“将来,你应该过体面的生活,而不是在这个部落的最底层过那种苦难深重的日子。” “体面的生活……可是,怎么样的生活才算是体面呢?”赫连冰惑然不解。 “要想活得体面,你自己必须学些真本事,例如,读书识字,学一种可以强身健体的武功,将来,别人就不敢欺负你了……”杜飞扬给赫连冰提了个建议。 “可是……人家连名字都不会写,整个部落里都没有人认识字,谁又能教我识字呀?”赫连冰不由得有些灰心。 “这样吧,现在,大叔先教你写你自己的名字……将来,你可以来太原府找大叔,大叔给你找个私塾先生,这个其实不难,大叔有个同窗就是私塾先生。” “是么?那可太好了……”赫连冰捂着小嘴,吃吃地笑了起来:“大叔,一言为定哦。”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来来来,我这就教你写你的名字。”说完,杜飞扬随手就从篝火堆旁找到一根并未点燃的小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赫连冰”三个大字。 “哇……这就是我的名字啊,太好了!”赫连冰兴奋不已,接过那根小树枝,蹲在地上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一遍又一遍,直到将那三个字写成很工整的样子。 “嗯……好,你写得很好!你的天资还是很不错的。”杜飞扬夸着赫连冰。 赫连冰高兴得手舞足蹈,喜滋滋地说道:“太好了!我终于会写字了……” 赫连冰又蹦蹦跳跳地来到白氏的身边,喜不自禁地喊道:“娘,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是大叔教我的……” “好,很好,我的孩子是部落里最棒的!”看到女儿这么开心,白氏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将赫连冰搂在了怀里。 “冰冰,大叔要走了,你们早些休息吧。”杜飞扬对赫连冰挥了挥手,就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回去的路上,杜飞扬恰好经过扶摇子所在的帐篷,此刻,扶摇子已经睡着了,他睡得很香,杜飞扬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的鼾声。 两个负责监视他的士兵正在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酒聊天,一见杜飞扬过来,这两个士兵怔了一下,连忙站起身来就要行礼。 第96章 老当益壮 “不必客气……”杜飞扬面带微笑地摆了摆手,示意这两个士兵继续喝酒。 这两个士兵曾经对杜飞扬说过,扶摇子这个老道很有些古怪,除了给赫连冰敷药之外,扶摇子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睡的就像木头一样,一旦醒了之后,扶摇子就变得精神矍铄,精力充沛,行动矫健,与他的年龄一点也不相称,令人啧啧称奇。 杜飞扬刚要离开,扶摇子却突然醒了,打了一个哈欠,笑道:“呀,原来是太尉来了……” “道长继续睡吧,打扰您老人家休息了,真是对不住啊……”杜飞扬对扶摇子拱了拱手。 “没事的,嘿嘿……”扶摇子坐了起来,捋着胡须笑道:“贫道已经睡了一整天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太尉,实不相瞒,贫道睡觉的时候,也是在修炼呢。” “哦……是么?”杜飞扬微微一笑,他可不相信扶摇子的话,如果睡觉就可以修炼,天下间的道士们还用得着修道么?他们只要在家里睡大觉就可以了。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是,杜飞扬却总觉得扶摇子这个老道有些不靠谱。这段时间里,杜飞扬一直在暗中留意扶摇子,他虽然感觉这个老道有些神秘兮兮的,但却没发现扶摇子做过什么坏事,相反,扶摇子是个热心肠,赫连冰的伤势能够恢复得这么快,还是拜扶摇子所赐。 “太尉,你不相信贫道的话吧?”扶摇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似乎看透了杜飞扬的心思。 在杜飞扬半信半疑的目光中,扶摇子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到杜飞扬的面前,道:“这是贫道的拙作《睡经》,太尉不妨暂且拿去看一看,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明早可以来问贫道……如果太尉能照此进行修炼,将来必定会受益匪浅。” “《睡经》,这名字有意思啊……既然如此,晚辈这就学习学习,多谢道长!您继续休息吧。”杜飞扬心血来潮,既然扶摇子说得这么神乎其神,自己不妨看一看,这本《睡经》到底有什么奥秘?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杜飞扬便翻了翻那本《睡经》,书中写道“真人亦无睡,其梦乃游仙,欲知睡梦里,人间第一玄……”,虽然这本书里的文字都是繁体字,书中的字句更是晦涩难懂,不过,杜飞扬却能大致看懂,渐渐地,杜飞扬便被书中的内容吸引,直到一口气将《睡经》读完,他便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这本书着实是有独到之处,杜飞扬也因此对扶摇子更加好奇,这个老道真是个奇人! 次日醒来,杜飞扬便感觉浑身舒畅,就连身体状态也似乎明显好了一些,昨晚,他就是按照《睡经》里描述的方法睡了一觉,看来,这本书果真是一本奇书! 杜飞扬拿着那本《睡经》兴冲冲地去找扶摇子,这时,扶摇子早已经醒了,他正在帐篷外的空地上打着拳,那两个负责监视扶摇子的亲兵则为他连声叫好。 扶摇子的一招一式虽然看起来比较缓慢,但却很有章法,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杜飞扬一见扶摇子演练的拳法,动作轻灵沉稳,快慢相间,如同水势翻滚,鼓荡起伏,便知道这套拳法很有威力,只是,他却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拳法。 杜飞扬不想打扰扶摇子练拳,并不说话,只是肃立在一旁仔细观看这套拳法。 扶摇子练拳完毕,做了个收式,这才长吐了一口气,他一见杜飞扬满脸笑容的样子,就猜到了大概,笑道:“太尉,你昨晚睡得怎么样啊?那本书看完了么?” 杜飞扬对扶摇子肃然起敬,抱拳道:“道长,您老以后就称呼我的名字即可,晚辈对您的景仰如同滔滔江水,一发而不可收啊……您的《睡经》果真是一本奇书,晚辈看了之后,便觉得受益匪浅,很受启发。现在,晚辈就将这本书还给您,顺便向您请教几个问题。” “嗯……你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贫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扶摇子在一旁坐了下来,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杜飞扬便将自己的不解之处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扶摇子则一一进行解答,杜飞扬听了扶摇子的讲解之后顿时豁然开朗,他更是对扶摇子佩服之至,只觉得此人简直是当代高道,能够结识扶摇子真是一件大好事,可笑的是,自己居然派了两个亲兵监视扶摇子,想到这里,杜飞扬不由得暗自惭愧。 “道长,请问您方才演练的是什么拳法?能否指点一二?”杜飞扬又问道。 “这是贫道自创的‘六合八法拳’,这是一种内家拳,讲究的是体合于心,心合于意,意合于气,气合于神,神合于动,动合于空,最适合强身健体不过了。贫道虽然年纪大了,身子骨却丝毫不逊于你们这些年轻人,嘿嘿……你可别小看了贫道的武功,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切磋一下。” 说完,扶摇子捋着胡须,面有得色,爽朗地笑了起来,给人一种老当益壮的感觉,杜飞扬忽然想起了一代奸雄曹操写过的诗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这个拳法有这么神奇?”杜飞扬忽然心中一动,问道:“既然如此,赫连冰是否适合学习这种拳法?这孩子的身体骨很虚弱,他需要好好锻炼一番才行。” 扶摇子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况且,贫道早已经观察过,赫连冰虽然身体虚弱,但却根骨清奇,天赋异禀,其实,这孩子很适合练习这套拳法的。” 扶摇子站起身来,笑道:“一会儿,贫道就要赶往陈家庄了,这样吧,我们一起去看看赫连冰那孩子,贫道估计,这孩子应该已经完全康复了。” 到了赫连冰那里,这孩子刚刚吃过饭,她一见杜飞扬和扶摇子并肩而来,便蹦蹦跳跳地迎了过来,笑吟吟地道:“道长爷爷,大叔,你们来了……” 第97章 太极玉佩 “赫连冰,你现在恢复得很好嘛……贫道这次来,是要跟你们道别,顺便问问,孩子,你愿意跟贫道去陈家庄么?贫道可以教你练拳,这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扶摇子和蔼可亲地说道。 “你还可以跟道长爷爷学习写字,等你长大了,你也可以来找大叔,到时候,大叔给你安排个私塾先生。”杜飞扬也插了一句话,他认为,扶摇子是古人,他教赫连冰写繁体字肯定要比他自己更好。 “好啊,我愿意去!”赫连冰乐不可支,她眼巴巴地看着母亲白氏,道:“娘,孩儿想跟道长爷爷一起走。” “这,这怎么可以?这岂不是要给道长添麻烦么?”白氏一时间有些犹豫,她其实也不想过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 扶摇子看出了白氏的顾虑,捋须笑道:“我们陈家庄现在也正缺人手,你们母子二人勤劳朴实,不妨跟贫道一起回陈家庄,贫道给你们找个营生,你们也可以自食其力。” 听了这句话,白氏这才有所心动,杜飞扬笑道:“大姐,您不用担心,在下可以给你们一些安家费……这里到陈家庄路途遥远,在下会派人护送你们去陈家庄,这一路上,一定尽力保你们平安无事。” 白氏这才消除了顾虑,她对杜飞扬施了个礼,道:“多谢太尉,让您费心了。” 杜飞扬洒然一笑,道:“没关系的,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这些天里,在下与赫连冰也算是情同手足了,再苦不能苦孩子,助他一臂之力也是理所应当……将来,一旦赫连冰长大成人,学成一身好武艺,他还可以报效国家,做个有用之人。” “谢谢大叔!将来长大了,人家一定会为国家效力。”赫连冰也是信誓旦旦。 既然白氏母女愿意与扶摇子一起去陈家庄,杜飞扬也乐见其成,对于赫连冰来说,这或许是一个天赐良机,假以时日,一个身怀绝技的少年便会横空出世。 于是,杜飞扬便安排原本负责监视扶摇子的那两个亲兵护送他们去陈家庄,由于相处日久,那两个亲兵与扶摇子的关系很和谐。杜飞扬又让性情稳重的孟璋与他们一路同行,孟璋欣然应允,对于孟璋来说,这也是一个难得的表现机会。 一听说孟璋要去陈家庄,孟珙和孟璟、孟瑛也来送行,兄弟四人依依惜别。 临行之前,扶摇子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的玉佩,微笑着道:“飞扬啊,临别之际,贫道有个小小的礼物要赠送给你,感谢你在这段时间里对贫道的照顾。” “不可……万万不可!”杜飞扬不由得老脸一红,这段时间里,自己一直在派人暗中监视扶摇子,问心有愧,哪里好意思收下他的礼物? 扶摇子却将那白色玉佩塞到了杜飞扬的手中,肃然道:“飞扬,此物乃是贫道无意间得到的,也算是机缘巧合,贫道称它为‘太极玉佩’,它并不贵重,但却有些非同一般的用途……贫道修习了几十年的道法,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奇人,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啊。或许,在这天下间,只有你才能用得上这东西,所以,贫道才将这东西赠送给你,请你务必笑纳。” “哦,太极玉佩,听起来好玄奥……”杜飞扬闻言不由得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道长,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非同一般的用途?您又为何认为只有晚辈才能用得上它?愿闻其详。” 扶摇子环视了一番杜飞扬和孟家四兄弟,笑道:“这个嘛,就不必说了吧,天机不可泄露,哈哈……好了,欢迎你们以后来陈家庄作客,我们后会有期!” 杜飞扬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如果有闲暇,我们一定会去陈家庄拜访道长。” 扶摇子含笑点头,便与杜飞扬等人就此别过。赫连冰舍不得离开杜飞扬,直到杜飞扬承诺下来,等以后有了闲暇就去陈家庄看他,赫连冰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天机不可泄露?”杜飞扬喃喃自语,看着扶摇子等人渐行渐远,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扶摇子那几句让他一头雾水的话。 杜飞扬仔细端详这个白色玉佩,这玉佩质地坚硬,与寻常的玉佩截然不同,乍一看就像是缠绕在一起的两条鱼,恰好组成了一幅太极图案,摸一摸,入手便有一种温润的感觉,很像他触摸闪电球时的那种感觉。 “看样子像是个好东西。”杜飞扬微微一笑,便将这太极玉佩放入了怀中,他心中好奇,以后,一定要搞清楚这个样式古朴的太极玉佩到底有什么古怪之处。 几天后,杜飞扬和李洪威便率军回到了太原府,没有了吐谷浑人,这些官兵的行进速度自然快了许多,这一天正好是中秋节的前夕,官兵们归心似箭,都盼着早点回到太原府与家人团圆。 到了太原,杜飞扬并不急于回城外军营,而是与李洪威径直先去北平王府复命,杨再兴则带着郭进和孟珙等人直接返回城外的军营。 在北平王刘知远的面前,小舅子李洪威将往返河阳这一路上的经历陈述了一番,尤其是在覆釜山与山贼的一场激战,更是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在他的话语间,这场激战之所以获胜,都是靠他指挥有方,至于孟家四兄弟的事情,他居然提都不提。杜飞扬看破不说破,心中则暗暗腹诽,此人倒真是敢贪天功为己有。 听了李洪威的话,刘知远含笑点头,道:“辛苦你们了,这件事,你们办得很好!那些吐谷浑人是个令人头疼的大包袱,把他们都迁徙到河阳三城,我们河东也就轻松了许多……为了表示对你们的嘉奖,孤王宣布,李洪威,晋升为侍卫亲军步军第一营的指挥使。杜飞扬,晋升为神机营的副指挥使。以后,你们还要再接再厉啊,目前,契丹人蠢蠢欲动,大战在即,孤王希望你们能再立新功!” 第98章 清油观 “谢王爷!末将愿为我军出生入死,再立新功!”李洪威和杜飞扬齐齐地对刘知远施了个礼,异口同声地表了决心。 杜飞扬回到城外军营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比杜飞扬早一步先回来的杨再兴和郭进、孟珙等人立刻就围了过来,众人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一听说杜飞扬已经被北平王任命为神机营的副指挥使,众人纷纷给杜飞扬贺喜,郭威更是开心得很,他连忙吩咐下去,为杜飞扬等人接风洗尘。 现在,郭威对杜飞扬的器重更加多了几分,以前,他认为自己的养子柴荣是当代年轻人中的翘楚,见到杜飞扬之后,他才发现,杜飞扬丝毫不逊色于柴荣。 这次河阳之行,杜飞扬不仅顺利地完成了迁徙吐谷浑人的任务,打败了盘踞在覆釜山的山贼,居然还带回来郭进和孟家几兄弟,郭威善于识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几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将才,由此可见,杜飞扬的能力果真是非同一般! 看着眼前这些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郭威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养子柴荣与郑恩远赴延州尚未回来,郭威不免有几分怅然,好在杜飞扬与柴荣相交莫逆,郭威倒是将杜飞扬视为自己的子侄一般,对杜飞扬更加热情了几分。 酒过三巡,郭威便和杜飞扬等人谈起了河东的军情,有来自斥候的情报显示,由于那些吐谷浑贵族被抄家灭族,契丹国主得知此事之后大为恼火,契丹军队很有可能会攻打阳武谷一带,阳武谷是雁门关附近的要塞,以前,契丹人就曾经多次通过阳武谷攻入中原,如今,河北各地激战正酣,河东的战事也早晚会来临。 听了郭威的话,郭进和孟珙等人不由得跃跃欲试,他们刚刚加入官军,正盼着有机会一展身手,谋求一个升官发财的锦绣前程。 次日就是中秋佳节,杜飞扬与杨再兴去了晋祠旁边的清油观拜月祈福,这座道观并不大,道观里的香客也并不多,看着天上那轮圆月,两人却都是心情复杂,杨再兴缅怀着逝去的王雪儿,杜飞扬则想起了王丹玉,他不知道王丹玉现在是否怨恨自己。 两人各自燃了三炷香,通诚祈福,叩拜之后,便要离开道观,这时,外面却有一阵吵闹声传来,杜飞扬与杨再兴对望了一眼,神情间都有几分惊讶,这大过节的,怎么会有人吵闹?莫非有歹人闯进来了?两人便循声而去,要去看个究竟。 在清油观的一个角落里有个藏经阁,此刻,在藏经阁外面,几个道士正围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红脸汉子,那个红脸汉子看起来大约十八九岁,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气质不俗,手中拿着一根铁棍,双方正在争论不休。在藏经阁里,隐隐地还能听见有女子的哭泣声传出来。 道观的住持肃然道:“赵施主,这里是清净之地,请你不要在这里喧哗。” 那姓赵的红脸汉子冷笑一声,义正辞严地喝道:“道长,你还敢说这里是清净之地,真真是大言不惭!在下万万没想到,这堂堂清油观的藏经阁里居然金屋藏娇,藏污纳垢,你们这些出家人竟敢这般胡作非为,你们就不怕遭到天谴么?” 那住持闻言顿时老脸一红,好在此刻天色已黑,别人看不到他脸色的变化。 杨再兴早先一步赶到众人近前,他听到了这些人的对话,更听到了从藏经阁里传出的女子凄厉哭声,经历了王雪儿之死,他对欺侮女子的人最为痛恨,顿时就勃然大怒。 “好大的胆子!你们这些花道士,赶紧把这女子放出来!”杨再兴厉声怒喝,说话间,他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刀刃在月光下寒光闪闪,散发出凌厉的杀气。 杜飞扬也忍不住发作了:“你们居然敢在道观里扣押民女,到底是何居心?我们是神机营的军官,断然不会袖手旁观……你们还不快快将那女子放出来?否则,我们这就将你们全部抓捕,交给衙门处置!” 那住持闻言禁不住大惊失色,他心虚地看着杜飞扬,支支吾吾道:“这……这实在不关我们的事,太尉,我们也是冤枉得很呢……” 那红脸汉子看到杜飞扬和杨再兴突然出现,他那原本正义凛然的表情突然有所变幻,他的脸颊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他的目光中更是有一丝稍纵即逝的慌张。 民不与官斗,那住持迟疑了一下,只好叹了一口气,吩咐身边一个年长的道士:“你赶快把藏经阁的大门打开,将那个女子放出来吧。” 那个年长道士不敢怠慢,当即点了点头,来到藏经阁的门口,用钥匙打开了铁锁,推开大门,快步走了进去,那个红脸汉子立刻跟了进去,杜飞扬对杨再兴使了个眼色,杨再兴会意,也跟着走进了藏经阁。 进了藏经阁之后,杨再兴就发现有个年轻女子正躲在墙角,悲悲切切地哭个不停,她的身体被捆绑得结结实实,她的嘴里也塞着一块破布,所以,外面的人们只能听到她的哭声,但她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赶紧给这女子松绑,快点!”红脸汉子用命令的口吻对那年长道士说道。 那年长道士心虚得很,自然不敢违拗,就乖乖地给那个女子松了绑,又将塞在她嘴里的破布取了出来,那女子止住了哭泣,但却浑身瑟瑟发抖,她用惊恐的目光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她不知道这些人要干什么。 杨再兴看了一眼那个可怜的女子,道:“小姑娘,别怕,我们是好人……我们是来救你的,你跟我们出来吧。” 迟疑了片刻,那女子这才活动了一下被捆缚已久的身体,犹犹豫豫地走出了藏经阁,她的心中仍然忐忑不安,生怕这些人骗她。 看到那女子走出藏经阁,那些道士都低下了头,一个个惭愧不已。 第99章 京娘 杜飞扬仔细打量那女子一番,见那女子正当妙龄,身材娇小玲珑,果真是有几分姿色。 那主持则愁眉苦脸地向杜飞扬吐苦水,杜飞扬并不理会,又问了问这个女子,听了他们的话,杜飞扬不由得又惊又喜,原来,这妙龄女子的名字叫做赵京娘,年方十六岁,家住蒲州,也就是后世的山西永济县。那红脸汉子则自称赵老大,赵老大来清油观上香,突然听见藏经阁里有女子的哭泣声,便有了方才这一幕。 杜飞扬猛然间想起来,有个千里送京娘的典故,讲的就是宋太祖赵匡胤与赵京娘的浪漫故事。那时候,赵匡胤尚未发迹,他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个爱管闲事而又经常闯祸的人。 有一次,赵匡胤杀了一个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因此受到了官府的通缉,赵匡胤不得不开始浪迹天涯,后来,赵匡胤偶然遇到了京娘,便传下了千里送京娘这段佳话。 杜飞扬顿时灵机一动,既然如此,眼前这个赵老大莫非便是赵匡胤?此人手中也有一根铁棍,倒是很像传说中赵匡胤所用的混铁齐眉棍。想到这里,杜飞扬便开始不动声色地暗自观察眼前这个赵老大。 由于杜飞扬的身份是神机营军官,外表又生得一表人才,赵京娘对他自然更有好感,更加信赖,对于别人,她却多多少少有几分戒心。 赵京娘心有余悸地对杜飞扬倾诉道:“奴家是被一群强盗掳来这里的,那群强盗有两个头领,那两个强盗头领都想霸占奴家,两人互不相让,便起了争执,后来,他们就各自退让一步,打算再去抢来一个良家女子,一人分一个女人带回匪巢去。于是,他们就将奴家扣押在藏经阁之中,他们威胁这些道士,谁要是把奴家放了,他们就把谁碎尸万段,这些道士惹不起他们,就助纣为虐了,呜呜……” 说到后来,赵京娘又忍不住哭了起来,看她那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杜飞扬也禁不住起了恻隐之心。 赵京娘与那住持所说的话大体一致,看来,这些道士也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屈服于那些强盗,杜飞扬暗下决心,一定要管这件事。既然清油观的道士并未与那些强盗勾结,杜飞扬也不想再难为这些道士。 “那些强盗简直是胆大包天,竟敢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不除掉他们,还会有别的良家妇女被他们糟蹋,太尉,你们作为朝命官员,难道要袖手旁观不成?”赵老大义愤填膺,使用了激将法。 “这件事,本官既然遇到了,就一定要管到底!”杜飞扬义正辞严地表了态。 “赵姑娘,当务之急就是先把你送回老家去,为防不测,本官会去衙门里报案,然后,请衙门派人一路上护送你回家。”杜飞扬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多谢太尉!太尉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小女子心甘情愿为太尉当牛做马……”赵京娘感激涕零,展颜一笑,对杜飞扬福了个礼。 “不必这么客气……”杜飞扬打断了赵京娘的话,正义凛然地说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红薯是什么?”杨再兴不解地问道。 “额……红薯也是一种食物,说了你也不懂。本官的意思是说,当官的不为老百姓排忧解难,还不如去乡下种地!”杜飞扬这才意识到,红薯尚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但他也不想多做解释。 听了杜飞扬这句掷地有声的话,赵老大迟疑了一下,也自告奋勇道:“虽然男女有别,但是,在下也愿意护送这位姑娘回家……就凭在下手中这根混铁齐眉棍,就算是十几个强盗来围攻,在下也能让他们无法近身!” “多谢这位壮士!”赵京娘欣然应允,人多力量大,既然有衙门里的人护送她,她也不担心赵老大会在途中欺负自己。 杜飞扬不由得心中一动,赵老大手中那根铁棍果真是混铁齐眉棍,看样子,他十有八九便是赵匡胤,他的侠义心肠着实令人佩服。 “太尉,您也要为我们清油观做主啊……这位姑娘固然应该获得自由,可是,要是那些强盗来了,我们如何是好?那些强盗人多势众,一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到时候,我们恐怕就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了。”那住持发起了牢骚。 赵老大皱了皱眉头,正要呵斥那住持几句,却听杜飞扬说道:“如果那些强盗来这里要人,你们就说是本官把这位姑娘救出去了,让他们来找本官,本官倒要看看,这些强盗有多大的胆子?!” 于是,杜飞扬就带着赵京娘和赵老大去了城里的驿馆,把他们安顿在驿馆里,杨再兴则去衙门报案。不多时,就有一群皂隶来到了驿馆,专门负责保护赵京娘。直到一切安排妥当,杜飞扬和杨再兴这才返回了军营。 起初,赵老大有些神不守舍,他贼眉鼠眼地观察了一番驿馆的四周,后来,直到他确信这些皂隶似乎对他并没有恶意,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但饶是如此,晚上睡觉时,赵老大仍然将那根浑铁齐眉棍放在身旁,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次日一早,杜飞扬和杨再兴又来到了驿馆,这次,他们俩带来了一些亲兵,这是为了防范那些强盗,赵京娘已经吃过了早饭,不过,那些强盗却并没有出现。 杜飞扬将赵老大拉到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赵兄,此去蒲州,有这么多人护送赵京娘,本官相信你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本官敬你是条汉子,一看就知道你是侠义心肠,假以时日,赵兄必定会成为人中龙凤!只是,这次一别,你我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现如今,国家有难,正是热血男儿为国效力的好时机,赵兄如果有要从军的想法,可以来河东找本官,本官一定会让你有英雄用武之地。” 第100章 赵匡胤 “多谢太尉!在下实在是不敢当啊……”赵老大谦虚了一番,不过,他却隐隐地觉得杜飞扬的话中大有深意,眼前这个年轻军官绝不是寻常的武夫,莫非他看出了自己的破绽?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几分紧张。 等到赵京娘收拾妥当,杜飞扬便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递给赵京娘:“赵姑娘,这些盘缠,你且收下吧,千万不要客气,这里与蒲州远隔千里,你或许会用得着……如今,契丹人即将来袭,要不是有军务在身,本官一定会亲自护送你回家,我们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 杜飞扬又叮嘱了那些皂隶一番,拜托他们在路上对赵京娘和赵老大多多关照。然后,杜飞扬与杨再兴等人才离开了驿馆。 赵老大看着杜飞扬的背影,竟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要是天下间的武将们都像这位太尉一样宅心仁厚,就不会有这种连年征战,生灵涂炭的乱世了。 这个赵老大当然就是赵匡胤,他刚刚新婚燕尔,就因为打抱不平而杀了一个恶少,这才不得不开始逃亡生涯。在四处闯荡的过程中,赵匡胤见惯了贪官污吏和骄兵悍将,像杜飞扬这样的军官还真从未见过。赵匡胤不由得心中唏嘘不已,他向来喜欢结交英雄豪杰,要不是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一定会结交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军官。 几天后,杜飞扬和杨再兴就率领神机营来到了雁门关西部的阳武谷军寨,这里位于峡谷之中,阳武河就从这里穿过。阳武谷军寨是一处战略要地,与雁门关互为犄角,如果契丹人从正面进攻雁门关,那么西面的阳武谷军寨就可以对雁门关进行有效支援,所以,契丹人如果不拿下阳武寨,就根本不可能拿下雁门关。 北平王刘知远自然知道阳武寨的重要性,随着神机营的增援,目前,阳武谷军寨的守军已经达到了两万多人马,这里的主将则是有勇有谋的牙将张韬。 郑恩和柴荣也来到了阳武谷军寨,不过,郑恩却似乎变了个人,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听柴荣一说,杜飞扬这才知道,郑恩已经有了未婚妻,那是一个身怀绝技的年轻女子,名字叫做陶三春。 原来,就在柴荣与郑恩等人去延州的途中,他们恰好路经蒲城县的陶家庄,郑恩与陶家庄的大小姐陶三春不打不相识,那陶三春才貌出众,陶家更是有着百亩良田和各种生意,柴荣就从中撮合,郑恩与陶三春从此订下了一桩啼笑姻缘。 杜飞扬不由得心生羡慕,与自己结为兄弟的这些人里,性情憨直的郑恩倒是第一个结束了单身,当真是可喜可贺! 杜飞扬等人受到了张韬的热烈欢迎,看到这么多新型武器,张韬乐得合不拢嘴,以他征战多年的经验,一看就知道,这些武器将会给契丹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此时已是深秋,大雁南飞头朝西,在阳武谷,时常可以看见一群群大雁,它们口中衔着芦叶向南飞去。 杜飞扬来到阳武谷军寨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训练神机营作战。神机营目前一共拥有五台巨石炮,每台巨石炮由四名士兵控制,两名士兵负责升降“皮窝”,另外两名士兵负责装弹工作,一个“皮窝”可以装三个陶罐火药弹。 一次发射后,需要大约五分钟的准备时间才可以进行下一次发射,五台巨石炮一次可以发射十五个陶罐火药弹。陶罐火药弹的爆炸和飞崩而出的陶罐碎片对契丹的战马和骑兵而言都是足以致命的。 操控巨石炮的士兵们很难隔着寨墙给敌人以精确打击,因此,每台巨石炮旁都有一个观察手,巨石炮能否精准地命中目标取决于观察手的指令,所以,如何让观察手和操作巨石炮的士兵配合默契,便成了杜飞扬当前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 认真考虑一番之后,杜飞扬决定训练观察手们使用令旗,通过一些简单的旗语来传达指令。契丹骑兵的行进速度很快,为了准确地下达发射指令,旗语则是最好的选择。几天下来,神机营的官兵们已经熟练掌握了各种旗语,做好了同契丹军交战的准备。 这天下午,张韬把杜飞扬、柴荣、杨再兴等人请到了中军大帐里商议军情。 杜飞扬提出了他早已考虑很久的新兵种问题:“张将军,末将有个建议,我们可以将骑兵的攻击方式从冷兵器作战改为投掷陶罐火药弹,末将称之为掷弹骑兵,最好是能给掷弹骑兵装备铁甲,就像坦克一样,确保他们不会在冲锋时死在敌军的乱箭之下,在靠近敌军目标后,他们立刻就投掷威力强劲的陶罐火药弹,这样可以更加有效地弥补巨石炮发射不准的缺点。” “坦克……那是什么东西?”张韬虽然大致听懂了杜飞扬的话,但却一时间对“坦克”这个词语惑然不解。 “哦……”杜飞扬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走嘴了,他笑了笑,自圆其说道:“坦克就是传说中在极西之地的一种奇怪武器,寻常的刀枪根本就伤不到它……坦克可以在乱军之中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 “原来如此……”张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道:“杜指挥,你确定这个新的兵种能够发挥出更好的作用吗?” 杜飞扬解释道:“每名掷弹骑兵可以携带三颗陶罐火药弹和一把马刀,掷弹骑兵可以一手控制缰绳,一手投掷陶罐火药弹,这不会影响他们的冲锋速度,反正一颗火药弹也不大,要知道,陶罐火药弹的杀伤力可是远远高于普通冷兵器的。” “可是,如果我们的掷弹骑兵被敌军近身围攻,他们应该怎么应对?”张韬依然有些担心。 “掷弹骑兵都是穿着铁甲或者皮甲,在距离敌军较远的时候,一般武器甚至箭矢都难以对他们构成致命的伤害,别忘了,他们是携带马刀的,在贴身近战的时候,他们可以用马刀与敌人肉搏。”杜飞扬耐心解释道。 第101章 激战 “这是个好办法!末将愿意带领这支掷弹骑兵,杀退那些契丹野蛮人。”杨再兴跃跃欲试,率先表态支持杜飞扬。 有杨再兴带头支持,柴荣和孟珙等人也纷纷表示赞同,张韬也就不再有所顾虑了,杜飞扬的建议就最终得到了众将们的认可。 于是,张韬下令,将阳武谷军寨中为数不多的骑兵组织起来,用装入重量和火药差不多的泥土制成的陶瓷罐作为掷火药弹训练的装备,以替代真正的火药弹。 在阳武谷军寨的校场上,杜飞扬与张韬一起观摩掷弹骑兵的演练,而杨再兴则被任命为这支掷弹骑兵队的队长,他们的训练任务就是在骑马冲锋的过程中,将陶罐火药弹投掷到指定的目标。 对于这种全新的作战模式,这些掷弹骑兵感觉很新鲜,虽然他们都知道这种作战模式很危险,但是,有杨再兴这样神勇的猛将领衔,他们就不会有任何畏惧! 看到这些骑兵的卓越表现,柴荣和郑恩等人禁不住连声叫好,张韬原本的担心终于荡然无存,他知道那些陶罐火药弹的威力,他现在甚至开始期待战斗打响。 九月上旬的一天,阳光明媚,秋高气爽,长时间的平安无事几乎使阳武谷军寨的士兵们忽略了战争爆发的可能。 这天上午,杜飞扬与张韬和杨再兴等人在中军大帐中一边喝茶一边探讨战术,忽然,杜飞扬清楚地感觉到大地似乎在颤抖,茶盏中的茶水正在微微抖动,这完全可以证明杜飞扬并没有产生幻觉。 “奇怪,难道是地震了吗?”杜飞扬喃喃地自言自语。 “有敌情!很有可能是契丹人的骑兵来了,我们出去看看……”张韬不愧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说话间,他已经率先冲出了中军大帐。 杜飞扬和杨再兴对望了一眼,两人都知道此刻万万不能掉以轻心,也都跟着冲了出去。 这时,一名三十岁左右的老兵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他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说道:“报……启禀张将军,前方很可能有敌人的骑兵来袭,据判断,至少有两万人。” 张韬微微皱了皱眉,从这个老兵的表情和语气来看,他当然不像是在胡说八道,就在前面不远处,有几个老兵正趴在地上,他们的耳朵都贴近地面,似乎是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什么。 张韬大步流星地走到那几个老兵的身边,问道:“怎么样?你们听出了什么?” 一个皮肤黧黑的队正站起身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张韬拱了拱手,道:“回张将军的话,末将以为,敌骑大约有三万多人马,他们距离这里大约还有二十里地。” 张韬点了点头,当即下达了命令:“传我的命令,全军立刻做好战斗准备!” 阳武谷军寨的官兵平日里一直在进行紧张备战,他们很快就进入了战斗姿态。 不多时,地平线上就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黑线,很快,这条黑线就演变成黑压压的一大片,那当然就是契丹人,随着契丹铁骑的临近,大地震动得更加猛烈。 “果然是契丹人,他们都是送死来了,哈哈哈……”杨再兴指着前方大声呼喊,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就带着那些掷弹骑兵冲出去,将那些契丹人炸得血肉横飞。 随着契丹铁骑越来越近,杜飞扬甚至可以看得见冲在最前面那些面容狰狞的契丹人。杜飞扬这是第一次以官兵的身份与契丹人作战,他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和紧张。 “契丹人……果然是契丹人!契丹人来了……”士兵们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 张韬看了看跃跃欲试的杜飞扬和杨再兴,道:“杨虞侯,你立刻集结骑兵部队,随时待命准备出城迎战,杜指挥,你赶紧组织神机营的士兵,在敌人靠近之时,立刻射击,杀杀敌军的气焰!” 杜飞扬和杨再兴立即领命而去,各自行动起来,张韬则去召集其余的将领分派任务。 虽然神机营的士兵已经将巨石炮操作得配合默契,得心应手,但杜飞扬还是有点担心,他们尚未经历实战的考验,当前面对强敌,对于神机营的全体官兵来说,这是让他们扬名立万的天赐良机! 杜飞扬来到神机营的阵地,扫视了一眼眼前的士兵,开始在战前鼓舞斗志:“弟兄们,我们神机营是最新的兵种,敌人已经来了,劳资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干就完了!你们现在就看好旗语,随时准备发射,我们要让这些契丹人从此记住我们的番号!” “必胜!必胜……”神机营的士兵们全都热血沸腾。 看到神机营的士兵们如此斗志昂扬,杜飞扬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来到一个年轻观察手的身边,观看那个年轻观察手如何挥舞令旗传达发射命令。 那个年轻的观察手原本还有些紧张,当他看见杜飞扬那带有鼓励意味的笑容时,他这才放松了下来。 “好好观察敌军与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们要坚定信心,要相信,不可一世的契丹人必定会铩羽而归!”杜飞扬给这个年轻的观察手洗脑。 此时,契丹骑兵离阳武谷军寨也已经越来越近,随着观察手们的令旗挥动,五台巨石炮一共投掷出十五颗陶罐火药弹,那些陶罐火药弹如同雨点般沿着抛物线的轨迹落向了契丹骑兵密集的阵列之中,这些火药弹的外壳全都是易碎的陶瓷罐子,在击中目标后,这些陶罐火药弹就会立刻爆炸,虽然一颗火药弹爆炸的威力还不足以炸死很多个契丹骑兵,可是,很多陶瓷碎片以落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迸射而出,那些陶瓷碎片却刺死或者刺伤了很多契丹骑兵。 这时,又发生了一件让契丹人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有一些陶罐猛火油弹被巨石炮抛射出来,陶罐猛火油弹就是在陶罐的外面绑上一些浸有猛火油的麻团。 第102章 袍泽 在发射之前,由神机营士兵将绑在外面的麻团点燃,再将这些陶罐猛火油弹用巨石炮抛射出去,这些陶罐猛火油弹触地之后就会立刻碎裂,猛火油四处飞溅,便引发了熊熊大火,契丹军队瞬间就被一片火海包围,在这个年代,这无疑是一种骇人听闻的可怕武器,足以摧毁这些契丹人的战斗意志。 契丹人从未遇到过这么古怪的火药武器,一时间禁不住惊慌失措,陶罐火药弹爆炸时震耳欲聋的声响此起彼伏,还有刺激性气味的烟雾和熊熊火焰,那些从未见过这种场景的契丹战马被吓得四散奔逃,到处都是契丹战马的凄厉嘶鸣声。 这些受了惊的契丹战马四处乱跑,很多契丹骑兵从马背上重重地摔了下来,又被自己人的战马踩踏得血肉模糊,片刻间,他们又被席卷而来的熊熊大火烧成了一堆焦炭,契丹骑兵的阵列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这时,军寨里的弓弩兵万箭齐发,瞬间就重创了乱作一团的契丹骑兵,这种场景正是杜飞扬最希望看见的,正中他的下怀! “弟兄们,继续发射陶罐火药弹,不要吝惜我们手中的火药弹,一定要让这些野蛮人见识见识我们这些火药弹的厉害!”杜飞扬不无得意地下达了作战命令。 看到契丹骑兵狼狈不堪的样子,张韬禁不住惊喜至极,他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火药武器的强大威力,这种新式武器实在是太可怕了,只要有足够的火药弹,完全可以把契丹人打得片甲不留! 看到张韬陶醉于其中的样子,杜飞扬连忙提醒张韬:“张将军,是时候让掷弹骑兵出击了,我们要给这些来犯的契丹野蛮人致命的一击!” 张韬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下达命令:“传我的命令,全体掷弹骑兵立刻出击!” 杨再兴接到命令,当即冷笑了一声,大声喊道:“弟兄们,我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已经到了,跟杨某一起冲出去,我们一定要狠狠地教训教训那些该死的野蛮人,让他们有来无回!” 说罢,杨再兴翻身上马,手持铁枪,一马当先地冲出了军寨,掷弹骑兵们发一声喊,也紧随其后冲向了契丹人。 这时的契丹人已经被呼啸而至的火药弹吓破了胆,陶罐的碎片扑面而来,很多契丹骑兵被炸得遍体鳞伤,他们并不畏惧阳武谷军寨守军的弓弩,可是,这些被投石机抛射出的火药弹却让他们损伤惨重,很多骑兵吓得拨转马头四处逃窜。 契丹军队的主将是详稳萧翰,他是契丹后族,名将萧敌鲁之子,萧翰身材瘦高,目光阴鸷。这次领军攻打阳武谷,萧翰原本是踌躇满志,可是万万没想到,双方甫一交手,他们就见识到了威力惊人的火药武器。 萧翰下令斩杀了许多逃兵,这才稍微稳定了军心,萧翰继续指挥全军攻击阳武谷军寨,可是,让萧翰几近绝望的是,在晋军火药武器的打击下,他们几乎寸步难行。 阳武谷军寨的守军顿时士气大振,军寨大门一开,杨再兴便率领全部掷弹骑兵如潮水般向契丹骑兵杀来,他们隔着很远就向契丹骑兵投掷陶罐火药弹,哪里的契丹骑兵多,他们就向哪里投掷火药弹,火药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契丹骑兵哭爹喊娘,死伤惨重,战马互相践踏,一些契丹将校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阳武谷军寨之外的战场已经变成了修罗场,这致命一击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契丹军队终于失去了斗志,开始全线溃败,他们丢下了所有的辎重和攻城器械,落荒而逃,兵败如山倒,详稳萧翰深知大势已去,带着残兵败将逃离了战场。 张韬一声令下,阳武谷军寨里的步兵立刻倾巢而出,郑恩一马当先,带着这些步兵奋勇追击,就连杜飞扬和柴荣也带着自己的亲兵队出城追击敌军。孟珙等人则紧跟在杜飞扬的身边,众人都杀红了眼,谁都知道,只有捞到足够的军功,才能有机会升官发财。 仓皇奔逃的契丹兵或者被箭矢射倒在地,或者被火药弹的碎片炸得落下马来,然后就被追上来的晋军官兵手起刀落,砍下了首级,成为了他们换取军功的筹码。 杜飞扬舞动长枪,转眼间就刺死了十几名契丹士兵,孟瑛则紧随其后,带着一些亲兵割下那些契丹士兵的首级,一个契丹骑兵正要在杜飞扬的身后放冷箭,却被眼疾手快的孟珙一箭射中,旋即滚鞍落马,随后又被杜飞扬身后的亲兵砍下了首级。 杜飞扬与孟珙对望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一丝笑意,此刻,杜飞扬对孟珙非常感激,战场上的袍泽情谊是最难以忘却的。 郑恩策马狂奔,挥舞着沉重的双锤,将未能及时逃离的一些契丹骑兵砸得脑浆迸裂,骨断筋折。 来不及逃跑的契丹兵只好抛下兵刃,跪地乞降,一些杀红了眼的晋军官兵杀了一些手无寸铁的契丹降兵,他们正要继续大开杀戒,却被杜飞扬下令制止了。 “投降者不杀,这些降兵留下来有用……”杜飞扬还算冷静,这些降兵可以用来作为苦力,有很多脏活累活需要他们做。 杨再兴大发神威,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他手中的铁枪收割了几百名契丹士兵的性命,更是阵斩了六名契丹将校。 直到听见鸣金收兵的信号,杨再兴才意犹未尽地勒住战马,他手提一个契丹武将血淋淋的首级,大声喊道:“契丹狗,记住老子的名字,某家乃是大晋猛将杨再兴,谁要是不服,那就回去洗干净脖子,改日再来送死!” 契丹军队已经完全溃不成军,他们已经记住了杨再兴这位猛将的名字,留下无数的盔甲兵刃和战马之后,契丹人这才灰溜溜地撤回了草原地带。 第103章 一战成名 杨再兴虽然杀得兴起,却也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他不敢违抗军纪,只好心有不甘地带着自己手下的掷弹骑兵返回了阳武谷军寨。 清扫战场之后,张韬立刻派人统计战果,这一战,契丹军队被阵斩七千多人,被生擒三千多人,契丹军队损伤惨重,阳武寨守军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这一战,神机营打出了自己的赫赫威名,杨再兴更是一战成名天下知,成为了闻名遐迩的猛将,令契丹人闻风丧胆。 当晚,为了庆祝这次大战的胜利,阳武谷军寨守军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庆功宴。庆功宴就在校场内举行,士兵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大口大口的喝着酒吃着肉,将校们则是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连日来的紧张气氛一扫而光。 酒过三巡之后,张韬来到正在谈笑风生的杜飞扬和杨再兴身前,举起了酒杯,笑道:“感谢你们二位的鼎力相助,否则,我们恐怕很难取得这场大胜,这杯酒,我敬你们!”说完,张韬就一仰脖先干了一杯酒。 杜飞扬和杨再兴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今日能够取得完胜,全是因为张将军指挥得当。”杜飞扬不失时机地与张韬相互吹捧起来。 杨再兴也跟着附和道:“今天的大胜,可是使我军士气大振啊,现在看来,契丹野蛮人也不足为惧,末将只感觉还没杀得尽兴。” 张韬笑得见眉不见眼,“是啊,那些契丹人来势汹汹,不还是灰溜溜地逃跑了么?我们这边的胜利,也可以说对河北那边的战局有些帮助。这场大战,两位可谓是功不可没,张某表示感谢,以后,张某一定会向北平王替你们请功的。” “那可就多谢张将军了。”杜飞扬抱拳致谢。 “你们说,这契丹人还会再次进攻我们阳武谷吗?”杨再兴问道。 “不好说啊,契丹野蛮人虽然在今天遭受了惨败,可惜,我们的骑兵数量有限,不能全歼敌军,终究还是让敌军逃走了大部分兵力,所以,契丹人还有继续作战的能力。”张韬收敛起笑容,言语间颇有几分无奈。 “末将却并不这么认为,目前,契丹人和我军的主战场在河北各地,这次,耶律德光御驾亲征,其志必不在小,契丹人的主力部署在邢州一带,既然契丹人选择从河北平原地区发动进攻,我们的主力部队也集结到了河北,甚至导致都城开封已经后防空虚了,这其实是孤注一掷的险棋……因此,契丹人进攻阳武谷和雁门关地区更多只是偏师佯攻,他们的战略意图或许只是牵制我军,阻止我们分兵增援开封,所以,契丹人不会在这里与我们死磕。”杜飞扬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作为一个穿越者,他知道都城开封后来沦陷的悲剧,可是,这些古人却未必会想到会有那么一天。 “哦,如此说来,这次大战很有可能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大决战……杜指挥果真是目光长远啊!”张韬闻言顿时心中一惊,杜飞扬的判断让他忽然意识到一种危机,一旦河北战场失利,契丹人真的有可能直捣开封府! 杜飞扬喝了一口酒,不以为然地说到:“张将军莫急,听我慢慢解释,契丹人固然不是不可战胜的,他们在河北战区也有过败绩,可是,他们并没有遭受到伤筋动骨的惨败,况且,河北官军的主帅杜将军并不是个可以信赖的大将,如果遇到一些突发事件,河北战局的形式很有可能会突然逆转,到那时,开封府可就危险了……不过,末将以为,河东的形势不会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契丹人长途跋涉,大举入侵中原,河东对于他们来说是鞭长莫及,如果契丹人非要把战线拉长,他们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因为那些野蛮人出征从来不携带粮草,他们只习惯打草谷,他们早晚会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就算那些野蛮人敢来也不足为惧,在杨某眼里,他们只是一群插标卖首之辈。”杨再兴借着酒劲,不无得意地说起了豪言壮语。 “杜指挥,你的话很有道理,张某只希望河北的官军能够击退契丹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张韬对杜飞扬的一通分析由衷地佩服。 这场庆功宴持续了将近一晚上,阳武谷军寨中的气氛非常热烈,士兵们终于有机会可以把击退契丹侵略者的喜悦释放出来,在此之前,契丹铁骑令每个阳武谷军寨的守军官兵都心存忧虑,这段时间里,军寨中的气氛一直空前紧张,可是就在今天,通过这场令人振奋的大胜,军寨中的将士们对契丹铁骑的忌惮却一扫而光。 阳武谷军寨大捷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都城开封,也传到了河北各地的契丹敌占区,这一捷报极大地鼓舞了中原各地人民,一时间,很多人甚至开始期待官军收复燕云十六州。 二十多天后,杜飞扬的闪电球再次变成了青色,在这个夜里,杜飞扬在自己的军帐里开始了又一次召唤。 “叮咚……久违了,宿主,恭喜你又可以召唤了!这次,我会提供三个人供你选择,你可以自己筛掉其中的一个人,第一个是南宋名将毕再遇,字德卿。南宋名将武议大夫毕进之子。毕再遇起初以恩庇补官,后来随军北伐,屡立战功,迁为武功大夫。毕再遇有勇有谋,熟知兵略,善于驾驭兵将,因此威名远扬……” “第二个是南宋著名女侠杨妙真,她或许是中国历史上武功最高的女人,没有之一。她是‘杨家枪’的创始人,被后人称为‘梨花枪’的鼻祖,明清的武学著作都对此有过详细的描述。杨妙真是北方金国占领区的汉族起义军‘红袄军’的领袖,后来,南宋朝廷给杨妙真封了官,并且给红袄军提供粮饷,鼓励红袄军继续抗金。” 第104章 女侠杨妙真 “居然是个女侠,不错啊,最好能将此人召唤过来!”杜飞扬充满了期待。 “第三个是史天泽,善长骑射。勇力过人。史天泽在蒙元出将入相五十年,‘上不疑而下无怨’,他一生谨慎,多谋善断,料敌用兵,主张攻心为上,力戒杀掠。史天泽及其家族为巩固和发展蒙古贵族在中原的统治立下功劳,是忽必烈推行汉法的主要大臣之一……” “史天泽……原来他是为蒙元效力的汉人,还是算了吧,先把他筛除掉。”杜飞扬忙不迭地说道,这样一来,召唤来杨妙真的概率就大了许多。 “宿主稍等,我会从剩下的这两个人里,帮你召唤到其中之一,叮咚……恭喜宿主,你成功地召唤来南宋的著名女侠杨妙真!她也被植入了记忆,她是杨再兴的族妹,听说杨再兴在阳武谷军寨,她就特意从河北前来投奔杨再兴,希望能为国效力。估计在明天,杨妙真就会来到这里。宿主,加油哦,亚特兰蒂斯期待你取得更多的成就!好了,我们后会有期。”说完,闪电球的颜色就再次转变为红色。 杜飞扬对这次召唤还是很满意的,没想到,居然能够召唤来一个女侠,却不知道这位女侠长得什么样子?但愿她不是个女汉子,既然杨妙真是杨再兴的族妹,如果自己能够把她拿下,那不就亲上加亲了么,想到这里,杜飞扬禁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杜飞扬就吩咐把守军寨大门的卫兵,如果有个女子来找杨再兴,一定要放她进来。在杜飞扬望眼欲穿的期待中,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女侠杨妙真终于来到了阳武谷军寨之外。 杜飞扬陪着杨再兴一起去军寨的门口迎接杨妙真,两人远远地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一身红衣的女子,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牵着一匹枣红马,在那枣红马的得胜钩上挂着一杆长枪,那个红衣女子看起来英姿飒爽,想必就是女侠杨妙真了。 见到杨妙真之后,杨再兴兄妹俩嘘寒问暖,两人一边往军寨里走一边聊,聊得着实很投机。据杨妙真所说,他们杨家这一支都住在河北的敌占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她自幼习武,听说了杨再兴的威名,她就快马加鞭地前来投奔族兄。 杜飞扬更是禁不住眼睛一亮,眼前这位女侠面如桃花,肌肤胜雪,弯眉如黛,目似寒潭,是个清丽出尘的大美女,她的眉宇间更是有着一种不让须眉的气质。 听杨再兴说起二十多天前的那场激战,杨妙真禁不住对杜飞扬多了几分倾慕。 “杜指挥,有了这么多威力不俗的武器,官军能否早日收复燕云十六州?自从燕云十六州被石敬瑭拱手送给契丹人,这些年来,契丹人横征暴敛,奴役汉人,那里的汉人百姓们可是一直在苦苦期盼着官军的到来呢……”杨妙真感慨万分。 “这个嘛,恐怕就要等上很长的时间了……依我看,这次战争的结果不容乐观。”杜飞扬不由得有些尴尬,他当然知道这次战争就是契丹对后晋的灭国之战。 一听说杨再兴的族妹从河北敌占区赶来军前效力,张韬连忙笑脸相迎,吩咐亲兵安排了一场宴席,为杨妙真接风洗尘,作陪的并不多,只有与杜飞扬和杨再兴熟稔的柴荣、郑恩和孟家几兄弟等人。 “杨姑娘,以你的武功,很适合做我们军寨中的教头,将你这一身绝学传授给官兵们,提高他们的战斗力。”杜飞扬提议,“教头”这个职务很重要,既能让杨妙真有用武之地,她又不必在打仗的时候冲锋陷阵,很适合杨妙真这个女孩子。 “只要能在军中效力,让小女子做什么都可以。”杨妙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杨姑娘从明天开始在军寨中教授枪术,本官相信,我军将士们一定会受益匪浅!”张韬一锤定音,对于杨再兴的神勇,他早已领教了,在他看来,杨再兴族妹的武艺自然也不会差多少。 军寨里突然来了一位生得很养眼的美女教头,阳武谷军寨顿时就掀起了一阵学习枪术的热潮,官兵们一个个勤学苦练,斗志比往日强了许多,张韬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将士们有这么高昂的士气,什么样的敌人都不足为惧! 杜飞扬则是哭笑不得,他想起了一千多年后的一句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在有空暇的时候,杨妙真却对那些新型武器很感兴趣,她总是缠着杜飞扬问这问那,杜飞扬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既然有机会在这个美女面前显示自己的渊博知识,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我们的骑兵目前比不上契丹人,可是,我们的武器装备却比契丹人好多了,这就是我们将来获得胜利的根本保证,小女子相信,这一天指日可待了!”杨妙真如是说。 不觉间到了十一月,中原大地正是初冬时节。阳武谷之战的大胜已经被开封府朝野所知,那些从所未见的武器装备也从此闻名于世。当今皇帝石重贵收到了中原战区的许多求援信,他当然知道中原战区的战略重要性,如果中原战区最终沦陷,契丹铁骑将会长驱直入,都城开封府将无险可守。 因此,后晋朝廷非常希望这些武器装备能在中原战场再显神威,于是,朝廷便派特使李彦弼星夜兼程前往阳武谷军寨,传达了皇帝的命令:“神机营即日起改编为神机军,杜飞扬破格提拔为神机军的都指挥使,神机军即刻赶往澶州增援,不得有误!” 李彦弼是个假太监,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只不过,由于李彦弼是皇后冯氏一手提拔起来的都押衙,没有人敢说什么,因为冯氏原本是当今皇帝石重贵的婶母,石重贵早就对冯氏觊觎已久,他即位之后,立刻就把冯氏据为己有,并且封为皇妃,对冯氏宠爱备至。 第105章 仇人相见 李彦弼生得细皮嫩肉,眉清目秀,男生女相,正是后世里所谓的“娘炮”类型,杜飞扬对于李彦弼没有任何好感,但是,李彦弼带来的好消息还是让他很开心,他终于又升官了,而且可以掌握一军,不过,杜飞扬也知道这段历史的走向,好景不长,后晋不久就要灭亡了。 杜飞扬对于澶州并不熟悉,但对杜飞扬而言,他能去澶州并不是坏事,这次增援澶州,说明他得到了朝廷的认可,原本他只是北平王刘知远的部属,现在他却破格提拔为神机军的堂堂都指挥使,成为了朝廷倚重的得力干将,何乐而不为呢? “恭喜恭喜!以后,应该称呼你为杜军主了,现在看来,中原战区很可能打响一场大规模会战,你可一定要抓住这个天赐良机啊!”张韬对杜飞扬羡慕不已。 杜飞扬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影响到中原的战局,更不会影响到契丹灭亡后晋的最终结局。 “张将军,我马上就要把神机军带走了,以后,阳武谷的压力可就要大多了。” “没事的,作为行伍中人,我们必须要服从朝廷调遣,既然朝廷已经下了调令,希望你能带领神机军再接再厉,在中原战区再创辉煌,击败那些不可一世的野蛮人……比起中原战区,我们阳武谷军寨算不了什么,况且,敌军刚刚经历一场惨败,很难在短时间里组织起有效的进攻,我们这边完全能应付得过来。”张韬话虽然这么说,心中却多少有些依依不舍。 在阳武谷并肩作战这么久,张韬对杜飞扬带来的新式武器叹为观止,这些武器装备已经在实战中展示出了强大的威力,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杜飞扬不再迟疑,随后就去了杨再兴的掷弹骑兵营地,并把即将前往澶州战区的消息告诉给杨再兴。杨再兴闻讯非常欣慰,这说明,朝廷已经看到他们作出的贡献了,将来,建功立业只是时间问题,等到出人头地之后,他一定要厚葬王雪儿,给王家人点颜色看看! “我们这次回去,你可要顾全大局,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契丹国主御驾亲征,契丹人对这场战争志在必得,那里一定会有比阳武谷这边还要激烈很多的战斗在等着我们。”杜飞扬委婉地提醒杨再兴。 “这还用你提醒么?我会把握好分寸的,我还正愁杀没有大仗可打呢,正好回去杀个痛快!嘿嘿……”杨再兴按捺不住心中的跃跃欲试,爽朗地笑了起来。 次日一早,杜飞扬就率领着神机营和三个步兵营以及杨再兴的掷弹骑兵营,共两千五百多人,浩浩荡荡地赶往澶州,杜飞扬和朝廷特使李彦弼一同出发,张韬则特意在军寨的门口送行,临别之际,两人互道珍重,都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杜飞扬带着仓促组建的神机军日夜兼程赶往澶州,由于道路并不宽阔,庞大的投石车需要四匹马才能拉着前进,行进缓慢,在十月初的时候,神机军到达了澶州附近的相州(河南安阳),这里地处河南、山西和河北三省的交界处,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看着远方层峦叠嶂的太行山,杜飞扬不由得心生感慨,中原之地向来豪杰辈出,自古多有慷慨悲歌之士,且不说相州那位“东华门外唱名方为好男儿”的北宋人韩琦,就连盘踞在定州一带的孙方简兄弟都曾经叱咤风云,还有王丹玉这样的女子也是不让须眉,真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杜飞扬正在胡思乱想着,大路前方突然有一支长长的队伍进入了众人的视野,官兵们顿时提高了警惕,很多人都拔出了兵刃。 “前方来的到底是什么人?斥候怎么没有及时汇报,看来,这些斥候一定要好好整顿一番。”杜飞扬心中腹诽着。 “站住……来者何人?快快说出你们的来历,否则,刀枪无眼,休怪我们不客气!”披着红披风的孟瑛策马来到军前,头上的野雉翎随风飘动,他挺起手中的山寨版方天画戟指着远处的队伍,盘问起来。 杜飞扬憋着笑,这小子还真有几分当年温侯吕布的风采。 这时,前方的队伍中有个女子拨马上前,远远地在马上拱了拱手,道:“我们是定州王家庄的商队,来相州正是为了做生意……你们可是来增援相州的官军?中原百姓对你们盼望已久了,小女子这边有些礼物,就算是劳军了,聊表寸心,不成敬意,还望太尉笑纳。”说完,那女子使了个眼色,便有几个汉子抬着几个看起来很沉重的箱子送到了军前。 杜飞扬听到这女子的话音顿时脸色一变,这声音甜美清脆,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那是王丹玉的话音! 隔着很远看不清楚那女子的面貌,杜飞扬连忙骑马来到军前,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喜交加,那女子果然正是王丹玉,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原来是你……”杜飞扬和王丹玉几乎异口同声,两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很惊讶的表情。 这一刻,两人都是百感交集,没想到,经历了那么大的事情,两人却能再次相见。杜飞扬却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观察着王丹玉的表情,按常理,王丹玉本应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才是啊。 杨再兴也凑了过来,不动声色地说道:“原来是王大小姐啊,久违了……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你们怎么不远千里来到相州了?我们现在有军务在身,你们如果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杨某便是。” 王丹玉冷冷地看了一眼杨再兴,却没有说什么,她旋即转头看着杜飞扬,淡淡地道:“小女子一直认为你们两人早晚会出人头地,现在看来,果然不出所料。其实,我们王家一直想找个机会拜访杜太尉……” “这便是我们神机军的杜军主。”孟瑛又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话。 第106章 恩恩怨怨 “哦……原来如此,杜军主果真是年轻有为,没想到,您居然这么快就身居高位,真是可喜可贺呀。” 说话间,王丹玉惊讶地打量了一番杜飞扬,看他身上整齐的盔甲,就知道杜飞扬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了,王丹玉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王小姐,我们还要赶路,就不多说了,至于这些礼物,我们坚决不能收下……不过,在下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现如今,契丹人大举入侵,战事正酣,中原各地并不太平,你们还要小心为上才是啊。”杜飞扬说道。 王丹玉闻言禁不住心中一暖,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多些杜军主关心,我们两天前刚刚去过邯郸,现在,又来到了相州,现如今国难当头,我们依然在做生意,并不是为了家族,而是打算将赚来的钱财捐献给前线的将士们,小女子不才,却也懂得有国才有家这个道理。” “哦……原来如此,想不到王小姐居然有这般高风亮节,在下佩服之至。”杜飞扬不得不对王丹玉刮目相看,这丫头倒是很有民族大义,与乃父迥然不同。 “弟兄们,赶紧让开大路,莫要耽误神机军将士们赶路。”王丹玉当即对商队下了命令。 “后会有期!”杜飞扬对王丹玉拱了拱手,便带着神机军的官兵们继续赶路。 “我以为你会有很多话要对王大小姐说呢,毕竟你们这么久没见面了,你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说起来,这还要怪我当时意气用事,否则,你和王大小姐真是天作之合,哎……”杨再兴禁不住轻叹一声,这真是造化弄人。 “战争已经越来越白热化,我哪有心思顾及儿女情长?” 杜飞扬只觉得自己肩负着重任,就算不能阻止后晋亡国,也要让自己麾下的弟兄们过上好日子,最起码都能娶妻生子,衣食无忧。 “我能感觉到,王大小姐似乎对你旧情难忘,你不想试一试吗?”杨再兴小声问道。 “王小姐是个好女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她还义无反顾地去外地做生意,她还居然主动资助军队,要是天下间的商人们都像她这样就好了,还愁不能赶走契丹人?”杜飞扬现在对王丹玉的好感更加多了几分,可惜,他与王丹玉之间有过那么多的恩恩怨怨,注定他们很难走到一起。 一路上,杜飞扬和杨再兴又聊了很多,关于王丹玉和王家,还有未来的天下大势。 杨再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朝廷使者李彦弼,情绪激昂地说道:“我们不能辜负皇帝陛下的重托,战场是勇士们的舞台,哪怕我们无法成为舞台的主宰,我们也绝不甘当配角,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那是我们的归宿,也是我们的荣耀!” 杜飞扬低声打趣道:“皇帝陛下以后恐怕只能自求多福了,其实,他和威廉三世差不多,两人都是一样的优柔寡断。” “话倒是这么说,朝廷命令各地调兵遣将增援中原,除了我们听话,河东那边根本就不听朝廷的调遣,朝廷也无可奈何……不过,你说的那个威廉三世到底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呀。”杨再兴不解地问道。 “威廉三世是极西之地一个叫做普鲁士的国家的统治者,那威廉三世向来优柔寡断,什么事都对他的皇后言听计从。”杜飞扬不无嘲讽地解释道。 “原来是极西之地的人啊,怪不得我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嘿嘿……”杨再兴会意地笑了笑,心中暗自惭愧,自己的见识真是比主公差远了。 虽然杨再兴不晓得极西之地到底是什么地方,但他却不以为意,他知道杜飞扬见多识广,杜飞扬说的地方想必都是存在的。 一天之后,神机军终于达到了澶州,远远地可以看见澶州城墙的轮廓,杜飞扬便派人快马加鞭去澶州城内通报,神机军全军则减缓了行军的步伐。当神机军到达澶州城外大约五里地之时,就有城内守军的使者在那里迎候,为首的则是个一身戎装的年轻人,看他的打扮,很像是官宦人家的衙内。 杜飞扬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交给了身边的一个亲兵,向那些人走去,朝廷特使李彦弼也紧随其后。 那个年轻人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符昭信,奉父亲大人之命在此迎候神机军,大军有序地进城即可,另外,请各位将军随我进城议事。” 杜飞扬不再迟疑,对孟珙等将校们大致交代一下,便扳鞍上马,带着杨再兴以及朝廷特使李彦弼,跟随符昭信先行一步进了定州城。 符昭信是符彦卿的长子,此人身材瘦削,相貌堂堂,只是皮肤略显苍白,眉宇间有几分文弱的气质。 符昭信带着杜飞扬等人径直去了符彦卿的府邸,进了大门,众人将坐骑交给府中的卫兵,便跟着符昭信向府中的后院走去。 众人刚刚走进后院,杜飞扬便看见了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美丽女子,赫然正是符家的三小姐符金琦。 “竟然是你?你来我家做什么?”符金琦粉面含霜,她白了杜飞扬一眼,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质问道。 “妹妹,不得无礼!这位乃是神机营的杜军主。”符昭信连忙呵斥自家妹子。 “额,原来是三小姐……在下这是有军务在身,所以才登门拜访。”杜飞扬干笑了一下,心中却颇有几分尴尬,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呢,自己居然与这位刁蛮任性的符家三小姐在这里再次相逢了,其实,自己并不想见到她。 “你们两个认识?”符昭信不由得暗自惊讶,但他此刻没心思理会自家妹妹,又道:“杜军主,李押衙,我父帅已经在书房里等候多时了,我们赶紧去吧。” 都押衙李彦弼见到符金琦,一时间不由得痴了,可是,符金琦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李彦弼不由得暗自有些失望。 第107章 剑拔弩张 李彦弼心中思忖着,这位符家小姐的美貌丝毫不比冯皇后逊色,若论气质,两女却是截然不同,冯皇后更加妩媚风流,这位符家小姐则是冷艳任性。 杜飞扬大大方方地对符金琦拱了拱手,便继续跟着符昭信向书房走去,心中犹在腹诽着,以后,符彦卿将会是自己名义上的顶头上司,但愿这位刁蛮成性的三小姐以后不要横生枝节,给自己小鞋穿。 不多时,众人就来到了符彦卿的书房,众人分宾主落座,寒暄了一番之后,符彦卿便切入了正题,与杜飞扬等人聊起了河北的战局。 与符金琦的刁蛮不同,符彦卿给杜飞扬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作为统辖一方军政大权的节度使,年近五旬的符彦卿平易近人,笑容可掬,很有大将风度。 杜飞扬听说过符彦卿的一些事迹,符彦卿与当今皇帝石重贵从小就相交莫逆,十三岁时,符彦卿就能骑善射,入伍之后,符彦卿有勇有谋,礼贤下士,爱兵如子,因此就深得军心,在朝廷中也很有人缘。 几年前,契丹铁骑大举南侵,石重贵命符彦卿为骑军左排阵使,名将一代高行周为北面行营都部署,两人领军协同御敌。契丹骑兵数万人在铁丘围困了高行周所部,军中的诸将都只是观望,但却无人敢领兵去救援高行周所部,唯独符彦卿率亲自率领数百骑兵增援高行周所部,迫使契丹铁骑退走,这才解救了高行周所部。 从符彦卿的言谈间,杜飞扬便能感觉到他在军事领域的见解的确有些独到之处,怪不得符彦卿被契丹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符彦卿奉命率领本部兵马从河阳三城火速增援澶州,足见朝廷对符彦卿的倚重。 符彦卿同样对杜飞扬非常赏识,杜飞扬的一些奇思妙想让他不由得暗自惊叹。以前,符彦卿一直对河北战局忧心忡忡,他对邢州那边的杜重威所部根本就没有信心,好在现在有了杜飞扬带来的神机军,他相信,神机军带来的那些新型武器一定会派上用场,契丹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商议完军情,符彦卿就在后院的花厅里摆了一个小规模的家宴,为杜飞扬等人接风洗尘。 现在,澶州城中的晋军有一万多人马,算上神机军一共大约有一万五千人马,在邢州的官军则是主力部队,有十多万人,和契丹军队的总人数差不多,目前,双方正在河北处于僵持状态。 契丹人很难一口吃掉在邢州的十多万大军,他们倒是想先把澶州攻下来,可是,通过正面交锋,契丹人一时间占不到任何便宜。众人一致认为,必须守住澶州,一旦澶州沦陷,契丹人就可能通过澶州包抄邢州的晋军主力部队,断了晋军主力部队的后路。 符彥卿说了自己的看法,澶州城的各处城墙是最基本的防御要点,作战经验丰富的弓弩手和神机军带来的武器装备就是城内守军最大的倚仗。 “末将建议,我们应该把全部的轻型投石车和火药武器都部署在城墙之上,同时,让掷弹骑兵营相机行事,以机动防御的战术骚扰敌人,打击直到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杜飞扬也补充了几句。 “杜将军不愧是国家栋梁之才,你说的这些战术都很实用!”符彥卿赞叹道。 “不敢当,多谢符将军夸奖。”杜飞扬表现出虚怀若谷的姿态。 经过一番细致缜密的讨论,符彦卿同意了杜飞扬提出的作战计划:把杨再兴的掷弹骑兵营和符彥卿的骑兵部队合并在一起,部署在澶州城内,并依靠骑兵的高机动性,随时准备出城迎战敌军。 三个步兵营则作为预备部队被部署在了澶州城南的郊区,以防契丹人的渗透作战,并随时准备支援西城门或者东城门,这样一来,城内和城郊可以用来巡逻的兵力和频率都得以增强。 按照符彦卿的要求,三个步兵营的官兵们日以继夜地在各个城墙的外围挖掘堑壕,以此抵御契丹人攻城。 当晚,杜飞扬、杨再兴和李彦弼就在符彥卿与符昭信父子的带领下,来到澶州城的城墙上,视察官兵们的守备情况。 一阵萧瑟的夜风吹过,给这十月的夜晚更加增添了一丝凉意,身材瘦削的符昭信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晚上有些冷了……符将军,我们还是赶紧回城休息吧。”李彦弼不失时机地提了个建议。 李彦弼跟随众人走了这么久,早就感觉累了,他的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他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开封府,在温暖的宫殿里睡到自然醒。 “好吧,我们回去吧。”说话间,符彦卿若有意若无意地瞥了一眼自己的长子,知子莫如父,符昭信自幼身体较弱,他是一直很担心的。 符彥卿特意在澶州城里给杜飞扬和杨再兴、杨妙真等人安排了住处,他们都住在一个宽敞而又安静的大院子里,这也方便他们商议军情。至于次日即将返回开封府复命的李彦弼,则是住在城里的驿馆中。 符彥卿管理着澶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各类事物,澶州守军积极地做着防御准备,杜飞扬也没闲着,他知道大战随时可能一触即发,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由于双方仍然处于僵持阶段,在杜飞扬的建议下,晋军在澶州郊外的广阔地带日以继夜地修筑了一些小型的木制或石头制的碉堡。澶州地区多为平原,平原的地形更利于契丹人的骑兵作战,而这些碉堡可以对契丹骑兵产生很大的威胁。 每座碉堡可以容纳三到五名士兵,碉堡中士兵使用的武器主要是弓弩或者陶罐火药弹,在澶州城外,晋军总共修筑了八座碉堡,有了这些碉堡和城外的堑壕阵地,澶州的整体防御体系可谓是固若金汤,弥补了澶州晋军在兵力上的不足。 第108章 袍泽 僵持了很久之后,契丹人终于沉不住气了。这一天,天色阴沉沉的,在萧瑟的寒风中,契丹大军气势汹汹地朝澶州方向袭来。 契丹大军的主力分为轻骑兵和步兵,整支大军被契丹大将详稳耶律解里分为三部分,分别是西路部队、中路部队和东路部队。 得到斥候的报告,杜飞扬和符彥卿就来到澶州的城墙之上督战,不多时,契丹的先头部队就进入了城墙上官兵的视野,随着符彦卿一声令下,城墙上的士兵们开始把箭矢搭在弓上或者放到弩中,所有轻型投石车的皮窝也装入了陶罐火药弹或者装有猛火油的陶罐,澶州守军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契丹骑兵前进的速度非常快,很快便进入了堑壕中士兵的射程范围,堑壕中的弓弩手们立刻开始向契丹骑兵射击,堑壕的高度正好使官兵们发射的箭矢射中敌军战马的腹部,这会使敌军的战马失去作战能力甚至当场毙命。 况且,倒下的敌军战马会使骑马的契丹骑兵摔下坐骑,进而阻挡住身后的契丹骑兵前进路线,这时,城头上晋军的投石车和弓弩手开始一轮轮齐射,这就可以最大限度地重创契丹骑兵。 战况果然按照杜飞扬所设想的那样进展,堑壕中的晋军士兵一轮齐射之后,前方的契丹骑兵就立刻倒下了一大片,这就导致大量的契丹骑兵不得不拥堵在这一带,他们被射得人仰马翻,因此又成为了城头上守军弓弩手和投石车的活靶子。 “立刻发射火药弹!”新任的神机营指挥使宋应星下了命令,六台轻型投石车立刻瞄准城下的敌人,连续发射了十几个陶罐火药弹,这些陶罐火药弹的密集爆炸,有着巨大的威力,瞬间就使得城下的契丹骑兵死伤惨重。 同时,城墙上的守军士兵弓弩齐射,锋利的箭矢带着“嗖嗖……”的破空声射中了一排排的契丹骑兵,在澶州守军弓弩和陶罐火药弹的密集射击下,契丹人在第一次冲锋就遭受了重创,火药的爆炸和瓷器碎片的四处迸射有很大的杀伤力,很多契丹骑兵阵亡,也有不少人在转眼间就身受重伤,失去了战斗力。 不过,澶州晋军完成第一轮齐射之后,需要一些准备时间的间隔才能进行第二轮齐射,契丹人正是趁着这一短暂的间隔,很快就越过了堑壕,冲到了澶州城墙下方。 看着欠缺指挥经验的宋应星,杜飞扬皱了皱眉,来到宋应星的身边,大声提醒:“你们也可以不选择齐射方式,这个也无所谓,可以瞄准敌人之后自行射击!” 说完,杜飞扬又拍了拍宋应星的肩膀,安慰道:“宋先生,不用急,慢慢来……” 契丹人的攻城部队渐行渐近,他们有一个又粗又长的攻城锤,显然是试图以此撞击城门,他们的攻城锤就是把一颗大树砍到只留下其粗壮的树干,并把树桩的正面削尖,一个攻城锤由十几名身强力壮的士兵合抱,一旦城门被摧毁,那么澶州城就要危在旦夕了。 看到那个攻城锤,杜飞扬恨得牙根痒痒,他当机立断,下了命令:“赶紧射杀那些攻城的步兵,坚决不能让他们靠近城门!” 那些城头上的士兵连忙改变了射击目标,守城的士兵们居高临下,更易瞄准敌军,两个陶罐火药弹扔了下去,恰好明中了目标,扛着攻城锤的几个契丹步兵瞬间就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们的步伐不得不停了下来,从此就成为了城头上守军的活靶子,这些合抱着攻城锤的契丹步兵相继被射倒在地,聚拢在攻城锤附近的其余契丹步兵们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发一声喊就抛下了攻城锤,四散逃命去了。 为了防止更多越过堑壕的契丹人直接攻击城门,杜飞扬果断地吩咐身边的亲兵:“你马上去通知杨再兴将军,让他立刻带着掷弹骑兵营出城作战,快去!” “遵命……”那个亲兵拱了拱手,赶紧匆匆忙忙地跑向了掷弹骑兵营的驻地。 这时,一支来自城下契丹人的冷箭朝杜飞扬射来,速度之快,着实令人吃惊。 “小心啊!军主……”杜飞扬身边的亲兵眼疾手快,一边提醒杜飞扬,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圆形盾牌,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那支箭矢就掉落到了地上。 “好险啊……”杜飞扬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到了安全距离之内,杜飞扬这才回过神来,对那个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的亲兵笑了笑,道:“谢谢你!兄弟。” 没过多久,杨再兴率领掷弹骑兵营冲出了城门,同时行动的还有符彦卿麾下的四个步兵营。经过改良之后,陶罐火药弹的威力非常可观,一枚陶罐火药弹足以杀死或者击伤两三名聚集在一处的契丹骑兵以及战马,渐渐的,在城下的晋军官兵已经稳住了阵脚,使得契丹军队无法靠近城门一带。 双方的肉搏战持续了十几分钟,契丹的中路军便开始撤退,好在契丹的两翼部队及时参战,才与晋军勉强打成了平手,稳住了阵脚。不过,契丹的两翼部队在通过城外的八个碉堡之时,在碉堡中弓弩和陶罐火药弹的密集攻击下,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在澶州城下,晋军官兵们同契丹人展开了短兵相接,晋军官兵们奋勇拼杀,城下血流成河,虽然契丹骑兵的冲击力绝不是晋军的步兵们可以抵挡的,但杨再兴一马当先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他的枪尖上很快就沾满了契丹士兵的鲜血。 郑恩挥舞沉重的双锤紧随其后,砸得契丹骑兵们哭爹喊娘,一些契丹士兵见势不妙试图脱离险境,却被晋军投掷过来的陶罐火药弹炸得血肉模糊,纷纷跌落马下,又被追上来的晋军步兵割下了首级,成为了他们邀功请赏的凭证。 第109章 心有余悸 孟璟、孟珙和孟瑛三兄弟一起并肩作战,由于孟家三兄弟这一身行头太拉风,吸引了很多契丹骑兵的目光,好在这三兄弟配合默契,又都有些真本事,借着铠甲的防护,他们已经杀死了几十名契丹骑兵。 孟瑛一时间杀得兴起,为了追击一名落荒而逃的契丹军官,他便与孟璟和孟珙两人拉开了距离,一不小心,他却在两名契丹骑兵的夹击下翻身落马,一个契丹骑兵狞笑着挥舞长枪刺向了孟瑛。 孟瑛顿时心中一沉,他本以为自己此刻必死无疑了,忽听弓弦一响,一直雕翎箭射中了那个契丹骑兵的咽喉,那个契丹骑兵下意识地捂着咽喉,就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便滚鞍落马,他手中的长枪也“呛啷……”一声落到了地上。 孟瑛向弓弦声响处看了看,方才赫然是郭进放的箭,正是郭进救了自己一命! 郭进担心孟瑛有失,挥舞着长刀便向孟瑛的方向冲去,一个契丹骑兵原本正要对孟瑛补上一刀,当他见到凶神恶煞般的郭进,迟疑了一下,旋即拨马逃走。 郭进的坐骑速度居然更快,郭进纵马向前,手起刀落,刀光一闪,就将那个正要逃走的契丹骑兵从肩膀处斩为两段。附近的一些契丹骑兵见到这血腥的一幕,顿时就失去了斗志,纷纷拨马逃走。 郭进赶紧扶起面无血色的孟瑛,关切地打量他一番,问道:“没事吧?兄弟。” “我没事。”孟瑛的脸上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说话间,他还不忘正一正自己的束发紫金冠。 看到契丹人败退,晋军士气如虹,杨再兴与郑恩领军追击了一阵,又收割了几百个契丹人的首级,听到鸣金收兵的信号,杨再兴与郑恩这才意犹未尽地领兵回返城中。 “下回打仗,你可不要再逞能了,记住,我们兄弟一定要并肩作战,这样也好彼此有个照应。”孟璟用兄长的口吻教训着孟瑛。 “你啊,就是太喜欢张扬,方才,要不是郭兄,你这条小命可就保不住了!你可真是万幸啊……”孟珙此刻仍然是心有余悸。 “小弟记住了……”孟瑛尴尬地应道。 “俺为你们出气了,俺方才杀了一百多个契丹兵,还包括几个契丹的将校,嘿嘿……”郑恩靠拢过来,不无得意地插了一句话。 这一战,晋军的死伤总数远远少于契丹人,参与这次战斗的晋军大多为步兵,而契丹人则是以骑兵居多,骑兵打步兵本来如同屠杀一般,可是,这场战斗的结果却出乎意料,晋军士气大振,对于契丹铁骑的忌惮便少了许多。 “找个地方,把我军将士的尸体好好掩埋起来……至于这些契丹野蛮人的尸体,不妨就丢在这里喂野狗!”看到这么多晋军官兵或死或伤,符彦卿心情沉痛,下达了打扫战场的命令。 “末将觉得,契丹人不会把这么多袍泽的尸体丢在这里不管,否则,契丹兵必定会人人自危,他们的士气早晚要崩溃,或许不用多久,契丹人就会来抢尸体,我们不用管他们……幸亏现在的天气并不炎热,敌人的尸体不会很快就腐烂,不太容易出现瘟疫。”杜飞扬倒是并不担心瘟疫,不过,对于瘟疫的可怕,他是深有感触的,后世里的一些突发瘟疫令他记忆犹新,那时候,人人戴口罩,几乎所有的旅游团都停了。 “宋指挥,你这是在干什么?”符彥卿看见了就在不远处的宋应星,他似乎在漫无目的地找着什么东西,符彦卿便向宋应星走了过去。 “回符将军的话,末将在估量这些火药弹的威力能有多大。”宋应星拍了拍满是尘土的双手,对符彦卿施了个叉手礼。 符彥卿点了点头,展颜一笑道:“宋指挥,你是制造新型武器的行家,某家正好要找你,商量一些事情,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某家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宋应星稍作思忖,就一本正经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末将刚才看了看,这些火药弹本身的杀伤力还是可以的,只是,契丹骑兵的移动速度很快,火药弹对于敌军的杀伤力就难免打了折扣……末将以为,为了对敌军造成更大的杀伤力,可以让掷弹骑兵携带猛火油罐,因为,猛火油一旦爆燃开来,对于骑兵的杀伤力将会是致命的。” “嗯……这是个很好的办法。”符彦卿顿时眼睛一亮,他对此自然毫无异议。 “末将以为,我们不能单纯地守城,而是应该采取灵活机动防御的战术,敌人耗不起时间,我们却耗得起,我们要在澶州最大限度地消耗敌军的有生力量。”杜飞扬从战术角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说得好!愿闻其详。”符彥卿也深表赞同,他更希望杜飞扬说得更加具体些,这个年轻人总是会有不俗的见解。 “既然敌军在城外扎营了,我们就主动出击,让敌军的有生力量在澶州一带损伤惨重!”说话间,杜飞扬的脸上流露出信心十足的笑容。 “主动出击……飞扬,你确定我军有能力对契丹人在野战中获胜吗?”符彥卿不由得有些担心。 “虽然敌军在数量上远远超过了我们,可是,我们的新型武器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噩梦!我们完全可以取得一场大胜。”杜飞扬这些话说得铿锵有力。 杜飞扬这番话说得这么确定,符彥卿对于晋军的信心也增强了几分,毕竟他们还有可供调动的预备队。 三天后的清晨,近两万名晋军步兵和骑兵还有掷弹骑兵营,都集结在了澶州城北的郊外,他们的身后就是澶州城墙,这支大军即将在杜飞扬和符彥卿的亲自率领下进攻契丹人,孟珙则被命令为澶州城内守军的指挥官,全面负责守城战斗。 在这支晋军部队中,有很多士兵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刚刚招募入伍。 第110章 知己知彼 这些新兵的第一次战斗就是这种大规模的会战,对于这些新兵而言,这确实是不小的挑战。 随着符彥卿一声令下,军队在晨光的照耀下开始前进,阳光总会给人带来光明和希望,杜飞扬坚信这场战役的最终胜利将会属于晋军。士兵们步调一致,军中的将校们则是斗志昂扬。 早晨的温度并不高,偶尔有一阵北风吹过,有些士兵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就连符彦卿身上的黑色披风都被迎面而来的北风刮了起来。 “今天的风可真不小啊。”杜飞扬对在自己身边并辔而行的主帅符彥卿说道。 “是啊,天气越来越冷了,这样的干冷干冷的风会越来越常见。”符彥卿漫不经心地答道。 “干冷的风……”杜飞扬闻言忽然心中一动,敌我双方的兵力相差悬殊,如今气候干冷,要是使用火攻之计,岂不是能够以弱胜强?这个,一定要仔细考虑一下。 契丹人此时仍然处于修整之中,经历了三天前的惨败,他们目前并没有做好战斗准备,晋军的突然出击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契丹军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迎战。 澶州城外面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在这样的平原地带,非常适合契丹铁骑冲锋,不过,晋军的火药武器也是个不可忽略的变数,杨再兴亲自率领掷弹骑兵营发起了冲锋,符彦卿麾下的一万五千名步兵则紧随其后。 现在,掷弹骑兵们已经具备了丰富的作战经验,隔着与敌人比较远的距离,投掷出火药弹之后,他们就拔出马刀同契丹骑兵交战,虽然在骑术和单兵格斗能力上有些差距,可是,在陶罐火药弹的攻击下,契丹骑兵们一时间也乱了阵脚。 契丹人对于杨再兴的神勇早已领教,面对如同战神一般的杨再兴,契丹人毫无办法,看着杨再兴大显神威,郑恩也被激起了好胜之心,他那双沉重的熟铜锤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几乎每一锤都能将一名契丹骑兵砸得脑浆迸裂,骨断筋折。 这样一来,契丹军队渐渐地失去了斗志,晋军的士气则越来越高涨起来。契丹人灰溜溜地逃回到营寨里,符彦卿与杜飞扬也带领晋军也志得意满地退了兵。 晋军休整一天之后,杜飞扬便来到了城墙上的敌楼里,和符彥卿商讨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符将军,你还记得契丹人营寨的位置吗?”杜飞扬大有深意地问道。 “嗯……”符彦卿想了想,有些不解地说道:“那里原本是个小村庄,由于战争来临,村子里的百姓们早就逃到别的地方避难去了,怎么了?” 看着符彥卿茫然不解的表情,杜飞扬微微一笑道:“契丹人想要在澶州继续作战,他们就必然需要一个战略支点我作为根据地,那座小村庄叫做郑家村,那里的地理位置恰好可以充当契丹人的根据地,不过,这却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 符彦卿点了点头,若有所悟地说道:“你是说,我们要拿下那个郑家村?” “正是……我们不能眼看着契丹人盘踞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杜飞扬神情一肃,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杀意。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的兵力处于明显的劣势,敌人又有那么多剽悍善战的骑兵。”符彦卿不由得有些犹豫。 “我们当然不能硬拼,而是应该智取。”杜飞扬的语气很果决,他对于敌我双方的情况当然了然于心,孙子兵法上说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哦,智取……可是,飞扬,你可有什么好办法?愿闻其详,某家洗耳恭听!”符彦卿一看杜飞扬淡然自若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必定是有什么锦囊妙计。 “管他有多少契丹铁骑,末将只知道水火无情,在大自然的神威面前,任何人都是渺小的蝼蚁!要知道,郑家村的水源地乃是金堤河,我们只要如此这般即可……”杜飞扬娓娓道来,脸上带有一丝自信的笑容。 符彦卿听了杜飞扬的话,禁不住喜形于色,他重重地拍了拍大腿,赞叹道:“好,果真是个好办法!就是太歹毒了些……不过,对付这些野蛮人,我们不能心慈手软!事不宜迟,某家这就吩咐下去,我们一定要让那些契丹人有来无回!” 符彦卿当机立断,连忙部署下去,一面派遣三千步兵前往金堤河沿岸,切断郑家村的水源地,一面由杜飞扬去找杨再兴,让他将掷弹骑兵营的官兵们分为白班和夜班,昼夜不停地骚扰契丹人。 晋军将采取游击战术,敌疲我扰,敌进我退,就算到了夜间,他们也不时地袭扰契丹人,让驻扎在郑家村的契丹人不得安宁。同时,符彦卿动员余下的所有官兵,时刻做好战斗准备。 由于水源地被切断,契丹人和他们的战马都没有水喝,他们去金堤河边抢水,却受到了装备有陶罐火药弹的晋军官兵的强力阻击,晋军官兵驻扎在一处高地上,有他们在,契丹人就抢不到水喝。 契丹人更不敢全军出击去抢水,杨再兴带领掷弹骑兵营不分昼夜地骚扰驻扎在郑家村的契丹人,到了晚上,他们也时不时地向契丹人的营地里投掷陶罐火药弹,让那些契丹人睡不好觉,如果契丹人出来迎战,他们就迅速退回到澶州城里。 在晋军日以继夜的袭扰下,契丹人苦不堪言,他们到了晚上根本就睡不着,更何况晋军的主力一直在虎视眈眈,随时有可能会进攻他们。 晋军的步兵也很配合掷弹骑兵营,他们经常做出夜袭契丹人的假象,动不动就敲锣打鼓,虚张声势,但他们却并不真正出击,契丹人不得不枕戈待旦,弄得疲惫不堪。 两天之后,晋军的斥候们就传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契丹军队开始围攻河边高地,战斗非常激烈,双方互有死伤,但那河边高地却依然在晋军的掌握之下。 第111章 水火无情 “果然不出所料,这是一场艰苦的战斗,但愿他们能够继续坚持下去,金堤河边的高地十分重要,甚至可以说直接影响整个战局,况且,他们不能携带投石车去那里,符将军,您确定只派三千名步兵就能守住那里?”杜飞扬有些不放心。 “飞扬,你可不要小瞧那三千步兵,他们可都是澶州军中最为精锐的老兵,他们跟着我东征西讨很多年,战斗力极强,守卫一个河边的高地,某家认为他们一定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符彥卿对此信心十足。 “那里的地形并不容易守住,一旦契丹人夺取那里的水源地,那么我们就要改变作战计划……末将以为,我们至少要守在那里三天以上才行,到时候,我们才能把握住这场战斗的主动权。”杜飞扬再次强调了金堤河边高地的重要意义。 不过,从符彦卿的语气和表情来看,符彦卿似乎并不担心,杜飞扬只好选择相信符彦卿。 “我们也可以向那里增派援兵,这个任务,可以交给掷弹骑兵营的弟兄们。”杜飞扬很牵挂金堤河边高地的战局,为了稳妥起见,他又提了个建议。 “这样也好,就是要辛苦掷弹骑兵营的弟兄们了,他们可是不分昼夜地作战啊。”符彥卿感慨万分。 两天后的深夜时分,狂风乍起,飞沙走石,月光昏暗,在杜飞扬的提议下,晋军对契丹人发起了突袭。对于这次突袭,有的将领并不同意,包括郭进,他们认为,在这么样的大风天里,并不适合对契丹人发动夜袭,更何况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此行恐怕是凶多吉少。好在符彦卿当机立断,坚决支持杜飞扬的建议。 为了以少胜多,杜飞扬突发奇想,把陶罐火药弹上面的陶瓷盖子拆掉,换成酒坛子上面常用的那种布,使用的时候,只要在布盖上面点上火,这种火药弹在击中目标后就不仅能爆炸还能起火,郑家村内那些房屋建筑的主要材料都是稻草,火焰引燃稻草之后,再加上大风的帮助,那么可想而知,整个郑家村将会产生熊熊大火,郑家村内的契丹人必将有大半死于火灾之中。 这一刻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北风呼啸,给人一种寒冷刺骨的感觉。早已潜入到郑家村附近的晋军步兵突然开始纵火,这一次,他们甚至带上了几台轻型投石车,几十个新式陶罐火药弹和猛火油罐带着破空声呼啸而至,整个郑家村顿时就燃起了熊熊烈火,风助火势,猛烈的火焰般恶魔般吞噬着村庄内的一切。 契丹人很快就被熊熊大火烧得四处逃窜,狼狈至极。整座郑家村仿佛成了人间地狱,很多契丹人和战马都丧命于这场大火之中,在主帅耶律解里的指挥下,契丹人试图突围出去。可是,郑家村的外围到处都是晋军的官兵,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最先试图突围的契丹人很快就惨死在晋军的弓弩和新式陶罐火药弹之下。 “嗖嗖嗖……”无数支羽箭一齐射出,刚刚从火海中逃出来的契丹骑兵们瞬间就一排排地倒下,契丹人和战马的尸体很快就横陈遍地,堵住了几处村口。 在一轮弓弩齐射过后的间隙,契丹人趁乱逃出了许多人,杨再兴和郑恩立刻带着掷弹骑兵部队冲过去迎战,追击那些被吓破了胆的契丹人。杨再兴和郑恩势若疯虎,大开杀戒,掷弹骑兵们也被激起了斗志,一个个士气如虹,奋勇杀敌。 晋军使用锋利的弓弩和陶罐火药弹,隔着很远的距离屠杀着武器多为冷兵器的契丹人,契丹人发起了很多次突围但却均被晋军击退,在隆隆的战鼓声中,晋军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郑家村,对契丹人发起了总攻,在大火的肆虐下,这无异于一场一边倒的屠杀,再加上晋军火药武器的打击,契丹人根本就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就溃不成军。 冲出郑家村的契丹人数量本就并不算多,他们却遇到了杀红了眼的晋军,经过一场激战,留下了几千具尸体之后,契丹人彻底被击溃,契丹主帅耶律解里在几百个亲兵的保护下侥幸突出重围,狼狈不堪地向北逃窜,其余的契丹人要么被大火烧死,要么就抛下了兵刃跪地乞降。 这场敌众我寡的大战再次以晋军大获全胜而告终,这场大火一直烧了两个时辰才渐渐地熄灭。村子里到处都是被烧焦的契丹士兵和战马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浓烈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五千多名契丹人被俘,被大火烧成焦炭的契丹人更是不计其数,而晋军的损失总数居然没超过二百人。 随着连续两次酣畅淋漓的大胜,澶州晋军的士气空前高涨,他们现在从心底意识到了火药武器的重要性,这就是他们击败契丹人的杀手锏。 杜飞扬在澶州军民中的威望更是得到了空前的强化,他的足智多谋得到了军中所有人的认可。 “杜军主,等这场战争结束,某家一定上书陛下,为你请功!”符彥卿说道。 “万分感谢!末将实在是不敢当……末将现在没心思去想那么多事情,只想带领弟兄们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把契丹侵略者赶出中原。”杜飞扬抱拳致谢。 虽然符彥卿的态度很真诚,但杜飞扬却笑不出来,他自己也清楚,等待晋国的命运最终将会是亡国,石重贵最终会客死他乡,他的后妃和儿女都沦为了亡国奴。杜飞扬并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他更希望中原百姓能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 虽然耶律解里侥幸逃脱,晋军却也抓住了一条大鱼,杨再兴亲手活捉了这支契丹军队的副统领耶律朔古,此人看样子大约三十多岁,身材肥胖,满脸横肉,蓄着络腮胡子。起初,耶律朔古一言不发,不肯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过,一些契丹降兵出卖了他。 第112章 幸福的烦恼 随后,五花大绑的耶律朔古便被几名晋军士兵带到了杜飞扬和符彥卿的面前。 “痛快地说话,否则,老子一刀砍了你的脑袋……”符昭信拔出佩刀,恶狠狠地威胁耶律朔古。 “不得无礼!不要让契丹人笑话我们野蛮……我们跟他们这些野蛮人可不一样。”符彦卿喝止住了自家的长子。 杜飞扬指着耶律解里对符彥卿说道:“这家伙不老实,符将军,把他交给末将吧,他不说话,末将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说话,嘿嘿……” “杜军主,你想怎么做?不妨说来听听。”符彥卿笑了笑,他不由得有些好奇。 “末将当然要对他拷问一番,看看能否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些重要的情报,那样总比直接杀了他要好,那倒是便宜他了。”杜飞扬坏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这家伙就交给你了……只是,这么多契丹俘虏,却要浪费我们很多粮食。”说到这里,符彥卿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这就是幸福的烦恼,不过,符将军不必担心,末将有办法让那些契丹俘虏为我们做些事情,总不能让他们白白地消耗我们的粮食。”杜飞扬对此不以为意。 耶律朔古恨恨地瞪了杜飞扬一眼,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也夹杂着几分恐惧和绝望。 杜飞扬和符彥卿率领晋军以胜利者的身份凯旋而归,一直站在城墙上守候的杨妙真远远地看见晋军班师回城,便激动地跑下城墙,出门迎接高唱凯歌的晋军。 杜飞扬和杨再兴一左一右,符彥卿居中,三人骑着高头大马行进在整支军队的最前列,看见前来迎接的杨妙真之后,杨再兴就跳下马,满面春风地向自家族妹走去。 “哥哥,我军战果如何?那些契丹人还能卷土重来么?”杨妙真兴奋地问道。 “多亏了杜军主的妙计,这把火烧的好啊,郑家村的契丹人几乎被我们全歼,可惜的是,他们的主将逃跑了……不过,愚兄还是抓到了一条大鱼。”杨再兴喜笑颜开,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 “没想到,契丹人这么不堪一击啊……下次,小妹也要参战!”听了自家族兄的话,杨妙真兴高采烈,恨不得马上就去与契丹人大战一番。 回到澶州城内之后,杜飞扬立刻就沐浴更衣,这才除掉了身上的烟火味道。 在晚间的庆功宴上喝了几碗酒之后,杜飞扬就叫来郭进连夜提审耶律朔古。 昏暗的审讯室中只有几根蜡烛,散发着幽暗的光芒,屋子里那些带着血腥味道的刑具为这间审讯室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氛。 为了取得最好的审讯效果,符彥卿特意派来了一名精通契丹语言的翻译,协助杜飞扬和郭进对耶律朔古进行审讯。 “你叫什么名字?契丹人以后还有什么打算?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是不合作,老子能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杜飞扬用冷冰冰的语气盘问耶律朔古。 话音刚落,那个翻译立刻就流利地用契丹语转达给了耶律朔古,耶律朔古听了之后竟然选择闭口不言。 “嘿……你还跟老子装蒜,给他点颜色看看!”杜飞扬对郭进使了个眼色。 “老子做过山贼,对这些脏活最喜欢不过了,嘿嘿……”郭进冷笑几声,就随手取过来一条鞭子,又在那条鞭子上沾了一些凉水。 两个彪形大汉麻利地将耶律朔古的衣服全部扒干净,郭进亲自动手,沾了凉水的皮鞭狠狠地抽打在耶律朔古的身体上,随着一阵“啪……啪……”声响起,耶律朔古的皮肤上很快就出现了一道道醒目的猩红色伤痕,耶律朔古怒不可遏,当即大声咒骂起来。 “杜军主,这家伙在骂人。”那个翻译肃然提醒道。 “你不说,本官也知道,他的脾气应该改一改……郭兄,你有什么好办法让他乖点儿?”杜飞扬阴恻恻地笑道。 郭进狞笑着道:“回军主的话,末将有个办法,我们可以把他的脚趾头剁下来,让这家伙以后再也不能上战场。” 那翻译将郭进的话告诉了耶律朔古,耶律朔古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一边无济于事地挣扎着,一边对郭进破口大骂,郭进猛地扇出一巴掌,将耶律朔古打得满嘴是血,就连嘴里的牙齿都掉了几颗,郭进随后又将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塞进了耶律朔古的嘴里。 两个彪形大汉死死地按住耶律朔古,郭进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意,猛地挥起一刀,剁下了耶律朔古右脚的大脚趾,鲜血流了一地,耶律朔古闷哼了一声,当即便昏死了过去。 “哗……”的一声,一盆冷水浇到了耶律朔古的脸上,耶律朔古这才悠悠醒转,随后,右脚伤口处一阵钻心的疼痛便让他痛不欲生。 耶律朔古抬起头便看到了郭进那恶狠狠的目光,还有他手中那柄沾着自己的鲜血的短刀,于是,耶律朔古终于崩溃了。 “我招,我全招了……我是右皮室详稳,幼年时就曾跟随在太祖身边,我立下过无数战功……”耶律朔古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经过那翻译的转述,杜飞扬不由得大吃一惊,契丹国主已经派遣使者与杜重威联系,杜重威很有可能会率军投降契丹人!如果杜重威率军倒戈相向,后晋灭亡指日可待,看来,历史的趋势终究还是无法逆转。 从耶律朔古的语气和表情中,杜飞扬能够看得出耶律朔古并没有说谎,现在,耶律朔古已经完全崩溃,他也没必要说谎了。 “把这家伙关进大牢里,一定要派人好好地看住他,莫要让他自行了断。” 杜飞扬撂下了这句话,便匆匆地离开了审讯室,他要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符彦卿,建议符彦卿派人连夜赶往开封府,将此事报告给朝廷,提醒朝廷做好应对准备,这可是关系到国家存亡的大事! 第113章 灭国 此时已经是深夜,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给漆黑的夜晚带来了一丝丝光明,不过,在符彦卿的眼中,眼前这个世界却是一片黑暗,这让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杜飞扬看了一眼神情木然的符彦卿,禁不住暗叹一声,又转头看了看那些犹在纵情饮酒的晋军官兵们,此刻,他们在分享着大胜契丹人的喜悦,可是,或许用不了多久,邢州主战场的失利就会让澶州战场的几场大胜都变得毫无任何意义! 沉默良久,符彦卿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以某家对于杜重威的了解,他早晚会投降契丹人,因为他素有异志……只是,那十万大军,当真就会跟他一起倒戈?” “一切皆有可能!”杜飞扬对此毫不怀疑,他希望能打消符彥卿的侥幸心理。 就在不久前,奉国都指挥使王清独自率麾下两千兵士与契丹人浴血奋战,两军互有伤亡,由于众寡悬殊,王清屡次向杜重威求救,杜重威竟然不派兵马前去增援。 王清彻底伤透了心,对士兵们说:“杜重威手握重兵,却坐视我们处于困境当中而不救援,他一定有叛变之意。我们不要指望别人了,我们应该以死报国!” 官兵们被王清的话深深打感动,没有一个人后退,到了晚上,他们仍然战斗不息,直到王清所部的官兵们全都战死,这件事让符彦卿彻底看透了杜重威这个人。 “既然我们已经派人星夜兼程去开封府,但愿朝廷能够对杜重威有所防范。”符彦卿的心底仍然抱有一丝幻想。 “可是,一旦杜重威投降契丹人,他必定会引兵南下,开封府那边的兵力已经不足以抵抗契丹人了。”杜飞扬却依然很冷静。 “可是,真要到了那时候,我们到底应该何去何从?”符彦卿陷入了沉思…… 果然不出所料,次日一早,斥候就传来了消息,杜重威竟然率领十万晋军投降了契丹人!据说,契丹国主的使者给杜重威许下了好处,如果杜重威能率军投降契丹人,他就能当中原的皇帝。杜重威利欲熏心,便拟定了投降契丹的计划。 一天晚上,杜重威的中军大帐周围埋伏了全副武装的亲兵,杜重威紧急召集军中的众将领前来议事,待众人来齐了之后,杜重威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降表给那些将领们看,并且让要求他们署名。众将领又惊又怕,没有人敢于反对,只好对杜重威唯命是从。 杜重威派高勋为使者带着降表去了契丹的军营,契丹国主收下了降表,又赐下诏书抚慰杜重威所部。 得到契丹国主的许诺,杜重威欣喜若狂,便命令全军士兵到营外列阵,军士们跃跃欲试,还以为就要去打仗了。杜重威却亲自告诉麾下的将士们,军中的粮食已经吃光,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他们只能放下兵刃,投靠契丹人,很多官兵禁不住失声痛哭。 对于这十万降兵,契丹国主耶律德光非常头疼,他一度打算杀掉这些降兵,彻底解决后顾之忧,一些汉人契丹将领苦苦相劝,也没能说服耶律德光,直到燕王赵延寿提议将这些降兵的家眷迁到北方作为人质,每年让这些降兵轮番把守契丹的南部边疆,这样就能让那十万降兵受到制约,打消他们叛乱的念头,耶律德光这才勉勉强强地接受了赵延寿的提议。 除了杜飞扬之外,这个结局让所有人都难以相信,这就意味着战败的命运即将降临到晋国,国家已经危在旦夕! 历史依然沿着固有的轨迹运行着,后晋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终于走向了灭亡! 随着杜重威大军的投降,通往后晋都城开封府这一路上无险可守,契丹人攻陷开封府只是时间问题,开封府附近再也没有任何可供调动来抵抗契丹人的部队。 叛将张彦泽奉耶律德光之命,带领两千轻骑兵日夜兼程赶往开封府,当石重贵得知杜威已带领十万大军投降契丹人之时,张彦泽已带领这两千轻骑到了滑州。 石重贵连忙召集重臣李崧、冯玉、李彦韬来到宫中议事,打算下诏命令北平王刘知远起兵勤王。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次日凌晨,张彦泽就从封丘门破关冲入了开封城中。李彦韬率领五百名禁军硬着头皮去迎敌,但这只是杯水车薪而已,开封城中很快就陷入了混乱。 石重贵见大势已去,便在宫中放起了火,手提宝剑驱赶后宫中人冲入火中陪他一起自尽,但却被亲军将领薛超阻止了。不多时,张彦泽派人送来契丹国主的书信,石重贵这才命令灭了火,打开所有的宫门,召来翰林学士范质草拟降表。 石重贵脱下黄袍,穿上素色衣衫,坐在御苑中和后妃们相拥而泣,皇宫内的侍从们也都掩面涕泣。随着石重贵投降,晋国这个不超过十二年的王朝宣告终结。 张彦泽放纵士兵在开封大肆抢掠,贫民也趁乱争相闯入富人家里杀人放火抢钱抢粮,两天之后才停止。 楚国夫人丁氏是石重贵长子石延煦的母亲,生得美丽动人,风韵犹存。张彦泽派人去请丁氏,后晋太后自然不愿意放人,张彦泽恼羞成怒便破口大骂,亲自动手抢了楚国夫人,把她塞进马车就走了。 后晋灭亡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中原各地,中原各地的仁人志士们无一不为此扼腕叹息。 符彥卿和杜飞扬在得知此事后,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杜飞扬是为成为亡国奴感到不甘和痛心,而符彥卿却一心想着投降契丹人,保住自家的荣华富贵。 这天上午,符彥卿把杜飞扬和杨再兴叫到了自己府中的书房,符彥卿语重心长地说道:“杜军主,我们的兵力有限,继续抵抗契丹人,只会让我们蒙受更多的损失……而且,只凭我们的力量是不足于对契丹人构成威胁的,更何况澶州也不是一座坚城……” 第114章 树倒猢狲散 还没等符彥卿说完,杜飞扬就打断了符彥卿的话,正义凛然地说道:“单凭我们的兵力,确实无法赶走契丹人,但是只要中原的广大人民不甘心屈服,契丹人早晚会灰溜溜地滚出中原……就算不能赶走契丹人,我们也绝不能像杜重威那样卖国求荣,我们绝不能将澶州拱手让给契丹人,契丹人想要得到澶州,他们就必须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杜某誓与澶州共存亡!” 之所以这么说,杜飞扬是胸有成竹的,作为一个穿越者,他知道契丹人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就灰溜溜地撤离了中原,不仅如此,耶律德光还死在了著名的杀胡林,被制作成木乃伊运回了北方草原。 符彦卿老脸一红,不无愧疚地说道:“杜军主,实不相瞒,某家已经接到了河阳高行周将军的书信,高将军在书信中透露,他已经决定归顺契丹人,某家与他相交莫逆,自然要与他共同进退。明日一早,某家将亲自赶往开封府拜见契丹国主,商议一些具体事宜……不过,请你放心,某家只是阳奉阴违,虽然名义上投降契丹人,但是,某家绝不会带走澶州的一兵一卒,更不会危害到澶州百姓的利益,暗地里,某家还会支持你们继续为复兴大晋做准备,另外,也请你善待符某的家人。” “符将军,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在下也不会阻拦,人各有志,不必强求……你去开封府之后,在下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家人,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不过,在下劝你从民族大义的角度上多多考虑,无论你将来怎么样,在下都会同契丹人血战到底!”杜飞扬毅然决然地表了态,此时,他的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 “符将军,你过去对契丹人打了那么多胜仗,契丹人一直对你心存忌惮,你就不怕他们杀了你么?你可不要相信那些契丹人啊,他们都是不讲道理的野蛮人。”杨再兴也好言相劝。 “你们放心吧,国家都灭亡了,某家又何必在乎自己的性命?如果契丹国主杀了我,只能证明他是心胸狭窄的小人,不足以雄霸天下,他更会背上杀戮降将的骂名。”符彥卿这番话说得难免有些底气不足,无论如何,投降契丹人都不是光荣的事情。 杜飞扬和杨再兴离开了符彦卿的府邸,回到了他们的住处,杨妙真连忙围过来问这问那,对于以后的天下大势,杨妙真也着实有些担忧。 听杨再兴将符彦卿打算投降契丹人的事情陈述一番,杨妙真不由得失望之极,感叹道:“树倒猢狲散,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说起来,这一切都应该拜那杜重威所赐,如果不是他带领十万大军倒戈,朝廷也不一定这么快就走向了灭亡。” 杜飞扬问杨氏兄妹道:“天无绝人之路,无论符彥卿将来到底要怎么样,我都会在澶州奋战到底,绝不会投降契丹人……你们愿意与我一起并肩作战么?” “杨某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杨某愿意和杜军主一起守卫澶州,保家卫国!”杨再兴毫不犹豫地表了态。 “小女子愿意追随族兄和杜军主,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杨妙真也附和道。 杜飞扬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你们放心吧,契丹人早晚会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他们不会在中原逗留太久的,总有一天,他们会灰溜溜地滚回北方草原……等符彥卿离开澶州之后,我们就召集城内的全部官兵以及百姓,组织起来死守澶州,契丹人要是胆敢进犯澶州,澶州就将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 次日早晨,杜飞扬和杨再兴亲自来到城门外送别符彥卿,符彦卿的夫人金氏抱着仅有两岁的次子符昭愿,还有符昭信和符金琦兄妹俩也都来送行。 符彥卿此行只带了十几名亲兵,互道一番珍重,符彥卿等人就快马加鞭向开封府的方向赶去,直到符彦卿等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地平线,杜飞扬等人才回到澶州城中。 现在,符彥卿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已经不再如以前那么高大,符彦卿已经从一代名将英雄变成了一个没有气节的降将,这是何等的讽刺…… 回去的路上,杜飞扬和符昭信聊了几句,符昭信的心情很低落,符金琦则一言不发,不过,她却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杜飞扬几眼,只是,她看向杜飞扬的目光仍然带有几分敌意。 符彥卿离开之前,他就把澶州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杜飞扬,符彥卿离开,杜飞扬就在实际意义上独揽了澶州军队的大权。 当天午后,杜飞扬将所有的官兵召集到了校场,慷慨激昂地开始了演讲:“弟兄们,百姓们,就在几天前,朝廷投降了,这个消息,大家或许都已经知道了,我们永远都无法忘记这个耻辱的事情,现在,我们已经沦为了亡国奴,符彥卿将军已经去了开封府,他要去拜见契丹国主……但是,杜某不是那种卖国求荣的小人,杜某决心同契丹人战斗到最后一刻,我们的土地可以被占领,但是,我们的人民决不能被奴役,杜某要保卫家园与契丹人抗战到底!从现在起,我宣布,澶州的军队将继续抗击契丹人,我们决不甘心当亡国奴!我们要保卫家园,不驱逐鞑虏,毋宁死!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你们谁愿意与我一起留守澶州继续作战,杜某感激不尽,谁要想离开澶州,杜某也可以提供路费,谁要是想出城投降契丹人,杜某也不拦着,你们的决定权属于你们自己。” “不驱逐鞑虏,毋宁死!”“赶走契丹人,保卫家园……” 在场的所有官兵高举手臂异口同声地大声呼喊,绝大部分人都愿意留在澶州,在杜飞扬的麾下继续抗战,直到剩下最后一兵一卒。一些有所犹豫的士兵在这种氛围下也不敢说什么,只好等等再看。 第115章 郭大侠的原型 以后几天里,很多澶州百姓自愿报名参军入伍,保卫家园,澶州的部队算上原有的正规军和整编过的契丹降兵,再加上志愿参军的新兵,已经达到了三万人之多,这支部队不再自称为晋军而是改称为“天威军”,杨再兴和杨妙真兄妹则负责训练刚刚组建的这支新型部队。 早年,后晋曾经设置过乡兵,自发地保卫家园,号称“天威军”,组织演练了一年多的时间,后来,朝廷又下令解散了天威军。杜飞扬则被推举为这支新天威军的统帅,目前,虽然晋国已经灭亡,但是天威军仍将继续反抗契丹人的侵略。 天威军从此开始积极备战,杜飞扬命令一些曾经做过工匠的新兵和城中的志愿者一起加固澶州的城墙和城门,由孟珙全面负责城防工作。 现在,由于符彦卿失去了民心,他已经被架空了,他只掌握一个营的亲兵,至于他昔日的旧部,则都被打散安排到各个部队担任无关紧要的职位。 在澶州城内,按照杜飞扬的提议建立了一个工场,专门制造包括火药武器在内的各种新式武器,宋应星则担任这个工场的负责人。 天威军在澶州城严阵以待全力备战,契丹人的主力部队则忙着占领开封府附近的各地,契丹人大肆地庆祝胜利,贪婪地搜刮占领区的钱粮,他们根本没有心思来理会澶州发生的事情,这倒是为天威军提供了宝贵的备战时间。 就在天威军急需人才的时候,一天晚间,杜飞扬终于迎来了又一次的召唤。 “叮咚……宿主,你已经期待很久了吧?这次召唤,我依然会提供给你三个人供你选择,你可以自己筛掉其中的一个人,然后,我会从剩下的两个人里,帮你召唤到其中之一。” “现在,劳资确实需要人,赶紧召唤吧,希望能召唤来能征善战的武将。” “第一个,卢象升,字建斗,明末著名将领。天启二年进士,创立了‘天雄军’。由于参与镇压李自成等农民军有功,升任湖广巡抚,后来又升任兵部侍郎。卢象升曾经率部与清军交战,后来因弹尽粮绝,最终战死疆场。” “很不错,卢象升是个有作为的武将,只是,他的能力似乎并不算很突出,可以考虑一下,再听听下一个吧。”杜飞扬点了点头。 “第二个,元代名将史天泽,他善长骑射,勇力过人。历任河南等路宣抚使、中书右丞相、枢密副使、中书左丞相等职。史天泽出将入相五十年,上不疑而下无怨,他一生谨慎,多谋善断,功勋卓著。史天泽始终主张攻心为上,力戒杀掠。他向来反对元军屠杀汉人,在中原各地解救了很多汉人百姓,是个身在元营心在汉的一代名将。史天泽反对赋税繁重,甚至不惜倾其家资,与族人、下属官吏共同负担沉重的赋税,为此深得民心。” “嗯,此人还算不错……要不是他身在元营心在汉,就应该直接把他筛除掉。”杜飞扬一时间有些犹豫。 “第三个,戚继光,字元敬,明朝抗倭名将。戚继光曾经在东南沿海抗击倭寇十余年,扫平了多年为虐沿海的倭患,后来,他又在北方抗击蒙古部族入侵达十余年,保卫了国家北部疆域的安全,他写下了《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等著名兵书……同时,戚继光又是一位杰出的兵器专家和军事工程学家,他改造、发明了各种火攻武器;他建造了许多大小战船和战车,使明军的水陆装备都优于敌人。他富有创造性地在长城上修建了空心敌台,进可攻退可守,这是极具特色的军事工程。” “这还真有点难选呢,相比之下,还是卢象升稍微逊色一点……先把卢象升筛除掉吧,但愿能召唤来戚继光,闪电球,就看你的了。”杜飞扬禁不住有些紧张,这次二选一,不知道能否如愿以偿。 “叮咚……恭喜宿主,你成功地召唤来了史天泽,为了感谢你为亚特兰蒂斯做出的杰出贡献,我们特意给你召一赠一,还为你召唤来了史天泽的义子郭侃。” “郭侃……他是什么人?似乎名不见经传啊……”杜飞扬一时间有些茫然。 “你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个郭侃哦,他是唐朝中兴名将郭子仪的后裔,也是名著《射雕英雄传》中主角郭靖的原型,郭侃出身将门,他的祖父为郭宝玉,父亲为郭德海,少年时期,他的父亲便去世了,史天泽便收养了他。郭侃智勇双全,膂力过人,在十五岁的时候,他就成为木华黎军中的百夫长,他擅长摔跤,在当时的蒙古军中几乎没有对手,他的骑射功夫也是十分了得……更与众不同的是,郭侃熟悉天文,推崇教育,擅长使用火药武器,他大半生都跟随蒙古军队西征,作为西征军的副统帅,郭侃一生攻下了约七百座城池,其中有中国式的城、***式的城和西欧式的城,在西征途中,郭侃率军用火药武器摧毁了‘山中老人’霍山在高高山崖上建立的刺客组织。郭侃的部队行军打仗纪律严明,秋毫不犯,即使遇到暴风雨时,他的军队也从不扰民。” “听起来很不错哦,想不到,郭侃居然是郭大侠的原型……可是,他们此刻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才能找到他们?”杜飞扬顿时被提起了胃口。 “史天泽目前被植入的身份是澶州城外史家村的人,郭侃则是他的养子。估计在明天,史天泽就会带着郭侃来城里的军营投军。好了,宿主,我要休息了,我们后会有期……”说完,闪电球就再次变成了红色。 次日一早,杜飞扬就吩咐下去,如果有叫做史天泽的人要来投军,一定要尽快将此人带到书房来! 到了午后,一个亲兵就风风火火地过来禀报:“杜军主,史天泽在外面求见。” 第116章 民心 “快快请进!”杜飞扬禁不住喜出望外,很想看看传说中那位郭大侠的原型。 不多时,史天泽与郭侃便被带进了杜飞扬的书房,史天泽是国字脸,浓眉大眼,三十多岁,正当壮年,他身高八尺,声如洪钟,一看就是有着一身好膂力。 郭侃看样子也就是十七八岁,身材高大,剑眉星目,相貌堂堂,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英武之气。 两人刚刚前来投军,就被杜飞扬在书房接见,史天泽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 “有人说,你们两人能力出众,本官今日一见,只觉得你们果真是气宇不凡……”杜飞扬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言归正传:“史天泽,既然你擅长骑射,恰好我们的骑兵部队需要一个营副指挥使,你可以试一试。另外,城外的史家村人口众多,更是有很多财力雄厚的大户人家,我们应该在那里募集一些新兵和钱粮,考虑到你对史家村非常熟悉,本官打算派你去史家村执行这个任务,不知你是否愿意?” “末将愿听军主差遣,此行,一定不辱使命。”史天泽信誓旦旦地表了决心。 杜飞扬点了点头,又看向郭侃,道:“神机营目前正缺少一个都头的合适人选,你不妨去那里试一试吧,至于新武器研究的一些具体细节,你可以与宋应星指挥使多多探讨。” “遵命……”郭侃禁不住喜形于色,没想到自己刚刚入伍,就成为了神机营的都头,研究新型武器正是他最感兴趣的领域,恰好很适合他发挥自己的长处。 ******** 耶律德光到了开封府之后,便宣布把国号改为辽,他以后要做中原的皇帝,他之所以将国号改名为辽,就是为了让中原的百姓接纳契丹人。为了招揽开封府的民心,耶律德光又下令处死令开封府百姓们恨之入骨的叛将张彦泽和傅住儿。 张彦泽被斩首之后,监斩官高勋又下令砍断张彦泽的手腕,从铐锁中取出张彦泽的尸体,剖腹取心来祭奠被他杀害的人。开封府的市民们却仍然不解恨,他们争先恐后地砸碎张彦泽的头,取出他的脑髓,剁碎了他的肉并且分光了吃掉。 符彥卿到达开封府之后,立刻就去拜见契丹国主耶律德光,头戴貂帽身披貂裘的耶律德光一听说符彦卿来了,顿时勃然大怒,命令身边的侍卫将符彦卿绑了起来。 “想不到你居然还敢来见朕,难道你忘了当年差一点陷朕于万劫不复之地?”耶律德光怒斥符彦卿,当年他御驾亲征,却惨败于符彦卿所部,甚至他自己也差一点殒命沙场,这件奇耻大辱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当年,罪臣乃是各为其主,这并不算是罪臣的错。”符彦卿说话间,神情坦然地看着满脸横肉的耶律德光,不卑不亢。 “各为其主,你说得倒是轻巧……”耶律德光冷哼一声,语调又加重了一分,令人不怒自威:“今天你既然来了,你就不怕朕将你碎尸万段么?” “既然成为了亡国奴,罪臣还有什么可以选择的?”符彦卿淡淡地回答道。 “来人啊,给他松绑,赐座……”耶律德光的胖脸上挤出一丝虚伪的笑容。 耶律德光虽然对符彦卿恨之入骨,可是,他并不想被世人嘲讽自己不够宽宏大量,他只好并不情愿地放了符彥卿,又派了使者耶律忠与符彦卿一起返回澶州,以后,耶律忠要做澶州守军的监军,符彦卿要交出兵权。 不觉间已经到了春节,这是杜飞扬穿越到这个时代过的第一个新年,不过,他却没有什么兴致,因为后晋已经亡国了,澶州城里也没有任何喜庆的气氛,反而是人心惶惶,老百姓们担心契丹人攻破澶州城,到时候,只怕免不了一场大劫。 莫说寻常的百姓,即便是曾经的皇室,石重贵一家人也没过一个安生的春节。 耶律德光下诏,降石重贵为负义侯,以三百骑兵押送石重贵一家人北迁,原后晋朝中的权臣中书令赵莹和枢密使冯玉等随行,一路上,石重贵一家人缺衣少食,出塞之后,契丹人强迫石重贵祭拜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之墓,可谓是备受屈辱。 这一天下午,飘飘洒洒半天的大雪刚刚停止,澶州城外早已是白雪皑皑,就连城内的街道上也满是白色的积雪。 杜飞扬正在书房里思忖着是否应该安排人手去城墙上扫雪,一个亲兵却匆匆忙忙地进来报信。 “杜军主,符家的人与城中的百姓起了冲突……据说,有一些好事之徒在符家府邸的围墙外向院子里投掷碎木头和石块,砸伤了几名符家的下人,符家的三小姐一气之下便与在门口围观的百姓发生了口角,符昭信希望军主能派人查明此事。” 杜飞扬稍作思忖,便说道:“既然本官曾经答应过符彥卿,就要保护好他家人的安全,本官当然不能食言……你马上去传我的命令,让韩通火速派一个都的兵力,保护好符彦卿的宅邸,不允许任何人胡作非为,如果有胆敢趁乱浑水摸鱼者,严惩不贷!” “遵命……”说罢,那个亲兵便领命而去。 符彦卿的府邸受到城中平民的袭击,自然是因为符彦卿投降契丹人这件事,符彦卿此举或许能保全自己家族的性命,但却失了澶州百姓的民心。 其实,不仅符彦卿这样,耶律德光向各地分别派出使者,将诏书送达后晋的各个藩镇,各个藩镇都争着上表章称臣,凡被耶律德光召到开封觐见人的没有不日夜兼程到达的。就连北平王刘知远也派遣使者王峻向契丹国主奉上表章,祝贺耶律德光入主开封。 只有雄武节度使何重建不接受契丹国主耶律德光的命令,他把来传诏书的契丹使者杀掉,当即就携所辖的秦、阶、成三州投靠了后蜀朝廷。 辽军灭晋之后,辽军在中原各地四处打草谷,与盗匪没什么区别。 第117章 风云变幻 从开封、洛阳到郑州、滑州等地,几百里地的地面上,财产牲畜几乎被契丹人抢掠一空。耶律德光又派遣使者去各地搜刮民财,这么残暴的统治自然就激起了中原人民的反抗。 于是,中原各地的人民纷纷组织起义军,嵩山人张遇拥立后梁王室的后裔朱乙为帝,率领一万多人起义,甚至攻陷了宋州(今河南商丘)和密州(今山东诸城)等地。 就连辽太宗耶律德光也禁不住扼腕叹息,没想到中原人居然如此难以征服! 正月里,天寒地冻,杜飞扬每天都会抽出一段时间在城内各处巡查,看看士兵们防寒保暖的情况,这一天午后,在孟珙的陪同下,杜飞扬来到了城墙上巡视。 “见过杜军主……”守在城墙上的一个年轻队正有些紧张地对杜飞扬行了个礼。 “不必拘泥……”杜飞扬微笑着摆了摆手,关切地说道:“辛苦了,兄弟……一定要注意防寒保暖啊,莫要冻伤了身体。” “遵命……”那个年轻队正受宠若惊地憨笑了一下,心里感觉到暖洋洋的。 杜飞扬又对孟珙说道:“目前天气寒冷,把守城池的士兵,一定要分批分次地轮换休息,休息的时候,可以让士兵们多喝几碗热汤御寒,要尽量减少非战斗减员……另外,开春以后,你们几兄弟要把屯田的事情抓起来,还有,你要派人与远在亳州的孟璋取得联系,我们里应外合,一定要想方设法把亳州攻下来。” “末将明白,这些事情,末将一定会努力办好。”孟珙肃然领命,对于屯田的事情,他们四兄弟再适合不过了,他当然知道,做好屯田这件事,才能保证粮食的供应,才能稳定军心。 “契丹人现在忙着在开封举办登基大典,可是,澶州与开封府距离并不远,澶州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契丹人绝不会心甘情愿地放弃澶州,早晚,他们还会打澶州的主意……所以,我们的防守万万不能掉以轻心,而且,我们不能龟缩在城里,应该采取主动防御战术。”杜飞扬郑重地提醒孟珙。 两人正在聊着,一名士兵禀报道:“启禀军主,在城外远处发现一队人马,大约有一百多人,正在向城门方向赶来,其中有契丹人!” 杜飞扬和孟珙连忙向城外的方向看了看,果然有一队人马,这时,他们已经渐渐地进入了视野,杜飞扬发现,那些人之中既有汉人又有契丹骑兵。 “弯弓搭箭,做好战斗准备,听本官的命令……”杜飞扬立刻下达了命令。 于是,这一侧城墙上的几百名士兵纷纷拉弓搭箭,瞄准了城墙下方的那些人。 “看样子不像是敌人来袭,就凭他们这些人,要是打起来,都不够我们塞牙缝的。”孟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应该不是敌袭,或许是符彥卿回来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契丹人跟他们一起来。”杜飞扬一边说,一边继续观察那些人。 果然不出所料,在那些人之中,有一人突然出列,快马加鞭,来到城下一箭之外的距离,在马上通报道:“城头上的兄弟,莫要放箭……我们是自己人,符将军回来了。” 那人的话音刚落,符彦卿自己就缓辔而行,来到了城下。 在城头上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符彦卿大声说道:“弟兄们,与某家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些契丹客人,莫要怠慢了这些客人,免得他们说我们不懂待客之道。” 杜飞扬冷笑一声,吩咐孟珙道:“璞玉,你带上两个都的弟兄,先放他们进来,问清楚那些契丹人的来意……如果那些契丹人是来劝降的,那就关门打狗,格杀勿论!但是,你们一定要保护好符彦卿,切记!然后,将那些契丹人的首级悬挂在城楼上示众,本官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打算投降契丹人?” “明白,这件事就交给末将了。”孟珙旋即带上两个都的士兵,下了城楼。 不多时,随着一阵喊杀声和箭矢的破空声响起,跟随符彦卿一起来的契丹人便被官兵们屠杀殆尽,街道上的积雪都被契丹人的鲜血染成了红色。官兵们忙着割下契丹士兵的首级,那个派来的契丹监军则作为唯一的活口被五花大绑起来。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杜飞扬施施然地走了过去,看了一眼惊魂甫定的符彦卿,他淡淡的笑了笑,道:“符将军,这次开封之行感觉如何?契丹人有没有难为你?” 符彦卿的脸上挤出来一丝苦笑,道:“契丹人倒是并没有为难某家……可是,杜军主,常言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这又何必如此呢?” “对于契丹野蛮人,我们根本就不用跟他们讲道理,契丹人悍然入侵中原,不仅劫掠我国王室,而且四处打草谷,惹得民怨沸腾,契丹人跟我们讲过道理么?” 在杜飞扬义正辞严的驳斥之下,符彦卿无言以对,只是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 “好了,符将军,你这一路上风尘困顿,好不容易回来,也没有家人来迎接你,赶紧回家歇息吧……这些日子里,一些激愤的百姓曾经骚扰过府上,不过,在下已经派人去保护贵府了,以后,你们可要小心点啊。”这最后一句话,杜飞扬可是一语双关。 “多谢杜军主关照!”符彦卿拱了拱手,心中百感交集,在这民族大义上,自己可是比杜飞扬逊色了许多。 经过对那契丹监军耶律忠软硬兼施的拷问,耶律忠终于全盘招供,杜重威带领十万晋军投降契丹之后,契丹人收缴了晋军全部的兵器铠甲,有数百万件之多,全部贮存在恒州城里,耶律德光又派兵将晋军的数万匹战马全都送到了北方草原。 得知此事,杜飞扬恨得牙根痒痒,那几万匹战马,可以武装多少骑兵啊?此消彼长,历史上的宋军一直受制于缺少战马的困难,正是始于此。 第118章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也正因为符彦卿首鼠两端的表现,符彦卿在澶州失去了民心,杜飞扬从此掌控了澶州的军政大权。此时的澶州,军民空前团结,可谓是全城上下军民一心。 正月里,澶州城的百姓们依然沉浸在春节的喜庆气氛之中,但是杜飞扬却依然保持警惕,每天,他都要抽出时间在澶州城中巡视一番,即便是晚上,他也依然不敢懈怠。 这天正是正月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杜飞扬看着天上那轮皎洁的圆月,心中感慨万分,这两天,别人都是合家团圆的时候,自己却依然是形单影只。 唐末五代时期的元宵节并不像后世里那样一天就过完了,而是会持续三到十天。在这段时间里,城市里没有宵禁,也没有礼教约束,年轻男女可以自由约会,在花前月下谈情说爱,几乎相当于一个大型的“线下相亲节日”! 由于元宵节放假的时间长,各地庆贺的花样也比较多,例如跳百索(即跳长绳)、蹴鞠和放烟火等等。虽然这是战争时期,在元宵节期间,澶州依然解除了宵禁,入夜之后,城里的姑娘们仍然可以在城中四处游逛,甚至与心上人约会。 这里是城中的一片街道,道路两旁都是一些店铺或者酒肆茶楼,道路中间的积雪都已经被扫除干净。此刻,城中的百姓们或者在家中欢聚一堂,或者去街上游玩,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少,甚至可以见到一些兵士三三两两地结伴来街上购物或者吃饭喝酒。 在元宵节期间,由于城头上早已安排守军值守,杜飞扬并未禁止士兵们饮酒,只是,对于士兵离岗的时间以及饮酒多少还是有所限制的,士兵们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返回各自的岗位,一旦有迟到者或者喝得酩酊大醉的,就要按照军规处置。 听到一家酒楼里传出的欢声笑语,杜飞扬禁不住循声望去,这样祥和温馨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杜飞扬不忍心打扰那些正在饮宴的人,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他体验到了一些艰难的经历,也有一些令他刻骨铭心的记忆。 每逢佳节倍思亲,就在这一刻,杜飞扬忽然想起了王丹玉,可是,那些甜蜜的记忆就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直到现在,他仍然是孑然一身……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见去年人,元夜灯依旧……真是世事无常啊,国破家何在?”杜飞扬心有所感,便吟诵起欧阳修的那句著名诗词来,忽然间,他又禁不住有些黯然神伤。 “好文采啊!原来是杜军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杜飞扬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话音,听起来似乎很熟悉。 杜飞扬怔了一下,连忙转过身来,他就看见了符金琦,符金琦正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两个侍女跟在她的身边,看样子,她们也是来街上游玩的。 此刻,符金琦的肩上依然披着一件紫色的披风。一阵夜风袭来,那件披风随风而动,她那如瀑般的长发也随风飘逸起来。杜飞扬忽然觉得,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明亮。 “三小姐,这么晚,你怎么也出来了?难道你不怕冷么?”杜飞扬微笑着道。 符金琦也笑了:“确实是有点冷,不过……喝几杯酒就能暖和了,我们不妨一起喝几杯酒,怎么样?” 说话间,符金琦双手收紧了披风,便施施然地向杜飞扬走了过来。她那莲步轻移,倒是很像一个模特的步伐。 “好啊,既然三小姐邀请,在下恭敬不如从命,正值上元佳节,真应该好好喝几杯!”杜飞扬当即欣然应允,此刻,杜飞扬不由得心中一动,没想到啊,符家三小姐走路时的步态居然这么有女人味儿! 这年代的女子都比较豪爽,更何况符金琦出身将门,并不像寻常小家碧玉那般拘泥小节。既然符金琦主动相邀,杜飞扬当然不好拒绝,且看看符金琦到底有什么话要说,这丫头绝不会只是心血来潮想找自己喝酒。 “前面那家‘清风楼’就很不错,与开封府的一些名店风格相近。以前,父亲大人经常带着我们去那里吃饭。” 符金琦大大方方地领着杜飞扬走进了清风楼,店小二一见到符金琦,连忙点头哈腰满脸赔笑,很显然,符家人是这里的常客。 符金琦选了个二楼中最典雅的包间,杜飞扬跟着符金琦进了那个包间,两人各自坐下,那两个侍女便识趣地守在包间的门外,以免闲杂人等打扰他们。 “多亏杜军主的照拂,这些天里,那些地痞无赖不敢再来我家骚扰了,家人们也可以平平安安地过年了……父亲大人听说这件事也很感激,他一直说要好好谢谢你。”符金琦开门见山地对杜飞扬道了谢。 “没什么,三小姐不必客气,更何况,令尊大人曾经托付过我,这是在下份内的事情。无论如何,城里的治安必须要抓好,对那些心怀不轨之徒绝对不能姑息。”杜飞扬心中暗忖,果然不出所料,符金琦邀请自己喝酒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两人正说话间,各色佳肴就相继被端上了饭桌,大多是有开封府特色的美味佳肴,有百味羹、二色腰子、虾蕈和羊头签,色香味俱佳,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动。 “来吧,边吃边聊……方才,杜将军似乎是有什么心事?”符金琦试探性地问道。 杜飞扬讪讪地笑了笑,道:“这一阵子,时刻想着怎样才能战胜敌人,保卫澶州,整日里都是焦头烂额……到了正月里,没有家人陪伴,心里反而有些空虚。” 符金琦莞尔一笑道:“真不明白你们男人的心思,有什么好空虚的呢?既然你这么年轻有为,又尚未成亲,应该赶紧娶妻生子才是啊。这澶州城中美女如云,不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只要你开口,你家的门槛都会被媒人踏破了,呵呵……” 第119章 近水楼台 “或许会吧……”杜飞扬洒然一笑,慷慨陈词:“只是,在下却不甘心做亡国奴,现在还没心思成家,只觉得……契丹人尚未被赶走,即使自己身居高位,也没有值得庆幸的必要,反而满是忧虑,只希望为了国家和民族做些什么才好。” 待到菜上齐了,符金琦便举起酒杯,嫣然一笑:“小女子先敬杜将军一杯。” 杜飞扬微微一笑,旋即一饮而尽,这里的酒,味道还是不如自己酿的烧刀子。 “你呀,不要这么忧国忧民反而苦了你自己,更何况,你这么做真的有用么?就凭你一己之力,你能迎回石重贵?你能光复晋国?”符金琦说出了心里话。 “区区在下的能力终究有限,很难挽狂澜于既倒。”杜飞扬禁不住轻叹一声。 “我觉得,其实,你不用有那么多的顾虑,需要你做的事情你都已经做了,而且做得非常好,这一点,明眼人都晓得,你应该知道,如今,澶州城里的百姓们对你非常拥戴,甚至可以说是心服口服……以前,就连我爹都做不到,你知道么?如今,你却已经做到了,所以,你是个了不起的少年英雄!”符金琦发自内心地劝慰杜飞扬。 杜飞扬有些惊讶地看着符金琦,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没想到,这位一向刁蛮任性的符家三小姐居然也有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一面。 符金琦被杜飞扬这么一看,忽地想起自己以前总是对人家凶巴巴的时候,禁不住脸上一热,吃吃地说道:“其实……人家,人家并不总是那么刁蛮啦,只不过……我家里还有哥哥和两个姐姐,他们自幼就对我礼让有加,人家就被他们宠坏了,骄纵惯了,我的两个姐姐都是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以后,人家可要向她们学习呢,要不,爹爹就要担心人家嫁不出去了。” 说到这里,符金琦嘟了嘟小嘴,看起来更加显得娇憨可爱。 杜飞扬忍不住“噗哧”一笑,符金琦却急道:“人家说的是真的,爹爹也说了,以后,要向两个姐姐学习……” “我当然相信,嘿嘿……”杜飞扬笑容可掬地看着符金琦那张俏丽的脸庞。 杜飞扬在心中将符金琦与王丹玉暗自对比了一下,两女各有千秋,王丹玉的容颜更加清丽,性情更加温柔可人,符金琦则更加娇艳,性情却更加泼辣几分。 杜飞扬在此刻胡思乱想着,符金琦的心里也是有如鹿撞,萦绕在她心头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家里姐妹众多,又都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少女情怀总是诗,她们时常会谈论理想中的男子是什么样子,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杜将军便多次被她们在私下里议论过。 几杯酒下肚,符金琦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那张俏脸更是比桃花还要红。符金琦有些莫名其妙,她并不是头一次跟男人距离这么近,但却是第一次与男子单独饮酒,为什么今晚自己竟然这么紧张?心跳得这么快,脸上怎么这么热…… “你……你这个人其实还是挺好的,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就一直留在澶州?”符金琦一手托着下颌,笑吟吟地看着杜飞扬。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是由不得我自己做主的。”杜飞扬不置可否。 符金琦嫣然一笑道:“人家是问你自己的想法啊,晋国已经灭亡了,我爹也没有升官晋爵的机会了,以后,我家可能就会在这里定居……如果你也想留在澶州,我可以求爹爹去联络他的旧部,我爹在各地都有很多朋友,可以让那些人支持你,只是……人家担心你有朝一日还会想着去外面再打拼一番,干一番大事业。” “干一番大事业?”杜飞扬唏嘘不已:“我以前曾经听人说过一句话,那人说,蝴蝶终究飞不过沧海。如你所说,就凭我一己之力又能如何?人生如白驹过隙,没有一个可以朝夕相伴的人,就算是成就了一番事业,富贵加身又能如何?” 说到这里,杜飞扬又想起了王丹玉,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王丹玉的倩影,以前,毕竟他们曾经朝夕相伴过,就在不久前,他再次见到了王丹玉,遗憾的是,两人那天却并没有说太多话,也不知道以后能否再次相见,这让他的心中多了几分伤感。 “蝴蝶终究飞不过沧海……这话我爱听,好有深意哦!其实,莫说你,人家也想找个朝夕相伴的人呢,你看上哪家的姑娘,只要你上门提亲,又有何难呢?”符金琦心中欢喜,说话间眉目含情,更加多了几分妩媚。 符金琦暗自惊叹,杜飞扬出口成章,果真是才华横溢,怪不得爹爹对他始终非常器重。可是,自己的话说出口之后,符金琦才觉得这句话说得有些冒失,俏脸不由得更加滚烫,心跳也更加快了。 杜飞扬看了一眼巧笑嫣然的符金琦,禁不住心中一动,这丫头此刻倒是风情万种,王丹玉看起来遥不可及,符金琦倒是近水楼台,方才的话,她是在暗示自己么?她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胡言乱语? 不过,杜飞扬有自知之明,无论如何,符金琦可是符家的三小姐,如果自己娶了符金琦,那就意味着自己站到了符家这一边……可是,符家在中原根基深厚,未必会把自己看在眼里,符彦卿能同意把这丫头嫁给自己么?况且,符彦卿现在被自己架空了,他会不会心怀怨恨?杜飞扬也不记得符家在历史上的发展趋势到底如何,一旦符彦卿将来出了事,自己少不得要受到株连,自己值得那么做吗? 有了这种种顾虑,杜飞扬便干笑一声,支支吾吾道:“三小姐,这……这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双方更是要门当户对,杜某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即便是看上了哪家的女子,也不敢贸然上门提亲啊,正所谓是高不成低不就。” 第120章 分庭抗礼 “呆子,你不妨试一试,请个媒人上门提亲……否则,你又怎能知道人家女子的心思?”符金琦越说声音越小,俏脸上浮现出几分羞涩,更加显得美艳动人。 得了,这事八成是有戏,杜飞扬心中暗喜,但愿这不只是符金琦酒后失言。 “三小姐……多谢你提醒,我……我想说,如今国难当头,眼瞅着大战在即,契丹人早晚还会来攻打澶州,待到契丹人退回北方之日,在下才会考虑婚姻大事。” “你说什么?你还要等到契丹人退回北方……那还要等多久啊?”符金琦有些急了,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没想到,这家伙还是这么固执己见,真要到了那一天,人家的头发都要白了…… 杜飞扬已将符金琦的表情变化收于眼底,连忙道:“这个嘛,时间不会太久,几个月足矣!那时候,你就看吧,契丹人就会灰溜溜地滚回老家去。” “怎么可能?契丹人如今不可一世,各路诸侯都纷纷投降,就连我爹都已经灰心丧气了,你凭什么如此振振有词信心十足?”符金琦并不相信杜飞扬的话。 “天机不可泄露……杜某现在将这句话撂在这里,时间自然会证明一切的。” 符金琦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差一点跳起来,柳眉倒竖道:“你,你以为你是神仙不成?天下大势,岂是你我可以预测的?人家……人家懒得跟你争论,算了,干了杯中酒,各回各家吧。”符金琦大失所望,说完,她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拂袖而去。 一直竖着耳朵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女见状顿时惑然不解,都战战兢兢地紧随符金琦而去,生怕这位喜怒无常的三小姐迁怒于她们。 杜飞扬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符家三小姐居然说走就走,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解释,这丫头着实招惹不起啊,杜飞扬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结了账,便悻悻地离开了清风楼。 ******** 这一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在这新的一年里,天下间风云变幻。 二月初一这一天,耶律德光头戴通天冠,身披绛纱袍,在开封皇宫中举办了登基大典,文武百官都来朝贺,汉人都穿礼服,契丹人仍穿胡服,耶律德光威风八面,心情大好,当即又传下命令大赦天下。 二月十五日,北平王刘知远登皇帝位,建立了后汉。他自称不忍改后晋年号,但又不喜欢开运这个年号,于是就改称这一年为天福十二年。 二月十六日,刘知远下了诏书:“各地的官员,如果有帮助契丹人搜刮钱财的,一律罢免,原晋国的臣子被胁迫派出作为契丹使者的,可以不予追究……至于侵入中原的契丹人,人人得以诛之!”“ 两天后,刘知远亲自率军东进,试图迎回石重贵和太后。军队到了寿阳时,听说石重贵一行人早就走出去很远了,无奈之下,刘知远只好领军沿着原路返回了河东。 这些日子里,澶州的军民也没有闲着,官兵们与自愿参与的百姓们一起在澶州城墙外面挖掘壕沟,这些壕沟可以大致围绕城墙连接成一圈,这种壕沟和堑壕不同,它并不需要多深,只要足够宽就行了,在壕沟中,放入了大量从城外运来的稻草和木头等物品,可以说,凡是能起到助燃效果的植物和物品,都可以放入那些壕沟中。 按照杜飞扬的命令,澶州的军工场在日以继夜地制造火药桶和燃烧弹,所谓火药桶就是将大量的火药装入一个木桶之中,木桶的顶部被完全封闭,但是,有一根足够燃烧近四十秒的导火索从顶部的小圆孔中延伸出来。 火药桶的使用方式很简单,点燃导火索之后,然后用投石机发射,火药桶有巨大的威力,只要在瞄准人群密集的地方后立刻点火,并用投石机发射出去,这样效果更好。 燃烧弹则与火药桶截然不同,燃烧弹的外壳仍然是采用易碎的陶瓷,燃烧弹的外表看起来活像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酒缸,不过,这个类似酒缸的容器内部装的不再是火药,而是度数比较高的白酒,容器的顶部则是被较厚的布盖严密封锁,这种武器也是靠投石机投掷,当然,在投掷燃烧弹之前,也需要用火点燃布盖。 制造这些火药武器的时候,郭侃也参与其中,就连宋应星也不由得大为惊讶,郭侃居然在这方面有着令人惊叹的天赋,简直是无师自通,郭侃甚至有一些独到的见解。宋应星向来喜欢结交懂得格物知识的人,很快,他与郭侃就成为了朋友。 宋应星亲自为士兵们讲解了火药桶和燃烧弹这些新型武器的用法,火药桶的作用是作为大型火药弹攻击来犯的契丹人,但是燃烧弹却完全不同,它不是被投向契丹人的进攻队伍,而是投向城下的壕沟中,那些放在壕沟中的易燃物能够和酒精一起帮助燃烧弹起火,以此来攻击敌人,这个奇特的方法得到了众人的赞叹。 那些契丹俘虏也派上了用场,他们被整编为澶州的轻骑兵,一些骑射之术非常高超的契丹人则是担当起训练新兵的重任,杜飞扬对于这些新兵寄予了厚望。 杜飞扬希望这些新兵能够像契丹人那样在战马行进时轻松自如地射箭,经过十几天的训练,这些新兵已经能做到在骑马行进中完成拉弓和射箭等一系列的动作,当然,这些新兵们射箭的准头还是差了点,但这已经让杜飞扬非常欣慰了,杜飞扬甚至为此嘉奖了担任教官的那些契丹俘虏。 这种正在训练中的骑兵被杜飞扬称之为龙骑兵,他们既能像轻骑兵那么作战,也能下马作战。将来,他们也是由杨再兴带领。 听说刘志远已经自立为帝,杜飞扬便与杨再兴和符彦卿等人商议今后何去何从,大多数人都希望能够像以前那样继续为刘知远效力。 第121章 不成功便成仁 杜飞扬提议:“契丹胡虏乱我中华,这正是我辈当奋发有为的年代。河东的刘知远德高望重、深得人心,我们如果携澶州归附于刘知远,将来,我们得到荣华富贵就易如反掌了。” 杨再兴和郭进、孟珙等人都很赞同杜飞扬的想法,于是,杜飞扬便派韩通前往太原,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刘知远和郭威。 韩通原本是郭威麾下的部署,到了太原府之后,韩通先去拜见了郭威,向郭威汇报了澶州近期的情况,次日,韩通才去拜见已经自立为帝的刘知远。 刘知远闻讯非常高兴,喜不自禁地说道:“杜飞扬带着澶州咽喉要地归顺大汉,中原各地是不难光复了!” 刘知远当天就下诏,封杜飞扬为镇宁军节度使,神机军和天威军都归他管辖。 这一天,契丹人对澶州的进攻终于来临了,杜飞扬亲自来到了城墙上,他要与将士们并肩作战,他目测一下,城下的契丹人大约有五万兵力,他们的主攻方向似乎是北城门。 “弟兄们,我们必须要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即使我们无法重建国家,我们也要把契丹人赶出中原……我们要让契丹人从此对天威军的名字闻风丧胆!” 杜飞扬亲临前线鼓舞士气,即便是一些刚刚入伍的新兵也斗志昂扬,一点也不怯战。 “保卫家园,不成功便成仁……”城头上的士兵们大声呼应着,现在,他们的心中没有一丝恐惧,也没有一切杂念,只有与契丹人战斗到底的决心和斗志。 看着那些不可一世的契丹人一边环绕着城外的壕沟策马奔跑,一边朝城墙上的守军射箭,杜飞扬冷笑一声,吩咐紧随身边的传令兵:“传我的命令,用所有的投石机朝城外的各处壕沟中投掷燃烧弹,靠火焰阻挡契丹人前进的脚步……” 随着杜飞扬一声令下,无数个酒坛状的燃烧弹被精准地投进了那些事先挖好的壕沟中,那些陶瓷坛子落地之后立刻就碎裂开来,布盖上的火焰瞬间就点燃了陶瓷坛子中的高度酒,在壕沟中那些助燃物的帮助下,壕沟内燃起了熊熊大火。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契丹人要么因为没有及时勒住缰绳而被眼前的大火烧死,要么就是由于受惊的战马四处乱跑,导致马上的契丹人坠落马下,旋即又被战马踩踏得血肉模糊,契丹人的进攻完全被这道火焰筑成的屏障阻挡。 契丹人一开始作战就乱了阵脚,一见形势有利,澶州城墙上的守军顿时士气大振,继续用弓弩朝下面的敌人齐射。 “传我的命令,全部都有,瞄准敌人密集的地方,用投石机投掷火药桶……给我狠狠地打!”杜飞扬下达了新的命令。 城头上的士兵降下轻型投石机的皮窝,把巨大的火药桶放在了上面,点燃导火索之后,投石机立刻发射,火药桶沿着抛物线向城下密集在一起的契丹人砸去。 由于此前进行过多次实验,导火索设置的长短刚刚好,火药桶并没有在空中爆炸,而是在落地几秒之后才爆炸,随着“砰……”的一阵巨响,很多契丹骑兵被当场炸死,或者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掀翻下马。 火药桶内的大量铁屑也在瞬间飞射出来,给爆炸点周围的契丹士兵们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可以说,一个火药桶爆炸的威力堪比十个陶罐火药弹,城墙上的士兵们接连投掷出了总共十个火药桶,这对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契丹人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战斗开始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城外各处壕沟中的火焰几乎快要熄灭了,可是,各处壕沟的前方却已经尸横遍野,契丹人已经付出了几千人马伤亡的惨重代价。 契丹人发起的这一波进攻却完全被阻止在城外的壕沟之外,契丹人的尸体填满了壕沟,但城头上守军的火药弹和弓箭仍然在呼啸而来,契丹人依然无法靠近城墙。尤其在东、西两个城门之外,契丹人剩下的兵力并不多。 “转告杨再兴将军,让他率领掷弹骑兵和龙骑兵部队从东、西两个城门分别出击,并以钳形攻势包抄城外面的敌人中军,快去!”杜飞扬吩咐身边的传令兵。 杨再兴得到命令,旋即带着掷弹骑兵和龙骑兵这两支部队兵分两路出击,他早就盼着与契丹人交战了,手都痒痒了。目前,澶州城的掷弹骑兵有四个营,龙骑兵有两个营,这一战对于他们来说是个极好的增长实战经验的机会。 东、西两个城门之外的壕沟已经被契丹人的尸体填满了,这就不需要杨再兴带领的骑兵部队绕过壕沟,他们可以直接马踏壕沟,去包抄契丹人的中军大队。 由于擅长骑射,史天泽已经被任命为一个龙骑兵营的营指挥使,史天泽挥舞着通体漆黑五十多斤重的混铁点钢枪,左冲右突,一时间杀得契丹骑兵人仰马翻。 目前,契丹人已经损伤近半,但在猛将耶律郎五的指挥下,契丹人并没有撤退,耶律郎五被契丹人称为“虎斯”(契丹语“大力”),膂力过人,骁勇善战。 可是,杨再兴率领骑兵部队开始包抄契丹人中军之后,战况就渐渐地扭转了。 龙骑兵一波波的弓箭齐射虽然准头欠佳,可是,他们的箭雨专门射向契丹人密集的地方,造成的杀伤力却也不小。掷弹骑兵投掷出一个个陶罐火药弹,在密集的契丹军队中军爆炸开来,这无疑是一边倒的屠杀,契丹人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耶律郎五向来颇为自负,自认为是契丹的一流猛将,可是,见到战神般神勇之极的杨再兴,耶律郎五却自愧弗如,这才懂得了“人外有人”这句话的含义。 直到下午时分,耶律郎五见大势已去,便带领残兵败将们灰溜溜地逃离了战场,杜飞扬命令杨再兴率领骑兵部队乘胜追击一百里,扩大战果。 第122章 铁马冰河 天威军的步兵们则开始打扫战场,对于倒在地上或死或伤的契丹人,每人都会被补上一刀,确保这些契丹人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是杜飞扬的要求,现在,澶州城中的医疗水平有限,他们可没有精力治疗敌人的伤兵。不过,对于那些契丹降兵,还是可以进行整编的。 这场澶州保卫战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结束,契丹人留下了两万多具尸体,还有一万多个降兵,这些降兵将分散整编到各个部队之中。 当天晚上,澶州城里举办了庆功宴,就连符彦卿和符昭信父子二人都被邀请来参加。 将士们都喝上了城中酿酒坊自行酿制的烧刀子酒,这种味道醇香的高度酒最适合目前这样寒冷的天气了,一杯酒下肚,浑身就会变得暖洋洋的。席间,杜飞扬向军中的将领们一一敬酒,对他们为这次战斗做出的重大贡献表示感谢。 “只要有节帅的英明指挥,契丹人休想占领澶州!他们早晚会灰溜溜地滚回老家去,哈哈……”杨再兴喝了一大口酒,爽朗地笑了起来。 “就是啊,要不是杜重威那厮率领十万大军投降了契丹人,就凭契丹人这点本事,他们是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占领开封府的。”就连符彦卿也随声附和起来。 听了这些话,杜飞扬只得微微一笑,道:“这并不是杜某一个人的功劳,这是我们澶州全军上下每位将士的功劳!不过,杜某相信,早晚有一天,契丹人会滚回北方草原,这句话我就撂在这了,不知道大家信不信,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杜飞扬知道那段历史,也明白契丹人所贪图的无非是钱财粮食,只要钱财粮食到手了,契丹人一定要返回北方草原的。眼下冰雪已经融化,气候转暖,加之中原各地义军蜂起,很多契丹人死于各地义军的刀枪之下,契丹人必然难以久留。 “固守孤城不自哀,尚思为国戍澶州。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杜飞扬借着酒劲作诗一首,这是修改版的南宋著名诗人陆游的名诗,当即便引起了众人的如潮好评。 听了杜飞扬的即兴之作,宋应星禁不住激动地说道:“节帅方才这首诗说出了我们大家的心声,末将相信,终究有一天,我们能把契丹野蛮人赶出中原!” “对,末将相信,在节帅的带领下,我们以后必定能获得更多的胜利!”孟珙也附和道。 杜飞扬扫视了一番在场的众人,道:“不过,光凭我们澶州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要联合中原各地人民,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各地早晚会义军蜂起,到时候,我们肯定能赶走契丹人!” 不出杜飞扬所料,澶州保卫战的大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中原各地和契丹占领区,一些被打散的晋军残部和周边各地的义军也慕名来到了澶州,其中也不乏一些盗匪出身的抗击契丹义士,他们都愿意在杜飞扬的麾下一起抗击契丹侵略者。 覆釜山的盗匪王琼和王超兄弟带着两千人马来到澶州,杜飞扬和郭进一起亲自迎接王琼和王超进城,给足了王琼兄弟俩面子。至于他们带来的人马,则在城外安营扎寨,与澶州城互为犄角,也更加有利于守城。 英雄不问出处,杜飞扬当然对这些前来投奔澶州的义军弟兄们表示欢迎,这些义军将士们都被编入了天威军的各个兵种,壮大天威军的实力。 就连宋四都慕名而来,投奔杜飞扬,杜飞扬也是欣然接纳,条件就是让宋四以后不得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否则就依照军法处置。 阳春三月杏花开,这天下午,杜飞扬接见了一个神秘的女客人,客厅里,两杯热茶氤氲着热气。茶盏是产于建窑的黑釉陶瓷,茶叶则是味浓汤绿的信阳茶叶。 这个女子看起来大约是十六七岁,身材高挑,穿着小袖圆领衫,直领对襟褙子,一袭墨绿色的长裙,头上簪着一个金步摇,生得肌肤胜雪,姿容俏丽,鹅蛋脸,大眼睛,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眉宇间有一种国色天香的高贵气质,她的言行举止更是文质彬彬,一看就知道是出身于书香门第。 这个年轻女子自称姓李,芳名叫做李慕云,杜飞扬不由得暗自惊讶,看这女子的打扮,必定是出身于大富大贵之家,可是,放眼中原,姓李的名门望族却几乎没有,即便是与符彦卿相交莫逆的名将李守贞,他的家族也不过是寻常的将门而已,却不知道眼前这个有些神秘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信阳的茶叶在中原非常出名,可是这位自称李慕云的女子却一口也不品尝。 李慕云瞥了一眼杜飞扬,微微蹙了蹙眉头,道:“中原真是多灾多难啊,晋国灭了后唐,到如今也是气数已尽……耶律德光占据了汴梁,便开始纵兵四处打草谷。这一回却闹得民怨沸腾,各地义军揭竿而起,风起云涌,就连刘知远也趁机自立为帝。听说杜将军已经被刘知远封为镇宁军节度使,这一仗,你们获得了一场完胜,可是,契丹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以后仍然会再次讨伐澶州,你们可要做好准备呀。” 杜飞扬微微一笑,信心十足地说道:“多谢李小姐提醒,杜某虽然也是个节度使,但我这个节度使与别人完全不一样,因为杜某关心的是天下苍生的福祉,而不是拥兵自重,只在乎自己的一己私利……虽然契丹人现在不可一世,但我认为,他们是兔子尾巴长不了,早晚要灰溜溜地滚回北方草原,过些年,契丹人甚至有可能会亡国灭种,我这些话绝不是胡说八道,不信你就看吧,一切皆有可能。” 听了杜飞扬的话,李慕云那张俏脸上的表情却是很复杂,她的美目中更是流露出几分惊讶,也隐隐地夹杂着几分担忧。 第123章 巾帼不让须眉 沉吟片刻,李慕云问道:“你说契丹人会亡国灭种?这就难免有些耸人听闻了,契丹人现在可是强极一时了,还会有哪个国家可能会灭掉辽国?即便是有人指望契丹人内部发生内乱,也未必会被别的国家趁机灭国呀……事实上,在这些年里,契丹人的内部经常会有叛乱,可是,很快就会最终被平定下去,到头来,中原的这么多国家都没有与契丹人争锋的实力,契丹人终究还是占据了中原。” “这个嘛,天下大势,浩浩汤汤,谁也无法预料……不过,一切自然会得到历史验证的,至于原因,天机不可泄露。”杜飞扬也懒得对李慕云解释得那么多。 李慕云听了这话禁不住有些不悦,眉宇间的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怒意,但她旋即展颜一笑,道:“且不说契丹人会不会亡国灭种,但无论如何,耶律德光确实是个失道寡助的暴君,现如今,天怒人怨,生灵涂炭,就连晋国的皇室都流离失所,这一切都是拜耶律德光所赐……只要耶律德光继续活下去,那就是中原人的灾难,一些官宦富贵人家或许可以继续安然度日,可是寻常百姓们却很难摆脱苦难的生涯了。小女子这次来拜见节帅,就是想跟您商量个法子除掉耶律德光。” 闻听此言,杜飞扬不由得大吃一惊,看不出来啊,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居然有干掉耶律德光的想法,她到底是什么人?杜飞扬禁不住对李慕云更加好奇。 “小娘子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可是,你想要除掉耶律德光,这可不是儿戏啊……”杜飞扬双手一摊,无奈地道:“如今辽国刚刚建立,十余万铁骑分布于中原,各地的藩镇节度使们纷纷投降辽国,很多人因此加官晋爵,即使我们想要下手,何其难也……嘿,你当契丹大军都是吃素的不成?如果你一个女儿家参与此事,说不定一不小心,你连自家性命都要保不住了,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李慕云眉头一扬,断然道:“此一时彼一时,契丹人已经灭了晋国,已经如同强弩之末,现在,他们想的只是打草谷,与盗匪有什么区别?他们已经没有什么斗志,况且,我们可以智取,采取刺杀耶律德光的手段,而不是用大军去攻打契丹人,那样无疑是匹夫之勇。” 杜飞扬瞟了李慕云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真要使用刺杀之计,那也未必就不可能成功,不过,要想刺杀耶律德光,需要有个天衣无缝的行动计划,需要有很多钱,还需要招募一些悍勇之极的死士……但说起来容易,这年头,即便是死士,也是要靠钱才能换来的。可是,你有钱么?没有足够多的钱财,谁会为了刺杀耶律德光而不惜粉身碎骨甚至株连九族?你可别打杜某军中弟兄们的主意,他们将来还要娶妻生子甚至升官发财呢,他们可不能干这种九死一生的傻事。” 李慕云淡淡一笑,道:“实不相瞒,小女子本是后唐贵族后裔,耶律德光为了给儿皇帝石敬瑭撑腰,悍然领兵灭了后唐,为此,家父家母都不幸遇难,所以,小女子与那耶律德光有不共戴天之仇……既然你不敢做这种掉脑袋的大事,那你就继续做你的节度使吧,契丹人倾慕中原文化,你杜大将军是汉人,又有很多威力不俗的武器,如果你将来也像杜重威一样带领大军投靠契丹人,你十有八九要耶律德光受到重用的。看来,小女子今日是来错了地方,看错了人……罢了,小女子这就离开澶州这个是非之地,绝不会给杜将军惹麻烦。耶律德光现如今如日中天,小女子势单力孤,是断然敌他不过的,不过,小女子要像那飞蛾扑火一般,只要小女子有一口气在,就不会绝了为父母报仇的念头。杜将军,告辞了……” 说到这里,李慕云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她拱了拱手,就要起身离开。 杜飞扬当然知道,后唐皇室正是李姓,莫非眼前这个女子乃是流落民间的后唐公主?但李慕云这是使用了激将法,杜飞扬对此心知肚明,他顿时就有些不悦。 眼看着李慕云拂袖而去,抬腿就走,马上就要走出客厅了,杜飞扬“啪”地将桌案一拍,霍然站起身来,大声喊道:“李小姐,请你留步……” 李慕云将迈出客厅的脚步收了回来,旋即转过身,柳眉微蹙道:“怎么,杜将军这是要绑了小女子去向契丹人邀功请赏么?” 杜飞扬展颜一笑,走了过去,一改方才郑重其事的样子,嘻皮笑脸地说道:“李小姐好厉害的嘴啊,果真是三寸不烂之舌,哈哈……不要着急,杜某总要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才能与你坦诚相待么,你说是不是呀?来来来,我们去书房里说话。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要谨慎行事,杜某先要告诉你,你算是找对人了。” “你……唉,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这般心机重重。”李慕云微微一笑:“亏你还是一方节度使,坐拥数万人马,居然跟小女子藏着掖着的,真是……算了算了,我们都是聪明人,你就不用再绕弯子了,言归正传,不知你有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好办法?既能确保刺杀耶律德光得手,又不会伤了我们的元气。” 杜飞扬把李慕云请进书房里坐了,收敛起笑容,正色说道:“难得李小姐如此坦诚,那杜某便明说了吧。现如今,晋国已经灭亡,皇室被迁到北方苦寒之地,中原各地小国林立,互相攻伐,更是一盘散沙,无论蜀国还是吴越和南唐,谁还能闹腾得起来?可是,契丹人如今惹得民怨沸腾,早晚会北撤回老巢去……嘿,这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机会!你说要刺杀耶律德光,可是,我们派什么人行刺?在哪里动手?怎样才能做到一击必杀?” 第124章 斩首计划 看着李慕云茫然的表情,杜飞扬解释道:“我们必须要制定一个详尽的计划,杜某暂且称之为‘斩首计划’,不仅要一击必杀,最重要的是,尽量让参与刺杀的死士们能够全身而退才成。” “没想到,你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果真是不简单呢!这么说,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喽。”李慕云心中有些惊疑,更有几分期待,旋即催促道:“好了,杜节帅,你就不要卖关子了。你就直说吧,如何才能达到如你所说的那样,既能成功又能尽量全身而退?” 杜飞扬微微一笑,一字字地说道:“其实不难,那就是……里应外合,双管齐下!” 李慕云依然有些不解,问道:“怎样里应外合?又要怎么样才算是双管齐下?” “所谓里应外合……”杜飞扬轻叹一声,解释道:“就是说,要有人提前混进耶律德光的身边,最好是个女子,因为,世人都知道耶律德光是个好色之徒……” “你是说,让本小姐作为诱饵去叼耶律德光这条大鱼?”李慕云没好气地道:“你真是个聪明人,怪不得你这么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一方节度使,不过,本小姐既然决心已定,哪有那么多私心?你快说,到底要本小姐做些什么事?” “李小姐,你想多了……”杜飞扬笑嘻嘻地摇了摇手指头,解释道:“不是让你去做内应,而是用别的女子作为内应,实际上,你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耶律德光。” 看着李慕云茫然不解的表情,杜飞扬莞尔一笑道:“耶律德光如果撤回北方草原,随行的必定会有晋国教坊之中能歌善舞的美貌女子,她们之中便会有人作为我们的内应。” 耶律慕云讶然道:“可是,你又怎能说服教坊之中的女子?谁能听你的话?” “我不认得教坊之中的女子,她们当然不会听我的话,但是,她们一定会喜欢钱财或者首饰,嘿嘿……”杜飞扬干笑两声,目光中露出几分杀伐决断的冷酷来:“关键是,我们应该在什么地方刺杀耶律德光?你想,如果我们在耶律德光北撤的必经之地上行刺,能否做到一击必杀?细节决定成败,你我可得好好商议一下。其实,至于刺杀的地点,杜某已经想好了,就设在栾城县!因为,栾城县位于中原通往北方的驿道上,更是南北通行的要冲,历代朝廷都在栾城建有驿站。” 李慕云一听顿时喜形于色,把大拇指一翘,连声赞叹道:“好!说得好……杜将军,你既然有这么好的计划,怎么不早说呢?害得小女子这般着急,你可真真是气人得很啊……” 李慕云稍作思忖,又道:“可是,我们必须要尽快在栾城县里安插一些得力人手才好呀,否则,到时候就会很难办。” “这个嘛,你就不用担心了,在栾城那边,杜某自有安排……到时候,只要派人放一把火,栾城县中必定会大乱,行刺的壮士们就可以趁机全身而退。”杜飞扬想起了栾城县的谢县尉,他欠自己一个人情,这件事就要着落在他的身上了。 “杀人放火,那是你们男人的事,本小姐才懒得理会。”李慕云撇了撇嘴。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讨论了许久,直到将一切事宜大致考虑周全,李慕云这才放下心来,俏脸上展现出一丝轻松的笑意,巧笑嫣然,更增添了几分妩媚的气质。 “你是镇宁军节度使,麾下兵强马壮,只要你一声令下,全军出击,还不把那些契丹人打得屁滚尿流丢盔卸甲?剩下的一些细节,你们进一步安排吧……听说经常云游四方的活神仙扶摇子大师已经回来了,他可是善于占卜的世外高人,本小姐就要去拜访扶摇子,见见这位传说中的活神仙,问问扶摇子,本小姐将来的运程如何,过个十天半月的,等到天气暖和些,本小姐会再来这里拜访你。” “扶摇子……活神仙?”杜飞扬怔了一下,旋即两眼发亮,恍然大悟道:“你说的可是那位仙风道骨的俗家名字姓陈的道长?” “正是,老神仙的俗家名字叫做陈抟,听说,他就住在亳州的陈家庄……怎么,你认识他老人家?”李慕云见杜飞扬此刻的表情有些怪异,一时间有些不解。 杜飞扬思忖片刻,突然想了起来,扶摇子便是那个所谓的陈抟老祖,如果说这个时代的历史中有哪位带有神话色彩的世外高人,那也就是这位陈抟老祖了。据说,陈抟老祖与宋太祖赵匡胤下棋,硬是赢下了华山,他可是极为神秘的人物。 “说起来,杜某与那位活神仙也算是认识,只是,杜某当时实在是没有想到,扶摇子道长居然是传说中的活神仙,真是可惜啊……”杜飞扬拍了拍额头,神色间难掩尴尬,当时,自己甚至把扶摇子当做了坏人,现在想起来当真是可笑得很。 李慕云笑了笑,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这有什么值得遗憾的?你现在是一方节度使,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你也没必要求神拜佛的,本小姐这就告辞了。” 说完,李慕云就轻移莲步离开了书房,杜飞扬送她到阶下,眼看着李慕云的倩影离开视线,这才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扶摇子居然是个活神仙,既然他已经回到了亳州,况且孟璋也在那边,倒是不妨派人去亳州一趟……” 澶州成为了契丹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可是,契丹人目前已经无法抽出更多的人马去攻打澶州,因为中原各地义军的反抗风起云涌,契丹军队已经焦头烂额,耶律德光也为此头疼不已。 到了三月份,耶律德光见势不妙,只好携带着四处劫掠来的大量金银财宝离开开封府,一路向北撤退,就在辽军撤离开封之后,刘知远立刻就占领了开封府,并以开封为后汉的国都。 第125章 略施小计 这样一来,在各个契丹占领区中抗击辽军的各地义军纷纷投靠了后汉政权。 这些好消息传到了澶州之后,杜飞扬立刻召集了所有营指挥使以上级别的军官议事,这些军官自然也都得知了这些振奋人心的消息,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 环视了一番众人,杜飞扬笑道:“大家都已经听说了吧,目前,契丹人已经开始战略撤退,他们很有可能要撤回北方草原,这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当时,本官这么说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愿意相信我,嘿嘿……现在,中原各地的义军风起云涌,我们当然也不能闲着,趁着契丹人北撤这一天赐良机,我们应该把附近的一些小城夺回来。” “好,太好了!我们一直盼着这一天呢……” “杜军主让我们攻打哪里,我们就攻打哪里……”在场的众人纷纷表态,一个个跃跃欲试。 杜飞扬指着地图对众人分析道:“大家请看,相州和亳州这两座小城离我们并不远,城墙也不高,据斥候打探得知,据守在这两座小城的契丹军队总数应该不超过一万,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个天赐良机!如果我们能够夺回相州和亳州,那么我们就可以再去攻打恒州,得到储存在那里的晋军武器装备,这些武器装备对于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节帅,我们是否要兵分两路进攻相州和亳州这两个地方?”杨再兴问道。 “不!我们只有三万部队,我们需要留下至少一万人马守城,以防契丹人抄我们的后路,我们可以步步为营,先集中优势兵力拿下距离我们更近的相州,然后再以相州作为跳板,包围亳州并且尽快攻下来。”杜飞扬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兵贵神速,末将恳请节帅早日出兵……据报,契丹人委任的彰德节度使高唐英还没赶到治所相州,契丹人在相州的兵力并不算多,但是那里却囤积了很多兵器,我们万万不可贻误战机啊。”刚刚被任命为天威军步兵营指挥使的梁晖提议道。 梁晖原本是个盗贼头目,聚众数百人,日前,他们刚刚来到澶州投奔天威军,这几百人便被打乱整编,梁晖也因此而摇身一变,成为了天威军的营指挥使。 “可是,我们的火药桶已经所剩无几了,燃烧弹也不多了。”宋应星说道。 “那就赶紧制造,日以继夜地制造,无论如何,一定要在六天之内制造出至少二十个火药桶来,这是军令!”杜飞扬提出了要求。 “是,属下遵命,一定完成任务。”宋应星领命,只是,他有些底气不足。 “郭侃,你全力配合宋先生,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不容有失,在火药武器方面,你们都是专家……反正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外敌入侵澶州,我们正好可以腾出精力,为以后攻打相州和亳州做准备。”杜飞扬对郭侃寄予了厚望。 “放心吧,军主,末将一定协助宋先生办好这件事!”郭侃信誓旦旦地答道。 五天后,火药桶的制造任务就提前圆满完成,出征相州的队伍便正式开拔。 杨再兴带领四千骑兵率先出发,包括掷弹骑兵和龙骑兵,其中有很多契丹降兵,擅长骑射的史天泽和熟悉相州情况的梁晖也一起随行,为了随机应变,杨再兴甚至带上了已经死心塌地投降汉人的耶律朔古。临行之前,杜飞扬特意授意杨再兴,到了相州之后,多听听史天泽和梁晖的建议,相机行事,免得贻误战机。 杜飞扬则亲自带领两万人马向相州挺进,其中大多数是具备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兵,而留守在澶州的六千多人马则大多是刚刚入伍不久的新兵,由孟珙统领。 好在目前契丹人已经无暇攻打澶州,这些新兵恰好可以抓紧时间训练,这段时间里,为了训练这些新兵,杨妙真操碎了心。 杨再兴带领的骑兵队伍人衔枚马勒口一路急进,来到相州城外十几里地的时候,天色刚刚黑下来,据斥候报道,相州城头上的守军看起来似乎并不多,防守有些松懈,看来,梁晖此前所言不假。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军主说过,最好是智取,那样可以减少我军的伤亡……不知各位有何妙计?”杨再兴远远地望着相州城池的方向,笑了笑,又看向史天泽和梁晖。 “末将有个办法,或许可以赚开相州的城门,不妨试一试,只要让一些弟兄换上契丹人的衣服,如此这般即可……”史天泽灵机一动,献上一计。 “此计确实可行,看样子,高唐英还没到相州,相州城里的守军并不多。”梁晖不由得暗自赞叹,官军之中果真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 “好!就这么行事了,你们一定要想方设法控制住东城门,为我们争取时间!”杨再兴当即一锤定音。 史天泽带上一个营的契丹降兵,挟持着耶律朔古,由于他们全部都是契丹人的打扮,他们不慌不忙地靠近了相州城下。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如果再不停下来,我们就要放箭了……”城头上的契丹士兵威胁道。 “彰德节度使高唐英将军奉命来相州赴任,我等乃是高将军手下的亲兵,尔等速速打开城门……否则,一旦耽误了军务,上面怪罪下来,你们担当得起么?”一个嗓门大的契丹降兵用契丹语大声呼喊。 一个契丹百夫长闻言走到了城墙前,借着城头上忽明忽暗的火把光亮向下仔细观察,虽然他久经沙场,一听来者报上高唐英的名号,还是不由得心中一惊。 看着城下这支全部都是契丹人打扮的队伍,那契丹百夫长弱弱地说道:“既然你们自称是高将军的亲兵,为何这么晚才来相州?你们可有高将军的印绶?” 史天泽冷冷地瞥了耶律朔古一眼,耶律朔古浑身颤抖一下,连忙会意地打马上前一步,开始演戏。 第126章 投名状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老子便是高唐英……如今各地战端四起,军情似火,唐某不得不带领亲兵星夜赶来,这便是唐某的印绶,你们赶紧派人来看看,如果耽误了军情,老子斩了他的狗头!”说话间,耶律朔古便取出了自己的印绶。 那契丹百夫长迟疑了一下,又道:“请高将军稍候片刻,现在各地混战不已,若被敌军赚开城门,小人等实在是担当不起,且待小人禀明主将,再开城门不迟。” 史天泽对耶律朔古使了个眼色,耶律朔古便指着城楼上,大声呵斥道:“尔等好大的胆子,我们不远千里而来,在途中遭遇了一些盗匪,经历过几番苦战,弟兄们都是九死一生才赶来相州的,如今春寒料峭,弟兄们早已饥肠辘辘,人困马乏,更有一些兄弟身负重伤,就连老子都受了伤,你等却要我们在此等候,真是岂有此理!你们如果不立刻打开城门,要是哪些兄弟有所闪失,唐某就要算到你们的头上,你们听明白了吗?” 史天泽又对其余的契丹降兵打了个手势,那些契丹降兵全都异口同声喊道:“开城门……赶紧开城门!” 一听到这些契丹降兵用契丹语齐声呼喊,那契丹百夫长顿时被吓得两腿一软,差一点就要跌倒在地,幸亏被身旁的一名亲兵扶住,这才免得在众人面前丢丑。 城墙上的其余契丹士兵也都吓得大惊失色,一个个面面相觑,生怕到时候受到高将军的责罚,他们全都眼巴巴地看着那契丹百夫长,都在盼着他赶紧下令开城门。 扶着契丹百夫长的亲兵低声提醒道:“看样子,怕是高将军真的已经受伤了,如果我等耽搁了高将军治疗伤势,到时候,恐怕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呀……” 那契丹百夫长连忙点了点头,轻叹一声,站直了身体,苦着脸,吩咐道:“好吧……打开东城门,快去,另外,赶紧找几个郎中给高将军疗伤,不得有误!” 那个亲兵旋即领命而去,一溜小跑地下了城楼,城头上的契丹士兵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东城门缓缓地从里向外打开,史天泽立刻挥了挥手,耶律朔古连忙催马而行,其余的契丹降兵也都紧随其后,众人风一般地冲进了东城门,惊得城门内的契丹守军连忙退向了两旁,生怕惹恼了向来以暴虐闻名的高唐英,成为他泄愤的工具。 待大部分契丹降兵都进入城门之后,史天泽突然大喝一声:“控制住东城门……” 随着史天泽一声令下,那些在东城门附近的守军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纷纷砍倒在地,这时,躲在夜幕中的骑兵大部队也在杨再兴的带领下策马狂奔,向着东城门急速冲来。 那契丹百夫长见到城下突发异变,心中暗叫不好,果真是上当了,当下追悔莫及,他连忙对左右的士兵们喊道:“弟兄们,我们中计了,赶紧下去抵挡敌军!” 史天泽骁勇过人,悍不畏死,那些契丹降兵虽然战意不足,但却深知杨再兴带来的这些骑兵战斗力非比寻常,杜飞扬亲自带领的天威军主力部队更是战力极强,以相州城门守军的兵力,根本就守不住相州。与其畏首畏尾,不如孤注一掷。 有了这样的念头,这些契丹降兵自然不得不与昔日的同袍拼死一战,就连耶律朔古都毫不留情地亲手砍杀了许多契丹士兵。这样一来,相州的东城门便被控制住了。 “挡我者死……”战神般的杨再兴挥舞铁枪冲杀而至,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相州东城门附近的守军终于丧失了斗志,纷纷抱头鼠窜四散逃命去了。 相州衙门的后院里,正在酣睡着的中年契丹武将崔廷勋被外面的嘈杂声惊醒,他看到城中火光冲天,四面八方都是喊杀声,当下惊得面无血色,连忙一把推开身边犹在酣睡的娇艳汉家女子,也来不及打理那平日里令他自傲的美须髯,就手忙脚乱地披上衣衫走出了卧室。 崔廷勋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他自幼生长于北方,由于他的家族与契丹人通婚,他自己更是娶了契丹贵族之女耶律氏,崔廷勋因此便深得契丹贵族的器重。 石重贵一家人在北迁之前被软禁在开封府里的封禅寺之时,崔廷勋就奉命带兵看守石重贵一家人,原本他已经接到命令调往怀州,一旦高唐英到来之后,他办完交接就要立刻赶赴怀州,万万没想到,相州却在一夜之间突生变故。 崔廷勋刚刚走到花厅里,一个亲兵就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报……崔将军,大事不好了!敌军,敌军冲进城里了……”那个亲兵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拖着长音汇报军情。 “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到底是怎么回事?敌军有多少人杀进城来?快快讲来……”崔廷勋怒气冲冲地喝问道。 那亲兵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启禀崔将军,据说有至少三千敌军,全都是骑兵,敌军冒充高将军赚开了东城门,现在,敌军已经杀入城中,离这里不远了!” 崔廷勋闻言顿时心中一沉,相州城中囤积着大量兵器,万万不能落入敌手! 崔廷勋不假思索,当即挥了挥手,示意那个亲兵下去,道:“传我的命令,其它三个城门的守军此时不能轻动,以防敌人的大部队来袭……其余的人马全都集结起来,将攻入城中的敌军全部消灭!” 那个亲兵忙不迭地跑出去传令,崔廷勋则赶紧穿上盔甲披挂上阵,带着紧急聚拢起来的契丹兵将们迎击攻入城中的天威军骑兵。可是,随着一阵阵爆炸声响起,城中到处都是火光,天威军掷弹骑兵营投掷的陶罐火药弹让城内负隅顽抗的契丹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契丹人被炸得人仰马翻,很多人浑身是血,遍体鳞伤。 第127章 上兵伐谋 崔廷勋正要硬着头皮向前冲,却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人赫然正是耶律朔古,崔廷勋不由得怔了一下,这家伙居然投敌了!自己如果能够活着逃出相州城,一定要将此事报告给耶律德光,让陛下看看这些没骨气的契丹贵族,真是令人不耻! 此刻,耶律朔古却没有注意到崔廷勋,他已经对自己昔日的同袍大开杀戒,这就是投名状,以后,他只能死心塌地为天威军效力了,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崔廷勋也看到了如同战神一般的杨再兴,杨再兴大吼一声,用铁枪挑起一个身材魁梧的契丹百夫长,狠狠地砸向了身前的契丹士兵,七八个契丹士兵应声而倒,一个个惨叫不已。 看到在城中疯狂冲杀的天威军骑兵,看到节节败退失去斗志的契丹士兵们,崔廷勋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他意识到大势已去,再不逃跑就来不及了,象征性地带兵抵抗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崔廷勋就带着几十个亲兵从北门仓皇逃出了相州城。 一见主将弃城逃走,剩余的两千多名契丹士兵全都丢下了兵刃,跪地乞降。 杨再兴大喜过望,他也懒得追击残敌,连忙命令史天泽与耶律朔古带人整编这些相州契丹降兵,自己则让一些知情的相州契丹降兵带路,径直去城中的武器库,找到那些储存在城中的武器也是大功一件。 次日一早,杜飞扬带领这次出征的主力部队来到了相州城外,一见相州的城头上已经插上了天威军的旗帜,将士们顿时喜出望外,杜飞扬亲自指挥队伍井然有序地进了城,并且在第一时间里派兵接手了各处城门的防务。 杜飞扬又派人去河东向刘知远汇报军情,必须要刘知远为大军提供粮饷支持。 杨再兴早已派人清理了相州衙门,以备杜飞扬休息,杜飞扬却经过相州衙门而不入,而是径直在杨再兴的陪同下去了城中的武器库,到了那里一看,杜飞扬禁不住心中暗喜,这里有锋利的弯刀,有做工精良的弓弩和箭矢,还有骨朵和斧头,这么多的辽军兵刃,足以武装至少三千人! “我们这次没白来,哈哈……杨将军,这次,你带领的骑兵队应该记首功!”杜飞扬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 “这全是弟兄们奋力作战的功劳,另外,史天泽的计谋也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杨再兴很谦虚,不贪功,又不忘提一提史天泽在此战之中的作用。经过此战,杨再兴彻底明白了“上兵伐谋”这几个字的含义,有时候,使用一条妙计可以减少很多将士的伤亡。 杜飞扬也点了点头:“史天泽着实是智勇双全,他和郭侃都是难得的人才!依我看,可以让史天泽做一个龙骑兵营的指挥使,以他的能力,应该可以胜任。” “遵命,末将立刻安排……主公,我们何时攻打亳州?属下已经迫不及待了。”攻打相州这一仗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杨再兴打得并不过瘾,此刻依然跃跃欲试。 “别急,有张有弛才是文武之道……全军休整一天,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征亳州。不过,亳州这一仗,估计不见得好打,你们的骑兵队可要有心理准备呦。”杜飞扬郑重地提醒杨再兴。 相州光复之后,杜飞扬下令打开粮仓,赈济城中的百姓,这些粮食原本就是契丹人从百姓们家中抢来的粮食,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当地的百姓们兴高采烈,一些青壮年男子甚至主动请求参军,杜飞扬一见盛情难却,便只好在相州招收了一些新兵。 这天傍晚,月明星稀,一轮圆月如皎洁无瑕的圆盘般挂在天上,一阵微风吹过,令人感到分外清爽。天威军将士们的军营里满是欢声笑语,杜飞扬却依然保持着警惕,在城中四处巡视。 “有句诗说得好,葡萄美酒夜光杯,在这样的夜晚,要是能够一边品尝美味的葡萄酒一边赏月,那可是别具风情啊!”杜飞扬看了一眼犹在欢庆的士兵们,心情也很不错。 “的确如此,可是,今天看到相州城中的百姓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样子,末将就心痛得很,很多百姓都被残暴贪婪的契丹人洗劫一空,家徒四壁……将来,只有赶走契丹野蛮人,中原百姓们才能过上好日子。”杨再兴心中也是感慨万分。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在这个年代,藩镇割据,互相攻伐,反而被契丹人捡了个便宜,中原各地的黎民百姓们都盼望着早日结束战争,过上平安祥和的日子。将士们的亲人也都在祈求着自己的丈夫或者儿子能够安然无恙地凯旋而归。 “契丹人在中原的统治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所以,耶律德光选择了北撤……以后,我们的攻击将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要让世人记住我们的事迹。” 说话间,杜飞扬忽然想起了李慕云所说的那些话,虽然契丹人主动撤离中原,可是,绝不能便宜了他们,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让契丹人以后再也不敢觊觎中原。 次日清晨,两万多的天威军人马伴随着春日的朝阳开拔,在相州新招募的士兵和原属于崔廷勋属下的契丹降兵总共两千人则留在了相州,由梁晖和王超统领。 次日黄昏时分,大军到达了芒砀山下,这里是当年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的地方,与亳州已经相距不远了。由于天色将晚,杜飞扬便下令全军在芒砀山下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没过多久,一个亲兵进了中军大帐,向杜飞扬汇报:“启禀节帅,有个自称是扶摇子徒弟的人求见。” “哦……来的正是时候。”杜飞扬迟疑一下,旋即吩咐那个亲兵:“快快请进。” 不多时,两名士兵带着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第128章 神机妙算 那人看起来大约十八九岁,相貌堂堂,气质不俗,倒像是个白面书生,立刻引起了杜飞扬的注意。 “你果真是扶摇子大师的徒弟?你叫什么名字?你来找本官到底有什么事?”杜飞扬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个年轻男子拱了拱手,道:“回杜将军的话,在下姓苗名训字光义,来自于亳州陈家庄,在下乃是扶摇子大师的徒弟,师父说,杜将军早晚会带领大军经过此地,让我就在这里守候,师父果真是神机妙算……有些要事,在下要向杜将军汇报。”说完,苗训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 “你们先退下吧。”杜飞扬喝退了左右,又对苗训道:“好了,你接着说吧。” 苗训便娓娓道来:“杜将军,亳州百姓已经受不了契丹人的压迫了,城中的百姓们决定在近日举行大规模起义,领导这次起义的是一位姓李的姑娘,李姑娘让在下告诉您,希望您的军队能与义军齐心协力,我们一起里应外合,夺回亳州。” “我军本来打算明日就发起进攻,既然你们愿意从亳州城内部发动起义,我军从亳州城外进攻确实会更加容易一些,那样也能减轻我军在正面攻城的压力。”杜飞扬当即欣然同意。 “这样再好不过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确定行动的时间。”苗训问道。 杜飞扬稍作思忖,便提议道:“我军在明天上午开始攻城,你们听到动静之后就开始起义,怎么样?” “如此甚好,在下回去便转告李姑娘。”苗训笑道。 “本官奉劝你们不要过早行动,免得我军还没开始攻城,契丹人就集中兵力把你们的义军镇压了。”杜飞扬对苗训提了个醒。 “在下明白……事不宜迟,在下这就告辞了。”说完,苗训便离开了军营。 杜飞扬当即请来了杨再兴,就此事商议了一番。 “原来如此,可是,那个苗训可靠吗?他们能成功吗?”杨再兴有些担心。 “这个人应该可靠,从他所说的事情来看,他应该深得扶摇子和李慕云的信任……如果他们与我们里应外合,亳州的契丹人也就不足为惧了,这就要看扶摇子和李慕云到底有多大本事了。”杜飞扬对此非常期待。 看着杨再兴似乎依然有些犹豫的样子,杜飞扬接着道:“我可不指望我军到达亳州城下的时候,城里的起义军就能为我们打开城门,只要他们能够牵制住一些契丹人,我们的进攻就会容易一些。” 这是杜飞扬第一次领兵打攻城战,很多士兵在心底难免有些担心,写会影响到全军的士气,杜飞扬看出了这个苗头。 “弟兄们,我们接下来就要去解放契丹人占据的亳州,我们拥有威力无比的火药武器,这将摧毁契丹人的信心和斗志,亳州早晚会攻下来,天威军必胜!”杜飞扬不失时机地鼓舞士兵们。 “必胜!万胜……”所有的天威军将士们异口同声地大声呼喊,天威军将士们的斗志被点燃了,看到这一幕,杜飞扬会心地笑了…… 杜飞扬的作战计划是以亳州的北城墙为突破口杀入城内,至于亳州城内义军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他并不在乎,他不能把胜负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他只希望亳州城内的义军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就足够了。 次日午后,天威军到达了亳州北城墙的五百米以外区域,杜飞扬命令部队原地列阵,有序地摆放好投石机,骑兵、弓弩手和步兵都有属于自己的阵列,四台投石机全部瞄准了那并不算高的亳州北城墙。 随着振奋人心的号角声响起,天威军开始进攻,在短短的时间里,四台投石车向亳州北城墙总共投掷了十二个火药桶,但是由于投石机的精度有限,并不是全部十二个火药桶全部命中亳州城墙,其中有三个火药桶落在了相州城内的地上。 但饶是如此,从城外的远处观察,亳州城的北城墙已经坍塌了一角,到处都是爆炸产生的烟雾和四处燃起的熊熊火焰,契丹士兵们的惨叫声更是此起彼伏。 火药桶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几百名契丹士兵当场震得晕倒在地,浑身血肉模糊,也就是一盏茶的工夫,城头上已经成为了一片火海,炙热的温度使得城下几百米之外的杜飞扬都隐隐感觉到,看到这个场面,城下的天威军顿时士气大振。 “开始攻城!”随着杜飞扬一声令下,在投石车投掷出的陶罐火药弹和飞蝗般的箭雨掩护下,郭晋亲自带领三千名精锐步兵搭起云梯,开始攀登亳州北城墙。 契丹人当然不希望天威军攻上城头,可是,天威军弓弩手射出的密密麻麻的箭雨和陶罐火药弹的爆炸使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些尝试推倒云梯的契丹士兵都没有逃过天威军的攻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更令契丹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亳州城内的起义军突然发起了攻击,他们在城内四处纵火,并且集中兵力攻击把守着北城门的契丹人。 契丹人不得不分兵对付城内的起义军,这样一来,在里应外合之下,北城门已经危在旦夕,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郭进亲自带领几百名天威军将士登上了北城墙。 天威军将士们见状士气大振,郭进冲锋在前,奋力砍杀城头上残余的契丹士兵,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天威军士兵趁机登上了城头。不到半个时辰,亳州城的北城头上就插上了天威军的战旗,北城门随后就被打开了,杜飞扬大喝一声,一马当先,亲自带领天威军的大部队进入了亳州城。 就连杜飞扬也没有想到这一切会如此顺利,冲进城后,天威军的骑兵势不可挡,杨再兴和郑恩大开杀戒,所向披靡,契丹守军主将述轧一见大势已去便带领残兵败将弃城而逃,天威军和城内的起义军在刺史府会师,总共也不到一个时辰。 第129章 知恩图报 战后,天威军清理战场,统计双方的伤亡数字,天威军的伤亡人数不超过三百人,守城的契丹人则留下了近三千具尸体,两千多名契丹人沦为战俘。 在亳州刺史府里,杜飞扬见到了起义军的领袖李慕云,这个生得国色天香气质不俗的女子居然也有英姿飒爽指挥若定的一面,杜飞扬暗自钦佩不已。杜飞扬也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孟璋,孟璋居然成为了这支义军的副头领。 杜飞扬和李慕云都不由得暗自赞叹,能与对方进行合作果真是找对了人,杜飞扬不得不对李慕云刮目相看,这个女子也具备不可忽视的领袖能力,只是,杜飞扬隐隐地感觉此女对自己刻意地隐瞒着什么,此前,杜飞扬曾经派人暗中调查过,在后唐皇室的后裔之中,只有一个公主,可是,那个公主早已经出家为尼,况且,那个公主的年龄远远比李慕云要高出许多,这些疑点让杜飞扬对李慕云不得不有些忌惮。 “李小姐,您是否愿意率领起义军加入我们天威军共同抗敌?我们不妨并肩作战,赶走契丹人!”杜飞扬对李慕云发出了真挚的邀请。 “这样也好,毕竟亳州这支起义军实力有限,孤掌难鸣,很难成就大事,如果能加入天威军,那可就完全不同了。”李慕云竟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李慕云虽然同意把亳州义军编入天威军,但是这支亳州义军的领导者依然是李慕云。杜飞扬禁不住叹为观止,用“富可敌国”这个词语来形容李慕云一点也不为过,否则,李慕云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组织起这么多人的义军队伍。 扶摇子也来到了亳州城,他带来了赫连冰,出乎意料的是,赫连冰的身材长高了许多,她的气色也很不错,她的容颜清纯可人,俨然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大叔,终于见到你了,太好了!人家也想投奔你的军中效力,人家已经学了很多武功呢,嘻嘻……”赫连冰一见到杜飞扬,心里便乐开了花。 “是吗?你……你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倒是很健康,比以前可要强多了。”杜飞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活泼可爱的美少女,几个月前不过还是个其貌不扬的丑小鸭,以前,他甚至误以为赫连冰是个男孩子。 “这几个月,贫道可是一直在帮她调理身体,贫道还教了她一些很适合养生的武功……没想到,赫连冰居然有着千里挑一的练武天赋,就连苗训都远不如她,假以时日,这孩子必定会有所成就。”扶摇子夸奖着自己的爱徒,心中不无得意。 “赫连冰,你的年纪还小,依我看,你还是继续跟着道长习武吧……战场上,刀枪无眼,那可不是女孩子去的地方,你可千万别让令堂为你担惊受怕。”杜飞扬婉言谢绝,他马上就要准备斩首计划,未来难免会面对种种困难,他可不希望年纪轻轻的赫连冰牵涉其中。 赫连冰嘟着嘴,心中难免有些失望,扶摇子连忙安慰道:“傻徒儿,以你现在的武功,你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你莫要操之过急,要想为你的大叔效力,你以后还要继续努力练武才是,等你可以出师了,为师自然会劝杜施主同意你去军中效力。” “师父所言极是……人家一定要继续努力,要成为一个真正的武林高手!”赫连冰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一心想多学些本事,将来好为这位飞扬大叔做些事情。 扶摇子看了看李慕云,又看了看杜飞扬,大有深意地说道:“你们都是干大事的人,既然你们已经下定决心,那就尽管去做吧……天机不可泄露,此前,李小姐让贫道为她占卜,为天下苍生考虑,贫道才破例说了一些本不该说的话,所以,你们现在也不要就天下大势再问贫道,如果你们问问婚姻大事倒是未尝不可。” 听了扶摇子的话,杜飞扬禁不住苦笑了一下,他原本真有这个打算,想问问扶摇子对于斩首行动的看法,既然扶摇子有言在先,自己不得不断了这个念头。 “临行之前,贫道只想送给你们一句话,就是杜施主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干就完了!好了,贫道这就要回陈家庄了,我们后会有期。”说完,扶摇子就带着赫连冰离开了亳州城。 “大叔,人家学成武艺之后,一定会回来帮你做事的!”赫连冰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 “好吧,你一定要听道长师父的话哦,好好学本事,将来才会有个好身体……”杜飞扬暗自感慨,这丫头倒是知恩图报,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 杜飞扬与李慕云和苗训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把栾城当作预定的主战场,派一些身怀绝技的人过去,那里是契丹人北撤的必经之地,为了在栾城一战成功,也可以考虑联合当地的义士一起行动。 虽然契丹人要撤回北方,杜飞扬也不能让契丹人在中原各地劫掠一番之后就那么逍遥自在地一走了之,杜飞扬决定采取衔尾追击的战术,要打探契丹人的行军路线,不断地袭扰契丹人,敌疲我扰,敌退我追,一旦得到机会就狠狠地咬上敌人一口,一定要给契丹人一个教训,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轻易入侵中原。 杜飞扬判断,由于中原的天气越来越炎热,契丹人北撤途中,很有可能会在相对比较繁华的栾城进行补给,即使他的判断失误,他也要想方设法让契丹人在栾城逗留至少一天,然后,就可以里应外合,由谢县尉居中策应,找一些栾城当地的抗辽义士做些手脚,还愁契丹人不在栾城那里吃个大亏?如果这次“斩首行动”真的能够一举成功,契丹人的内部必将会因为争权夺利而大乱,几年内,他们都很难对中原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第130章 常遇春 这天晚上,随着闪电球再次变成了青色,杜飞扬终于迎来了又一次召唤。 “叮咚!宿主,我们终于再次见面了,这次召唤还是按照老规矩,我会提供给你三个人供你选择,你可以先自行筛掉其中的一个人,然后,我会从剩下的两个人里,帮你召唤到其中之一……第一个是北宋名将杨延昭,他是抗辽名将杨业的长子,自幼便随父亲征战,辽国人对他颇为忌惮,由于北斗七星中的第六颗星主镇幽燕北方之地,辽国人就把杨延昭当做是天上的六郎星宿(将星)下凡,因此称他为杨六郎。杨延昭号令严明,向来与士卒同甘共苦,遇到敌人必定身先士卒,每次作战获胜报捷,他都把功劳归于部下,所以,他的部下都愿意为他效力。” “嗯,不错不错……如果能召唤来杨延昭,他恰好可以帮助我们抗击辽军!”杜飞扬顿时被吊起了胃口。 “第二个是明代名将常遇春,字伯仁,号燕衡,常遇春体貌奇伟,身高臂长,力大过人,精于骑射,粗中有细,各种兵器都能使用。他早年曾经落草为寇,四处劫掠,后来为了一展身手而便投奔了朱元璋,在常遇春的军旅生涯之中,他从来未曾败北过。常遇春曾经自称能率领十万大军横行天下,军中便称他为常十万。” “常遇春着实是一员虎将,不过,还是杨延昭更加适合目前这个时代呀。”杜飞扬暗自思忖。 “第三个,岳钟琪,字东美,岳飞第二十一世孙,清代名将,官拜陕甘总督,被封三等威信公,他曾经屡次平息边地的叛变。西藏珠尔默特那木札勒叛乱,时年六十四岁的岳钟琪奉命出兵康定,成功讨平了那次叛乱……” “先把这个岳钟琪筛掉吧,虽然他是岳飞的子孙,但他本人的能力似乎有限。”杜飞扬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心中暗自期待这次能够召唤来杨延昭。 “叮咚!恭喜宿主,你这次召唤来了常遇春,常遇春的植入身份是亳州城外的盗匪,明天,他就会来投奔你……好了,我累了,我要休息了,后会有期。”说完,闪电球的光芒就渐渐地变成了红色。 虽然未能召唤来杨延昭,但常遇春被誉为明初第一猛将,他被召唤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杜飞扬只好这么安慰自己了。 可惜的是,历史上的常遇春英年早逝,杜飞扬希望常遇春这一世能够长寿,常遇春出身盗匪,让他参与斩首行动,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次日午后,果然有个亲兵来报,说是有个姓常的壮士前来投军。 “快快带他来见我!”杜飞扬连忙吩咐下去。 不多时,常遇春就被带到了杜飞扬的面前,常遇春是个身材魁伟的大汉,一身寻常农夫打扮,浓眉大眼,国字脸,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眉宇间有一种勃勃英气。 “说说你以前的经历,你自己有什么特长。”杜飞扬不动声色地试探常遇春。 常遇春毫不隐瞒,并不讳言自己出身于贫农,但却曾经做过拦路抢劫的事情。 末了,常遇春信心满满地说道:“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我都敢冲锋陷阵,无论让我做什么样的事情,我都能做好!” 杜飞扬含笑点头,常遇春很诚实,很自信,这是很难得的,作战勇敢更是一个武将最重要的品质。 “英雄不问出处,本官并不在乎你的过往经历……本官只希望你以后能够严守军纪,服从命令听指挥,那样的话,你就能有机会升官发财甚至封妻荫子。”杜飞扬如是说。 “末将明白。”常遇春闻言禁不住面露喜色,从此以后,他就要改头换面加入官军了。 “伯仁,眼下正好有件事需要你去做,你带一些人先去栾城潜伏起来,至于你们以后做什么事情,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告诉你。”杜飞扬对常遇春安排了任务。 “遵命!末将一定不辱使命。”常遇春拱手领命。 不觉间已经到了初夏,天气越来越热了,耶律德光果真率领辽军主力来到了栾城。这段时间里,天威军的轻骑兵对辽军一直衔尾袭扰,契丹人被弄得苦不堪言,更是付出了几千人伤亡的惨重代价,来到繁华的栾城之后,耶律德光便下令在这里整顿几天。 由于双方的兵力相差悬殊,耶律德光并不怕天威军来攻城,他认为以天威军的兵力根本就不可能攻下栾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辽军不仅在栾城的城墙和各处城门布有重兵把守,还在城外安营扎寨。 这天正好是月圆之夜,夜空里几乎没有一丝云彩,城外的辽军营地里点起了一堆堆篝火,辽军官兵们围在篝火旁喝酒吃肉,唱歌跳舞,这是他们的传统习俗。 在栾城的衙门里,同样也是歌舞升平,辽国皇帝耶律德光已经喝得醉眼朦胧,红光满面,现如今志得意满,耶律德光也比以前胖了一大圈,他拥着一个衣衫暴露身姿婀娜的美姬,一边品尝着殷红色的葡萄酿,一边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歌舞。 契丹人的饮宴历来粗犷豪放,但这次饮宴却与往日有所不同,因为在宴席间有汉人年轻美貌女子的歌舞助兴,这些妙龄女子都是被契丹人从开封府劫掠来的宫女,她们不仅舞姿出众,她们的衣衫也是又薄又透,耶律德光看得眼睛都直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耶律德光这么纵情享乐,在场的契丹重臣们也都是左拥右抱,与打扮妖冶的美姬们调笑玩耍。相比之下,坐在角落里的李崧却显得很另类。 李崧是原后晋的宰相,小字大丑,他身材微胖,蓄着三绺髭须,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李崧自幼聪敏,十几岁就善长写文章,仅仅弱冠之年就被任命为镇州的参军。耶律德光进入汴梁之后,赵延寿和张砺多次对耶律德光夸赞李崧的才能。 第131章 奇耻大辱 既然李崧得到了这么多人的好评,耶律德光便任命李崧为太子太师、枢密使,契丹人北撤时,耶律德光又特意命令李崧随行。对此,李崧自然是有苦说不出。 李崧已经在繁华的开封府生活多年,他并不愿意背井离乡甚至最终客死他乡,此刻,他虽然表面上强颜欢笑,心中则是了无趣味。李崧的侍妾韩晓玉很善解人意,她坐在李崧的身旁,心无旁骛地为李崧烤着一根滋滋冒油的羊腿,那张白皙娇美的脸上却隐隐地有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 此刻,其余的女子都穿得清凉暴露,韩晓玉却穿着一袭整齐的碧绿色长裙,她的眼中更是没有别的男人存在,只是时不时地看一眼李崧,一双美目中充满了柔情蜜意。 韩晓玉用小刀将羊腿上刚刚烤熟的羊肉轻轻地削下来,装在一个精致的小盘子里,递到了李崧的面前,李崧吃了几口鲜嫩的烤羊肉,笑吟吟地看着韩晓玉,心中就一下子舒服了几分,有美妾如此,夫复何求? 这对与整个宴席气氛格格不入的男女自然会引起辽帝耶律德光的注意,耶律德光眯着眼睛看了看李崧,又看了看韩晓玉,心中便产生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念头。 有赵延寿等人的大力举荐,耶律德光自然对李崧的才能毫不怀疑,他更是有着重用李崧的念头,多年来,契丹人打下了这么多中原领土,以后如何统治中原各地的汉人,当然少不了要多多听听李崧的意见。 李崧也是个聪明人,每次见到耶律德光,他都会陪着笑脸,恰到好处地恭维,他的一言一行都是谨小慎微,不敢出任何差错,耶律德光也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借着酒劲,耶律德光一把推开拥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指了指韩晓玉,大声喊道:“那个女子,过来服侍朕……快点!” 李崧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他连忙离席,跪倒在地,道:“陛下,这个女子不是歌妓,她是微臣的侍妾,还请陛下开恩……如果陛下喜欢汉家女子,微臣明日就物色一个绝色女子送给陛下。” 耶律德光大笑几声,施施然地走到李崧的面前,笑道:“李大丑,你既然是朕的臣子,就应该服从朕的一切命令!朕只要这个女人陪朕几天,几天之后,你还可以用别的女子来交换她,否则,别怪朕对你不客气,哼……” 说完,耶律德光的目光中瞬间就闪过了一丝凌厉的杀意,令人感觉不怒自威。 在座的契丹贵族们都对此视若无睹,没有人敢惹耶律德光不开心,大辽皇帝看上一个汉家女子,那就是她的服气,没有人愿意为李崧这个汉人亡国奴出头。 看着惊惧交加的李崧,耶律德光没有一丝怜悯,他伸出手就想将惊得花容失色的韩晓玉揽过来,却被李崧下意识地挡住。 耶律德光可没有耐心跟李崧纠缠,他猛地飞起一脚,就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崧踢得倒飞了出去,李崧撞到了旁边的一个几案,跌倒在地,浑身疼痛,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耶律德光顺势将身材娇小玲珑的韩晓玉揽在怀中,放声大笑,面对这般奇耻大辱,韩晓玉禁不住浑身颤抖,她悲愤地看着李崧,那眼神中充满了绝望。韩晓玉此刻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有一种令人震撼的美丽。 耶律德光玩味地看着韩晓玉,得意忘形地笑着道:“现在,朕已经建立了震古烁今的千古伟业,朕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是予取予求,更不用说这么一个汉人女子了……美人儿,只要你以后乖乖的从了朕,你就会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韩晓玉默不作声,眼眶里却已经湿润了,耶律德光指着垂头丧气的李崧,不屑地撇了撇嘴,对韩晓玉说道:“这就是典型的汉人,你要看清楚,这个老家伙懦弱,自私,可耻!他只会动嘴皮子,你知道为什么你们汉人会亡国么?都是因为你们汉人胆子小,你们没有血性,不敢与大辽勇士抗争!像李崧这样的汉人太多了,漂亮女人就应该属于大辽猛士,而不是属于这种只会耍嘴皮子的大头巾。” “陛下所言极是!汉人的漂亮女子就应该嫁给契丹勇士!”正值而立之年的永康郡王耶律兀欲也随声附和。 耶律兀欲是契丹东丹王耶律倍之子,耶律德光的侄子,他仪表魁梧,性格宽厚,与其父耶律倍相似,耶律兀欲自幼便仰慕汉族文化。这次攻灭后晋,他从开封皇宫中收了一个比他年长十岁的宫女甄氏,这个甄氏后来甚至被耶律兀欲力排众议册封为皇后,正是契丹历史上唯一的汉人皇后,当然,那就是后话了。 此言一出,四周便响起了一阵哄笑声,李崧颓然地枯坐在当场,颜面扫地。 “好了,你们继续畅饮吧,一定要不醉不休啊,朕要去休息了,哈哈……”说完,耶律德光就搂着热泪盈眶的韩晓玉走向了后院。 李崧气得张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他的脸色更显得苍白憔悴,看起来似乎一下子就苍老了好几岁。 耶律兀欲踱步到李崧的身边,蹲下身来,笑着道:“李大丑,恭喜你啊,你这可是成了陛下的近臣了,作为一个文人,你不能领兵打仗,你能把自己的女人献给陛下,这也算是立功了,说实话,你这可是赚大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给陛下献女人么?更何况,那女人只不过是你的侍妾而已,如果你能得到陛下的器重,将来,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赶紧起来吧,你应该像个男人一样,哈哈……” 在一众契丹贵族充满嘲讽的目光中,李崧艰难的站起身来,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栾城衙门,这个晚上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韩晓玉一路陪他从开封府来到栾城,两人相依为命,到如今,却只剩下他孑然一身。 第132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耶律德光这一脚踢得够狠,李崧感觉自己的小腹部一阵阵剧痛,他踉踉跄跄地走出衙门大院,向驿馆的方向走去,驿馆是他的临时住处,可是,他原本想在那里和韩晓玉共度春宵的。 李崧只顾低着头走路,心里胡思乱想着,没想到却突然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李崧正打算开口道歉,却不由得大吃一惊,此人赫然是号称长乐老的冯道。冯道是个政坛不倒翁,他曾经在很多朝代担任三公、三师,人脉很广,德高望重。 后唐庄宗年间,冯道被擢升为中书舍人、户部侍郎。后来,他因丧父返回景城守孝,当时年成不好,冯道就曾经用自己的俸禄赈济当地的乡民,他自己却居住在茅草棚中,一些当地官吏赠给冯道财物,他却分毫不收,就连契丹人都听说过他的光荣事迹。 冯道也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的含义,后晋灭亡之后,冯道便主动去开封府朝见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问冯道:“天下百姓,如何可救?” 冯道答道:“此时的百姓,即便是佛祖再世也救不得,只有皇帝您救得了。” 就凭这句话,耶律德光当即便对冯道大为赞赏,信任有加,就连契丹人北撤时,耶律德光都要带上这位已经年过花甲的长乐老,只是,由于冯道的年龄太老,契丹贵族们组织的酒宴,冯道是可以不必参加的。 看到李崧惊讶的样子,冯道笑道:“大丑啊,你看样子伤得不轻,更重要的是你似乎伤透了心,赶紧回去休息吧,不要迷路啊,来来来……老冯送你一程。” 听到冯道的话,李崧顿时心中一热,只觉得内心的屈辱和愤怒如同潮水般的涌上心头,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只要有冯道这个人在,自己好歹也算是有个朋友。 “长乐老,我们回驿馆,好好聊聊……”说完,两人就一起向不远处的驿馆走去。 到了驿馆,进了屋子,李崧关紧房门,坐在床榻旁边的椅子上,方才紧绷的心弦也在刹那间放松下来,可是,泪水却再次沿着他的脸颊流淌了下来,他的身体也在激动地颤抖。 冯道拍了拍李崧的肩膀,叹息一声,动情地安慰道:“老夫很理解你,哭吧,哭出来,你的心情才能好点,我们都不想跟着契丹人走,但这却是我们无法控制的,无论我们以前曾经是多么贵重的身份,现如今既然成了亡国奴,我们的命运就只能被别人操纵了,可以想象,我们都只能客死他乡,看看石重贵的下场,你就明白了,老夫已经老了,可是,大丑你还不老,你不能就这么认命了……其实,我们还有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就看你是否愿意拼死一搏了。” 李崧闻言顿时止住了哭泣,他眼睛一亮,哑着嗓子问冯道:“你说什么?” “李大丑,男人要有血性,莫要被那些契丹野蛮人没完没了地欺负,老夫知道你刚才经历了什么,老夫看得出来你现在很苦闷,与其郁郁寡欢不如就此与契丹人拼个你死我活,我们一起并肩战斗,你抢回你的女人,然后再回到开封府,到时候,我们依然可以加官进爵,那样岂不快哉?”说完,冯道捋着胡须观察李崧的反应。 李崧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冯道,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在下岂是胆小如鼠的窝囊废?可是,契丹人兵强马壮,我们都是手无寸铁的文人,再说了,即使我们拼了老命也无济于事啊,到时候,我们会死得很惨的,你不觉得那是匹夫之勇吗?” 冯道微微一笑,道:“老夫不妨先透露一点,这可不像是你想象的那样,这次,契丹人恐怕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老夫对此深信不疑!到时候,我们只需要配合别人,至于杀人放火的脏活,自然有别人去做,就看大丑你有没有血性了……” 在这个月圆之夜,杜飞扬也在牵挂着栾城这边的事情,按照预先设想的情况,耶律德光应该已经抵达栾城了,他却不知道谢县尉和常遇春等人能否如愿以偿? 到了后半夜,杜飞扬才沉沉睡去,他却没注意到,随着满月的光辉照耀到那块太极玉佩上,太极玉佩忽然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一缕缕光芒从太极玉佩上散射出来,笼罩了四周,几乎与此同时,杜飞扬进入了一个离奇古怪的梦境…… 在梦中,杜飞扬来到了一个如同世外桃源般的所在,那里林木葱郁,桃红柳绿,百鸟啁啾,他还可以隐隐地听见有一阵笙箫管笛的乐曲声传来。 杜飞扬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有个身材伟岸的道士迎面走来,那个道士双眉入鬓,面如冠玉,相貌堂堂,蓄着三绺髭须,头上戴着华阳巾,腰间系着黑丝带,那道士行走时步履轻捷,他的眉宇间更是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杜飞扬怔了一下,连忙拱了拱手,问道:“敢问道长,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贫道的洞府,你能来到这里,那是拜太极玉佩所赐。”那道长笑道。 “洞府……那不是传说中神仙居住的地方么?”杜飞扬闻言不由得大吃一惊,难道扶摇子赠送给自己的太极玉佩与传说中的神仙有关系?这也太玄幻了吧?果真是匪夷所思呀。 看到杜飞扬一脸惊讶的表情,那道长并不意外,他微微一笑,道:“贫道姓吕名岩字洞宾,道号纯阳子,既然你来到了这里,我们也算是有缘了,哈哈……” “莫非您就是吕洞宾?吕纯阳?传说中八仙之一的神仙?”杜飞扬目瞪口呆。 “神仙?那只不过是凡人对贫道的称谓而已……”吕洞宾捋着胡须道:“这样吧,贫道可以传给你一套自创的剑法,叫做‘纯阳剑法’,就当作见面礼了。” “纯阳剑法……这种剑法很厉害吧?”杜飞扬禁不住眼睛一亮,不明觉厉。 第133章 血性 “那是自然,嘿嘿……”吕洞宾不无得意地笑了笑,道:“仗剑当客千里去,万里腾空一踊身。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这纯阳剑法与寻常的剑法多有不同,贫道从头到尾演练一遍,如‘掠地旋风’、‘献手埋伏’和‘诈献铜桥’……这些招式,至于你到底能够学会多少,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说完,吕洞宾就演示了一遍纯阳剑法的套路,剑法如龙,飘逸轻灵,看起来令人眼花缭乱…… “好剑法!果真是神奇无比啊……”杜飞扬兴奋地大喊一声,突然间醒来,这时,他却发现天亮了,东方的天际刚刚露出鱼肚白,原来,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可是,梦中吕洞宾的形象却依然记忆犹新,那套所谓的“纯阳剑法”,杜飞扬也并没有忘记,现在,杜飞扬已经睡意全无,反而觉得精力充沛,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儿。 杜飞扬连忙抄起佩剑,走到大帐之外,来到军营中的一处空地上,舞起剑来。 可惜的是,无论杜飞扬如何冥思苦想,他却只是记住了“纯阳剑法”中的九个招式,但他却敏感地意识到,这九个招式都有着很大的威力,绝不是寻常的剑法可比,只要他加以苦练,足以在将来的战斗中发挥出很大的作用。 杜飞扬惊喜异常,却又暗自庆幸,难道果真是神仙吕洞宾对自己托梦了?杜飞扬却并不知道,被称为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原本就很善于托梦,现在,吕洞宾存在于另一个维度的空间之中,不能为世人所见,而那个太极玉佩则是杜飞扬得以沟通吕洞宾的媒介…… 次日上午,李崧在驿馆大厅中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心里头胡思乱想着,谢县尉来到李崧身边求见的时候,他都没有察觉。 谢县尉行了个叉手礼,坐在下首,劝慰道:“相公莫要伤心,至于那个韩晓玉,您就不要恋恋不舍了,她不过是一个妾侍而已嘛,等到契丹人撤退之后,下官再找几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伺候您……您如今是最有机会见到耶律德光的人,此事不容有失,您要以大局为重啊!” 李崧放下茶盏,小声说道:“昨晚,长乐老对李某说了些事情,李某颇为惊讶,你们做的很好啊!如果耶律德光死掉,耶律兀欲十有八九会立刻拥兵自立为帝,耶律兀欲向来倾慕中原的风俗和政治制度,那时候,契丹人难免会发生一场内乱,他们甚至可能会打内战,那恰恰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只是,你们必须做得天衣无缝才好,要知道,敌人很强大,我们要尽量做到一击必杀才好。” 谢县尉四处看了看,笑道:“相公不必担心,这个驿馆里都是我们的人,下官以为,耶律兀欲当皇帝似乎要更好,一旦耶律兀欲和耶律德光火并,契丹人的整体实力自然就会被削弱,没有三五年的时间,契丹人很难缓过劲来……下官接到了天威军的命令,已经暗中把人手集中到了城里,以契丹人的习惯,如果皇帝死掉,就会有人起兵造反,只有兵马足够强大的人才能最终控制契丹这个国家,所以,只要我们好好应对,一定能让契丹人内乱不休,到时候,就要看相公您了!但眼前最重要的则是,需要相公出面,想方设法把一些重要的物资带到衙门里。” 李崧重重地点了点头,看样子,这些人已经暗中筹划了很久,此事大有可为!一旦得偿所愿,他要让不可一世的耶律德光付出巨大的代价,那样方解心头之恨! 李崧出了驿馆,便按照谢县尉的提议去栾城的集市上采买了一些物资,他并不知道这些物资到底可以用来做什么,但他却知道这些物资正是用来对付契丹人的。 走在栾城最繁华的大街上,李崧忽然遇到了正在带兵巡逻的耶律嘉里,耶律嘉里是个三十多岁的契丹猛将,身材高大,皮肤黧黑,满脸横肉,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耶律嘉里见李崧的脸色很差,便不屑地笑了笑,例行公事地要检查一下李崧到底买了些什么东西。耶律嘉里着实有些不解,李崧丢了心爱的女人,居然还有心思来街上买东西? “这些物品,都是李某打算献给陛下的礼品……估计,韩晓玉也会喜欢这些。”李崧不慌不忙,他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耶律嘉里一听说这些都是献给大辽皇帝的礼品,他也不敢随意地搜查,只是草草地检查一番了事。 耶律嘉里看着闷闷不乐的李崧,指着李崧的鼻子,一脸不屑地讽刺道:“你好歹也做过大官,竟然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你们汉人都是一群没有血性的亡国奴。” 李崧猛地抬起头瞪了耶律嘉里一眼,但他却并没有说什么,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暗自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道理,李崧还是懂的。 “李大丑,男人要有血性才能令人尊重,像你这样苟且偷生,早晚有一天会死于非命,老子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胆小,你好歹也算是个曾经享受过荣华富贵的大人物,你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老子这辈子还算阅人无数,你骨子里是个很有心机的人,你不会就这么甘心被人欺负……你看起来像是个缩头乌龟,很多人都在嘲笑你,老子倒是想看看你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哈哈……” 说完,耶律嘉里大笑几声,就带着麾下的契丹巡逻兵扬长而去。 李崧咬紧牙关,看着耶律嘉里的背影渐行渐远,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老子要让契丹人都知道,老子绝不是懦夫!我们汉人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窝囊废,我要让耶律德光后悔他的所做作为,我也会让契丹的贵族们都知道,汉人永远不会被他们征服!” 第134章 理智 李崧回到驿馆,冯道早已等候多时了,谢县尉、常遇春和宋四也都在那里。 冯道将众人相互介绍了一番,又对李崧道:“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只要我们齐心协力的参与此事,老夫认为,我们一定会有大功告成那一天的……到时候,老夫如果还没有死,一定与你们一起举杯庆贺!” 谢县尉也难掩激动地插了一句话:“有人曾经对下官说过,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契丹人畏威而不怀德,他们只崇尚暴力,我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让契丹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暴力!” 耶律德光刚刚得到了韩晓玉这个美人,自然不愿意太早离开栾城,这天晚上,契丹贵族依然在栾城衙门里歌舞升平,一些从开封府搜罗的宫廷乐师奏乐献唱,娇媚可人裙衫薄透的舞姬们翩翩起舞,耶律德光斜倚着身体饶有兴致地观看歌舞,韩晓玉则乖巧地跪着给他按摩,耶律德光的表情很惬意,看样子很受用。 为了让耶律德光更加放纵一些,李崧不失时机地把宋四带来的一坛子烧刀子烈酒献了出来,李崧相信,来自北方草原苦寒之地的契丹人一定会喜欢这种烈酒。 耶律兀欲瞥了一眼耶律德光,便率先站出来,问李崧道:“这是什么酒?本王先尝一尝。” 耶律兀欲这自然是为了安全起见,自己先尝尝这种酒,如果确定这酒中没有毒,他才能献给皇帝叔叔品尝。 耶律德光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耶律兀欲向自己表忠心的一个方式,这是打算亲自试一试这种酒有没有毒,对于这个文武双全的侄子,他还是很信任的,否则,他也不会带着耶律兀欲南征晋国。 李崧拱手答道:“回王爷的话,这种酒叫做烧刀子,乃是栾城官员特意作为贡品献上来的绝世佳酿!一口酒下去,就如同烧热了的刀子插入喉咙之中,保准浑身暖和,这种酒最适合在北国冰天雪地的时候喝了,我想,契丹勇士们肯定会喜欢这种美酒。” 说完,在耶律兀欲半信半疑的目光中,李崧拍开了酒坛子的泥封,一股浓郁的酒香味顿时就在大厅里弥漫开来。 “味道不错啊!”耶律兀欲抽了抽鼻子,顿时眼睛一亮,道:“本王先喝一杯。”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聪明伶俐的美姬给耶律兀欲斟满了一杯酒,媚笑着将那杯酒递到了耶律兀欲的手中。 向来自认为酒量很好的耶律兀欲一口喝干了杯中的烧刀子酒,他的脸色顿时就变成了紫红色,他张开嘴吐出一大口酒气,片刻之后才缓过神来,对耶律德光说道:“陛下,这酒着实是好酒啊,只是,这酒的味道太烈……” 此言一出,在座的契丹贵族们一个个都舔着嘴唇,恨不得都能喝上一杯酒。 耶律嘉里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胸膛,肃然道:“末将也想表现一下自己对陛下的忠心,末将恳求喝一杯这种酒,请陛下给末将一个尽忠的机会。” 耶律德光颔首点头,笑道:“这样也好,那你就喝一杯,但是不能多喝啊!” 此言一出,在座的契丹贵族们全都哄堂大笑,他们都知道耶律嘉里这是馋酒了。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耶律嘉里讪笑着喝了一杯酒,他吸取了耶律兀欲的教训,没敢一口气就干了这杯酒,而是一口一口地品尝,这样一来,他反而更是体会到了烧刀子酒的醇厚味道。 “好酒!果真是绝世佳酿啊……”耶律嘉里老脸一红,笑道:“末将以为,契丹勇士们都会喜欢这种酒的,尤其是在天冷的时候,这种酒最适合暖身子。” 耶律德光大笑着打断了耶律嘉里的话,道:“好了,别说了,朕知道你还想再多喝几杯,不过,这样的美酒既然是贡品,那就是朕的宝贝……朕已经拥有天下,灭掉了最强的中原国家,朕就应该享用这世上的美丽女人和绝世佳酿,来,韩美人,给朕满上一杯酒,哈哈……”说到这里,耶律德光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 在契丹贵族们或者羡慕或者暧昧的目光中,韩晓玉的俏脸上浮现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幽怨神色,她羞红着脸,轻移莲步来到李崧的面前,但她却始终不敢直视李崧,只是低着头斟满了一杯酒。 韩晓玉轻盈地转过身,缓缓地走到耶律德光的身边,跪下去,用那白皙柔嫩的双手将酒杯递到了耶律德光的面前。 此刻,李崧虽然不动声色,尽量控制自己不发作,但他的心中却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仇恨和悲愤瞬间就汹涌而至。 眼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女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个女奴一样伺候耶律德光,这一刻,李崧恨不得冲上去刺杀耶律德光,大不了拼个一身剐。好在多年的宰相生涯让李崧的理智最终控制住了他的情绪,使他勉勉强强地能够保持冷静。 在这片刻间,不只是耶律德光和耶律兀欲,很多人都在观察着李崧的表情。 耶律德光狂笑着接过酒杯,又一把将柔若无骨的韩晓玉揽入怀中,笑道:“美酒和佳人,才是男人最喜欢的,哈哈……”说完,他就志得意满地喝了一口酒。 在场的契丹贵族都齐声大笑,更有人则玩味地看着李崧,他们似乎想看看李崧此刻的表情变化,可是,李崧居然对此视若无睹,这让那些契丹贵族非常失望。 “陛下如果喜欢,小人还可以让当地的官员们献出更多的这种美酒,作为贡品献给陛下。”李崧强颜欢笑,宰相肚里能撑船,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难,此刻,他的演技相当于影帝级别。 实际上,李崧此刻只是盼着耶律德光尽快把那一坛子酒喝下去,这坛子酒当然没有毒,可是,这么多的烈酒喝下去,即便是耶律德光喝酒有海量,他也可能会酒后乱性,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第135章 刺杀 李崧到底还是低估了耶律德光的酒量,三杯烧刀子酒下肚,耶律德光并没有烂醉如泥,他反而变得更加兴奋。 耶律德光甚至走到大厅的中央,与那些衣着清凉的舞姬们一起载歌载舞,只不过他跳的舞一看就是契丹人的舞蹈,根本就不堪入目无法恭维,但那些契丹贵族依然出于拍马屁的目的而连声拍掌叫好。 这样一来,耶律德光便跳得更加起劲,他甚至对韩晓玉做了个手势,让韩晓玉陪着他一起跳舞,韩晓玉只好有样学样,强颜欢笑着翩翩起舞,以此来讨好耶律德光,韩晓玉的舞姿非常轻盈优美,在座的契丹贵族们看得一个个眼睛都直了。 耶律德光不由得更加得意忘形,他紧紧地搂住韩晓玉的小蛮腰,旁若无人地调笑了起来,在场的众人见状更是纷纷哄笑起来,现场的气氛立刻就达到了高潮。 或许是出于愧疚,韩晓玉还会不时地看上李崧一眼,只是,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绝望和幽怨。李崧当然注意到了韩晓玉的目光,但他却只能继续忍耐,铁青着脸等待期待已久的那一刻早些到来。 耶律德光托起韩晓玉的下颌,看着眼前的美人,大发感慨:“有美人与美酒相伴,男人最大的享乐也不过如此!” 韩晓玉丝毫不反抗,反而一脸媚笑地迎合着耶律德光,心中却是近乎于绝望。 “愿陛下从此雄霸天下,并吞八荒……”耶律兀欲不失时机地开始拍马屁。 “如今天气越来越热了,我们暂且回到北方避暑,将来秋高马肥之时,还请陛下再次领军南下,横扫南唐等国,一统天下……”耶律嘉里等人也随声附和。 当李崧看到一身契丹人打扮的谢县尉出现在大厅门外的时候,他顿时心中大喜,看样子,他们终于要动手了!李崧对谢县尉点了点头,旋即又看了一眼周围。 此刻,众人没有注意到李崧的异状,在场的其余人都在异口同声地为耶律德光歌功颂德,李崧就趁机不动声色地向门口走去,就算是有人问他要去做什么,他也可以回答说要出恭。 这时,在大厅内狂欢的契丹贵族们并没有注意到,头顶上的瓦片已经被事先爬到屋顶的宋四近乎于无声无息地掀开,两个陶罐火药弹和两个燃烧弹在转眼间就被点燃之后扔到了地上。 众人这才听到了一些动静,但却为时已晚,随着“轰隆……”一声令人震惊的巨响传来,紧接着就是陶罐碎片四处迸射开来,一场熊熊大火也在大厅内燃起! 浓烟四起,异味扑鼻,到处都是舞姬们的尖叫声和众人的咳嗽声,契丹贵族们这才意识到他们遭到了突袭,耶律德光自然首当其冲是刺杀的目标。 甚至有几个人用契丹语大喊:“杀掉昏君耶律德光,拥立永康王耶律兀欲……” 这自然是冯道出的主意,目的是祸水东引,让契丹贵族们认为这是耶律兀欲企图谋反,这样一来,耶律兀欲倒是有苦难言,他难免引起了契丹贵族们的猜忌。 “有刺客,来人啊,护驾!赶紧护驾……”北院大王耶律洼拔出佩刀,大声呼喊。 可是,在场的众人四散奔逃,互相踩踏,只有几个契丹贵族奔向耶律德光,守在了耶律德光的身边。可是,由于饮酒过多,行动迟缓,耶律德光却已经被爆射开来的陶罐碎片击中,浑身是血,看样子伤得不轻。 “传朕的命令,南院大王耶律吼领军驻扎在栾城外面,加紧打探四周的敌情,严防敌军趁机偷袭攻城,咳……咳……”耶律德光在耶律洼的搀扶下离场。 此刻,耶律德光犹未忘记下达命令,只是,他一边说话时一边咳嗽,他的话音听起来更是细若游丝,显然是由于受伤导致的。 耶律德光若有意若无意地回头望了一眼韩晓玉,此刻,韩晓玉瘫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眼见是不活了。 北院大王耶律洼轻叹一声,劝慰道:“陛下,别理她,不过是个汉人女子而已……为了大辽江山永固,您可要保持理智啊,不光是为了您自己,也是为了我们这些臣子啊。” 耶律德光默然不语,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作为一个颇有作为的帝王,这些道理,耶律德光还是懂的。这次御驾亲征,面对后晋十几万大军的时候,他没有怕过,可是就在方才,他真的怕了,这些威力惊人的火药武器让他胆寒,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死亡与自己这么近,他甚至担心自己能否顺利地回到北方草原。 李崧也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韩晓玉,但看着四处蔓延的熊熊大火,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打算去救人,他暗自为自己找了个借口,韩晓玉不过是个妾侍而已,既然她已经委身于贼,他们也就恩断义绝了,但愿这女人下辈子能投胎到好人家。 见到衙门里的火光,从栾城的四面八方突然涌出了许多手持各种兵刃的壮士,他们全都是平民打扮,有人拿着刀枪棍棒,有人拿着锄头和粪叉,他们齐声呐喊着冲向了衙门的方向,遇到任何试图阻拦的契丹人,他们就奋勇搏击,一个个悍不畏死。一时间,城里的契丹人死伤无数,但还是挡不住这些杀红了眼的壮士。 “杀掉契丹皇帝,投降者免死……”这些壮士齐声高喊着口号,他们都是李慕云训练出来的死士,为首的是一个身高八尺手持长刀的彪形大汉,他的名字叫做穆永忠,悍不畏死,勇不可挡。穆永忠每次劈出一刀,几乎都能砍死一个契丹士兵。 常遇春则带领一些死士冲向了栾城南城门的方向,他们的任务就是想方设法控制住南城门,与即将攻城的天威军里应外合。常遇春挥舞着虎头湛金枪冲锋在前,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转眼间就在契丹人的面前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第136章 嫁祸 常遇春最喜欢大开杀戒的感觉,他一时间杀得兴起,一枪下去,便会有一个契丹士兵被他刺个透心凉。 常遇春以前做过盗匪,狠下杀手的时候多少有些心虚,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为了官军的武将,面对凶狠残暴的契丹人,他却更加没有顾忌,在这个时候,就应该一往无前地拼一回,要是能亲手杀了契丹狗皇帝,即使自己丢了性命都值得。 这么多死士突然冲杀过来,那些久经沙场的契丹士兵也不得不为此而战栗。 谢县尉大声咆哮着,此刻,他浑身是血,当然,全都是契丹人的鲜血,他手里的弯刀已经砍翻了五个契丹士兵。谢县尉的目标很简单,就是眼前不远处的耶律德光,在官场中沉浮这么多年,他一心想青云直上,眼下就是最好的天赐良机! 为了耶律德光这条大鱼,谢县尉此刻释放出了全部的潜能,以前,他从来没有这么勇猛过,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时,又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显然,宋四已经全身而退,他又和自己的同伴们使用陶罐火药弹发起了第二波攻击。哪里的人多,陶罐火药弹就被扔到哪里。 每一声爆炸声响起,总会有契丹士兵或死或伤,前来护驾的契丹士兵们很快就被炸倒了一大片,现场更加乱成了一锅粥。 突然间莫名其妙就成为了谋反者,耶律兀欲也不打算去护驾,而是想方设法尽快逃离现场,他的心腹耶律安博也非常聪明地跟在他的身边。耶律安搏的父亲耶律迭里曾经支持耶律兀欲之父东丹王耶律倍当皇帝,因此被契丹的述律太后处死,所以,耶律安搏可以说是耶律兀欲的死忠。 耶律安博带着哭腔对耶律兀欲说:“大王,既然您要行刺陛下,好歹先对末将提前说一声啊,末将现在一点准备也没有啊……” 耶律兀欲现在里外不是人,他闻言气得脸色铁青,勃然大怒道:“孤王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了,既然有人谣言惑众,孤王也没有心思辩驳什么,即使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孤王,大不了跟贼人拼了,以后再作打算!” 说完,耶律兀欲抽出腰刀,狠狠地劈出一刀,砍倒了一个不容分说就向自己冲过来的契丹士兵,这样一来,他就更加坐实了自己的谋反罪名。 看着被方才那一幕吓得瞠目结舌的耶律安博,耶律兀欲咬了咬牙,大声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着孤王走,速速集结本部兵马,尽快出城,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挡我者死!” 这句话才让耶律安博终于恢复了冷静,耶律安博也随即大吼起来:“谁敢挡路,格杀勿论!” 一些忠于耶律德光的契丹士兵围拢了过来,耶律安博拎起那个刚刚被耶律兀欲杀掉的士兵的双腿,用尽全力抛了出去,狠狠地砸向了身前那些昔日的袍泽。 那些契丹士兵被袍泽的尸体砸倒在地,让出来一条路,耶律兀欲毫不迟疑,带着耶律安博向外冲去。 耶律兀欲此刻很清醒,他知道,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手下有兵,早晚还能东山再起,契丹人多年来的历史一直是这样子,谁的拳头硬谁就说的算! 李崧隔着大老远地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非常解气,将此事嫁祸于耶律兀欲再好不过了,契丹人内乱的祸根从此就埋下了! 在逃窜的过程中,耶律德光听到的都是接踵而来的坏消息,可谓是祸不单行。 “报……无数贼人出现,他们喊着口号,扬言要配合逆贼耶律兀欲谋反!” “报……南门外发现敌军的骑兵,大约有五千多人,他们看样子来者不善。” 听到这些消息,耶律德光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这些内忧外患让耶律德光焦头烂额。他这两天原本就纵欲过度,再加上受伤不轻,他的身体已经接近于油尽灯枯了,幸亏耶律洼及时地扶住了耶律德光,否则,耶律德光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跌倒在地。 “传朕的命令,全军向镇州撤退,由南院大王耶律吼领军断后……”耶律德光颓然地做出了向北撤退的决定。 听了耶律德光的话,耶律洼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一切完全在意料之中,这也算是最好的结果,早在当初耶律德光决定御驾亲征之前,述律太后就坚决反对出兵中原,述律太后认为此举将会使契丹人得不偿失,现在看来,述律太后果真是一语成谶。 这一刻,杜飞扬亲自率领的天威军主力部队距离栾城还有几百里地,队伍已经在野外安营扎寨,一身戎装的李慕云也一起随行,两人肩并着肩在营地里巡视,一边走一边聊。 “栾城那里应该有不少契丹人马吧?以我们现有的兵力,能否将栾城攻下来?”李慕云依然有些担心。 “我们的力量是很强大的,我们的火药武器更是威力无比,只要能里应外合,想解放栾城其实并不难……只要我们能拿下栾城,那么镇州就近在眼前,我们最好先攻下栾城,之后再攻打镇州城,要是契丹狗皇帝真的一命归西,镇州城早晚会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杜飞扬对此信心十足。 杜飞扬的信心当然并不是狂妄自大,而是建立在知己知彼这一基本原则上的。 事实上,辽军现在一心只想北撤,全军上下战意明显不足。在栾城各地火光四起的时候,驻扎在城外的辽军发现天威军的骑兵部队再次来袭,他们已经乱了阵脚,在城外,两军展开了一场激战。 “弓箭齐射!掷弹骑兵营准备发射陶罐火药弹……”杨再兴下达了作战命令,现在,对于各种火药武器的使用,他已经驾轻就熟了。 陶罐火药弹的爆炸把契丹人骑着的战马吓得不轻,凄厉的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 第137章 兔子尾巴长不了 许多战马驮载着失去了战意的契丹士兵四散奔逃,场面一度看起来狼狈不堪。 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天威军龙骑兵的骑射技术已经并不比契丹人逊色太多,转眼间,便有许多契丹人死在了呼啸而至的箭雨之下。 一见辽军阵脚大乱,杨再兴心中便有了底,虽然自己带来的骑兵数量只有五千多人,但是现在看来,他们完全有可能以少胜多,辽军虽然人数占优,但在火药武器面前,他们早晚要被击溃。 经过连续几轮密集的陶罐火药弹投掷之后,辽军已经死伤惨重,这时,更加让他们胆寒的是,栾城的南城门突然间被打开了,这自然是常遇春的功劳。于是,在掷弹骑兵营的陶罐火药弹攻击掩护下,郑恩和史天泽一马当先,带领一些天威军龙骑兵快马加鞭地冲向了南城门。 郑恩挥舞双锤越战越勇,如入无人之境,史天泽也是彪悍善战,势不可挡,在他们两人的鼓舞下,天威军的勇士们悍不畏死,契丹人根本挡不住他们的冲击,南院大王耶律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冲进了南城门。 “弟兄们,跟我冲啊……”杨再兴大吼一声,带领剩下的骑兵们冲向了耶律吼所在的中军方向。 借着皎洁的月光,杨再兴能看得出来,被辽军簇拥着的耶律吼必定是一条大鱼,眼下,经过里应外合,栾城已经在天威军的掌握之中,至于耶律德光的去向,他很难把握,但只要能生擒或者杀死耶律吼,那也是大功一件。 耶律吼早已见识到了杨再兴的神勇,对于他的鼎鼎大名更是如雷贯耳,当下见大势已去,也不再恋战,只好带领残兵败将们撤离战场,向镇州的方向逃窜。 杨再兴不由得大失所望,心中暗暗叫骂:“原来这家伙也是个胆小鬼!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今日且饶你一命,下次遇见你,老子定然要在千军万马之中取你的项上人头!” 这一仗打得并不尽兴,但杨再兴身为这只骑兵队的主将,深知现在不宜对敌军穷追不舍,而是应该尽快入城,当即下令全军攻入栾城,尽快打探耶律德光的下落。 耶律德光毕竟是个老奸巨猾的一代枭雄,早在天威军冲进南城门之前,他就已经在辽国最精锐的皮室军的保护下从北城门逃了出去,坐在一辆豪华的马车里,听着城中令人胆战心惊的喊杀声,耶律德光心中万分沮丧,后悔莫及,禁不住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此刻,他甚至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恐怕命不久矣…… 杜飞扬带领天威军主力部队到达栾城之外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午后,城头上早已竖起了天威军的旗帜,城外的战场也早已被打扫干净了,杨再兴亲自守候在南城门,等待大部队的到来,天威军将士们欢呼雀跃,井然有序地向栾城进发。 “太好了!杨将军果真是一代名将,他们居然这么快就已经拿下了栾城……”杜飞扬喜不自禁,缓辔而行,心中却巴不得插上翅膀飞上城头。 “也不知道耶律德光老贼是否已经授首?”李慕云此刻却面无喜色,她只关心耶律德光的生死。 “你就放心吧,耶律德光那老家伙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他肯定活不过这个夏天,嘿嘿……我们还是赶快进城吧。”杜飞扬此刻的心情非常好,禁不住对李慕云说起了俏皮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行……”听了杜飞扬的话,李慕云却依然半信半疑。 远远地看见杨再兴打马迎了过来,杜飞扬不再理会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李慕云,他双腿一夹马腹,自去找杨再兴了,他还要仔细了解一下栾城之战的具体经过。 杨再兴将栾城之战的大致情况对杜飞扬汇报了一番,杜飞扬颔首点头,他对于这样的结果还算满意,根据历史,耶律德光原本就没有死在栾城,而是死在了杀胡林。无论如何,栾城已经光复了,契丹人已经被赶跑了,这就是最重要的! 杜飞扬暗自思忖,对于杨再兴和常遇春以及宋四等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要进行封赏,这样才能让他们以后有继续为天威军效力的积极性。对于谢县尉和冯道以及李崧等人,则要分别对待,如果有愿意留在天威军的,那就给他们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如果谁不愿意留在天威军,那就随他去吧,人各有志,不必强求。 由于常遇春在这一战中表现出色,经过一番激战,控制住了南城门,他被任命为一个龙骑兵营的指挥使。宋四则因为在刺杀耶律德光的过程中出了大力,被任命为侍卫亲军的都头,谢县尉则被举荐为栾城的县令,兼任栾城县守军的统领。 杜飞扬要将这些任命上报给刘知远,如果不出意外,都能得到刘知远的批准。 冯道对杜飞扬颇有好感,两人足足聊了一个时辰,从天下大势聊到了火药武器,大有相逢恨晚之感,但由于冯道已经年过花甲,他并不适合在天威军中效力。 李崧失去了侍妾韩晓玉,虽然他因参与刺杀耶律德光而多多少少地解了恨,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李崧的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作为一个镇州人,他却一心想着早日回到开封府与家人团聚。 于是,次日一早,冯道和李崧这两个宰执重臣便乘坐同一辆马车离开了栾城,在开封府,才有他们的用武之地,眼下,刘知远正需要他们这样的重臣装点门面。 这段历史并没有发生变化,由于天气炎热,耶律德光的伤势过重,高烧不退,即使在他的在胸口和腹部放了冰块也无法降温,辽军之中又缺少医术高明的太医,无奈之下,契丹贵族们只好派人将耶律德光病危的消息报告给述律太后。 不久,远在辽国都城上京(今内蒙古巴林左旗)的述律太后便传来了懿旨:“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138章 声名鹊起 此时,耶律德光已经医治无效,死于距离栾城并不远的杀胡林,这可难坏了南征大军中的那些契丹贵族,当时正是夏季,保存耶律德光的尸体谈何容易? 就在契丹贵族们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位随军出征的御厨出了一个主意,不妨把耶律德光的遗体做成“羓”带回上京。北方的游牧民族大多喜食牛羊肉,有时候,杀了一只牛或者羊之后,一时又吃不掉,到了夏天,牧民就会把牛羊的内脏全部掏空,用盐卤上,就成了不会腐烂的“羓”,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腊肉”。 这个主意一出,虽然相当于把耶律德光的遗体当作牲畜处理做成了一道菜,未免有些不够严肃,但客观地说,这却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好办法,无奈之下,那些契丹贵族们也只好捏着鼻子照那个厨师的意见做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耶律德光突然驾崩,随军南征的契丹贵族们便开始讨论由谁来继位,这事关国家的安定。 南院大王耶律吼和北院大王耶律洼的立场相同,他们一致认为应该当机立断,尽快选出新的继位者。如果回上京去请示述律太后,述律太后必定会让耶律李胡即位,而耶律李胡性情暴虐,不得人心,到时候,契丹很有可能会发生一场内乱。 相比之下,耶律吼和耶律洼都认为耶律兀欲既聪明宽容,又是东丹王耶律倍的长子,应当由耶律兀欲立刻继位,以免夜长梦多。 耶律兀欲的心腹耶律安博甚至不惜以兵谏来威胁:“如果不能拥立永康王,我们愿随先帝于地下!” 一见这种剑拔弩张的态势,在场的契丹贵族们没有人再敢反对耶律兀欲继位,于是,在耶律德光的灵柩前,大家一致拥立耶律兀欲即位,是为辽世宗。 耶律兀欲接掌了这支南征辽军的兵权,但他深知在辽国的贵族之中还有很多人反对他,就连他的祖母述律太后也不会支持他,他必须靠自己的实力打败所有的反对者,才能坐稳契丹的皇位。 后来,耶律兀欲领军回师上京,经过一番激战,大败述律太后与耶律李胡的兵马,经过耶律屋质出面调节,双方才最终达成了横渡之约。耶律兀欲正式即位为帝,并改年号为天禄。 耶律兀欲倾慕中原的风俗和政治制度,后来任用了很多的汉人担任要职,引起了契丹贵族的不满,五年之后,耶律兀欲打算联合北汉攻打后周,却在火神淀被耶律察割所弑,那就是后话了,契丹人的权力更替,同样是充满了血腥味道。 经过栾城这一战,杜飞扬声名鹊起,他不仅率军击败了人数占优的辽军,光复了栾城,而且以天衣无缝的斩首行动直接导致了耶律德光不治身亡,此举大快人心,天威军的赫赫威名从此被世人所知,几天后,这一捷报就传到了开封府。 这天晚上,后汉开国皇帝刘知远在宫中召见了郭威,先有内侍端上来茶水,又有一些美酒佳肴被陆续端了上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栾城大捷的消息令人振奋,刘知远和郭威先干了一杯酒,耶律德光的死,着实值得浮一大白。吃了几口菜,两人就议论起栾城的战事来。 刘知远取出杜飞扬亲笔写的信递给郭威看,又滔滔不绝地说起了栾城之战的来龙去脉。那封信中,杜飞扬的繁体字写的不算好看,但这并不是问题。 郭威一边静静地听着刘志远说话,一边仔细地看着那封信,心中越来越喜不自禁,脸上也是喜形于色,杜飞扬果真不是池中物,可以想象,假以时日,杜飞扬必定会大富大贵! 刘知远挟了几口开封府的名菜糖醋熘鱼,一边品尝着一边笑道:“耶律德光死得好啊,可以预料,耶律兀欲要尽快掌控辽国的内政,三年之内,契丹人都无暇南征了,嘿嘿……” 郭威看完那封信,沉吟片刻,道:“想不到,他们光复栾城居然这么快,而且刺杀了耶律德光,这可是一着妙棋啊!杜飞扬自然是功不可没……镇州与栾城县近在咫尺,杜飞扬在信中提议攻打镇州,陛下,您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决断才好?” 刘知远见郭威不提如何褒奖杜飞扬,反而提及如何攻打镇州的事情,不由得略微有些意外。 刘知远稍作思忖,还是顺着郭威的思路说道:“老郭,兹事体大,你足智多谋,此事,朕还需要与你好好地商量一番。依朕看来,如果攻打镇州,朝廷固然要派兵,可是,杜飞扬现在是镇宁军节度使,他们天威军也应该出兵协同作战才好……杜飞扬如果没有任何私心,他就会对朝廷没有任何忌惮,他就会心甘情愿地出兵参战,可是,如果他有了私心,那么……” 刘知远见郭威此刻微微皱了皱眉,他的肥胖身躯便微微前倾,沉声说道:“如果杜飞扬有异志,来日朝廷一旦要发兵讨伐天威军,我们便多了一条讨伐天威军的罪名。” 郭威毫不犹豫,神情肃然地反驳道:“陛下,微臣以为此举不妥,这样一来,岂不寒了天威军将士们的心?况且,杜飞扬向来光明磊落,一直在率领天威军不遗余力地抗击契丹人,我们岂能忍心去与他们为敌?陛下,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民心万万不可失啊,杜飞扬现在深得民心,他现在并没有二心,我们应该信任他。” 听了郭威的话,刘知远颇有些不以为然:“我们都是图谋天下的人,不可有妇人之仁,如果不作任何防范,将来,天威军必成中原第一劲旅,来日一旦兵戎相见,就凭他们那些威力惊人的火药武器,我们要付出的代价不知道会有多么大。” 郭威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不过,光复镇州却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我们最好趁辽国现在无暇南顾的机会,尽快收复一些地盘。” 第139章 功高震主 刘志远举杯喝了一口酒,稍作思忖便做了决定:“老郭,既然你这么说,朕就派你带兵出征镇州吧,杜飞扬很听你的话,如果天威军也能够协同作战,你们拿下镇州绝非难事,镇州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那是中原与辽国边境的缓冲地带。” 于是,刘知远下诏,任命郭威为安抚使,李洪威为安抚副使,柴荣为左监门卫大将军,领兵五万攻打镇州,说是五万,其中至少有一万多人是运送粮草的随军民夫。 这天傍晚,这支汉军部队终于抵达了栾城附近,郭威便下令在城外安营扎寨,又派了几个传令兵去栾城知会杜飞扬。 郭威盘膝坐在中军大帐内,与柴荣议论着镇州的军情,火把上的松脂“噼噼啪啪……”地燃烧着,火光映得这父子俩的脸一明一暗。 郭威的双眼微微眯着,正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与柴荣的想法一样,当今天下是弱肉强食的乱世,要想在将来立足于不败之地,必须党同伐异,结交更多的盟友!对于他们来说,在关键时刻能以性命相托的只有杜飞扬,可是,刘知远居然开始猜忌杜飞扬了!如果杜飞扬尚未与柴荣结为兄弟,郭威甚至不惜将自家的宝贝女儿郭妙容嫁给杜飞扬。 杜飞扬始终领军对抗契丹人,派人行刺耶律德光,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依然能杀退辽军光复栾城,这是大智大勇。身为节度使,他前程似锦,掌握兵权,却并不贪图享乐,也不像别人那样一心只想着争夺地盘和钱粮,而是始终致力于将契丹野蛮人赶出中原,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这正是大仁大义。杜飞扬大公无私,光明磊落,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信赖,才能成为可以并肩作战的盟友。 柴荣甚至建议郭威收杜飞扬为义子,郭威却有些担心……他现在只是枢密副使,杜飞扬却已经成为了一方节度使,那个骨子里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会愿意吗? 柴荣却似乎看穿了郭威的心思,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也许,飞扬他会欣然应允呢。我们要找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来结盟,杜飞扬举目无亲,他又何尝不是同样需要寻找盟友?现如今,经过栾城惨败之后,契丹人已经撤到了镇州,杜飞扬的威望如日中天,他分明已经被中原百姓看成了无所不能的大救星,以至于功高震主,就连陛下对杜飞扬的看法也不同以往了,朝廷对他已经有了戒心……契丹人在近年内不会有心思再次南征,陛下就可以腾出手来对付中原各地的异己。杜飞扬的为人明显与众不同,他手下的数万人马更是一枚可以随时爆炸的霹雳弹。陛下对杜飞扬心存忌惮,杜飞扬早晚也能体会到,所以,孩儿以为,只要父亲大人提出来,还怕杜飞扬不愿意?” 郭威和柴荣正聊着,中军大帐外突然有个亲兵沉声禀报道:“启禀安抚使,镇宁军节度使杜将军到了。” 郭威顿时眼睛一亮,连忙吩咐道:“快,快请他进来说话。” 话音刚落,杜飞扬就大大方方地走进了中军大账。 一见郭威正要起身相迎,杜飞扬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安抚使不必客气,您率领大军远道而来,风尘困顿,末将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您不妨进城休息几天,也好养精蓄锐以利再战。” 郭威看了看杜飞扬,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杜飞扬眉毛一挑,不解地问道:“安抚使,莫非您有什么心事?您不妨说来听听,末将愿意为您出谋划策。” 郭威展颜一笑道:“飞扬,你年纪轻轻就做了镇宁军节度使,你是个前程无限的年轻人,老夫见了你,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孩儿,除了你和阿荣,长子郭侗和次子郭信,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一个个都是平庸得很啊……” “不敢当……安抚使过奖了。”杜飞扬不明白郭威为什么突然间说这些话。 柴荣瞥了一眼郭威,也附和道:“其实,如果与飞扬相比,孩儿也逊色很多,飞扬能够得到如今的地位,都是靠无可争议的军功换来的,他对朝廷的贡献,明眼人都能看在眼里……现如今,大汉刚刚建国,强敌环伺,朝廷正需要飞扬这样文武双全的年轻才俊建功立业,可以想象,假以时日,飞扬必定会大富大贵。” “荣哥谬赞了,在下实在是愧不敢当……”杜飞扬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郭威父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且听着郭威父子俩继续说下去。 郭威捋着胡须,幽幽地叹了口气,动容道:“这十几年来,国家的更替如同沧海桑田,昔日的晋国转眼已成云烟。中原各地的无数英雄豪杰都禁不住扼腕长叹,要不是因为飞扬你奋勇抗击契丹人,契丹人就不会在栾城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们的皇帝都一命呜呼了,这可是大快人心啊,哈哈……” 说到这里,郭威微微闭了闭眼睛,这么多年来,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随着岁月流逝,他曾经的雄心壮志也已经消磨殆尽。 杜飞扬双眉微微一挑,并不插话,只觉得郭威的话似乎大有深意。 “实不相瞒,飞扬,你已经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将来自然是要平步青云,很多人对你眼红得很呢,甚至有人要在暗地里算计你……以后,你可要多个心眼,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柴荣不失时机地提醒杜飞扬。 杜飞扬一听柴荣的话,不由得怔了一下,俗话说得好,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总是有人见不得别人好,看来,自己以后要懂得韬光养晦了!好在柴荣及时出言提醒,杜飞扬当即不由得心头一热。 郭威深深地看了一眼杜飞扬,笑道:“飞扬,你与阿荣已经结为义兄弟了,老夫感觉很欣慰,如今,老夫还有个想法,想要收你为义子。” 第140章 上阵父子兵 听了郭威的话,杜飞扬不由得大吃一惊,这……郭威这是怎么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是心血来潮了吗? 郭威对杜飞扬的神情变化并不奇怪,笑道:“老夫也是有一己私心,老夫只希望在百年之后,你能担负起关照老夫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的责任……如果你我有了父子之名,试问谁还敢在背后对你不利?可是,飞扬你愿意答应么?” 郭威说完,便目光灼灼地看着杜飞扬,想要从杜飞扬的表情猜测出他的心思。 在五代十国时期,收义子是极为常见的社会风气,就连后唐明宗李嗣源和南唐烈祖李昪这些帝王都做过别人的义子,眼前的柴荣也不例外。 杜飞扬对这些历史多少有些耳闻,因此,他对郭威的这个提议并不奇怪,其实……即便是在一千多年以后,认个有权有势的干爹也没什么坏处,不过,杜飞扬还是不免有些犹豫不决,一旦他成为郭威的义子,他就算是开始站队了。 杜飞扬并不介意喊郭威一声义父,只是,这事情并不是拜一个义父那么简单,因为,按照历史的发展进程,郭威和柴荣的亲生儿女和妻妾们在后来都被刘知远的儿子杀了个精光,杜飞扬并不希望自己将来也被牵扯进去,杜飞扬也不贪图将来的荣华富贵,他现在有兵有权,将来通过自己的努力也能拥有更加美好的生活,可是,郭威向来对他不薄,他一时间又不忍心拒绝郭威的好意,这让他着实有些纠结。 柴荣也不动声色地劝说道:“飞扬,我们已经是义兄弟了,为何不亲上加亲?只要你答应了,今后你就再也不是举目无亲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今适逢乱世,无论你遇到什么样的困难,纵然是千难万险、九死一生,我们也会永远并肩作战。” 杜飞扬闻言心头一热,苦笑一下,动容道:“安抚使,让晚辈尊您为义父并不难,不过……晚辈有个小小的请求,晚辈不想改姓为郭,至于晚辈的姓氏……晚辈还是希望能够保留下来。如果您能够答应,杜飞扬就心甘情愿认您为义父。” 因为,这个时代的义子与后世的干儿子有所不同,义子一般是要改为义父之姓的,杜飞扬来自于一千多年的后世,他不想遵守这个时代的规矩,他并不适应。 杜飞扬依然有些担心,他与郭威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郭威真的能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般看待?或许只是出于利益关系而已。 “哦……”了一声,郭威喜不自禁地看着杜飞扬,反问道:“此话当真?” “当然……”杜飞扬坦然地直视着郭威,正色道:“晚辈向来一诺千金!” 老谋深算的郭威终于如愿以偿,他的嘴角禁不住绽放出一丝笑意,他眯起眼睛看着杜飞扬,就像是看到了一块尚未雕琢过的璞玉,他的目光中很有几分得意。 “这个当然没问题!好……老夫这就答应你。我们都是干大事的人,不拘小节,更改姓氏本来就是陋俗,莫说你,便是让阿荣也从此恢复旧姓又能如何?” 郭威一边说,一边捋着胡须,看了看杜飞扬,又看了看柴荣,笑得合不拢嘴。 柴荣轻咳一声,提醒道:“飞扬,你现在……应该叫父亲大人一声义父了!” “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杜飞扬纳头便拜,心中思忖着,他一个没有根基的穿越者,在这城头变幻大王旗的乱世里,抱上郭威这根大腿,何乐而不为? 郭威很亲切地亲自将杜飞扬扶了起来,慈眉善目地笑道:“起来吧,飞扬孩儿,快快坐下……阿荣,快叫人弄些酒菜来,我们父子三人接着聊。” 不多时,几个亲兵捧来了两坛子陈年佳酿,还有一些色香味俱佳的下酒菜,柴荣拍开泥封,斟满了三大碗酒,父子三人就开怀畅饮起来。 心情大好的郭威当即打开了话匣子,不仅透露了刘知远对杜飞扬的忌惮,还聊起了很多自己年轻时的趣事,就连他与柴氏恋爱时的一些韵事都眉飞色舞地吹嘘了一番。 杜飞扬始终认真地听着,心中则在思忖着,“伴君如伴虎”此言非虚,没想到,刘知远居然开始猜忌自己了,按照历史的发展,刘知远将不久于人世,他的儿子就要继位,那时候,后汉朝廷必定会有很多变动,一声“义父”叫出口,他就有义务替郭威和柴荣做些事情,想方设法避免他们的家人被朝廷屠杀的惨剧发生,可是,自己能改变历史的进程吗?杜飞扬对此信心不足,但他却想试一试。 三人又讨论了一番如何攻打镇州的战术,眼看天色已晚,郭威又道:“飞扬,以后,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了,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为父都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 杜飞扬喝了一大口酒,没好气地说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刘知远这是要卸磨杀驴呀……好在契丹人还没被消灭干净,中原各地的小国也依然存在,否则,孩儿的小命都保不住了!想当初契丹人大兵压境,国难当头之际,他刘知远不思出兵勤王,一心想着保存实力,契丹人撤走了,他又趁机进了开封府当了皇帝,心里还在算计着孩儿。既然义父带兵出征镇州,咱们也应该留个心眼,别把自己的老本拼干净,义父您看如何?您带来的人马缺少火药武器,但其中有很多将校都是刘知远的老部下,那些人未必对义父心服口服,所以,要想拿下镇州,我们不妨智取而不是硬拼,当然,我们天威军也会协同作战,这样可好?”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哈哈……来,我们再干一杯!”郭威喜笑颜开…… 次日午后,天色阴暗,天气凉爽了些,杜飞扬陪同郭威和柴荣登上去栾城城头,众人看着镇州的方向,谈论着未来的战局。 第141章 亲情 郭威将目光从远方收回来,转向杜飞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飞扬啊,看到栾城的情形,为父感慨万千,原以为契丹人自动撤离中原,就连陛下都捡了个便宜,兵不血刃地进开封府做了皇帝,我们也都鸡犬升天升了官,为父竟然能成为枢密副使,就连阿荣也成了坐监门卫大将军,我们都心满意足了,我们原以为可以苟延残喘了,既然已经高官厚禄得到,夫复何求?至于这天下大势,纵然我们想统一天下,却也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诸如南唐那样的南方强国也不是轻而易举可以灭掉的。想不到你竟然肯如此卖力地抗击契丹人,甚至派人刺杀了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你……你果真是与众不同,难道你将来有心北伐辽国么?” 杜飞扬微微一笑,反问道:“义父,你会甘愿错过唾手可得的机会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为了自己,为了妻儿,你会不会选择搏一搏?” 郭威怔了一下,忽然觉得杜飞扬的话很有道理,以自己的年龄,做事有时候难免会患得患失,缺乏年轻时候的锐气,郭威心下暗想,当时如果换成自己在栾城,自己或许也没有魄力敢于刺杀耶律德光,杜飞扬好大的胆子,他就不怕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郭威抬起头来,目光投向了远方,远山如黛,绿草如茵。城外的军营里面,汉军各部的将士们仍在不辞辛苦地操练着。 思忖片刻,郭威苦笑着道:“当年为父年少轻狂的时候,为父也曾经快意恩仇,甚至敢于当街杀人,后来有了妻儿之后,为父更是巴望着早日升官发财,让妻儿跟着自己过上好日子,随着为父年龄渐老,往日的雄心壮志也都渐渐地淡泊了,到了现在,为父已经是位极人臣了,也不奢望太多了……可是,人活着总要有点奔头,这么多年来,为父的几个亲生儿女也都渐渐长大了,可惜的是,他们都是平庸之辈,为父只盼着他们将来都能过上大富大贵的好日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世人的愿望都是这样的,可是,世事难料,很多事情往往却不尽如人意……”杜飞扬禁不住唏嘘不已。 历史上,郭威和柴荣的家人都被后汉朝廷屠戮殆尽,这一人伦惨剧,杜飞扬也不愿意透露太多,说不得,他只能尽力而为帮帮他们了。 柴荣听出了杜飞扬的话大有深意,便直抒胸臆道:“飞扬,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可谓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有担当,足智多谋,见识不俗,父亲大人对你寄予了殷切的希望……我知道,这段日子里,你军务繁忙,愚兄却帮不上你什么,这也着实难为了你,以后,很多事还要你多多操心,不知你意下如何?” 柴大官人怎么这么厚道?杜飞扬不由得心头一热,收敛起笑容道:“承蒙义父和大哥的看重,飞扬举目无亲,自然是感激涕零,飞扬一直认为,在这个城头变幻大王旗的乱世里,家族和亲人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义父和兄弟姐妹们才是飞扬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亲情是无价之宝,亲人们的利益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杜飞扬的话让郭威非常欣慰,他含笑颌首,指了指镇州的方向,慷慨激昂地说道:“你看,那些契丹人从小在草原上长大,他们的性情大多是豪爽直率,艰辛的生活让他们剽悍善战,对我们,他们就像野兽般野蛮残忍,但是,对自己人,他们却坦诚热情。如果契丹汉子遇到同族的客人,他们会毫不吝啬地献出家里最丰盛的食物和美酒,热情地款待客人,即使此前素不相识,但只要一起喝上几碗酒,他们就可以成为朋友,未来如果再次相遇,他们就可能成为莫逆之交的兄弟。” 杜飞扬乜了镇州的方向一眼,笑道:“这就是游牧民族的特点,契丹人豪爽好客,他们以狼为图腾,他们也确实像狼一样残忍,像狼一样擅长作战……不过,他们早晚将会成为我们的手下败将。” 杜飞扬信心十足,无论契丹人还是女真人,或者后来曾经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人,都是这样子,他们是汉人的噩梦,可是,杜飞扬却有信心在将来击败他们! “愚兄倒是有些担心,镇州其实是一个鸡肋……那里距离契丹人太近了,即使我们光复镇州,恐怕也很难守得住那里。”柴荣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对契丹人的战斗力还是心存忌惮的。 “可是,从栾城到镇州这一带却是一个战略要地,这一点毋庸置疑……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们把这一带建设成一个繁荣的地区,或许将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杜飞扬提出了自己筹划已久的想法,他研究过很多遍地图,确定了这里大致就是后世中石家庄的区域,那可是一个省的省会城市啊,有着不可忽视的战略意义。 “哦……飞扬的想法着实有独到之处,愿闻其详。”柴荣不由得眼睛一亮,他是商人出身,对于商业和经济有着敏锐的嗅觉。 杜飞扬毫不隐瞒,当下就娓娓道来,在他看来,栾城和镇州都是汉人生活之地,无论是后汉还是辽国,都不会限制当地汉人做生意。这里毗邻边境,恰好可以成为两国之间的缓冲,就算是后来的北宋,也曾经在两国边境设立过一些榷场。 中原向北方输出的主要是农产品和手工业制品以及来自于海外的香料,契丹人卖到中原的商品则有牲畜、皮货和药材等,双方也算是各取所需。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些被契丹人严格控制的战略物资,例如牛筋、牛皮和战马等也可以买到。 一旦栾城和镇州发展成为重要的商业区域之后,不会超过两年,在商业暴利的诱惑下,中原和辽国的商贾都会蜂拥而来。 第142章 监视 只要有赚钱效应,就连西北甚至更偏远些的西域商人也可能会来栾城或者镇州这一带交易,这样一来,这一带在商业领域的独特地位就会被世人逐渐接受。 在栾城和镇州这一带壮大起来的过程中,可以想象,哪些家族或者势力参与其中,都会获得难以想象的利益,在这种利益驱使下,栾城和镇州都会受到暗中的保护和照顾,就连契丹人也舍不得毁掉这棵摇钱树,这是可以预料的。 当然,最好有一支强大的军队驻扎在这一带,这一点,天威军自然是首当其冲,现在,就连曾经不可一世的契丹铁骑也不敢与天威军硬碰硬,天威军的火药武器有着令人震惊的可怕威力,就连耶律德光都死于非命,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飞扬,你可真有头脑,这件事可是造福万民的大好事啊!只要有了钱,对于我们军队也是非常有利,武器装备和弟兄们的粮饷也都迎刃而解了,哈哈……”郭威和柴荣都是跃跃欲试,都想参与其中。 历史上,北宋和辽国并没有一直对抗下去,签订澶渊之盟后,两国成为了兄弟之国,维持了表面上的和平,契丹人并没有一心想灭掉北宋,后来反倒是北宋联金灭辽。当然,那就是后话了。 其实,在杜飞扬看来,汉人和后来在历史上消失的契丹人,乃至后来建立金国的女真人都是炎黄子孙,只不过千百年来由于地域和文化的不同,形成了不同的民族。到了一千多年以后,华夏大地上的各个民族已经几乎完全融合,形成了统一的中华民族。 但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杜飞扬已经融入到中原汉人之中,他结交的朋友都是汉人。再加上耳濡目染都是契丹人烧杀抢掠打草谷,他对契丹人自然也是深恶痛绝,作为镇宁军节度使,他更是要在其位谋其职,把契丹人当作敌人对待。 如果通过自己的努力,能让不可一世的契丹人老实点,能让中原各地的黎民百姓过上好日子,杜飞扬是乐见其成的。当然,这些立足长远的考虑,他是不可能告诉郭威和柴荣的。 相比之下,李慕云大小姐却是心事重重,她看似漫无目的地在杀胡林漫步,心中却百感交集,听说耶律德光正是死在杀胡林,李慕云既有大仇得报的欣慰,又有一些挥之不去的担心。 在李慕云的身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树林的西侧有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河边有一大片芦苇荡,芦苇随风飘动,远远望去,如同波浪一般起伏不定。 李慕云穿着一袭墨绿色长裙,俏生生地站在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下,白皙的左手搭在虬结的树干上,向着镇州的方向极目远望,此刻,她的俏脸上竟然有一丝焦虑的神色。 对于攻打镇州,李慕云是坚决反对的,她认为那样将会使天威军的战线拉长,天威军将士们难免会遭受不必要的损失,难道杜飞扬想要一直打到辽国上京去? 在李慕云的身后,宋四痴痴地看着李慕云的倩影,她身材修长,气质高雅,白皙娇嫩的俏脸吹弹可破,纤纤玉手如同青葱一般,斑驳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照在她的小手上,就连血管都看起来非常清晰。 作为一个江洋大盗,宋四向来注意保护自己的双手,他也很喜欢观察女人的双手,可是,他却从未见过一个女子的纤纤玉手居然这般细腻修长。这一刻,宋四有了一种心猿意马的感觉,他行走江湖多年,还是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子这么惊艳,他甚至突然有了想要娶妻的想法,而且是越快越好,好在他只是假道士。 宋四此刻是被杜飞扬派来保护李慕云的,李慕云不疑有他,因为宋四现在的身份是侍卫亲军步兵营中的一个都头,宋四参与了刺杀耶律德光的行动,身怀绝技的宋四在那一天大出风头,这一点,李慕云是很清楚的。 不过,宋四却知道自己的真正使命,其实,他是奉杜飞扬之命来监视李慕云。有斥候打探过李慕云的底细,据说,李慕云很有可能是契丹东丹王耶律倍的女儿! 耶律倍文武双全,善于骑射和谋略,他曾经跟随父亲耶律阿保机征讨乌古和党项等地,那时候,耶律倍都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先锋官,并且能够经常为其父出谋划策,深得耶律阿保机的宠爱,被封为东丹王,掌管渤海国的原班人马和领地。 耶律倍还有很高的文化修养,尤其擅长绘画,他的绘画作品《东丹王出行图》在后世里被收藏于美国的波士顿美术馆。那张画是表现人物鞍马内容的作品,画中绘有六个人,都是骑在骏马上,他们的衣冠、服饰和佩饰全都因身份的不同而各异。此外,耶律倍还精通音律,熟悉医药,能用契丹文和汉文写文章,促进了契丹和汉人文化的融合。 年仅十八岁时,耶律倍便被立为契丹的皇太子,他汉化的程度很深,尊孔尚儒,主张契丹人全盘汉化,以儒家思想为治国之术,耶律倍提出,“孔子大圣,万世所尊!”,他认为契丹人要想强大起来,必须接受儒家思想的教育,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很欣赏这个儿子,立即慨然应允,开始在契丹境内大兴土木兴建孔子庙。 可惜好景不长,耶律阿保机突然驾崩,临朝称制掌握大权的述律太后则主张维护契丹的奴隶制度。所以,述律太后支持耶律倍的弟弟耶律德光继位。 耶律倍最终成为了皇权争夺的失败者,后来,他遭到了耶律德光的监视和排挤,他们兄弟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断恶化,矛盾越来越深。耶律倍不得不离开契丹,投奔了后唐皇帝李嗣源。李嗣源以天子仪仗迎接耶律倍,并给他赐名为李赞华。至于追随耶律倍来到后唐的其他人,则分别被赐姓为穆、罕、罗、易、盖等汉姓。 第143章 勾心斗角 与耶律倍一起逃往后唐的还有他的爱妾高美人,耶律倍与高美人的爱情故事在民间被传为佳话。高美人的真名叫做高云云,她是一个汉人行医人家的女儿。 耶律倍与高美人的爱情可以说是一波三折,作为汉家女儿,高美人不敢高攀契丹皇室,述律太后和一位皇叔先后两次为耶律倍上门提亲,换来的结果却是高美人主动躲避,全家先后两次搬家,但耶律倍还是不死心,在不久之后,他亲自上门求亲,这才最终抱得美人归。 李慕云则是耶律倍与高美人生下的女儿,慕云这个名字,正是代表着耶律倍对于高云云的爱慕之情,可以说,李慕云的美貌,足以说明高云云的基因很强大。 李慕云还有一个弟弟,耶律德光受石敬瑭之邀出兵,一举灭亡了后唐,后唐末帝李从珂在自焚之前,便拿耶律倍泄愤,杀害了耶律倍。那时候,李慕云的弟弟正当幼年,被一个洛阳僧人藏匿起来,她的弟弟这才保住了性命。 李慕云多年来的目标,除了杀掉耶律德光为父报仇,就是找寻那个失散多年流落民间的亲弟弟。眼下耶律德光已死,李慕云大仇得报,她就只有找到自家弟弟这个唯一的小目标了。杜飞扬猜测,一旦李慕云实现了这个小目标,她就很有可能带着弟弟返回辽国,投奔已经继位的耶律兀欲,这样一来,他们一家人又团圆了,所以,杜飞扬吩咐宋四密切监视李慕云,免得她做出对天威军不利的事情。 李慕云忽然向宋四望来,宋四连忙收回痴痴凝望的目光,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道:“李小姐,这大热天的,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到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方,你一个姑娘家不累么?你也看到了,这里的很多蛛丝马迹都证明了耶律德光已经死了……好歹你也是后唐的皇室后裔,虽说后唐已经亡国了,后唐与后晋一样,都是拜耶律德光所赐,可是,你的杀父之仇已经报了,你也没必要这么辛苦啊。看你这娇滴滴弱不禁风的模样,就连末将都我见犹怜了。” “确实,来自辽国的消息也已经证实,耶律德光确实已经被我们杀死了,可是,难道我们就要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么?万万不可!杜节帅不是一心想着收复镇州么?小女子也不会就此赋闲下去,人家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李慕云对宋四的话很不以为然。 “李小姐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可敬可佩!”两人的身后却传来了李洪威的声音:“大汉刚刚建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宫中也缺少女官,以李小姐的美貌和才干,完全能够胜任,当今皇后正是在下的姐姐,如果李小姐愿意入宫,说不得就能成为当今皇后身边的红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说话间,李洪威正在盯着李慕云的纤细腰肢看,李慕云这一身墨绿色衣裙很显身段,透过薄薄的纱裙,隐隐地就能显现出她那曼妙的身姿曲线,那堪堪一握的小蛮腰纤细柔软,配上那修长的双腿,李洪威看起来心荡神驰,眼睛都直了。 刘知远建立后汉之后,小舅子李洪威也跟着飞黄腾达了,现在,李洪威已经遥领岳州防御使,这次人跟着郭威大军出征,自然也是来镀金的,对于李洪威来说,这是一个历练自己的好机会。 宋四的脸颊禁不住抽搐了一下,心中暗自腹诽着:“你小子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竟然敢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契丹公主安插到大汉皇宫里面,你就不怕这丫头一刀砍了刘知远的脑袋?恐怕是你小子对这丫头动心了吧?却不知道这丫头是否愿意入宫,要是她真愿意入宫,那就有好戏看了,嘿嘿……” 这两天,李洪威无所事事,就来俨然成为栾城著名景观的杀胡林闲逛,恰巧看到了正在这里逗留的李慕云,一见到风华绝代的李慕云,李洪威就像饿狼见到了小绵羊,立刻就追了过来,李洪威并不知道李慕云的真实身份,孔圣人都说过,食色性也,李洪威便想趁机与李慕云套近乎,他可不愿意放弃这个泡妞的机会。 “入宫?皇宫里有什么了不起?整日里勾心斗角的,没意思,人家才不去呢。”李慕云不以为然,她从小就生活在开封府,也多次跟随父亲入宫,听说过许多皇宫里勾心斗角不堪入耳的宫闱秘事,开封府的皇宫对她来说并不稀奇。 李慕云长大以后便经常走南闯北,见色起意主动找她搭讪的登徒子自然如同过江之鲫一般,李大小姐见得多了,一见这个不怀好意的花花公子凑上前来,她就立刻晓得了李洪威的心思,反正她现在也是闲来无事,对此也并不以为意,就与李洪威逢场作戏地聊了起来,权当做打发时间了。 宋四虽然知道李洪威是外戚身份,但他平日里最反感那些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一见李洪威对李慕云自吹自擂,宋四顿时大为不爽,便与李洪威斗起嘴来。 宋四不屑地白了一眼李洪威,冷笑一声道:“你李家不过是外戚而已,靠的就是当今皇后娘娘这棵大树,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是,在下早就听说当今皇后贤惠勤劳生活俭朴,皇后娘娘怎么会因为你一个人的举荐就随意录用一个宫中的女官?最起码,也要对被选者的祖宗十八代都考察一番才能录用吧?” 宋四说起话来毫不留情,李洪威被气得涨红了脸,愤然驳斥道:“皇后娘娘当然一直是任人唯贤,这一点举世皆知,我们李家也有很多能人志士,就拿本官来说,要不是本官能力出众,也不会得到朝廷的重用。就连杜飞扬见到本官都要客客气气的,我们也曾经一起共事过,就凭你一个区区小官,居然也敢口出狂言?” 第144章 雕虫小技 宋四达到了激怒李洪威的目的,便微微一笑,不再理会李洪威,却对李慕云故作潇洒地笑了笑道:“李小姐,说起来,皇宫虽然奢华,但如果与天下间的名山大川比起来,那也是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的……李小姐富可敌国,何必做个女官终老于皇宫之中?莫不如游历四方,走遍大好河山,那才是真正有趣的生活啊。” 李慕云憋着笑,道:“说起来,本小姐也曾经去过一些地方,不过,人家也听杜节帅说过一些地方的美景,一直向往已久,说不定,过些日子待天气凉爽一些,人家就要去四处游历一番的,那样也好长长见识。” 宋四闻言大喜,李慕云的话明显是厚此薄彼了,便接口道:“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瞒姑娘,杜节帅也曾经吩咐过,一定要保护好李小姐的安全……如果李小姐要去哪里游玩,职责所在,在下愿意一路随行,护得李小姐的周全。” 李小姐好歹也算是天威罗军的麾下,这次我们刺杀耶律德光有功,朝廷马上又要出兵攻打镇州,一旦攻下镇州那个弹丸之地,朝廷必定会有褒奖,我们天威军十有八九是要得到封赏的。你看看,郭枢密都已经带兵来了,大战之后,杜节帅当然还会加官晋爵,只要杜节帅一句话,还会少了李小姐的好处?哈哈……弄得好了,李小姐就算是嫁入豪门也大有可能。如果李小姐想在出嫁之前去哪里游山玩水,不妨知会小人一声,小人可以为姑娘做向导,不是吹嘘,小人多年里走南闯北,去什么地方都不打怵,哈哈……你可要趁早啊,说不定,那时候小人也升官了,那可就没得闲了,那也是很难预料的呢。” 李慕云掩嘴一笑,笑吟吟地说道:“好啊,如果我有那个想法,到时候一定请你做向导,去名山大川游历一番。” 一听这话,李洪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两人聊得兴起,居然不把自己这个堂堂国舅爷放在眼里了,真是岂有此理! 一气之下,李洪威便开始拿宋四的身份说事:“你一个纠纠武夫,就算是在军伍之中立下奇功,将来的身份想来也不过是一个丘八而已,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再说了,只是会一些武功,有一身蛮力,将来到了战场上还不是九死一生?嘿嘿……李小姐,你别听这家伙瞎说,就他这样的丘八还想做官?他有那本事么?等下辈子吧。” 宋四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姓李的,你说我这武夫难成气候,你这样的皇亲国戚又有什么贡献?众所周知,你之所以有今天,无非就是靠着皇后娘娘那层关系。试问,我们刺杀耶律德光的时候,你在哪里呢?你领军打过几场胜仗?你且说来听听,既然你这次随军出征,老子倒是要看看你以后的表现究竟如何。” 宋四这几句话就揭了李洪威的短,让李洪威在美女面前丢了面子,李洪威顿时勃然大怒,但他确实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恼羞成怒。 看着李洪威气鼓鼓的样子,宋四傲然道:“让你们见识一下老子的本事,这里的大白杏天下闻名,你们看,那棵大杏树之上有些大白杏,待我去摘一些下来,给李小姐尝尝。” 说完,宋四来到那棵高大的杏树之下,那棵大杏树目测一下大约有几丈高,可是,树干笔直粗大但却没有可以借力的树枝,想要攀爬上去并不容易,宋四艺高人胆大,大喝一声,旋即纵身跃起,转眼间就轻而易举地攀到了那棵大杏树的顶端,他一手搂住那粗大的树干,另一手轻轻一抓,一大把白杏就到了他的手中。 “果真是好身手啊!怪不得杜节帅这么赏识你。”李慕云禁不住由衷地赞叹。 宋四闻言不由得得意洋洋,这才轻松自如地落到地面,整个过程中脸不红心不跳,对他来说,这自然并不算什么。 “李小姐,尝尝这些大白杏吧,看样子,味道不会差呢。”宋四趁机对李慕云献殷勤。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李洪威深受震撼,但却依然嘴硬,心里很不服气。 “这确实不算什么……不过,刺杀耶律德光那天,就是老子爬到屋顶上扔的火药弹,嘿嘿……”宋四不无得意地自吹自擂,说话间,故意挑衅地看着李洪威。 宋四和李洪威正在较着劲,树林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战马的嘶鸣声,李慕云循声望去,旋即突然离开了两人,提着裙裾,几乎是跑着向两人身后的方向赶去。 “杜节帅!”李慕云忘情地喊了一声,笑吟吟地迎向了赫然出现在不远处的杜飞扬,与杜飞扬在一起的还有郭威和柴荣,以及他们的侍卫。 宋四和李洪威原本正在大眼瞪小眼,一见李慕云走了,他们俩也懒得斗嘴了。 看到杜飞扬,宋四连忙一溜小跑地迎了过去,李洪威则冷哼一声,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对于郭威和杜飞扬,李洪威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虽然他名义上是郭威的助手,可是,郭威对他一直是客客气气,凡事都是和他商量着来,因此,李洪威也变得越来越自负,他甚至很想靠自己的一己之力在镇州打一场大胜仗,班师回朝之后,他就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加官进爵,免得别人在背后说他全是靠皇后娘娘的庇护。 “原来是李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呢?”缓辔而行的杜飞扬勒住战马,微笑着对李慕云打了个招呼,他的眼中瞬间闪过了一抹惊喜,旋即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或许是由于方才跑得太急的缘故,李慕云杏眼含烟,俏脸晕红,看起来更加多了几分妩媚,不过,对于眼前这个国色天香的美少女,杜飞扬却多了几分戒心。 见到郭威和柴荣这两个陌生人,李慕云眨了眨眼睛,旋即收敛起笑容。 第145章 疾病乱投医 李慕云福了一礼,敷衍道:“回节帅的话,这边比较凉爽,小女子只是来这里随便逛逛而已。” “哦……原来如此。”杜飞扬笑了笑,扳鞍下马,打趣道:“杀胡林确实是纳凉的好去处,自从耶律德光在这里驾崩,这里就出了名,引来很多人来这里遛达。” 说完,杜飞扬便对众人相互介绍了一番。郭威和柴荣等人也都下了马,他们将战马交给随行的侍卫们,众人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起来。 李慕云早就看出来郭威和柴荣气质不俗,两人都有一种身居高位者的威严气质,一听说郭威居然是杜飞扬的义父,李慕云旋即热情了起来,她的言行举止间倒是很像是一个乖巧的大家闺秀,这就给郭威和柴荣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 李慕云不像符金琦那样性情直爽,言语间咄咄逼人,如同带刺的红玫瑰;也不像王丹玉那样温婉可人却又在骨子里有一种坚韧,犹如在腊月中绽放的寒梅。 李慕云则是雍容华贵,国色天香,却又很有心机,就像“花中之王”牡丹,李慕云的容颜气质和一颦一笑,都给人一种高贵典雅的感觉,寻常的男人见了她,都会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这样的女人,自然只是大富大贵的男人才能拥有。 此时的李慕云巧笑嫣然,风姿绰约,杜飞扬的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一想到伊人的神秘身份,他就禁不住后背发凉,说起来,杜飞扬对李慕云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可是,如果涉及到民族大义,他会义无反顾地与李慕云斗争到底,他绝不会像明末的吴三桂那样,为了一个陈圆圆而不顾天下安危,悍然投靠满清,引八旗兵入关。 郭威阅人无数,早将李慕云和杜飞扬谈话间的彼此神情变化都看入眼中,既然杜飞扬喊他一声“义父”,他更是巴望着杜飞扬早日娶妻生子,眼前这位清丽出尘的美少女让郭威禁不住眼睛一亮,他现在很是希望杜飞扬与这个美少女能够发生些什么。 这个美少女很讨人喜欢,一看就是杜飞扬的良配,嗯……还有她那身材,并不像寻常汉人女子那般纤瘦,她那身裙子很合身,可以看得出她的身材修长健美,凹凸有致,一看便知是个好生养的女人。 想到这里,郭威不经意间摇了摇头,老脸一红,自己倒真是爱操心,他捋着胡须笑了笑,便对柴荣使了个眼色。 柴荣会意,两人便走到了一旁,装作是要商量事情的样子,故意留给杜飞扬和李慕云两人独处的机会。 “李小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杜飞扬乜了李慕云一眼,试探性地问道。 李慕云抬起纤纤玉手,理了理鬓角的秀发,甜甜一笑道:“好不容易大仇得报,至于以后的打算嘛……就是继续寻找我那个失散已久的弟弟啦,也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人家已经派了很多人打探他的下落了,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进展,我其实很着急,可是,急也没有用。” “嗯……这种事急不得,慢慢来吧。”杜飞扬点了点头,不无感慨地道:“人生一世,荣华富贵其实都是浮云,只有家人才是最值得我们珍惜的,这件事,我也会尽力帮你,如果得到了关于你弟弟的消息,我一定会尽快告诉你。” 李慕云闻言眼波流转,嫣然一笑,道:“那人家可要先谢谢你啦,节帅,只是,这以后可就要麻烦你喽……你麾下千军万马,还有那么多消息灵通的斥候,或许,你们真能打探到一些消息呢……人家也是疾病乱投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们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了,不必客气,另外……”杜飞扬忽然话锋一转,道:“区区在下还有个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节帅,你说吧……但说无妨。”李慕云眉毛一扬,收敛起笑容,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刚刚与义父和义兄商议过,打算将从栾城到镇州这一带建成一个与其它地方不同的繁华地带,这一带多为平原,土地肥沃资源丰富……至于这一带的行政长官,依我看,非你莫属,希望李小姐不要拒绝。”杜飞扬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嘛,倒是个好主意,可是,人家只是个弱女子……”李慕云狡黠地笑了笑,她万万没想到杜飞扬竟有这样与众不同的想法,道:“这年头,中原各地民风彪悍,为了维持生计,很多女子也抛头露面在外面奔波劳碌呢。家父家母都已经过世多年,弟弟就是人家唯一的亲人,可他却至今仍然杳无音讯,人家也只好为了谋生做些生意了,节帅您所说的这个官职并不难做,人家的能力足可胜任,就怕一些无聊之辈乱嚼舌头根。如果有很多人在背后拆台,人家可就很难做了。” 杜飞扬点了点头,赞叹道:“李小姐,也真难为了你,你这么花容月貌冰雪聪明的年轻女子,居然也在为了家族的生计而四处奔波,实在是令人钦佩……至于你的顾虑,我也明白,莫说女官,就连女皇都不稀奇,当年,武则天就曾经做过女皇,天下间的达官显贵和黎民百姓还不是一样臣服于她?这一点,你就不用担心了,本官一定会全力支持你,而且,我会上奏朝廷,申请给那里一个政策,两年之内免缴赋税!本官倒要看看,谁敢拆你的台?到时候,本官绝不轻饶!” “要的就是节帅这句话!”李慕云那双蛾眉微扬,一丝甜美的笑意浮上了她的俏脸,此刻,她对杜飞扬更加暗自钦佩,道:“要说冲锋陷阵,并不是小女子的长处,要说管理一方行政,发展一方商业,小女子却有信心尝试一下。况且,小女子麾下的人马也能助我一臂之力,维持这里的地方治安。” 第146章 耳濡目染 “这个职位,目前没有比李小姐更合适的人选了。”杜飞扬鼓励李慕云,只要她答应了,这个计划就几乎成功了一半。 “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再招募一些有才干的文人或者胥吏来衙门里做事,为这里的百姓们登记造册,完善户籍,使得士农工商各行各业的百姓们都能安居乐业,过上太平的好日子。”李慕云很细心,甚至提到了一些细节。 李慕云说起来头头是道,她的父亲耶律倍曾经做过契丹的东丹王,耶律倍来到中原之后也经常接触后唐的高层人物,李慕云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耳濡目染。 “嗯,李小姐,以后就全看你的了……你有足够的自主权。”杜飞扬瞟了李慕云一眼,抿了抿嘴唇,他见李慕云已经欣然接受了自己的邀请,他也就放心了。 杜飞扬认为,管理栾城乃至镇州的经济发展,李慕云再合适不过了,她本就是不为人知的契丹公主,耶律兀欲的同父异母妹妹,就凭她这层关系,契丹人也不会对栾城和镇州狠下杀手。 随着接触日久,李慕云对杜飞扬的了解也在加深,她却越来越惊讶,杜飞扬经常会有一些奇思妙想,可是她仔细推敲一番,又觉得杜飞扬的一些想法很有独到之处。无论是关于火药武器的使用,还是天威军各部队的指挥作战,杜飞扬的一些策略都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实际情况证明,这些策略都是行之有效的! 其实,这些都是来自于后世中的策略,虽然李慕云冰雪聪明而且见多识广,但她也很难想清楚,她越来越感觉杜飞扬高深莫测……这家伙的奇思妙想到底是怎么学来的呢?为什么他总是能想出一些令人惊叹的锦囊妙计? 一向自负聪颖过人的李慕云头一次对一个男人萌生了深深的忌惮,因为她是契丹人,当今辽国皇帝正是她的哥哥,而杜飞扬则是汉人,他们在本质上是敌人! 杜飞扬又聊了些近期的趣事,却发现李慕云竟然半晌没有接话,他回眸看了看正在自己侧后方半步左右的李慕云,却发现李慕云目光低垂,那张俏脸上微微有一丝红晕,似乎正在考虑着什么心事…… 李慕云与杜飞扬的目光触及在一起,她旋即脸上一热,连忙轻咬贝齿,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哦……人家正在考虑着一些具体的事情,既然已经接受了这样的重任,自然要尽心竭力。我想,马上就要开始着手这个事情,招募一些人手。” “嗯,李小姐……其实你不必操之过急,来日方长呢,罗马城不是一日建成的,不过,至于招募人手,倒是可以先行一步,你可以提出一些人选。”杜飞扬点了点头。 杜飞扬只是觉得李慕云方才的神情似乎有些古怪,其实,他对李慕云并不敢完全信任,就算是招募人手,也必须得到自己的认可,不能让她随意安插亲信。 听了杜飞扬的话,李慕云的俏脸禁不住有些发烫,这家伙还真是出口成章呢,他方才说了什么“罗马城”?自己居然没有听说过,想必是一座大城,但那字里行间蕴含的道理还是浅显易懂的,任何大城都不能在短时间内建成。 杜飞扬和李慕云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杀胡林的时候,郭威和柴荣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众人翻身上马,一起向栾城行去,大战在即,备战自然是紧锣密鼓…… 此前的几次大战,契丹人连连败退,在不久前的栾城之战中,辽太宗耶律德光也遇刺身亡,辽军不得不撤到了镇州,辽军士气低迷,天威军则是士气高涨。 就连郭威这次带来的官军都是信心十足,在他们看来,辽军的战斗力也不过如此,往日不可一世的契丹铁骑已经成为了强弩之末,再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李洪威更是口出狂言,声称要从此开始收复燕云十六州,他要立下盖世奇功! 姜还是老的辣,郭威则有一种隐隐的担忧,兵法云,哀兵必胜,骄兵必败,眼下,全军士气高涨自然是好事,但如果过于轻敌,那就会乐极生悲。可是,李洪威虽然名义上是郭威的助手,但他却主张速胜,反对郭威提出的步步为营战术。 就连杜飞扬都不认为现在适合硬碰硬地攻城,偏偏李洪威好大喜功,他甚至认为别人不愿意看到他立功受奖,他是皇亲国戚,这些将领分明是对他心存嫉妒。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攻城,本官只好自告奋勇打头阵了,明天一早,本官就带领本部兵马攻城!或许,我军在一天之内就能破城。”李洪威豪气干云地主动请缨。 郭威和李洪威这次出征带来的兵马,其中有许多将校都是刘知远的旧部,大约有一万多人,他们自然会听命于国舅爷李洪威,李洪威说话才会这么有底气。 此言一出,郭威、柴荣和杜飞扬等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有几分无奈,既然李洪威主动请缨,那就随他去吧,反正用的都是他的本部兵马,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次日一早,悠扬的号角声响起,大战终于揭开了帷幕,李洪威也懂得“围城必阙”这个道理,汉军从东西南三面攻城,唯独不攻打北城门,以供辽军逃走。 待城下的投石机连续抛射出五个火药桶之后,镇州城头上火光四起,气势如虹的后汉军便开始攻城。 李洪威手握剑柄,目光如炬,自从那天与宋四斗嘴之后,李洪威的心里就憋着一口气,今日,他一定要一战成名!这样一来,他以后的仕途就会更加顺利,加官进爵也是指日可待,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有一身真本事,绝不是只靠皇后娘娘的庇护。 出乎意料的是,辽军的斗志却依然很强,世人都知道辽军并不善于攻城和守城,他们的优势在于骑兵的野战。可是,辽军并没有一战即溃,更没有弃城而逃的迹象。 第147章 虽远必诛 天威军的火药桶对于镇州城头的杀伤力固然不小,城头上的守军蒙受了惨重的伤亡。可是,辽军竟然前仆后继,拼死力战,他们有足够的箭矢和滚木礌石。 箭如雨下,城下的后汉军士兵们伤亡惨重,试图接近城墙的士兵们一片片地死在箭下,也有许多士兵活活地被辽军扔下来的石块砸死。一些好不容易搭起来的云梯也被辽军士兵们一一推倒,那些未能爬上城墙的士兵们纷纷坠落下来,摔得头破血流,惨叫声此起彼伏。 “弟兄们!给我冲啊……第一个登上镇州城头的重重有赏啊!”李洪威大声激励着,现在,他也红了眼,只要能够攻下这座城,他并不在乎汉军的伤亡数字,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给我冲”和“跟我冲”这两个词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说“给我冲”的人并不自己冲锋陷阵,然而,“跟我冲”则是意味着武将自己本人往往要身先士卒!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汉军士兵们听到了李洪威充满诱惑的话语,硬着头皮往前冲,可是,城头上矢石如雨,转眼间又有许多汉军士兵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惨烈的一幕,郭威禁不住黯然神伤地摇了摇头,心中忽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无论如何,这些都是有血有肉的汉军士兵,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逝在了这里,他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了…… 柴荣紧咬牙关,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可是,他的心里却很难受。杜飞扬则是眉头微皱,他的双拳紧紧地握着,这一刻,他忽然想,许多将士们的家人还在盼着他们回家,可是,那些阵亡的将士们却再也回不去了。 到了黄昏时分,这场攻城战依然是一筹莫展,城下留下了几千名汉军的尸体。汉军将士们的士气已经低迷到了极点,李洪威也不得不鸣金收兵。 天色刚刚黑下来,镇州城中的契丹人却派来了一个使者,声称契丹人愿意投降,请后汉大军在晚间入城。 郭威下令将那契丹使者暂时看管起来,旋即召集众将商议此事,对于那个契丹使者的话,在场的众将们自然并不全信。 郭威尚未表态,李洪威却率先开口了:“安抚使,下官以为契丹使者所言非虚,经过我军一天的攻城,契丹人想必是损失惨重,斗志全无,所以,他们深知再战下去毫无益处,这才不得不选择了投降,这是天助我大汉呀!如果能够兵不血刃地得到镇州城,那将会是天大的功劳,也能证明我军的神威已经令契丹人胆寒……下官建议,我军应该立刻入城,一举拿下镇州城,免得夜长梦多,敌人改变主意。” 郭威皱了皱眉,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愠色,显然是对于李洪威的话并不赞同,但他却不置可否,只是用目光扫视了一番在场的诸将,想知道别人有什么想法。 杜飞扬拱了拱手,提议道:“对于契丹使者的话,末将并不认同,此中或许有诈!白天,敌军一个个悍不畏死,我军死伤惨重但却未能有所进展,辽军怎么可能会突然愿意投降?镇州城的主将乃是契丹猛将耶律嘉里,据说此人忠心耿耿,勇猛善战,他怎么会在并未处于穷途末路的情况下主动投降?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为好。” “末将也赞同杜将军的话,耶律嘉里阴险狡诈,不可不防。”柴荣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赞同。 在场的众将们大多表态支持杜飞扬的意见,支持李洪威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是与李洪威私交甚密的一些将校也并不是都支持他,这让李洪威一时间尴尬至极。 郭威心中计议已定,当即一锤定音:“来人啊,将那契丹使者立刻推出去斩首,明日一早,再将他的首级挑在长矛之上,让那些契丹野蛮人看看,我大汉岂能容得他们欺诈?天兵一到,早晚会让他们城破人亡,有本事,那就出城一战!” “万万不可啊!安抚使……”李洪威急了,心中虽然恼羞成怒,但却故意装出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常言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们不接受敌军的投降也就罢了,如果不由分说就斩了契丹使者,敌军必定会从此众志成城,与我军死战到底,我军岂不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如果攻不下镇州城,如何向陛下交代?” 郭威捋着胡须默然不语,他懒得理会李洪威,军中无戏言,自己毕竟是名义上的一军主将,没必要跟李洪威解释那么多。 杜飞扬瞥了一眼郭威,他很明白郭威的心思,他倒是对于李洪威更加反感,此人当真是没大没小,根本就不把郭威放在眼里,难道李洪威真的以为镇州城无法被攻下来? “李将军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末将以为,攻克镇州城指日可待,末将对此信心十足!至于那些畏威而不怀德的契丹人,杀多少也不为过!耶律德光都被我们弄死了,怕什么?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杜飞扬站出来慷慨陈词。 杜飞扬的语调铿锵有力,很有鼓动性,他的话音刚落,顿时就引起了在场众将们的一片掌声,众将们纷纷情不自禁地响应起来,一个个都是心中热血沸腾。 “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契丹人,滚回去!” “杀!杀!杀……杀光那些契丹野蛮人!” 李洪威见状顿时老脸一红,哑口无言,但在心中却开始对杜飞扬暗自忌恨。 面对刚愎自用的李洪威,杜飞扬越来越打心眼里瞧不起,他惹不起这位当朝国舅爷,只能在心里暗自问候李洪威的家人,但是更让杜飞扬失望的事情,则是刚刚从澶州回来的一个传令兵带来的消息。 “启禀节帅,澶州军火库制造出来的新式火药弹,运到这里至少还需要大约六天的时间。”这个消息让杜飞扬近乎于绝望,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第148章 隔墙有耳 不过,杜飞扬早已身经百战,他当然不会因此而自乱阵脚,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杜飞扬开始思考下一步的对策,良久之后,杜飞扬终于想出了更好的办法。 这天夜间,杜飞扬把杨再兴和史天泽、郭侃召集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与他们探讨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我们的火药弹和燃烧弹剩下还有大约多少?”杜飞扬不动声色地问郭侃。 “火药弹和燃烧弹加起来,总共不超过二百个。”郭侃最掌握这些火药武器的使用情况。 此言一出,杨再兴和史天泽等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有几分紧张的神色,他们都知道,这个数字并不算充裕。 “节帅,汉军今日攻城的损失很大,我们都已经亲自目睹了,难道李洪威还要让更多的士兵白白在镇州城下丧命吗?李洪威到底想要干什么?”杨再兴沉不住气了。 “别忘了,李洪威是国舅爷,我们不能随便在背后议论他。”杜飞扬面无表情地提醒道。 “好吧……休怪末将多嘴,末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杨再兴心里忿忿不平。 “我们之间怎么说倒无所谓,但要小心隔墙有耳……杨将军,你现在提出来这么多问题,那就意味着你开始动脑子思考了,这证明你是个大将之才,本帅的判断是正确的。”杜飞扬沉声道。 “契丹人被我们打怕了,居然死守镇州而不敢出来野战,这样下去,我军如果继续攻城难免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史天泽面有忧色地提议。 “自从耶律德光这一死,估计困守镇州的契丹野蛮人已经被吓破了胆,要是他们敢出城迎战,他们一定会被我们杀得丢盔卸甲落荒而逃。”杜飞扬不屑地笑了笑。 “在新式的火药弹运过来之前,我们难道就要这么等下去吗?”郭侃问道。 “本帅当然不希望就这样等下去,莫非,郭将军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杜飞扬看着郭侃,明知故问。 “这……末将也是无计可施。”郭侃讪讪地挠了挠头,现在,宋应星远在澶州,他则是此刻天威军中最权威的火药武器专家,可是,即使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即便是他带领军中的工匠们连夜赶工,也来不及制造出足够多的火药弹。 “本帅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杜飞扬环视了一番众人,娓娓道来:“史将军,明天一早,你率领一个营的龙骑兵部队,配合两个营的汉军步兵,绕过我们大营对面的北城墙,从侧翼包抄过去,切断这座城市与外界的沟通,不得有误。” “遵命!”史天泽心中一振,旋即拱手领命,只要杜飞扬有了办法,他们就有了主心骨,经过过去一系列的战斗,他对杜飞扬的指挥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节帅,这么做是为什么呢?有什么需要末将做的事情?”杨再兴有点急了,他依然有些不明白,杜飞扬为什么不让他带着骑兵队行动,而是选择了史天泽。 “在我们的新式火药桶到来之前,我们暂且不发起总攻,但是,我们也不能让契丹人过得自在,我们要切断镇州与其余契丹部队的联系,困死这座孤城!” 杜飞扬大略地解释着,他自然明白杨再兴的那点小心思,对于杨再兴这个猛将,他有自己的安排,但他却不想解释得太具体。 “至于其余的细节,我们只要如此这般就行……”杜飞扬说出了自己的战术。 “果然是一条妙计啊,节帅果真是足智多谋!这一战,我们一定要一鼓作气拿下镇州城,气死李洪威那厮。”杨再兴不由得喜形于色,他终于理解了杜飞扬的作战意图,说到后半句,杨再兴连忙捂住嘴,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又说漏嘴了。 一起并肩作战了这么久,杨再兴对杜飞扬的态度,已经由起初的只是尊敬转变为现在接近于崇拜了,就像是滔滔江水,一发而不可收…… 次日一早,史天泽就率领一个龙骑兵营,以高机动的优势,借着晨雾的掩护从西侧绕到了镇州的南城墙,并在那里修筑起了临时的工事,不多时,柴荣亲自率领弓弩手和两千名步兵也来到了那里,此时的镇州已经处于天威军和汉军的严密包围圈之中。 李洪威指挥本部兵马鏖战了整整一天,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却一无所获,莫说郭威等人暗地里对他颇有怨言,就来李洪威的手下将校也牢骚满腹,回去之后,李洪威只怕免不了要被刘知远痛骂一番。 失去了部下们的支持,李洪威也就没有资本再对郭威和杜飞扬等人指手画脚了,在中军大帐里面议事之时,他始终黑着脸默然不语,一切但凭郭威等人做主。 杜飞扬把郭侃召到自己的营帐中,下达了作战命令:“我军的投石机马上就要再次投掷十颗燃烧弹,但是你一定要记住了,要将打击目标改为镇州的城内。” 看到郭侃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解,杜飞扬接着解释道:“你赶紧去改参数,据我目测,镇州这个城市的城墙高度大约有两丈左右,把投石机的摆放位置向后移动一点,并把射程调高一些即可。切记,你们一定要投掷燃烧弹,而且必须要将燃烧弹投进城内,一开始可以试探性投掷一颗,如果击中了城墙,那就改变参数。” 战斗开始之后,杜飞扬依然有些不放心,于是,他就亲自去了神机营的阵地。 事实证明,虽然郭侃的年龄并不大,但他的临战指挥能力还是值得信任的。十颗燃烧弹之中,有八颗精准地飞越了城墙,落到了城内,其余的两颗落在了城头上,烧死了许多契丹守军士兵。 “投石机的原理是,燃烧弹被扔的越高,那么燃烧弹的落点也就会越远,我们距离前面的城墙大概有六百多米,按照这个距离,我们的燃烧弹应该能投入城内。”杜飞扬不厌其烦地叮嘱郭侃。 第149章 坚持就是胜利 现在,天威军中的燃烧弹已经所剩不多了,尽量不能浪费。 待到镇州城内已经燃起了大火,烟雾四起的时候,杜飞扬又果断地下了命令:“从现在开始,马上派人在附近的荒郊野外寻找足够的石块,向城头上投射!” “遵命……”郭侃稍作思忖便恍然大悟道:“节帅果真是智谋过人,末将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啊……” “很多东西,需要你自己去慢慢领悟……好了,本帅要去柴荣所在的阵地了。”说完,杜飞扬就离开了这里,以后,他希望郭侃能够多多用心,这也难为郭侃了。 郭侃不辱使命,他亲自带着几百名身强力壮的士兵,去附近四处寻找那些大型的石块,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郭侃和手下的神机营士兵们就满载而归。 “射程六百米,方向正前方,全部瞄准前面的城墙,立刻投掷石块,发射!”郭侃肃然下令道。 这些石块可比燃烧弹乃至火药桶重多了,有的大石头甚至需要三名士兵一起用力,才能将其抬起来然后还要放置在投石机的皮窝上,有些重达十几公斤的大石块放在皮窝上的一瞬间,差点没把皮窝的杠杆压坏。见石块几乎稳稳地放在杠杆上,而且杠杆也还尚未损坏,神机营的士兵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立刻开始操作并不算很大的投石机,投出这么大的石块显然有些吃力,但依然还是成功地发射出去,只不过石块投出的距离并不够远,第一批发射出的四个石块中只有一个砸中了城墙,镇州城墙上被砸出了一处非常显眼的痕迹。 “把射击距离改为五百米!”郭侃当机立断地对神机营士兵们下达了命令。 后来的实际情况证明,五百米的射程反而刚刚好,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神机营把全部的石块全都抛射出去,绝大部分石块都击中了目标,面对神机营的镇州南城墙成了投石机的靶子,城墙上甚至被砸出了一个大缺口,不久就坍塌了一角,城头上的辽军士兵顿时方寸大乱。 见到这一幕,天威军不由得士气大振,随着激动人心的号角声响起,天威军终于开始攻城。这么快就取得了这样的进展,就连杜飞扬都意想不到。 “真是天助我也,看来镇州已经是岌岌可危了,用不着等新式火药桶的到来,我们也能攻陷这座城,弟兄们,坚持住……曙光就在前方,坚持就是胜利!”杜飞扬激动地鼓舞天威军将士们的士气。 现在,李洪威只能干瞪眼看着别人捞取战功了,他的本部兵马已经损伤殆尽,根本就无法继续攻城了。 好在汉军还有一些生力军,几乎与此同时,为了协同作战,郭威的本部兵马也在东面城墙开始攻城,只不过郭威所部的攻城方式与传统的爬云梯方式完全不同,郭威同样也是命令弓弩手射箭掩护攻城的部队,但不同的是这些弓弩手射出的箭是“火箭”,所谓火箭就是在箭头上包裹着一团稻草,在点火之后立刻射出。 这种火箭的作用就是可以纵火,造成敌军的死伤,也可以引起城头上敌军的恐慌,还可以增加箭头的温度,高温之下的箭头可以更容易地穿透敌军的护甲。 没过多久,镇州的东城墙上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烟雾弥漫,城头上的守军乱作一团,很多人身陷火海,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郭威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随着郭威一声令下,悠扬的号角声响起,东城墙下的汉军也开始攻城了,这样一来,城头上的辽军就开始应接不暇,很快就落于下风了,他们已经露出了败象,失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在弓弩手的箭矢掩护下,杨再兴亲自带领掷弹骑兵队发起了冲锋,他们的任务就是快速前进,冒着辽军的矢石打击,到达城墙上守军射击的死角,将集中到一起的火药弹密集引爆,这将是致命的最后一击!城头上箭如雨下,对于杨再兴来说却是毫无威胁,他的铁枪舞起来密不透风,从天而降的矢石全都伤不到他。 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尘烟四起,并不算坚固的南城门被密集引爆的火药弹一举摧毁,天威军将士们顿时士气大振,杨再兴大喊一声,挺起长枪一马当先并杀入城内,紧随其后的常遇春也带着龙骑兵们发一声喊,冲入了城中。 既然南城门已经失守,城头上的抵抗已经失去了意义,辽军终于失去了斗志,开始四散逃窜。契丹人负隅顽抗,最后殊死一搏,虽然让汉军和天威军将士们见识了他们的勇猛彪悍,可是,镇州城池失守的结局却是无法避免的。 辽军主将耶律嘉里契丹也无计可施,一见大势已去,耶律嘉里只好带领残兵败将从北城门逃了出去,常遇春亲自领军追击,面对士气如虹的天威军追兵,辽军的残兵败将们在绝境中反而激发了最后的潜能,经过顽强的浴血奋战,他们终于突围而出。 天威军和汉军列成长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镇州城内,李洪威的残部则留在城外打扫战场,现在,他们只能做这点事情了。 早已进城多时的郭进打马来到杜飞扬身边,翻身下马,拱了拱手,面有愧色地说道:“启禀节帅,末将奉命追击辽军许久,可惜,还是让耶律嘉里跑了……好在我们活捉了两千多名辽军俘虏,也算是有所收获。” “你们干得好,你们能够炸毁南城门,取得这样的战功,已经是很不错了……胜利者是不应该受到责罚的,至于那些契丹俘虏,就交给安抚使处理吧。”杜飞扬微笑着安慰郭进。 对于郭进这个盗匪出身的武将,杜飞扬还是颇为器重的,此人彪悍善战,有勇有谋,性情刚强,不贪钱财反而喜好布施,是个值得信赖的武将,现在,郭进也算是自己的心腹了。 第150章 瑕不掩瑜 只是,郭进驭下甚严,麾下的士卒稍有违令,时常会置对方于死地,军中有不少人对他颇有微词,不过,杜飞扬却认为郭进是瑕不掩瑜,看一个人还是要看他的主要优点。 郭进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几分犹豫,但最终还是肃然说道:“可是,有件事,末将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常遇春将军将那些降兵全都杀了,杀得血流成河,不仅如此,即便是镇州城里的契丹孩子,只要比车轮高的,也几乎都被他派兵杀了。同为袍泽,末将本来不想说这些话,可是,这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啊,无论如何,杀降兵都被认为是不祥,更何况那些手无寸铁的契丹孩子,就这么惨遭屠戮。末将以为,这会给我军带来不好的名声,常将军或许会受到李洪威的弹劾。” 杜飞扬闻言顿时大吃一惊,他的脸颊都禁不住抽搐了一下,他知道历史上的常遇春就有杀降兵的习惯,就连朱元璋都为此训斥过常遇春,但朱元璋也只能因为常遇春的勇冠三军战无不胜而继续使用这员虎将。 没想到,常遇春刚刚穿越到这个时代,他这个老毛病却还是不改,长此以往,常遇春难免会因此背上残暴不仁的恶名。杜飞扬暗自思忖,瑕不掩瑜,常遇春的优点还是更多的。自己一定要好好地劝劝常遇春,让他以后不要再这般胡作非为。 “好了,本帅知道了……”杜飞扬吩咐郭进道:“你去传本帅的命令,今晚就让汉军的将士们进城吧,我军的弟兄们不妨委屈一下,我军今晚就在镇州城外扎营休息吧。” “遵命,属下这就去安排。”郭进拱了拱手,当即领命而去。 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天威军的将士们就在南城墙外的空地上开始生火安营准备过夜,郭威和李洪威等后汉军队的指挥官们则在镇州城内的府衙里面休息。 然而,令杜飞扬没有想到的是,天威军将士们正在城外的军营里埋锅造饭的时候,镇州城内的百姓们竟然成群结队地出了城,他们这是自发地慰问驻扎在城外的天威军将士们,这些百姓们给天威军将士们送来了很多美酒和猪羊。 很多当地百姓甚至热情地高呼杜飞扬的名字,他们早就听说过杜飞扬的鼎鼎大名和光荣事迹,此刻,镇州终于光复了,当地百姓们非常兴奋,他们纷纷提出请天威军从此留下来,以防契丹人卷土重来。 杜飞扬此刻非常激动,自己能在当地百姓心中有这么好的口碑,当真是始料未及,他微笑着向百姓们挥手示意,可惜他缺不能承诺什么,他是个军人,能否留在这里并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但是他有信心,镇州不会再次被契丹人占据! 这天晚上,在凉爽的夜风中,天威军将士们杀猪宰羊,隆重地庆祝了一番。 酒足饭饱之后,天威军的将士们各自休息,杜飞扬这才派亲兵找来了常遇春。 杜飞扬看着喝得满脸通红的常遇春,肃然道:“常将军,请坐……今晚找你来,是要对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听了杜飞扬的话,看着杜飞扬严肃的表情,常遇春的酒劲顿时便减少了几分,他连忙端坐在一旁,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常遇春的心中却在猜测着,节帅这么晚还找自己来,恐怕十有八九是为了自己杀降兵的事情。 “常将军,你自己或许也能猜到,本帅找你来,就是为了你今日杀降兵的事情。”杜飞扬丝毫不拐弯抹角。 “节帅,辽军的降兵有两千多人,留着他们做什么?他们不仅要浪费粮食,而且,他们会对我军构成威胁,节帅曾经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年头兵荒马乱,干戈四起,契丹人向来是欺软怕硬,我们不能有妇人之仁啊……更何况,这里距离辽国本土很近,以后,我军留在这里的驻军恐怕不会太多。一旦契丹人打回来,那些降兵就很有可能会再次背叛我军转投辽军,到时候,我军恐怕就凶多吉少了。想当年,白起曾经坑杀过四十万赵军战俘,项羽也曾经坑杀二十万秦军降兵……再说了,就在不久前,大梁城中仍有幽州籍的降兵一千五百人,有人传出了‘幽州兵即将谋叛’的谣言,陛下亲自下达命令,把那一千五百手无寸铁的幽州兵诓骗到城外的繁台,全部杀死。既然如此,末将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 常遇春这番话说得振振有词,大义凛然,他甚至丝毫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其实,常遇春所言不虚,刘知远确实做过这样的事情,后来,刘知远围攻邺都时,城内协助防守邺都的两千幽州士兵也是死战不降。 刘知远屡次派人劝降,得到的回答却只是一句话,“繁台的幽州降兵无罪被杀,我们守在这里,宁死不降!”。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邺都久攻不下。后来,邺都城中的守将幽州指挥使张琏得到了刘知远许他不死的保证,这才愿意出城投降。 然而,在为张琏一行人接风的鸿门宴上,张琏等数十人却被事先埋伏的甲士杀死,刘知远的名声因此大受影响。 “常将军,话不能这么说!”杜飞扬将话音提高了一些声调,正色道:“别忘了,你的字叫做伯仁,这个‘仁’字的含义,你应该比本帅清楚。无论如何,杀降兵都绝对不是好事,我们天威军向来是仁义之师,秋毫不犯,纪律严明……陛下杀降兵,或许是受了谣言的蒙蔽,我想,陛下也一定会暗自内疚的,我们作为军人,要有组织性纪律性,试问,如果我军背上了杀降兵的恶名,以后我们打仗,所有的敌人都会与我们死战到底,那样的话,我们每一战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是……这,这事情已经这样了。”常遇春的酒劲又消退了几分。 第151章 高宠 常遇春多少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就连说话的语调也低了几分,对于杜飞扬这位天威军主帅,他还是不敢忤逆的。 杜飞扬见常遇春的态度似乎老实了一点,自己便也消了消气,淡淡的道:“本帅只希望你以后冷静对待降兵,不要留下残暴不仁的恶名,那样会授人以柄……这次,估计李洪威那厮回开封府之后就会弹劾你,并以此作为攻击本帅的手段。” 常遇春将脖子一梗,忿忿地说道:“即便是那厮弹劾末将又能有什么用?陛下也曾经做过这样的事……大不了末将明日就杀了那厮,反正他在军中的名声很不好,没有几个人愿意为他出头。” “伯仁,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你现在已经不是盗匪了,你是堂堂的朝廷武将!你以后说话之前,一定要先过过脑子!好了,该说的,本帅都已经说过了,你以后好自为之吧,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说完,杜飞扬苦笑着摇了摇头,常遇春的匪气终究还没有完全消除,他还是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己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末将明白……”常遇春拱了拱手,旋即讪讪地退出了杜飞扬所在的军帐。 镇州的府衙无论规模和内部装饰都比开封府差远了,可是,郭威和柴荣父子对此并不在意,因为他们现在的心情很不错,他们是胜利者,晚上少不了要痛饮几杯。此行,汉军终于是不辱使命,班师回朝之后,丰厚的赏赐是当之无愧的。 “真是难以想象,我们竟然要在这种地方过夜。”李洪威却有些不满,相比之下,虽然取得了胜利,他却是个失意者,首战失利,他的心情并没有好起来。 “国舅爷,有的住就不错了,天威军的弟兄们还在镇州城外睡帐篷呢。”柴荣打趣道,对于这位国舅爷,他也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但谁让人家有个好姐姐呢? 由于连续几天的战事,天威军将士们都是疲惫不堪,这个夜晚,很多人都是一躺下就很快进入了梦乡,漫漫长夜平静而又安详,将士们都在期待着凯旋而归。 不过,杜飞扬却没有这么悠闲,因为,就在这个夜晚,他迎来了又一次召唤。 “叮咚!宿主,我们又一次相会了,但是请你注意,这次召唤却与以前的几次召唤有所不同,因为你刺杀辽太宗耶律德光成功,触发了亚特兰蒂斯的奖励!所以,你可以首先提出你想要选择召唤的人物类型,然后,我会提供给你两个人供你选择,你最终可以召唤到其中的一个人,要知道,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哦……” “嘿嘿……这样也行啊,太好了!”杜飞扬稍作思忖便说道:“现在,本宿主感觉还是缺少神勇的武将,所以,你还是帮我召唤一名天生神力的猛将来吧。” “叮咚!第一个供你选择的是南宋名将高宠,此人武艺高强,天生神力,号称岳飞手下第一猛将,高宠最令人震惊的就是连挑十一辆铁滑车,这些铁滑车一辆就有大约一千斤重,而且是从山坡上高速滚下来的,那种飞速而来的铁滑车肯定已经超过千斤,可见高宠确实是力大无比!” “嗯,很不错……如果高宠能被召唤来,他或许可以与杨再兴成为好基友。” 杜飞扬对高宠非常期待,在《说岳全传》中,高宠就像战神一样,金国四太子金兀术称高宠是楚霸王重生,据说,高宠的兵刃錾金虎头枪有碗口粗细,可见他的膂力非同小可,可惜,闪电球不能召唤已经死去的名将,要是能召唤来隋唐第一条好汉李元霸,那可就太好了。 “另一个供你选择的是明朝的杰出抗倭将领刘铤,字省吾,出身将门,他是大将军都督刘显之子,他是万历年间的武状元,有“晚明第一猛将”之称。刘铤所用的镔铁刀重达一百二十斤,他在马上仍能舞刀轮转如飞,世人称刘铤为“刘大刀”,万历皇帝曾经多次在文武百官面前盛赞刘铤是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可惜的是,刘铤在与后金的军队作战时,在萨尔浒之战中不幸殉国。” “刘大刀固然也是个民族英雄,可惜,他也是壮志未酬身先死,死在了满清鞑子的手下,但是相比之下,还是高宠似乎更加适合这个时代,但愿能把高宠召唤来,让他与杨再兴并肩作战。”杜飞扬不由得有些紧张,二选一,只有一半的概率啊。 “叮咚!恭喜宿主,这次召唤,你如愿以偿地召唤来猛将高宠,他将在明天一早来到军中,高宠也已经被植入了记忆,得知辽军战败逃出镇州城,高宠特意前来军营投军……好了,我要休息了。”说完,闪电球的颜色再次变成了红色。 “太好了,劳资终于又召唤来一位盖世猛将,高宠与杨再兴的武艺估计是不相上下,至于究竟谁能更胜一筹,那就要看将来的战事来验证了,哈哈哈……” 杜飞扬喜出望外,兴奋得手舞足蹈,直到凌晨时分,他才终于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果然有个亲兵来到杜飞扬的军帐外禀报:“启禀节帅,有个姓高的壮士前来投军。” “快,快将他带来见本帅……”杜飞扬连忙吩咐,他早就开始盼着这一刻了。 杜飞扬亲自候在军帐之外迎接,不多时,就看见一个身高八尺头戴金盔身穿金甲的壮士,那壮士在方才报信那个亲兵的带领下走进了军营,那壮士一手牵着一匹青鬃马,青鬃马的得胜钩上挂着一杆碗口粗细的錾金虎头枪,此人想必就是高宠了。 那壮士来到杜飞扬的身前不远处,这才随手将青鬃马的缰绳交给了那个亲兵。 那壮士拱了拱手,微弓着身体,肃然道:“庶民高宠参见节帅,听闻节帅刺杀耶律德光,赶走了契丹人,此举大快人心……高宠特意慕名而来,愿为节帅效犬马之劳,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第152章 士为知己者死 “高壮士果真是气宇不凡,有幸得到高壮士加盟,我军从此如虎添翼啊……” 杜飞扬仔细打量了一番高宠,心中暗自赞叹,高宠看样子大约有十八九岁,生得剑眉星目,棱角分明,仪表堂堂,虎背熊腰,眉宇间更是有一种勃勃英气。 “来来来……高壮士,我们坐下来谈,你不必拘泥小节。”杜飞扬素手邀请。 说完,杜飞扬当先一步回到了军帐之中,高宠也紧随其后,早有亲兵端上来茶水和水果,又识趣地退了下去。 两人寒暄一番之后,杜飞扬便逐渐切入了正题,从高宠的话语间得知,很多契丹占领区的百姓们都已经厌倦了持续多年的战争,没完没了的磨难和煎熬让他们苦不堪言,他们都在盼望着中原军队能够早日将契丹人赶回北方苦寒之地,早日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故土。 经过最近一系列的战斗,契丹占领区的百姓们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杜飞扬心中百感交集,天威军为此付出的辛苦和鲜血也终有一天将换来合适的回报。 “放眼中原各地,如果像你这样的壮士足够多,我们又何至于被契丹人欺负成这个样子?曾经的大晋皇帝石重贵又何至于落到这么屈辱的地步?就连他自己的后妃和女儿都保不住……”说到这里,杜飞扬不由得摇了摇头,心中感慨万分。 “高宠,我军的龙骑兵部队目前恰好缺少一个营指挥使,本帅认为你足可胜任,以后,只要你好好干,早晚还能晋升。”杜飞扬早有打算,天威军正在不断壮大,还有许多空缺等待英雄豪杰来填补。 “多谢节帅栽培,士为知己者死……末将一定会尽心竭力,不负重托!”高宠心中大喜,刚刚投军便做了一个骑兵营的指挥使,可见节帅对自己多么信任! 聊了许久,高宠刚刚离开杜飞扬的军帐,就有一个亲兵急匆匆地来通知杜飞扬,郭威要召开紧急军事会议,杜飞扬连忙去参加会议,到了郭威的中军大帐,包括李洪威在内的许多将领已经到了那里,李洪威依然是铁青着脸,就好像别人欠他很多钱不还一样。 原来,又是李洪威好大喜功,提出来要乘胜追击辽军,想方设法扩大战果。这就导致许多将领心中不爽,李洪威这分明是眼馋别人麾下的兵多,他想消耗别人麾下的有生力量。郭威虽然对此并不苟同,可是,当朝国舅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全军乘胜追击一番也未尝不可,将来班师回朝之后也能多得到一些封赏,只是,没来由地又要让一些将士们付出不必要的伤亡。 杜飞扬对此自然也是牢骚满腹,现在,天威军连续作战身心疲惫,本该修整一段时间。可是,既然主帅郭威也同意继续乘胜追击,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商议一番之后,郭威决定以被众将们公认为战斗力最强的天威军为主,继续追击至井陉口一带。井陉口又称土门关或者井陉关,即“太行八陉之第五陉”,那里是河北和河东中部地区太行山井陉东西道交通要隘的东口。当年,“兵神”韩信背水列阵击败赵军就是在那里,可以说,那里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事不宜迟,既然已经通过了决议,天威军只好立刻开拔。几个时辰之后,一个规模庞大的的村庄便出现在天威军将士们的眼前,这里就是地图上的马家村。 可是,马家村四周的地势情况和杜飞扬起初判断的却是截然相反,马家村位于镇州的西北部,但是这个马家村的占地面积却可以说是正常村庄的两倍左右。 马家村附近的道路状况并不好,杂草丛生树木林立,呈现出一种原生态的景象,在马家村的西侧,和一些普通的村庄一样,那里到处都是种植的庄稼,想要绕到马家村去那里的后方就必须要穿过这些庄稼地,这显然不是一个有趣的事情。 但是奇怪的是,马家村附近似乎并没有阵地堑壕等防御设施,也没有鹿角和铁蒺藜,看来,契丹人逃经这里的时候非常狼狈,或许他们也没想到汉军会追击到这里。这其实也并不奇怪,倒是正中杜飞扬的下怀。 马家村的东部是一条大路,这条大路的两侧根本不适合挖掘壕沟,因为植物和庄稼成了天然的屏障,不过,那条大路的地势和四周相比却要明显高了不少。 以马家村的占地面积说是一个小镇也不为过,只不过这里没有城墙罢了。如果契丹人藏在马家村里,一旦天威军贸然继续前进,那么马家村里的敌军就可以切断天威军的后路。果然不出所料,随着一阵阵破空声响起,无数箭矢如同飞蝗般的从马家村的各个角落突然间射了出来。 “那里果然有契丹人,在这里架设投石机,瞄准我们左手边的那个位置,那里的房屋最为密集,而且那边大多是木结构的房子……发射燃烧弹,把那些房屋都给我烧为灰烬!”杜飞扬对郭侃下了命令。 “节帅,您确定我们要用燃烧弹吗?这样会导致马家村成为一片火海的。”郭侃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有些质疑。 “当然,我们必须要把马家村里面的契丹人逼出来,要他们不得不出来应战,这样,我们才有可能尽快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杜飞扬耐心地解释道。 “遵命,末将明白。”说罢,郭侃便开始对神机营的将士们下达了作战命令。 大约五分钟后,五颗燃烧弹突然间呼啸着从天而降,恰好命中了目标位置的中央位置,那里的许多木制建筑房屋转眼间就被点燃,再加上原本就不小的风助力,那里的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由于天威军的突然袭击,这座平静的村庄一下子变成了人间的修罗场。 第153章 一边倒 躲藏在村子里的契丹士兵不得不跑出来,很多人拿着装满水的盆或者桶试图灭火,可是,接踵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射过来的箭矢,在箭矢的破空声中,契丹人纷纷应声倒地…… 随着杨再兴一声令下,天威军的一个掷弹骑兵营也发起了冲锋,攻入了马家村,向那些尚未起火的地方投掷陶罐火药弹。不多时,整个马家村便被熊熊大火完全吞噬。 眼见四处火起,契丹人已经知道敌人来袭了,不过,火势的凶猛致使他们根本就没时间考虑别的事情,居然有些契丹人跑到村子里的水井旁边,用木桶捞水用于灭火,但这却是杯水车薪,契丹人灭火的速度远远没有火势燃烧的速度快,其实,就连郭侃都没有想到火势居然如此难以控制。 郑恩率领的掷弹骑兵如射出的箭矢一般,他们快速突破了马家村外形同虚设的防线,很快就进入村子里,投掷完陶罐火药弹之后,他们挥舞着马刀势若疯虎地砍杀契丹人,在火灾肆虐的混乱局势下,这些骑兵的奋勇冲锋无疑是致命的。 有许多匆忙到连盔甲都没穿的契丹士兵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一些及时出来灭火的契丹人遇到杀神般的郑恩,也难逃被铜锤砸得血肉模糊的下场,郑恩已经杀红了眼,双锤到处,当者披靡,现在,他们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高宠也带着一个营的龙骑兵部队杀进了马家村,他们避开火势凶猛的地方,快速突击,很多龙骑兵都可以左右开弓,转眼间就射杀了许多刚刚骑上战马试图迎战的契丹人。高宠的錾金虎头枪有碗口粗细,一枪刺到契丹人的身上,就能刺出一个偌大的血窟窿,顿时就血流不止,根本就难逃一死。 高宠的长枪挥动间,几十名契丹士兵转眼间就被挑落马下,一个虎背熊腰的契丹武将见高宠勇不可挡,怪叫着就迎了上来,只是一个照面,那契丹武将就被高宠一枪刺了个透心凉,高宠杀得兴起,大吼一声,长枪一挥,就将那个契丹武将的庞大身躯抛向了迎面而来的一群契丹骑兵。 那些契丹骑兵仓促间躲闪不及,便被那个契丹武将砸得纷纷落马,一个个连声惨叫,其余的契丹人都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敢靠近高宠,发一声喊就抱头鼠窜了。火焰和浓烟此起彼伏,马家村里的契丹人见到这地狱一般的场景,也只能狼狈不堪地四处逃窜。 虽然只有两个营的骑兵,可是,这却对契丹人形成了致命的一击!这些昔日勇敢善战的契丹铁骑此刻已经无心还击,他们一心只想着逃命,几乎以此同时,杨再兴率领其余的骑兵沿着村庄的左右两侧快速推进,并且在村庄的北出口汇合。 一些尝试从那里逃跑的契丹骑兵遇到了天威军骑兵的顽强阻击,他们一时间竟然无法突围出去。现在,整个马家村已经变成了一个屠宰场,天威军骑兵们便是屠夫,而仓皇逃窜的契丹士兵则成为了待宰的羔羊,甚至有些士兵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就光着身子四散逃命,可是,紧随而来的天威军步兵们也想趁机捞战功。 只是一轮弓弩齐射就将许多抱头鼠窜的契丹士兵射死在当场,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这次战斗的胜负就已经决定了,何时结束战斗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最终,在天威军的猛烈攻击之下,一千多名契丹人见无法全身而退,只好跪地投降。攻下马家村的速度甚至要比杜飞扬原来设想的还要快了许多,在杨再兴派一个亲兵前来报告此战的战果之时,杜飞扬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契丹人现在居然已经如此不堪一击了。 遗憾的是,根据一些契丹俘虏的供述,他们的主力部队早在一天之前就离开了马家村,躲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一支偏师而已,这支偏师的主将也趁乱逃脱了。 这场大火烧毁了整个马家村庄三分之一的木建筑,杜飞扬也不急着灭火,因为据契丹俘虏所说,这个村子里的老百姓早就逃光了,留在这里的都是契丹人。 村口外面有一大群衣衫褴褛目光呆滞的契丹俘虏,根据杜飞扬的命令,他们都抱着头蹲在地上,这次,常遇春并没有杀降兵,在战斗中,他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的,杜飞扬看在眼里,心中颇为欣慰。 根据杜飞扬的命令,天威军不会在马家村逗留,所有的契丹战俘则交给了随后赶到的柴荣的部队,天威军即将以这里为跳板进攻不远处的井陉口和获鹿县。 遗憾的是,到了黄昏时分,突然间下起一阵大雨来,此刻,天威军到达了距离获鹿县不远的抱犊山,这场大雨影响了杜飞扬此前制定的闪电战策略,杜飞扬当然清楚下大雨对于天威军来说意味着什么,不仅军中的火药武器无法使用,雨后的道路对于天威军将士们行军而言更是相当于一种灾难。 不过,幸运的是抱犊山上有一处还算宽敞的佛寺,寺庙里居然有栩栩如生的五百罗汉像,于是,杜飞扬和所有的营指挥使以上的军官们便进入那个寺庙里面避雨。至于其余的天威军将士们,则只能在山脚下的不远处搭建帐篷住下来过夜。 这场大雨不仅驱散了闷热的天气,还在傍晚带来了一丝丝凉意,杜飞扬坐在窗前的一把椅子上,透过雨丝望着窗外的远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却又像是在发呆。 主动请缨帮助杜飞扬收拾屋子的李慕云见状似乎有几分不解,便轻声问道:“节帅,您这是在想些什么呢?如果闲得无聊,不妨与小女子下一盘象棋解闷。” “当真是可恶的一场大雨,我们本该一鼓作气赶往获鹿县的,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在获鹿县过夜,然后次日启程再去攻打井陉口……这一场雨完全打乱了本帅的作战计划,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不知道我们这一战能否再立新功。” 第154章 无事献殷勤 杜飞扬若有所思地说着,现在,他对李慕云依然并不完全信任,李慕云原本坚决反对攻打镇州,但奇怪的是,自从攻陷镇州之后,李慕云却主动请缨,要求参与攻打井陉口的战斗,真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丫头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反正,自己要对她有所防范。 不过,这丫头近日里迷上了杜飞扬所说的“象棋”玩法,倒是让杜飞扬哭笑不得。其实,象棋在古代原本叫做“象戏”,也算是历史悠久了,自己只不过沿用了后世里的象棋规则,李慕云居然玩得津津有味,经常要求自己陪她杀一盘。 “那还用说么?”李慕云微微一笑,吹捧道:“只要有您的指挥,我们天威军一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马走日,象走田,我们天威军的胜利就在眼前!” “但愿吧……你方才那句话倒是很押韵呢。”杜飞扬憋着笑,这丫头看样子又想跟自己杀一盘了, 杜飞扬猜得没错,李慕云立刻开始主动献殷勤:“节帅,雨后天凉了,用不用帮您弄一张毯子?” “不用了,我不冷,山脚下那些住在帐篷里的士兵们比我更需要毯子,你倒是莫不如给他们一人弄一张毯子。”杜飞扬微笑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大小姐可真是大变样了,自己却有点不习惯。 “可是……”李慕云不免有些为难:“我们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毯子,人家当然知道征战沙场的士兵们比我们辛苦得多,没有士兵们浴血奋战,我们也无法取得这么多胜利,以后,我们可以组织一些女子,尤其是将士们的眷属,让她们制作各种军需品,包括毯子和服装鞋帽,天气即将转凉,这些事情必须要早做准备,制作出来的军需品,一定要优先提供给士兵们!” “说得好!嗯……你果真是心细如发!”杜飞扬由衷地赞叹起来,还是女孩子心细,考虑问题比较周全。 杜飞扬暗自抱怨着,为什么这里没有足够的房舍,士兵们在山下的帐篷里避雨,作为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自己情何以堪? 其实,天威军的军饷要比别的军队高出不少,一方面是因为军中的风气很正,杜飞扬曾经三令五申,坚决不许任何人克扣军饷喝兵血,违者将会受到军法处置!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天威军有自己的一些产业,例如,孟珙兄弟四人都很擅长屯田,只要把垦荒屯田这件大事做好,天威军的将士们就不用担心会饿肚子,多出来的粮食还可以用来酿酒,味道醇厚浓郁的烧刀子酒早已得到世人的一致认可,就连生活于北方苦寒之地的契丹人都喜欢这种可以用来御寒的高度数烈酒。 以后,如果栾城和镇州一带的商业繁荣起来,天威军也会有更多的利润分成。 军饷与战斗力是相辅相成的,由于天威军的军饷堪称天下一流,天威军的将士们毫无怨言,在训练中不怕苦不怕累,在战斗中也是悍不畏死,在其余的兄弟部队中,很多人都巴不得来天威军当兵吃粮。 李慕云一手托腮,一双美目眨也不眨地望着窗外的绵绵雨丝,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时不时地还会瞥一眼杜飞扬。可是,杜飞扬却依然面无表情。 李慕云心中不由得更加差异,杜飞扬到底在观察什么?如果明天雨过天晴,天威军就将启程赶往获鹿县,李慕云可不想就这么逗留在这里。 良久,杜飞扬忽然拍了一下大腿,毫不掩饰心中兴奋地喊道:“或许我应该感谢这场大雨,让我来到了这里,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奇妙了!哈哈……” “怎么了?你这么大惊小怪的……”李慕云惑然不解地看着杜飞扬,心中莫名奇妙。 “这里距离井陉口很近,距离镇州也并不算远。这里的地形也很险峻,可以说,这里是一处战略要地……”杜飞扬看着李慕云一脸茫然的表情,似乎她并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便兴奋地解释道:“我是说,我们如果在这里驻军,并不需要有太多人马,就可以控制井陉口这个兵家必争之地!” “你说什么?你要在这里驻军?可是,这里明明是一座山,这里地势崎岖,怎么可以驻军?”李慕云还是不明白,在她看来,杜飞扬这是心血来潮,分明是一个昏招。 “李小姐,你有所不知,在这里远远望去就能发现,这里的四周都是悬崖峭壁,西接重峦叠嶂的太行山,南临井陉古道,可是,在这抱犊山的山顶上,却有一片非常宽敞的平地,在那里完全可以屯驻一万人的队伍,当然,那里的地形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那里驻扎三千人就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只要我们占据这里,就可以牵制契丹人,如果契丹人想要南侵镇州,就必须先把这里拔除。”杜飞扬眉飞色舞地解释道。 李慕云歪着头想了想,稍作思忖,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对于行军打仗和战略战术,小女子几乎是一无所知……不过,听节帅一说,小女人也知道这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只是,对于山顶的具体地形,最好还是要去考察一番才能做出决定,毕竟这涉及到将士们的安全,要知道,那里的山路还是很陡峭的。” “那是自然……明天如果你雨过天晴,我就会去那边的山顶上考察一下。”杜飞扬对李慕云的话深以为然,必须经过仔细的考察,才能制定重要的军事策略。 “人家也要去……那里的景色看起来似乎很不错呢。”李慕云看着那个山顶的方向,跃跃欲试,像她这个年龄的贵族女孩子,大多喜欢游山玩水。 “李小姐,那边的山顶很高,我目测一下,大约有五百米左右呢,爬到那个山顶会很累的……依我看,你就不要去了,那边非常危险。”杜飞扬一本正经的婉拒了李慕云的请求。 第155章 世外桃源 “没事的,本小姐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家碧玉……从小到大,本小姐曾经去过许多地方,对于爬山,更是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李慕云已经被吊起了胃口。 这场雨下了很久,直到这天的后半夜这才雨停。次日一早,杜飞扬就带领所有住在这个寺院里的将领们一起登山,李慕云自然也一起同行。杜飞扬等人一边走一边评论着这附近的山势,李慕云则是抱着游山玩水的目的,心态非常轻松。 只有一南一北两条山路直通抱犊山的山顶,道路崎岖,山势陡峭,确实是个易守难攻的险地,到了山顶,众人更是不由得眼睛一亮,这里果真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更为令人吃惊的是,这里的土地肥沃,草木茂盛,更有一阵淡淡的草木芬芳沁入了众人的鼻息。 “这里景色宜人,简直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啊……”李慕云笑得见眉不见眼。 李慕云在四处游玩,杜飞扬等人则大致研究了一下,这里至少有五百亩地可以用来种植粮食,如果让孟家兄弟在这里屯田,至少可以在这里屯兵三千多人。 杜飞扬当下就与众人在这里开了个现场会,讨论起未来的驻军事宜,一旦能够拿下井陉口,这里就能与井陉口互为犄角,不仅可以防范契丹人南侵,而且可以为将来收复燕云十六州打下良好的基础。 商议完毕之后,杜飞扬等人便下了山,带领天威军将士们继续向获鹿县行军。 几乎所有人都在盼望着与契丹人决一死战,杜飞扬更是期待能够再来一次酣畅淋漓的大胜,天威军通往胜利的道路必将由契丹野蛮人的性命来铺垫。不过,杜飞扬也有自知之明,天威军的战线拉得太长,这对天威军无疑是不利的。天威军的优势就在于比契丹人先进许多的火药武器,以及更适合火药武器发挥作用的一系列战术。 契丹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被动过,耶律兀欲在忙着争权夺利,即便是得知镇州被攻陷之后,这位新上任的辽国统治者甚至都没有心思考虑与天威军作战的事情,即使有些大臣希望耶律兀欲能派兵一举消灭天威军,耶律兀欲却依然固执地认为没必要对天威军大动干戈,不能让后院起火,这句话同样适合现在的辽国。 在结束马家村战斗之后,柴荣所部便与天威军兵分两路,柴荣所部的主力部队从另一条路向获鹿县行军,但柴荣却特意留下了一支主要由弓弩手和步兵组成的小股部队,大约有三百人,他们的职责在于侦查和防守从马家村到镇州一带的道路。 在那场大雨停下来之后,这支小股部队才从马家村里懒洋洋地走出来,上午时分,他们忽然注意到在一旁的道路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赶紧隐蔽……或许有敌情!”这支小股部队的指挥官洪千山当即下达了命令,洪千山是汉军步兵营的一个指挥使,虽然二十多岁,却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 没过多久,三名一身契丹斥候打扮的不速之客便闯入了汉军官兵们的视野,于是,这些汉军官兵就兴奋起来,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啊!对付区区三个契丹人,对于他们来说毫无问题。 “注意隐蔽,弟兄们……等到敌人来到我们的射程之内,我们就立刻放箭,但要注意,留下两个活口!”洪千山低声下令。 于是,这些官兵们便拉弓搭箭,瞄准了那三个契丹斥候。等到那三个契丹斥候进入弓箭的射程,十几支箭矢瞬间就电射而出,冲在最前面的契丹斥候当即就被射成了刺猬,那人就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滚鞍落马,眼见是不活了。 另外两个契丹斥候的坐骑都是身中数箭,两匹战马凄厉地嘶鸣几声,先后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就此毙命。那两个契丹斥候深知遇到了人数众多的敌人,连忙下意识地分头逃跑,却先后被射中了双腿,两人都倒在了地上,惨叫不已。 十几个汉军士兵连忙冲上前去,控制住了那两个已经无法行走的契丹斥候,并在那两人和那具契丹斥候的尸体上搜索有价值的东西。 “看样子,这三个契丹斥候是要去送信的……可是,他们送的是什么信?要把信送到哪里去?看看他们的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交给上官去领赏。”洪千山打量了这两个犹在奋力挣扎的契丹斥候一眼,便初步做出了判断。 “找到了,这里有一封信!哈哈……”一个士兵喜不自禁地大声喊了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啊……张春元,你能看懂契丹文字,赶紧读给本官听听。”洪千山一把抢过那封包装完整的信,递给了身后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黧黑的汉子。 “遵命……”那个被称作张春元的汉子乃是河北涿州人士,他是汉军一个步兵营的队正。 张春元原本跟随父亲一起在河北各地行商,经常与契丹人打交道,因此他既能听得懂契丹人的语言,也认识一些契丹文字,后来他爹死于战乱,家道中落,他就不得不投了军,只为了混口饭吃。张春元大致看了看那封信,就并不流畅地读了出来,当时,即便是契丹人,认得契丹文字的也不多,只有契丹贵族才能认得契丹文字,所以,能用契丹文字写信的人必定是契丹贵族。 令他们惊讶的是,这封信居然是耶律吼写给井陉口守将的信,信中的内容是要求守卫井陉口的辽军密切注意汉人军队的动向,必要的时候,井陉口的守军可以主动出击,消灭一切出现在井陉口附近的汉军,免得汉军进一步深入辽国境内。 “这封信事关重大,一定要尽快交给柴将军!”洪千山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那封信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指挥使,对于这几个契丹人,怎么处置?”一旁的士兵连忙请示洪千山。 第156章 井陉口 “把那个肮脏的契丹人死尸丢在这里喂野狗吧……至于这两个活口,给我带回去继续审问,一定要撬开他们的嘴!”洪千山想也不想就下了命令,说完,他便当先一步向马家村的方向走去。 这天黄昏时分,天威军终于到达了井陉口附近,杜飞扬极目远眺,远处层峦叠嶂郁郁葱葱的井陉山便映入了视野,井陉口就在井陉山的下方,那里地势险要,道路狭窄,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地。杜飞扬禁不住暗自赞叹,怪不得“兵神”韩信当年选择在这里背水一战,这个古战场不知吞噬了多少古代将士的生命。 杜飞扬当即下令,就在距离井陉口三十里地之外安营扎寨。显而易见,如果硬碰硬地攻打井陉口,必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一将成名万骨枯,不过,杜飞扬可不想用自己麾下将士们的生命来换取自己将来的荣耀,他甚至希望能够兵不血刃地拿下井陉口,当然,那或许只是幻想而已。 “既然这里就是井陉山,那么山下的那些城寨想必就是井陉口了吧?”李慕云凑了过来,指着远处的井陉山问道。 杜飞扬点了点头,肃然道:“那里正是井陉口……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井陉口确实有可能对我们构成很大的威胁,要想拿下井陉口,我们必须要动脑子。” 杜飞扬吩咐一个亲兵取来地图,在一块巨石上铺开了地图,又召来所有的营指挥使以上级别的将领,说道:“诸位请看,井陉口位于镇州的西北部地带,如果这里的契丹部队直接向南进攻的话,那么栾城和镇州的补给线就会被敌人切断,这一带无疑对我们和契丹人而言都非常重要!如果我们能占领井陉口,那么就有可能切断契丹人进军河东的路径,当然,如果我们想达成这个战略目标,我们必须尽快拿下井陉口,否则,井陉口的辽军始终将会是我军的心腹大患!” 井陉口一带的山路非常狭窄,不适合大部队穿行,可是,古代晋冀之间或北方有战争,东西两方行军却大多取道于此,因为这里是必经之地。这里四面环山,山下有一条大河终年流淌,城墙是用条石砌基、拱券门洞,门洞上则有砖砌的楼阁。 从太行山西侧的河东去太行山以东的河北,可以选择从八个隘口通过,这就是著名的“太行八陉”。太行八陉从南往北分别是:轵关陉、太行陉、白陉、滏口陉、井陉、飞狐陉、蒲阴陉、军都陉。 不过,如果有敌人扼守天险八陉,这些地方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就有可能过不了太行山,当年,兵神韩信面对的就是这个问题。 “节帅,这么说,如果我们攻下井陉口,朝廷会不会重赏我们?这里的地形可是易守难攻啊。”杨再兴说道。 “为了河东后方不会被契丹人袭击,为了栾城和镇州的安全,我们不得不这么做,我军务必要先拔头筹,抢在友军之前,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这个连接河东与河北的重要关口,否则,未来我们会后患无穷!”杜飞扬的语气很坚决。 李慕云的小嘴动了动,却还是忍不住说出口:“井陉口可是天下九大要塞之一,你以为我们真的能够攻下井陉口?那要用多少条人命去换啊?” “放心吧,节帅,在我们的火药武器面前,一切要塞都不难攻破,嘿嘿……”杨再兴现在信心十足。 听了杨再兴的话,杜飞扬却不置可否,其实,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拿下井陉口,除非有郭侃和宋应星等人正在秘密研制的火炮助阵。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干就完了,杜飞扬暗自憋着一口气,他要让柴荣带领的友军看到天威军的战斗力是天下一流的! “切记,万万不能低估契丹人的守城能力!”杜飞扬此刻非常冷静:“井陉口要塞连着井陉山,我们面前的城墙又被称为土门关,我们必须智取,不能强攻。” 天色说变就变,原本晴朗的天空,到了午后就变得阴沉沉的,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般别具韵味。杜飞扬瞥了一眼天色,只盼着未来的几天内别下雨,那样的话,火药武器的威力才能充分发挥出来。 又是一个凉爽的夜晚,轻柔的微风夹带着一丝丝凉意,漆黑的苍穹上,一轮明月高悬天际,一颗颗不知名的小星星发射着淡淡的光芒。井陉山上一片寂静,只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的叫声不时地响起,这些虫鸣声在茂密的树林里十分响亮,就连在山林里穿梭行进的一支队伍也没有传出来这么响亮的声音。 这支多达两千人的队伍正是天威军的一支精锐部队,是杜飞扬一直按照后世里特种部队的标准组建的一支劲旅,他们的首领则是史天泽、高宠和郭进。郭进曾经在覆釜山落草为寇,对于山地战颇有心得,史天泽有勇有谋,高宠则是神勇过人,这个指挥官组合很适合这次突袭。 这支部队中的每个人都有着强壮的体魄和高超的武艺,他们拥有很强的快速反应能力。在队伍中,有专门的弓弩手和掷弹兵,每个人都是全副武装,每个人都携带着一把适合山林作战的刀,每个人都有着旺盛的斗志。在栾城之战中,他们就曾经小试牛刀,镇州之战结束后,这支特种部队便扩建到了两千多人。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山林作战。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这支特种部队从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登上了井陉山,趁夜发动突袭。 杜飞扬默默地站在中军大帐的外面,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发呆,现在,他的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即将到来的这场井陉口之战,他很担心那支刚刚组建起来的特种部队,他们是第一次打山地战,而且是连夜登山突袭,对于关隘里的契丹人兵力部署,他们更是一无所知。 第157章 三句话不离本行 就连杜飞扬也没有取得胜利的绝对把握,或许,史天泽和高宠等人能够超常发挥,总之,他们只能自求多福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或许要到明天上午才能赶到井陉口的背后,一旦契丹人背后的爆炸声响起,在山下扎营的天威军主力部队就会立刻发起总攻。 可是,面对井陉口这个举世闻名的要塞,天威军能最终取得井陉口之战的胜利吗?各种奇怪的想法凌乱地浮现在杜飞扬的脑海之中…… “节帅,您愣着在这里干什么呢?不如,我们去杀一盘……”不知何时,李慕云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这丫头现在迷上了象棋,三句话不离本行,不过,她这句话一下子就把杜飞扬从胡思乱想拉回到现实之中。 “我方才是在考虑着筹建特种部队的事情。”杜飞扬有些敷衍地答道,对于李慕云,他依然是心存忌惮的。 “急什么?你不是说过什么‘罗马城不是一天建成的’……所谓的特种部队,既然是非同一般的部队,那就必须要慎重,兵在精而不在多,需要步步为营才好。” 李慕云曾经听杜飞扬提起过“特种部队”这个字眼,但是,关于特种部队的任何细节,她都一无所知,她对此也并不关心,她不想干涉天威军的事情,但她却愿意无条件地支持杜飞扬做出的任何决策。 可是,天威军与契丹人打得不可开交,李慕云的心里面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遗憾,毕竟她是个契丹人,当今辽国皇帝耶律兀欲就是她的同父异母哥哥。 “节帅,小女子倒是有个提议,对于特种部队的训练,不妨加入一些寓教于乐的实战性内容,例如射柳畋猎和骑马击球,这些都是契丹人的习惯,对于提高骑射能力非常有效果……只需要努力练上五六个月,他们的骑射能力或许就能不亚于契丹人。”李慕云提了个建议。 “说得好!嗯……”杜飞扬点了点头,忽然眼睛一亮,道:“李小姐,你对那所谓的‘射柳畋猎和骑马击球’了解么?如果你对那些很熟悉,能否去客串一下教官?” “这个嘛……人家毕竟是个女子,怎么能参加那种训练?其实,人家只是对此略有耳闻而已。”李慕云眨了眨眼睛,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过,小女子麾下的侍卫队长穆永忠倒是精于此术,小女子可以把他推荐给节帅。” “好!既然如此,本帅就先谢谢李小姐了。”杜飞扬拱了拱手,道:“对了,这一战恐怕会很艰难,其中的危险,你想必也很清楚,无论我军胜负如何,我们都会撤离河北,回到中原……所以,依我看,你不妨明日一早就先行赶回镇州,抓一抓镇州那边的战后重建工作。” 李慕云听出了杜飞扬言语中对自己的呵护之意,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不嘛……人家既然来到了井陉口,就应该有始有终,怎么能半途而废呢?那样的话,人家岂不成了逃兵?那会被人耻笑的,人家以后可就在人前抬不起头了。”李慕云嘟起了小嘴,就像是一个撒娇的邻家小妹。 杜飞扬哭笑不得,既然如此,也只好随她去吧,反正李慕云是辽国公主的身份,退一万步讲,即便是这次大战失利,契丹人也不会对她怎么样,不过,自己依然要派人暗中监视她,免得她做出对于天威军不利的事情。 “井陉口这里有山有水,景色迷人,如果没有战争,或许这里是一个不错的游历之地……可惜,战争的持续给这里的一切带来了毁灭和仇恨。不同的民族总是不断地打仗,这要持续多少年?”李慕云忽然若有所感,她的目光中也有一丝隐隐的伤感。 “你的心情可以理解,天下大势,浩浩荡荡,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啊……漫漫长夜终将度过,取而代之的必将是充满希望的明天,阳光总是能驱散人们心中的阴霾并且给人们带来希望,契丹人既然要打仗,那就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相信,契丹人终究会一败涂地。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受李慕云的影响,杜飞扬也禁不住发起了感慨。 只是,杜飞扬一时间有些诧异,没想到李慕云这位外柔内刚的女中豪杰居然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节帅,你的话总是这么言简意赅,寓意深刻,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在中原,像你这样文武双全出口成章的将军可不多呀,你当真是一员儒将,很有当年三国时期陆逊的风采。”李慕云由衷地赞叹不已。 此刻,李慕云的一双美目更是顾盼生辉,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镇宁军节度使要是在辽国发展,至少也能做个南院大王。自古美人爱英雄,李慕云也并不例外。 “陆逊……那我可不敢当,陆逊可是出身于江东豪门世家,区区在下只是一个出身寒门的草根而已,只不过在因缘巧合之下,学到了一些还算有点用处的本事。”杜飞扬虽然心中不无得意,却还是装模作样地谦虚了一番。 一阵夜风袭来,带来了一丝凉意,李慕云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披风。 “这么晚了,外面很冷的……李小姐,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杜飞扬提醒道。 “好吧……节帅,你也早点歇息吧,别太累,明天或许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做呢。”李慕云嫣然一笑,便袅袅婷婷地走向了自己所在的帐篷。 这条不为人知的小道可谓是人迹罕至,荆棘遍地,杂草丛生,那些杂草几乎有一人多高,更可恨的是那些荆棘,一不小心划到脸上便会令人感觉火辣辣的疼。 即便如此,这些将士们依然衔枚急行,一声不吭。到了后半夜,这支队伍已经翻过了两个山头,只要再翻越挡在前面的一座大山,就到了井陉口关隘的背后。 第158章 望山跑死马 只是,望山跑死马,要想翻越那座大山,恐怕就到了次日的上午。如果从那座大山俯瞰下去,下面灯火通明的地方就是契丹人的军营。 史天泽身材高大,身强体健,可是,连夜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困乏得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他也有些吃不消了,即便是天生神力的高宠也已经气喘吁吁,反倒是曾经做过山贼的郭进依然精力充沛。 郭进瞥了一眼精疲力尽的将士们,轻叹一声,凑到史天泽的身边,提议道:“史将军,末将以为,眼下已经到了深夜,弟兄们都已经疲惫不堪,前方恰好有个开阔地,我们不妨在那里歇息片刻再继续赶路也不迟,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史天泽也正有此意,他看了看高宠,高宠也点了点头,史天泽便欣然同意。 在这里不适合大声说话,不多时,郭进就大步流星地赶到队伍的前列,到了前面那个开阔地,郭进便吩咐前队就地歇息下来。走在后面的士兵们会意,他们也都有序地走到那片开阔地,如释重负地停下来休息。 史天泽和高宠、郭进坐在一起,低声商议以后的行动计划,他们三人都一致认为,要想潜入契丹人的后方,即使所有的将士们这一夜不睡觉,也至少要等到天亮以后。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他们就只能一往无前直捣契丹人的后方,否则,他们就前功尽弃了。 歇息片刻之后,将士们继续赶路,郭进走在这支队伍的最前面,高宠则是扛着碗口粗的錾金虎头枪,亦步亦趋地紧跟在郭进的身后。 现在,天威军的将士们都已经见识到了高宠的神勇,只要有高宠在,这支特种部队就如虎添翼,他们就有信心完成任务,不负众望,按照杜飞扬所说的,他们要成为天下一流劲旅! 看到身为这支队伍领导者的史天泽与士兵们同甘共苦,一起艰难跋涉了这么久,史天泽一路上甚至不需要任何人搀扶,士兵们自然更是毫无怨言,被招降过来的郭进心中不免有几分自惭形秽,他暗自有了争强好胜之心,咬紧牙关继续赶路,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山地战的行家。 史天泽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瞥了一眼似乎有着无限精力的郭进,眼神中满是惊讶,天威军中果真是藏龙卧虎,就连郭进这样的降将都有一身过人的好本事。 高宠也是心中感慨万分,杜飞扬曾经对他说过,打仗没有不死人的,将军难免阵前亡,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为了结束当前这般生灵涂炭的乱世,以后肯定还有很多战争。 杜飞扬还曾经特别提示高宠,万万不能只靠蛮力不动脑子,遇到使用铁滑车的敌人,一定要下马来战,适可而止!高宠不明白杜飞扬为什么要提及铁滑车,难道那东西很可怕么? 队伍继续沿着荆棘丛生的山路前行,由于山势陡峭道路崎岖不平,加之士兵们越来越困倦,有二十多个士兵不幸地坠入了山下,队伍的士气渐渐低落了下来。 可是,这支队伍终究是特种部队,每个人都是十里挑一的精英,将士们依然一声不吭地继续行进,就连史天泽看在眼里都禁不住暗自赞叹,有这样一支战斗力顽强的劲旅,契丹人岂能不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郭进忽然发现山下东侧的一片丛林附近依稀可以见到有火光,那边很有可能有敌人!他禁不住心中大喜,这让他顿时看到了希望,当然,要想走到那里,估计还需要好几个时辰。 郭进放缓步伐,待高宠来到近前之时,他连忙对高宠招了招手。高宠一见郭进面露喜色,不由得有几分惊讶,不知道这家伙有什么事情,便向郭进走去。 郭进指着山脚下的方向,轻声说道:“高将军,你看,那山脚下亮着灯火的地方,是否契丹人的一座营寨?” 高宠顺着史天泽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边可不像是一个军营么?他当即也是禁不住喜形于色,怪不得郭进方才看起来似乎很开心,原来,他发现了敌军营寨的位置。 “那个营寨的规模不小呢,却不知道那里有多少契丹人?”高宠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看看。 “这有何难?派几个斥候刺探一番不就知道了?”此刻,史天泽已经来到了两人的身边。 说话间,史天泽的脸上也带有一丝笑意,他有一种胜利在望的预感,只要摸到山脚下给那里的敌人致命一击,那就是大功一件! 史天泽毫不迟疑,当即派出一队斥候去那边刺探,同时下令全军保持戒备。 一队斥候领命走下了山坡,他们的身法就如同山林中的猿猴一般矫健,转眼间,他们就不见了踪影。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一个年长些的斥候回来复命,他拱了拱手,难掩兴奋地对史天泽说道:“启禀史将军,我们方才已经打探清楚了,山下那个营寨确实是契丹人的大营……在那个大营的周围,并没有别的军营,其余的辽军十有八九都是在井陉口关隘的城楼上。由此可见,守卫井陉口的辽军或许并没有太多的人马。” “在山下的那个营寨里面,大约能有多少契丹人马?”史天泽进一步追问。 那个年长的斥候微微皱了皱眉,回答道:“看那个营寨的规模,估计最多有八千人马!” “八千人马也不少了……我们的人太少,不能轻举妄动,你们继续打探。” 史天泽对那年长的斥候交代完毕,那斥候便领命而去。 郭进主动献上一计:“以末将之见,我们的人数虽然处于劣势,但我们却有着威力惊人的火药武器,目前我们距离那个营寨还有很远,也不必非要到了山下再与他们短兵相接,不妨隔着一段距离,将陶罐火药弹投掷下去,一旦契丹人的大营起火,他们必定会乱作一团。” 第159章 奇袭 “到时候,我们再趁乱出击,烧毁契丹人的大营……想当年,三国时期的邓艾就是率领一支奇兵翻山越岭偷渡阴平,最终才立下了一举灭掉蜀汉的不朽之功。”高宠兴奋地插了一句话。 史天泽轻轻一笑,赞叹道:“哈哈……你们两位将军知道用计谋了,太好了!” 高宠和郭进对望了一眼,两人都同时憨厚地笑了笑,跟随杜飞扬打了这么多场胜仗,他们也多少学会了一些行军打仗的计谋和策略,他们都觉得受益匪浅。 “不过,你们的想法都不算周全……”,史天泽话锋一转,又把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本官以为,我们应当隐蔽地靠近契丹人的营地,到了那里,恐怕就要天亮了,然后我们再发起突袭,届时,主力部队听到井陉口关隘内部的爆炸声,一定会同时发起主攻,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里应外合,将那些契丹人一网打尽。” 听了史天泽的话,高宠和郭进都连连点头,要不是此时不宜喧哗,他们甚至会鼓起掌来。 这支部队或许是历史上第一支通过小道翻越井陉山攻占井陉口的部队,就这样,这支突击部队神出鬼没地朝着契丹人的背后前进,许多契丹人此刻却犹在酣睡,即便是契丹人的将领或许也沉浸在井陉口牢不可破的意识之中,他们仍在幻想着以险峻的地势挫败天威军的攻势。 一夜无眠,这支特种部队到达山下契丹人军营附近的时候,正是清晨时分,随着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一颗颗陶罐火药弹带着破空声被投掷向契丹人的军营。不多时,契丹人的营地里就燃起了熊熊大火,浓烟四起,烟雾弥漫。 契丹人突然遇袭,不由得惊慌失措,他们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从天而降发动突袭,很多契丹人被炸得血肉模糊,一些契丹人仓促间骑上战马迎战,却被呼啸而至的弩箭射得人仰马翻,契丹人凄厉的惨叫声和战马的嘶鸣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 随着史天泽一声令下,这支特种部队就扑向了契丹人的大营,营寨的栅栏已经被炸得支离破碎,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形同虚设。高宠大喊一声,挥舞着錾金虎头枪,刺杀了一个刚刚骑上战马的契丹小校,随即便抢过了这匹无主的高头大马。 高宠一马当先向着契丹人营地的中央冲杀而去,几乎是人挡杀人佛当杀佛。只要是被他的錾金虎头枪刺中,身上就会立刻出现一个碗口粗的创口,瞬间就会血流如注,再也无法活下去。一些契丹人被烟雾呛得不断地咳嗽,他们还没看清楚来袭的敌人,就成了高宠的枪下之鬼。 史天泽和郭进也都趁乱各自抢了一匹契丹人的高头大马,两人一见高宠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如入无人之境,他们自然也都深受鼓舞,但他们却都不甘落后。 史天泽用混铁点钢枪舞出一个枪花,大喊一声就紧随着高宠左冲右突,史天泽并不想鏖战,他那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直在寻觅着这些契丹人的主将,他是想抓一条大鱼。郭进则挥舞着大刀,接连砍翻了十几个抱头鼠窜的契丹士兵。 这时,一个全身披挂的契丹武将挥舞着沉重的大斧策马冲向了高宠,两人都是杀气腾腾。高宠也不知道此人是什么身份,反正看他那样子像是个有几分膂力的武将,只是一个照面,高宠就把这个契丹武将刺了个透心凉,这个契丹武将就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坠落马下,高宠旋即又抽出腰刀,一刀割下了这个契丹武将的首级,心中不无得意。 一个契丹士兵正要对高宠突施冷箭,却被拍马而到的郭进迎了个正着,郭进眼疾手快,一刀将那契丹士兵斩为两段,鲜血汩汩流出,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 皇天不负有心人,没过多久,史天泽终于找到了这些契丹人的主将,那人身材魁梧,赫然正是耶律嘉里,史天泽的嘴角顿时浮现出一丝冷笑,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逃到了这里,这可正是自己立下大功的天赐良机! 不过,耶律嘉里也不是寻常之辈,史天泽与他交手十几个回合,依然不分胜负,史天泽反而被耶律嘉里身边的亲兵围困住了,史天泽禁不住心头一沉,便渐渐地疲于招架。 “史将军莫要担心……高宠前来助你一臂之力!”话音刚落,高宠已经加入了战团,他随手抛出一颗陶罐火药弹,顿时就将几个围住史天泽的契丹士兵炸得浑身是血。 这些契丹士兵顿时就乱了方寸,高宠杀得兴起,片刻间又将几个契丹士兵刺了个透心凉,他很喜欢这种杀敌方式,看着碗口粗的创口血如泉涌,那种成就感非同一般。 耶律嘉里见状禁不住大吃一惊,他一见高宠的錾金虎头枪就知道高宠必定是天生神力,对于这样的对手,只能四两拨千斤,以快取胜,一念及此,耶律嘉里便挺起手中的长枪刺向了高宠的咽喉,那枪尖上反射的森冷寒光令同时也在附近的史天泽不由得脸色一变。 这一刻,史天泽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上,高宠特意来助战,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要是高宠此刻命丧敌手,自己情何以堪?回去之后,自己如何向杜飞扬交代? 说时迟那时快,高宠却不慌不忙,他的应对速度居然并不逊色,高宠几乎与耶律嘉里同时出手,他手中的錾金虎头枪直接刺向了耶律嘉里的胸膛,就在一瞬间之后,耶律嘉里的眼神中便流露出了绝望! 这时,耶律嘉里的长枪距离高宠的咽喉只剩下大约四寸,而高宠的錾金虎头枪却一下子刺透了耶律嘉里的胸膛,碗口粗细的錾金虎头枪透胸而出!虽然耶律嘉里有一身甲胄护体,可是,他却看到自己的前胸突然出现了一个碗口粗的窟窿。 第160章 内外夹击 一阵凉意顿时就侵入了耶律嘉里的心脏,一滴滴鲜血顺着錾金虎头枪的枪尖缓缓地流下来,转眼间,耶律嘉里身上的力量就消失殆尽,他虽然想把手中的长枪再向前刺出几寸,可是,他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他手中的长枪“当啷……”一声坠落到了地上。 这一刻,耶律嘉里难以置信,高宠不仅是天生神力,而且他的动作奇快无比,快得如同闪电一般,这一切实在是不可思议!于是,死不瞑目的耶律嘉里跌落马下,他的首级也成为了高宠的战利品。 “你们的主帅已经死了……你们赶紧跪地投降吧,降者免死,否则,格杀勿论!”高宠用錾金虎头枪挑起耶律嘉里那颗犹在滴血的首级,大声呼喊。 耶律嘉里这一死,被杀得狼狈不堪的契丹人登时就彻底失去了斗志,面对杀神般的高宠,剩下的契丹人无人敢于反抗,他们纷纷抛下了兵刃跪地乞降,只是趁乱走脱了几百个契丹人。 几乎以此同时,井陉口外面的天威军主力部队也趁机发起了主攻,使得井陉口关隘上的契丹守军根本无力回防自家大营,他们已经处于内外夹击的困境之中。 城头上的契丹守军对安营在城外的天威军当然不敢轻敌,正因为如此,他们也不敢出击,只是悠然自得地守在城头上,他是不认为区区几万人的天威军能够攻下井陉口这座要塞。 当城头上的契丹士兵意识到自家大营受到攻击之时,井陉口外面的天威军已经来到了城下一箭射程之外,将士们看到井陉口内部升起的一阵阵烟雾,顿时士气大振,一个个兴高采烈。 “看来,他们已经得手了……真是天助我也!”杜飞扬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当即便下令攻城。 杜飞扬已经得到了汉军的通报,柴荣所部已经占领了获鹿县,郭威正亲率大军赶往井陉口,汉军这是志在必得,不过,杜飞扬更希望在汉军到来之前就拿下井陉口,于是,一轮令契丹人胆寒的轰炸终于开始了。 杜飞扬下令,陶罐火药弹的射击目标是井陉口城门偏上方和城墙正中央的几个区域,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爆炸产生的黑色烟雾呛得城头上的契丹守军睁不开眼睛,契丹士兵早就被火药武器吓破了胆,他们战战兢兢地躲在城墙上的垛口后面,但饶是如此,还是有许多契丹人在陶罐火药弹的攻击下或死或伤。 契丹人这是在做殊死一搏,大营已经失守,如果没有这段城墙的保护,恐怕这些契丹人早就没命了。 天威军还使用了改良过的新式“火箭”,这种带火的箭矢在齐射时威力很大,很容易通过中箭者的衣物燃起更大的火焰,一支火箭的威力其实并不可怕,但是,如果是几十支乃至几百支火箭一齐发射,那样的杀伤力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忽然,一个巨大的火药桶被抛上了空中,朝着城墙的方向落去,瞬间,只听“嘭……”的一声,火药桶在城头上爆炸了,这一轰然巨响令人震惊之极,就连大地都似乎颤抖了一下,城头上的契丹守军有许多人被炸得遍体鳞伤,杜飞扬甚至能听清楚城头上那些契丹人的惨叫声。 一些契丹士兵匆匆忙忙地跑上了围墙,他们惊惧交加地看着刚才那个火药桶的落点,正当他们猜测着这是什么武器的时候,又有一个火药桶呼啸着从天而降。 这个火药桶精准地落在了城楼的正上方,这个城楼居然被炸得立刻就坍塌下来,躲在里面的几个契丹武将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坍塌的屋顶砸的头破血流,眼见是不活了。 这次爆炸产生的强烈冲击波甚至把附近的十几个契丹士兵全部震倒在地,他们手中的兵刃都纷纷脱手飞出,甚至误伤到了好几个自己人。 “这是什么武器?太可怕了……”一些目睹了这一幕的契丹士兵顿时吓破了胆,他们甚至担心这座城墙早晚会被夷为平地。 看到城头上契丹人狼狈不堪的样子,天威军士气大振,神机营中的装填手又拿来了一些陶罐火药弹,放置在各个投石机的皮窝上,然后就点燃导火索迅速发射出去。 井陉口的契丹守军对天威军的火药武器也曾经有所耳闻,可是,今日一见识到这种改良版的火药桶,他们就被深深地震撼了,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摧枯拉朽般的威力,使得他们从骨子里对于火药武器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可是,这次打击并没有结束,随着一些陶罐火药弹陆续被投射到城头上,又引起了一连串的爆炸,越来越多的契丹人在爆炸声中倒了下去,城头上硝烟弥漫,血流成河,到处都是血腥味…… 这时,史天泽和高宠已经带领一千多名特种部队的士兵冲杀到了井陉口关隘的城门下方,城门口的守军原本兵没有将这一千多个敌军放在眼里,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些敌军到底是怎么突然间从天而降的,但他们自以为这些敌人不足为惧。 可是,当这些不可一世的契丹人见到高宠那杆錾金虎头枪上挑着耶律嘉里的首级,他们的斗志就在瞬间崩溃了!现在,井陉口的辽军最高统帅已经死了…… 高宠喊来一个会说契丹话的士兵,让他对那些依然负隅顽抗的契丹人大声劝降:“你们看好了,耶律嘉里已经被枭首示众了,你们赶紧跪下投降吧,我军是仁义之师,可以放你们回家与家人团圆……如果你们还要顽抗到底,天兵一到,你们全都免不了一死!” “杀!杀!杀……”一千多名勇敢的天威军特种兵们异口同声地喊着这句听起来简单却又摄人心魄的口号,他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一步步地向契丹人逼近。他们的人数并不算多,可是,就连大地似乎都在他们整齐的步伐下震动。 第161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此刻,他们一往无前的气势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们听到了井陉口关隘外面的一阵阵喊杀声,他们坚信他们将最终取得这场大战的胜利,狭路相逢勇者胜! 于是,一些契丹人纷纷抛下了兵刃,相继跪在了地上,还有一些契丹人试图反抗,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弯弓搭箭,就被扑面而来的陶罐火药弹和箭矢夺去了生命,于是,所有敢于反抗的契丹人都被杀了,活下来的契丹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灰溜溜地打开了城门,天威军的主力部队大声呐喊着进入了井陉口。 杜飞扬见到迎上来的史天泽和高宠,禁不住眉开眼笑,动容道:“谢谢你们!今天,你们才是真正的英雄!你们是天威军全体将士们的榜样……” 在内外夹击之下,易守难攻的井陉口要塞终于重新回到了汉人的手中,当郭威带领的汉军主力来到井陉口之时,井陉口的城头上已经插上了天威军的旗帜…… 一天之后,郭威和柴荣就班师回朝,留下了三千人马驻守获鹿县,两千人马驻守井陉口要塞,他们的主将则是韩通,至于天威军则是返回了镇州,与井陉口互为犄角,以防契丹人再次入侵。 回开封府的路上,汉军将士们士气高涨,唯独安抚副使李洪威却始终闷闷不乐少言寡语,他很清楚,回到开封府之后,他恐怕免不了要被当今皇帝刘知远痛责一番。 镇州和井陉口等地光复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中原各地,随着天威军的节节胜利,各个契丹占领区的汉人也不甘寂寞,纷纷举行规模不同的起义,他们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对契丹人不断地袭扰,使得目前内外交困的契丹人蒙受了不小的损失。 这时候,刚刚继位的耶律兀欲正忙着与述律太后的部队作战,他要巩固自己的皇权,他目前根本无暇顾及各地汉人的起义。 这一天,天威军的中军大帐里摆开了香案,杜飞扬亲自带领众人迎接刘知远派来的钦使前来宣旨。杜飞扬这是头一次接旨,因此,传旨的仪仗当然很隆重,杜飞扬虽然对眼前的宦官有一种莫名的厌恶,却还是毕恭毕敬地迎接传旨的钦使。 更有亲兵端来了上好的信阳茶叶,将那宫中钦使待若上宾,给足了他面子。 许多得知消息的士兵们也都好奇地簇拥到了中军大帐之外,片刻功夫,中军大帐之外的士兵越来越多,放眼一看,那里已经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天威军的士兵们当然都希望自家主帅加官进爵,一个个都在期待着中军大帐里传出一些好消息。 宋四和郭进挤在一起兴高彩烈地低声讨论着这件事,他们两人自从在武遂城那时候就已经认识了,也算是因缘巧合之下又成为了袍泽,只不过郭进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步兵营的指挥使,他的职位更高一点。 宋四兴冲冲地说道:“既然宫中来了圣旨,定然是要给节帅加官进爵,这一回,节帅要是去开封府中做京官就好了,开封府那里是天子脚下,更是中原最繁华的所在,老子也一直想去开封府混呢,然后,就在那边娶个年轻漂亮的小娘子,立业成家,嘿嘿……”说到这里,宋四的脸上满是憧憬的神色。 “你啊,瞅你这点出息……难道你就没想过将来升官发财封妻荫子么?”郭进揶揄着:“你也应该学学节帅,依我看,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其实,在地方上做个节度使也很不错,那可是封疆大吏啊,割据一方,呼风唤雨,相当于土皇帝一样呢,总好过在朝中一天天地混日子,没意思。无论如何,只要节帅加官进爵,我们也就跟着鸡犬升天了,哈哈……” 不多时,钦使终于说了这次封赏的结果:杜飞扬依然担任镇宁军节度使,又加封检校兵部侍郎,滑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这次可是封侯了,将来,滑县的税收就是杜飞扬的奖金! 一听说杜飞扬得到了丰厚的赏赐,天威军将士们全都欢呼起来,此起彼伏,就如同海啸一般,他们都知道,战功卓著的杜飞扬完全配得上这些封赏,他们也更加期待,只要跟着杜飞扬继续打仗,他们也都能立功受赏,娶妻生子甚至升官发财都不是难事。 钦使宣旨完毕,杜飞扬当即又给了这位钦使一些丰厚的礼物,钱财自然是少不了的,这位钦使毫不客气地收了下来,又对杜飞扬连连道贺。这些宦官不能人道,即使将来娶妻纳妾也不能生子,顶多可以收养义子,所以,他们便会把钱财作为以后最大的追求。 送走钦使之后,天威军在当晚就杀猪宰羊,庆贺了一番,官兵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李慕云甚至主动献上了歌舞,她的甜美歌声和迷人舞姿让很多官兵为她倾倒,就连杜飞扬也禁不住心荡神驰,全军将士们度过了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栾城和镇州的建设如火如荼,谢县尉开立了一个车马行,专门在栾城和镇州等地之间从事车马运输,栾城里的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从事商业贸易,再加上周边各地的商贾们在两地往返经商,栾城和镇州每日进出的车辆都满载着各种各样的货物,商贾们的生意越来越兴隆。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往返于栾城和镇州两地的商队都打着李慕云的旗号,往日里野蛮残暴的契丹人即便是看见了栾城商队也绝不会打草谷,杜飞扬得到了情报,据说,新任契丹皇帝耶律兀欲已经下达了命令,对于李慕云的商队,不能有任何阻挠! 这样一来,栾城和镇州的商队几乎都赚得盆满钵满,惹得许多附近州县的商贾们都对此眼红得很,越来越多的商贾们纷纷来到栾城和镇州做生意。 长袖善舞的李慕云自然是热情欢迎,和气生财,有钱大家一起赚。 第162章 商业的魔力 杜飞扬为李慕云早就制定了一整套的经营策略,无论对于来自任何地方的商贾,他们都是一视同仁,即便是契丹人也要区分对待,仔细甄别,当然,对于混迹其中的契丹细作,一定要严密监视,严厉处置。 渐渐地,栾城和镇州的居民越来越多,很多都是来自于外地的商贾们,他们大多都要租房子,这样才能有个落脚之地,于是,这两地的房价也涨了许多,不仅如此,规模不同的酒肆茶楼和商铺、客栈也都像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两地之中。 天气渐渐地转凉,来自契丹的牛羊和皮货从栾城或者镇州运抵中原之时,中原各地正好是秋冬季节,这些产品正好可以卖个好价钱。 随着这两地越来越繁华,赌场和青楼也都应运而生,这是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李慕云和杜飞扬对此自然也不会横加干涉。只要那些商家都能合法经营缴纳赋税,存在的就可以被视为是合理的。 这两地的管理严谨有序,无论什么行业的人或者商家,均须在所在地的衙门登记注册并且依法纳税,这是最根本的。 六个月之后便到了年底,这两地衙门里的府库就充实了许多,他们可以过个好年了。 杜飞扬出主意,李慕云则负责具体实施,这才导致这两地出现了这么惊人的变化,就连商人出身的柴荣都叹为观止。柴荣实在是难以置信,杜飞扬怎么干什么都能这么出类拔萃?他的想法天马行空,这家伙可真是个无所不能的天才! 远在开封府的当今皇帝刘知远得知此事也是惊得瞠目结舌,他绝对不会想到栾城这个弹丸之地居然会这么就变得财源滚滚富得流油,按他原来的估计,这个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小小县城,至少要到三年以后才能勉强做到城里的居民不饿肚子,然而现在的实际情况则是,栾城的百姓们基本上达到了温饱的水平,大部分人都积攒下了殷实的家底,这就是商业的魔力! 实际上,刘知远自己清楚,这几年连年战乱,朝廷从各地收上来的税赋还不够补贴军队的支出。刘知远一想起当初自己大笔一挥,就慷慨地免了镇州和栾城两年的赋税,刘知远的心里就很难受,朕那时候真真是看走眼了!又是杜飞扬,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啊…… 刘知远后悔莫及,他的身体并不好,他甚至感觉自己来日无多了,杜飞扬却这么年轻,将来,这小子会不会危及自家儿子的天下?想到这里,刘知远忧心忡忡…… 这个新年,中原各地的百姓们心情都很不错,就在一年前,后晋灭亡,石重贵远走他乡,被迁到了辽国北方的苦寒之地,石重贵的后妃和儿女们也都蒙受了羞辱,一年后,中原的汉人却扬眉吐气,契丹人被赶跑了,辽国皇帝也被刺杀了! 这个新年,杜飞扬是回到澶州过的,现在,澶州已经被他当作是第二故乡。 杜飞扬回到澶州之后,符彦卿特意设了家宴宴请杜飞扬,现在,由于对契丹人战绩彪炳,杜飞扬已经俨然成为了在中原蒸蒸日上的政坛新星,可谓是前途无量,符彦卿也有拉拢杜飞扬的心思,另外,他还有让符昭信去天威军镀金的打算。 既然符彦卿亲自邀请,杜飞扬自然也不好拒绝,反正也不会是鸿门宴,他与符彦卿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在对契丹人的态度上曾经有过分歧,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过去了这么久,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芥蒂了。 杜飞扬来到符彦卿府邸之外的时候,符昭信亲自来迎接,这也算是给足了杜飞扬面子,杜飞扬拱手致谢,两人寒暄了几句,符昭信便领着杜飞扬进入了院子里面。 两人一边聊一边径直向符府的后院走去,刚刚走进月亮门,杜飞扬就看见一个身穿紫色披风的少女,赫然正是符金琦。此刻,符金琦正亭亭玉立地站在后花园里,她双臂环抱,粉面含霜,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在冷冷地看着他。 杜飞扬怔了一下,旋即脸色一变,吃吃地道:“三……三小姐,别来无恙啊?” 几乎快到一年了,两人终于见了面,符金琦一见杜飞扬此刻似乎有些心虚的样子,心头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她本来还想在兄长的面前显得淑女一点,这时候却忍不住发作了,她冷哼一声,轻移莲步,便迎上前来,挡在了杜飞扬的面前。 “节帅,哦不……小女子应该称呼你为杜侯爷了,几个月不见,你还真是越来越平步青云了,啧啧,当真是了不起呢……”符金琦挺着胸昂起头,双手叉腰,一双美目眨也不眨地盯着杜飞扬,目光中充满了怒火,像是马上就要喷薄而出。 “这个……这个嘛,在下其实并不在乎,这些功名利禄其实不过是浮云而已。”杜飞扬故意装出一副虚怀若谷的样子,暗地里却不免有些尴尬,这丫头今天是吃枪药了么? “妹子,别乱说话……杜侯乃是父亲大人请来的客人,不得无礼,快快退下!”符昭信连忙在一旁呵斥符金盏。 话虽然这么说,符昭信也是暗自叫苦不迭,这个小姑奶奶难缠得很,平日里就骄纵惯了,就连爹爹的话,这丫头都不见得能听得进去。 符金琦丝毫不理会自家兄长,依然冷冷地看着杜飞扬,一字字地道:“哼,少跟本小姐装腔作势的,本小姐有话要问你。” 符昭信好歹是个衙内,何等眼力,他一见杜飞扬见到自家妹子之时便有些心虚的样子,再看到自家妹子咄咄逼人的态度,一时间不免有些狐疑和不解,这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了?自家妹子固然向来骄纵,却也不会随便对别人这么无礼的。 实际上,杜飞扬那天听到符金盏含蓄却又饱含深情的话语,他却并没有心理准备在两人之间开始一段感情。 第163章 自求多福 现在见到满腹幽怨的符金琦,杜飞扬自然不由得有些愧意。要知道,符金琦自幼好强任性,受了自己那般婉拒,过去这么久了,自然要对杜飞扬心怀怨恨。 一听符金琦说有话要问自己,杜飞扬更是禁不住有些紧张,当即弱弱地道:“三小姐,请问你……你有什么话要说?” 眼见一旁的自家兄长就像兔子一般地竖起了耳朵,符金琦便肃然道:“眼下天气寒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来,杜侯爷,你跟本小姐走吧。” 一见杜飞扬对自己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符金琦心中更有底气,但她也知道有些话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那会对她不利,虽然明知杜飞扬是来家里赴宴的,但符金琦实在是按捺不住,反正这是在她家的地盘,她自然是毫无顾忌。 “妹子,有什么话,待我们吃完饭再说也不迟,父亲大人还在等着呢……”符昭信不由得急了,这岂是待客之道?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恐怕没来由地会令外人笑话。 符金琦根本就不理会兄长的话,她当即把袖子一甩,径直冲上前去,一把拉住杜飞扬的胳膊,就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客厅走去。 杜飞扬一时间有些懵了,他居然也不敢拒绝,只是硬着头皮跟在符金琦的后面,他也不知道下一刻究竟会发生什么,一切自求多福吧…… 符昭信本想拦住符金琦,可是,他这一伸手终究还是慢了一点,竟然没拦住自幼练武的符金琦,眼见自家妹妹气呼呼地拉着杜飞扬走远,符昭信不由得目瞪口呆。 符昭信稍作思忖便摇了摇头,大姐已经嫁人,待字闺中的二妹又整日里研究琴棋书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位三妹妹倒是活泼好动,正因为如此,她才被家里人宠坏了,且等她片刻再说吧…… 符金琦拉着杜飞扬走进不远处的一个小客厅,旋即“砰……”的一声关上门。 符金琦坐在上首的圈椅上,翘起二郎腿,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淡淡的道:“杜侯爷,请坐吧,还记得你一年前说过的话么?你怎么不说话呀?你哑巴了?” 杜飞扬小心翼翼地将一半屁股坐在那把椅子上,思忖了片刻,这才回忆起来,就在一年前,他与符金琦在附近的一家饭馆吃饭的时候,他确实说了一些话…… 看着杜飞扬默然不语的样子,符金琦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炽热,她那双蛾眉真的就像要竖起来一样,她现在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了。 “待到契丹人退回北方之日,在下才会考虑婚姻大事……”杜飞扬想起了自己当时说的这句话,顿时,他的脑袋“嗡……”的一声,那时候,他对此当然是有信心的,问题是,符金琦怎么理解这句话! “现在,契丹人已经退回了北方,就连辽国皇帝都换了,这可是大事啊,怎么样?让我说中了吧,在下这是神机妙算啊,哈哈哈……”杜飞扬不知该怎么对符金琦说,便打起了哈哈,反正自己没有忽悠符金琦,且看这丫头怎么说,自己当然是问心无愧的! “神机妙算?哼……本小姐想问的是,你那天还说过什么话?难道你都忘了么?别跟本小姐装糊涂!”符金琦没好气地嗔怒道。 “我……我还说过,契丹人北撤之后,我就会考虑婚姻大事。”杜飞扬也不想跟符金琦兜圈子,他知道符金琦的脾气,还是老实点比较好,免得节外生枝。 “亏你还记得这句话,既然如此,你就看着办吧……要是你言而无信,你就休怪本小姐不客气!好了,你赶紧出去吧,别让父亲大人等急了。”说完,符金琦扭过头,依然是粉面含霜,强自压抑着自己的脾气。 杜飞扬对符金琦拱了拱手,这才悻悻地走了出去,心中犹在心有余悸,这丫头当真是难缠的很呢! 杜飞扬刚刚出门,就看到了正在对他招手的符昭信,符昭信的表情似笑非笑,他也没多问,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人径直向着宴会厅走去。 杜飞扬是主宾,他到了之后,便若无其事地与符彦卿等人寒暄了几句,府中的侍女们鱼贯而入,将一盘盘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的美味佳肴陆续端了上来。 符彦卿家中珍藏的美酒自然是难得一见的陈年佳酿,虽然不如烧刀子酒那么烈,却也是味道醇香,令人回味无穷。 符昭信的酒量不小,他对杜飞扬频频劝酒,这种酒对于喝惯了烧刀子酒的杜飞扬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众人谈笑风生,聊了许多一年来的趣事,酒过三巡之后,符彦卿便开始言归正传。 “飞扬啊,现如今,契丹人已经逃回了北方,国家百废待兴,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犬子不才,但他也一直希望能为国效力,他对战绩辉煌的天威军向往已久,不知你能否对他提携一下?” 对于符彦卿的要求,杜飞扬并不奇怪,符昭信出身将门,他要想从军,武器装备堪称天下一流的天威军自然是首选目标,很多人都打破脑袋想要加入天威军呢,杜飞扬也正想借此机会拉近与符家的关系,现在,刚刚继位的皇帝刘知远开始猜忌杜飞扬了,杜飞扬也要早作打算,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这个嘛……当然没有问题。”杜飞扬毫不犹豫,这个忙,他当然是要帮的。 一听杜飞扬当场表态,符彦卿顿时喜形于色,他对儿子使了个眼色,符昭信便又敬了杜飞扬三杯酒。 宴席结束,符彦卿亲自送杜飞扬到了后宅的月亮门,然后又让符昭信送杜飞扬直到院子的大门之外,在这个过程中,符金琦倒是一直没露面。在符家大院的门口,杜飞扬与符昭信又推心置腹地说了几句话,这才离开了符家大院。 次日午后,符昭信就把符金琦叫到了自己的小书房里,有些事,他必须要对自家妹妹说明白。 第164章 长兄如父 符昭信只怕自家妹妹将来闯出大祸来,到时候,弄不好自己的锦绣前程都要受到影响。 “哥哥,你找人家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啊?”符金琦看着大哥大马金刀地端坐在面前,抽了抽小巧的鼻子,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妹妹……”符昭信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马上也要十六岁了,按理说,你也该嫁人了,所以,你已经不是一个小女孩了……你看看你大姐,人家嫁了个河中节度使家的衙内,将来,你大姐早晚也会成为节度使夫人,你说,人家那小日子过得多好啊!可是现在,你还是那么刁蛮任性,有些话,爹爹不方便对你说,娘亲对你更是宠溺的很……可是,长兄如父,愚兄今日必须要好好劝劝你,你要知道,早日嫁个好人家,你将来才会有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大姐今年没回娘家,想必是因为路途遥远,愚兄正想托你大姐知会她公公一下,帮你寻觅一个如意郎君……” “大哥,不用你操心了!”符金琦打断了自家兄长的话,她那双漂亮的娥眉一扬,不无得意地说道:“人家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哼……” 一听符金琦的话,符昭信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他顿时板起脸来训斥道:“莫非你喜欢上杜飞扬了?你还是醒醒吧,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对人家杜侯爷那么没大没小?人家喜欢你么?你知道人家对你是什么看法?以后,我就要去天威军做事了,你如果惹恼了杜侯爷,你让愚兄如何自处呀?” “你凭什么就说杜飞扬不喜欢人家?你有多了解他?再说了,你以为他是那种小肚鸡肠的男人?”符金琦毫不让步,她就是这样点火就着的脾气,只要她认准了的事情,谁也别想阻拦她。 “你……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呢?”符昭信急了,自家妹妹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她当真是被家人宠坏了。 “怎么了?你们俩大呼小叫的?为娘在外面那么远都听见了……”说话间,符彦卿的夫人金氏推开门施施然地走了进来,此刻,她的脸上分明有一丝怒意。 “娘……”符昭信和符金琦都站起身来,母亲金氏突然出现,这兄妹俩都有些出乎意料。 三十多岁的金氏风韵犹存,身材微胖,容颜端庄,仪态万方。她冷哼一声,坐在上首的座位上,她看了看符昭信,又看了看符金琦,这兄妹俩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金氏平日里并不严厉,给人一种慈母的感觉,可是,金氏却是个讲道理的主妇。此刻,她更是令人感觉不怒自威。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都说说看。”金氏淡淡地问道。 符昭信正不知该怎么开口,符金琦却率先发难:“娘,哥哥多管闲事,他……他想干涉人家的婚姻大事。” “哦……竟有这等事?”金氏嗔怒地瞪了符昭信一眼。 符金琦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就把方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听起来完全是自家兄长没事找事,她自己则是完全无辜的。 符昭信气得哭笑不得,他正要辩驳,金氏就冷冷地呵斥道:“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没有一点哥哥的样子?将来,家里还要靠你光耀门楣呢,你却这般不成器,真让为娘失望。” “娘,您听我说,我……我……”符昭信支支吾吾的还要辩解。 “你是家里的长子,你应该做你该做的事情,琦儿的婚姻大事,还由得着你管么?你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吧……琦儿,我们走。”说完,金氏就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符金琦不无得意地掩嘴一笑,又对哥哥扮了个鬼脸,就跟着母亲走了出去。 母女二人走出了几步,来到不远处的花厅里,金氏走了进去,大大方方地坐在上首的座位上,符金琦连忙关上花厅的门,神色间难免有几分紧张。 原本一本正经的金氏忽然展颜一笑,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道:“琦儿呀,坐着说吧……你喜欢的那个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他,他呀……怎么说呢?”符金琦坐下来,歪了歪头,稍作思忖,便一脸幽怨地道:“他昨天来过,是父亲大人请他来的……这个家伙很古怪呢,他有时候很聪明很博学,所以才这么年轻有为,嗯……有时候,他却似乎很傻,与他的身份一点也不相符。” 说到这里,符金琦的一双美目顿时就亮了起来,杜飞扬就是这么让她迷惑。 “哦?原来是滑县侯……”金氏闻言顿时瞠目结舌,她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丫头居然喜欢上了那个年轻有为的杜侯爷,要说这对小儿女也算是般配,却不知道人家到底是什么想法。 符金琦并没有注意到母亲的表情,依然在自顾自地说着:“可是,这家伙却是一个心怀家国的英雄,即便是用‘大仁大义’这个词来形容他也不算过分,他说过,要把契丹人赶回北方才会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他也确实为此付出了许多,他甚至派人刺杀了耶律德光,这一点,世人皆知!他的所作所为很令人钦佩,即便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达官显贵也比不上他……就拿对契丹人的态度来说吧,在大是大非方面,他的确是很了不起!” “照你这么说,这孩子还真的很不简单呢!”金氏也不由得大为惊讶,看样子,自家女儿真是对杜飞扬动心了。 符金琦重重地点了点头,俏脸上浮现出一丝甜甜的笑意,她的美目中更是多了几分神往:“这家伙跟别的花花公子们完全不一样,很多富贵人家的衙内都是不学无术的草包,这家伙却懂得许多稀奇古怪的理论……有时候,他能说出许多令人难以理解的大道理,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都能证明他说的居然都是对的。” 第165章 少女情怀 符金琦越说越激动,笑道:“不说别的,就说那些威力惊人的火药武器,全都是那个冤家制造出来的。可是,要说他学富五车吧,他写出来的字却根本无法恭维,歪歪斜斜的,他还时常会写错别字,他根本就不像是个读过圣贤书的文人。” 说到这里,符金琦禁不住掩嘴轻笑,笑得花枝乱颤。 “这么说,这杜飞扬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奇葩呢。”金氏一时间难免有些不解,不过,在她看来,在这乱世中,年轻人只要有一身真本事,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就足够了。 符金琦点了点头,又道:“以前,我只觉得他是个足智多谋的读书人,没想到他竟然能领兵打仗,而且还能没完没了地打胜仗……他们天威军甚至把契丹人打怕了,据说契丹人听到他的名字都会畏惧三分,那些火药弹和燃烧弹真的很厉害呢,就连辽国皇帝耶律德光都被炸得身负重伤,最终不治身亡,这家伙也从此扬名立万,所以说,他经常会做出一些令世人大吃一惊的事情来……” “琦儿呀……”金氏会心地笑了,她宠溺地看着自家女儿,说道:“我的乖女儿不再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了,看来你是真的喜欢那个滑县侯,嗯,我家女儿的眼力当然是极好的,既然你喜欢人家,这个年轻人就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符金琦嘟了嘟嘴,发起了牢骚:“可是……人家今年又涨了一岁,也不知道这个冤家究竟是什么想法?听说,他跟一个据说是后唐贵族后裔的李小姐来往密切,他们两人的关系恐怕非同一般,娘,您说人家哪点配不上他呀?或许……或许是因为人家以前任性了一点,他就会以为人家太刁蛮,可是,人家并不总是这样任性的,您说是不是?” 金氏轻叹一声,关切地说道:“傻丫头,你的性格可要改改啊……娘是过来人,告诉你,男人啊,就喜欢温柔的女人。” 符金琦悻悻地低下头,幽幽地道:“娘,您别看我在哥哥面前说话没大没小的,其实,人家对杜飞扬还是尽量克制的,人家毕竟在心里面还是喜欢他的嘛,只是,在初次见面那天就给他留下了一些任性的印象,现在可是后悔了……好在他现在还没成亲,要是他娶了那个李小姐,人家还能争么?毕竟,人家也不愿意给他做妾……” “那是自然……瞧你这话说的,咱符家的女儿还能给人家做妾?岂有此理!你大姐嫁了河中节度使李将军的衙内,你二姐正待字闺中,将来早晚也要嫁入达官显贵之家,至于你,将来自然也差不了,既然杜飞扬尚未娶妻,那就告诉他尽快上门提亲好了,他是侯爷又能怎么样?他的家世比起我们可是差远了,我们不嫌弃他就很不错了,就算是什么后唐贵族后裔又有什么了不起?他们早就是没落贵族了。”金氏连忙给自家女儿打气,这年头,婚姻大事必须要门当户对才好。 听了母亲的话,符金琦的心里一热,更加觉得自己委屈,她的小嘴一扁,眼眶都湿润了,哽咽着道:“可是……人家又能怎么样啊?一个女儿家,还能主动要他上门提亲?那样的话,人家的脸都丢尽了,那岂不成了别人眼中的笑柄了么?” “那有什么?”金氏冷哼了一声,眉毛一扬,撇了撇嘴,道:“这年头,谁会在乎这个?想当年,当今陛下也曾经派长子刘承训到洛阳给宋偓的母亲送去书信,主动希望把现在的永宁公主嫁给宋偓,可是,宋偓母子当时并不同意,在当今陛下的一再请求下,宋家才最终答应了那桩婚事。你又有什么可以顾忌的?再说了,要是你连个自己心仪的人都不愿意去追求,那就算将来锦衣玉食富贵荣华,活着又有什么乐趣?女儿啊,如果你相中了一个好男人,就绝不能轻易放手,一定要尽快跟他说清楚,可不要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如果你现在放弃,那可就前功尽弃了,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莫及的,为娘这是为了你好。” “嗯嗯!孩儿明白了……”符金琦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顿时就豁然开朗。 金氏猛地一拍大腿,深深地看着自家女儿,谆谆教诲道:“琦儿,你要知道,女追男隔层纱,为娘就不信了,就凭我家琦儿这般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还不能让那小子乖乖就范?” 母亲的话更加坚定了符金琦的信心,她擦了擦即将流出眼眶的泪珠,瞪大了眼睛道:“那是……人家的美貌,在澶州都是出了名的,他凭什么不喜欢人家?” “这才是我们符家的女儿!”金氏点了点头道:“你是将门虎女,不要前怕狼后怕虎的。” “娘亲说的是,孩儿有什么可怕的?哼……”符金琦展颜一笑,两眼放光,一时间信心爆棚,她忽然间想起了杜飞扬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干就完了! 金氏拍了拍额头,低声道:“为娘差一点忘了告诉你,其实,还有个好法子,你可不要透露给别人……” 母女二人又附耳交谈了几句,符金琦顿时笑逐颜开,俏脸上绽放出迷人的笑意,只是她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些“狡诈”…… 就在中原各地的百姓们都在欢度春节的时候,后汉高祖刘知远却越来越病重,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于是,刘知远便顾命于苏逢吉、杨邠、史弘肇和郭威等人,嘱咐他们一定要谨防杜重威,临近正月底的时候,刘知远终于龙驭上宾。 这几个顾命大臣中,史弘肇是侍卫禁军都指挥使兼中书令;苏逢吉是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杨邠是枢密使、同平章事;郭威则是枢密副使兼侍中。 苏逢吉和郭威等人商议一番,决定暂时秘不发丧,当务之急是先奉刘知远的遗诏除掉杜重威。 第166章 叛乱 后汉朝廷的这些顾命大臣们设了一个圈套,以刘知远的名义发布了一道诏命:“杜重威父子四人,因朕偶有小疾,散布流言,蛊惑人心,着即行推出斩首。晋公主及内外亲戚,与此事无关,一概不问。” 由此,后汉朝廷就灭了杜重威这个心腹大患,此举令开封府的百姓们拍手称快,杜重威几乎是一手葬送了后晋,中原各地的百姓们都对他恨之入骨。 其实,刘知远早就对杜重威动了杀心,只是因为朝中有不少重臣与杜重威是故交,就连河中节度使李守贞都与杜重威私交甚密。 刘知远深知一旦杀掉杜重威,难免会让一些重臣有兔死狐悲之感。可是,到了最后时刻,为了避免杜重威在自己死后谋反,威胁到自家儿子的皇帝宝座,刘知远也是不得不这么做。 二月初,后汉朝廷正式为谥号为高祖的刘知远发丧,十八岁的皇子刘承佑即皇帝位,也就是历史上的后汉隐帝。 在短短的时间里突然间发生了这么多大事,杜飞扬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要请人上门向符家提亲,却恰好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暂时推迟下来。 随着杜重威父子伏法,十八岁的刘承佑继位之后,河中节度使李守贞果然起兵造反,现在,野心勃勃的李守贞更加无所顾忌了,可是说起来,李守贞造反却与符彦卿不无关系。 李守贞是符彦卿的好基友,两家是通家之好,李守贞之子李崇训甚至娶了符彦卿的长女符金盏。 有一天,一个和尚见了符金盏之后,当即神秘兮兮地断定“此女必为天下之母也!”,也就是说,符金盏是妥妥的皇后的命! 李守贞不由得喜出望外,如果符金盏是皇后命,那老子岂不就是太上皇的命了?嘿嘿……既然如此,由于这所谓的“皇后命”,李守贞便开始做起了皇帝梦,他越来越信心膨胀,暗中开始厉兵秣马准备造反,当皇帝没商量! 后来,李守贞造反兵败之后,李守贞父子相继自杀,他们临死的时候也没弄明白,符金盏不是皇后的命么?其实,李守贞这是有所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符金盏后来确实当上了皇后,只是,皇帝却并不是李崇训,当然,那就没办法了。 李守贞父子兵败身亡之后,符金盏却并不想寻死,她对前来平叛的士兵说:“我是符彦卿将军之女,郭威将军跟我爹的交情不错,劳烦你们去给郭将军通报一下!” 郭威很欣赏符金盏这个小妇人的勇敢,便果断地收她做了干闺女,顺理成章,郭威的干儿子柴荣也就跟符金盏认识了,一来二去,柴荣便近水楼台先得月,把符金盏纳为妾侍。后来,柴荣称帝之后,更是将符金盏册封为皇后,世人称符金盏为大符皇后,由此可见,符金盏果真是有皇后命啊! 李守贞决定揭竿而起的时候,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占据长安的赵思绾不失时机地派使者给李守贞送来了一套龙袍。这样一来,李守贞便更加相信自己是一位“真龙天子”了。 不过,李守贞有勇有谋,他并不是行事鲁莽的赳赳武夫,他并没有急着称帝,而是先自称“秦王”,把河中作为据点,大肆扩充军队,同时,李守贞以“秦王”的名义对赵思绾和王景崇等人加官晋爵,赵思绾和王景崇都接受了李守贞的封赐。 李守贞造反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澶州,符彦卿顿时就坐不住了,因为李守贞不仅是符彦卿的好基友,更是他的儿女亲家,后汉建立之后,符彦卿便被封为泰宁军节度使,加兼侍中一职,可是,现如今李守贞反了,朝廷会对他怎么样? 符彦卿心里没底,眼瞅着好基友造反了,自己岂不是要受到株连?符彦卿难免会为此焦头烂额,他整日里坐卧不安,生怕刚刚继位的刘承祐找自己的麻烦。 符彦卿的夫人金氏也是连续好几天寝食难安,大女儿符金盏已经成了反贼的妻子,一旦朝廷平叛成功,符金盏将来如何处置?就连符金环和符金琦这两姐妹也忧心忡忡,在她们俩眼中,大姐是个秀外慧中不让须眉的女子,没想到,大姐就这么受到了李守贞的牵连,果真是造化弄人啊,这甚至可能会危及到整个符家! 杜飞扬听说了这件事,顿时就意识到这将会是后汉朝廷的一场大劫,李守贞谋反显然是蓄谋已久了,刘知远突然驾崩,尸骨未寒,十八岁的刘承祐刚刚登基,李守贞就借着杜重威之死揭起反旗,虽说处于内乱之中的契丹人未必会趁机南下中原,可是,后汉朝廷少不了要经历一番血雨腥风的大战,这样一来,本以为天下会太平几年的中原百姓又要陷入烽烟四起的战乱之中。 于是,杜飞扬也紧急召集了在澶州的天威军所有营指挥使以上的将领,一起讨论对于李守贞造反一事的应对办法,这次会议就在杜飞扬在澶州的府邸里面举行。这是一个宽敞的院子,杜飞扬在栾城等地作战期间,符彦卿便派人对这个院子修缮一新,专门作为杜飞扬在澶州的府邸,并且送来了一些侍女和家仆。 在这座府邸的后宅内有一个会客的大厅,在场的将领们全部坐下来,也不显得拥挤。杜飞扬还没走到大厅的门口,就听到里边的众人在议论纷纷,自然都是关于李守贞叛乱的事情。待杜飞扬进了大厅,众人的议论声便戛然而止。 众将纷纷站了起来,都对杜飞扬抱拳施礼,一个个表情肃穆,他们都知道,李守贞麾下的兵马勇猛善战,朝廷想要平息这次叛乱,绝不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诸位请坐吧,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天气已经不再寒冷,所以,本帅才把诸位请到这里议事,希望诸位都能畅所欲言。” 第167章 运筹帷幄 杜飞扬微笑着扫视了一番在场的众人,除了李慕云和郭进、孟璋、宋四等人远在栾城和镇州等地,其余的天威军高级将领基本上都到齐了。杜飞扬走到主位坐下,众将们这才各自落坐。 现在,随着天威军的发展壮大,一些战绩彪炳的将领自然要得到晋升的机会,根据杜飞扬对未来军队建设的设想,部分将领的职位也进行了调整,天威军掷弹骑兵的统领是杨再兴,龙骑兵的统领是史天泽,杜飞扬则暂时身兼步军的统领。 “诸位,这几个月,天下间风云变幻,朝中也发生了巨震,李守贞趁机揭起反旗,一场大战恐怕是在所难免,其实,不仅是李守贞,赵思绾和王景崇等人也是跃跃欲试,他们早晚会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这样看来,没个一年半载,这场叛乱别想平息下来。大家也知道,朝廷早就对我们天威军心存忌惮,符彦卿能够被任命为泰宁军节度使,就是为了制约我们天威军……好在这次叛乱打乱了朝廷的计划,朝廷必定会全力以赴平息叛乱,李守贞那边闹得越厉害,我们就越安全!” 刚刚被提拔为龙骑兵都指挥使的史天泽笑道:“节帅所言极是,现在,我们已经不再是朝廷眼中的大威胁,一两年的时间对于我们来说或许还不够多,可是,我们要想厉兵秣马乃至壮大实力,却也基本够用了,即便是朝廷将来腾出手来想要对付我们的时候,末将以为,我们自保完全不成问题。” 对于史天泽的话,杜飞扬不置可否,他从来没有过什么野心,但是,听义父郭威说刘知远对他暗自猜忌,他却着实非常失望,眼下,刘知远的儿子刘承祐继位,杜飞扬却知道这小子并不是个省油的灯,历史上,正是刘承祐屠杀了郭威和柴荣的一家老小,导致郭威称帝之后只能选择柴荣作为继承人,不失为一件憾事。 杨再兴豪爽地笑了笑,道:“就算是刘承祐要对我们下手,也没什么可怕的……说实话,末将根本就没将朝廷的军队放在眼里,他们的战斗力不值一提!咱们节帅用兵如神,有勇有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剿灭过各路盗匪,击败过契丹铁骑,接连攻下了栾城、镇州和井陉口等地,弄死了耶律德光,让契丹人吃了这么大的亏,除了咱们节帅,当今世上又有谁能做得到?末将对节帅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要有节帅指挥,我们天威军必定会百战百胜!哈哈……” 杜飞扬微微一笑道:“嘿,杨大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你这拍马屁拍的功夫已经直追你的枪法了,听起来令杜某着实忍俊不禁,真是不敢当啊……” 在场的众将们闻言顿时纷纷大笑,杨再兴却一本正经地大声辩白:“杨某从来不恭维别人,更是不会拍马屁。杨某方才所言,句句都是一直想说的大实话!”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嗯……”杜飞扬点了点头,道:“我们现在岂不正是在运筹帷幄之中?至于能否决胜千里之外,那就要看朝廷的对策了。其实,无论多么天衣无缝的计划,都要由我们的将士们去执行,才会有获胜的可能。将士们浴血奋战奋勇杀敌,这才是我们天威军赖以成名的原因。我军的辉煌战绩,都是全体将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众将们听了,一个个连连点头,目前,朝廷并未下诏让天威军参与平叛,这样未必是坏事,天威军恰好有了养精蓄锐的机会,常言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至于朝廷能否尽快平叛,那就要听天由命了,对于汉军的战斗力,众将们都是心里有数。 栾城一战,天威军以处于绝对弱势的兵力,却以几乎不可能的手段,一举干掉了耶律德光,创造了一个奇迹,天威军从此得到了世人的瞩目,杜飞扬从此扬名立万,年纪轻轻便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代名将,不过,基于朝廷对天威军的忌惮,现在却是杜飞扬不得不韬光隐晦的时候,天威军往日的荣耀只能作为所有将士们的荣誉感记在心里,不能天天挂在嘴边。 众将们听了史天泽和杨再兴的话,人人都是感触颇多,一时间,众将们忍不住各抒己见,对于李守贞的叛乱,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杜飞扬听了大受启发。杜飞扬见在场的众将们没有因为此前的一连串胜利而盲目自信,心中暗自欣慰。 众人商议许久之后,杜飞扬双掌向下一压,待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便肃然说道:“诸位,我们应该养成集思广益的习惯,但是有句话,杜某却要提醒大家。” 此言一出,众人就知道杜飞扬马上要说重要的事情了,便一个个正襟危坐。 杜飞扬扫视了一番众将道:“就拿不久前的栾城之战来说吧,一场战斗,我们或许能够做到以弱胜强,让敌人吃了我军一个大亏,直到现在,契丹人还在内乱不休,自己人为了争夺皇位打得不可开交,不但朝廷喜闻乐见,我们天威军全军上下也是很有成就感。可是,我们要有自知之明,使用谋略或许能得到一场大胜,但却不能彻底改变整个战争的大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不堪一击的,即使所谓的神机妙算也没有用武之地。像李洪威那样的人有很多,他们头脑发热,他们认为我们携连续大胜之积威,就能乘胜一举收复燕云十六州,可能么?当然不能,比起契丹人的军力,我们不过是以卵击石,这就是真正的实力……诸位都是身经百战的将领,自然能听明白杜某的话。方才,我们已经讨论了很多,依我看,李守贞这次叛乱怎能轻易平息?我估计,到时候,朝廷还会让我们出兵平叛,所以,我们一定要早作打算,积极备战。” 第168章 变革 “节帅的话让我们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末将一定牢记于心。”郭侃肃然回应。 “方才,我们已经讨论了特种部队的事情,从栾城到井陉口这几战,诸位也都看到了,这几次大战,我们得到了超出意料的战绩,一些身怀绝技的弟兄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导致耶律德光身负重伤,辽军乱作一团,我们破城才那么容易,以少量兵力连克栾城和镇州,这就更加坚定了本帅建立特种部队的决心……兵在精而不在于多,这支特种部队的成员都是军队中的精锐,他们可以从别的部队招募,但是他们的训练方式与众不同,他们并不参与正面做战,需要他们参与的都是特别的战斗任务,而且,特种部队所起的作用,一点也不亚于几千大军,至于这支部队的名字,不妨叫做‘飞虎突击队’,他们专门用来执行特殊使命,这支队伍组建之初,暂由常遇春担任飞虎突击队的指挥使,至于副指挥使,则是由高宠担任。” 至于特种部队的作用,自然是毋庸置疑。不久前的井陉口一战,天威军的特种部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易守难攻的井陉口。 杜飞扬与众将们商议过的这些事情,此前都已经过了充分的考虑,将来,根据天威军的实际情况和天下形势,杜飞扬要做一些变革,例如重点发展什么兵种,装备什么类型的武器,杜飞扬都已经了然于胸。 不同类型的部队需要不同类型的武器装备,以及不同的训练方法,哪些将领适合统率什么样类型的部队,杜飞扬此前都曾经深思熟虑过。 就连杜飞扬一直向往已久的火炮,在他未来的战略中也有所设想,郭侃或许能在这方面有所突破。只是,火炮的研制需要耗费大量的钱财,更需要很长时间。 杜飞扬看向郭侃,问道:“火炮的研制,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郭侃欣然一笑,道:“回节帅的话,目前,我们已经造出了一门火炮,威力真的……真的非常惊人。如今,末将已经制定出了火炮的制造工艺流程,再造火炮就能快得多。不过,这门火炮操作起来还是有些复杂,目前来看,还是建议以用在城池攻守方面为主,便于士卒的操作,而对于西部的叛乱地区,一旦我军参战,攻城战将会是主要的作战方式,可惜我们目前的财力有限,如果对于火炮的性能再做改进,减小火炮的重量,增大火炮的射程,就可以批量制造,那么火炮就可以大量装备到各部兵马之中。” 听了郭侃的前半句话,众将们都不由得颇为好奇,莫非军中又有了威力惊人的新型武器?作为天威军的将领,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用那些新型武器在战场上杀敌立功,他们却都是争先恐后的。 这几次对契丹人的接连大胜,天威军的将士们不仅得到了朝廷给予的丰厚赏赐,还得到了很多来自于契丹人的各种各样的战利品。他们也希望将来有更多的新型武器装备到军中,那样的话,他们才能升官发财。 可是,听了郭侃的后半句话,众将们却不由得有些担忧,一个个面面相觑,暗自猜测火炮到底能否装备到军中。 对于这门已经制造出来的火炮,杜飞扬曾经见过一次,就是以火药填充在一个长长的铁筒之内,其中又塞以碎石,置于炮车之上。操作之时,便点燃火药,那些碎石可以击出二百多步,以此杀伤敌人。这种火炮既能平射也能曲射,平射时的射程能够达到三百米左右,曲射时则能达到二三十丈高,也就是一百米左右。 目前,郭侃等人已经制造了五辆炮车,行军时,可以用两人推炮车,宿营时,可以将炮车排列为一周,这样还能起到防御的作用。如果敌人逼近炮兵营,可以由护卫火炮的刀斧手出击,以免火炮被敌人毁掉。 关于火炮,杜飞扬的了解并不多,他依稀记得明朝的军队曾经用火炮重伤了后金的皇帝努尔哈赤,此举直接导致努尔哈赤不治身亡。杜飞扬不知道那时候的火炮与郭侃等人造出的这种火炮孰优孰劣,但是,火炮的庞大体积和重量是其最大的缺点,运输起来非常不容易,这就是火炮虽然威力巨大但却很难大量普及的重要原因。 杜飞扬想起后世里那些小型的火炮,不由得心中一动,如果能够将火炮逐渐小型化,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可是,去哪里找到那么多用来制造炮管的铁呢? 无论如何,具体要如何去制造火炮,杜飞扬一无所知,只能根据自己对于后世中火炮的一些了解,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郭侃和宋应星,他们才是真正的专家,如果自己的设想可行,那就可以尝试一下,如果不可行那就算了,免得浪费时间。 不过,杜飞扬不能在众将们面前显示自己心里没底,他只得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他的唇角也故意露出了一丝微笑。众将们看到杜飞扬的表情,都以为杜飞扬对于火炮的事情已经有了计议,就都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杜飞扬微微一笑,装腔作势地说道:“郭将军所言,火炮的确要大力发展,将来,火炮要肩负起攻城拔地的重任。如果我们要收复燕云十六州,火炮的作用不可忽视。” 郭侃听了之后顿时喜形于色,很多将领也都颔首点头,收复燕云十六州一直是汉人的梦想,谁都想亲自参与那场大战,建立千秋伟业,从此名留史册,过上令人尊敬的幸福生活。 杜飞扬却话锋一转,又道:“可是,要想造出理想的火炮,我们既没有足够的钱财,也没有那么多的钢铁……火炮那东西笨重得很,行军赶路速度缓慢,要是到了下雨天,火炮就更难发生作用了。” 第169章 勾心斗角 杜飞扬又提出了自己的担忧:“一旦火炮落入敌手,反而会危及我们自身的安全……所以,还要有许多人专门保护火炮,试问,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众将们听了不由得一怔,郭侃却有点诧异了,忍不住问道:“那节帅之意是?” 杜飞扬心里也没底,就装腔作势地回答道:“以后,我们可以制造一些简单实用的火炮……郭将军,回头,我们一起研究研究。” 对于各种新型武器的研制,杜飞扬一直是非常重视的,这段时间里,留守在澶州的宋应星也一直没有闲着,可以作为单兵使用的手弩已经大批量制造出来。 目前,宋应星正在带领工匠们制造专门用于对付骑兵的钩镰枪,钩镰枪的弯刃可以用来割刀腿,钩镰枪的枪尖可以用来刺杀落马的敌兵,制造钩镰枪并不浪费多少钢铁,打造起来也比较容易。 会议散了,众将们渐行渐远,远远的还能听见一些武将们议论火炮的声音。杜飞扬却心事重重,火炮的研制还是要紧锣密鼓步步为营啊,这可是军国重器! ****** 这次平叛殊为不易。李守贞是一个当代名将,当年马家口之战,李守贞曾经领军斩杀了几千名契丹人;在著名的白团卫村之战中,八万契丹铁骑几乎被李守贞所部全歼。当时横行中原的契丹铁骑,遇到李守贞所部,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李守贞还懂得施恩于下,深受麾下士卒们的拥护,更何况,李守贞还有一些老部下分布在朝廷的“禁军”之中,可谓是根基深厚。要想平定这种既有威望又深得军心,况且麾下军队兵强马壮的叛臣,绝不是在短时间里就能见到效果的。 刚刚继位的十八岁皇帝刘承佑正是年轻气盛之际,新官上任三把火,刘承佑也想趁此机会大显身手,将第一把火烧向李守贞。 刘承祐决定“分兵作战,四面出击”,具体的部署则是,朝廷任命大将郭从义担任永兴行营都部署,讨伐赵思绾所部;又任命名将白文珂为河中行营都部署,王峻为都监,领军讨伐李守贞所部。 为了一举成功,不到半个月,后汉朝廷又把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尚洪迁调到前线充实指挥力量。结果,尚洪迁领军进攻长安之时,却在战斗中身受重伤,出师未捷身先死。 后汉军队的各路将领都对李守贞心存忌惮,加之尚洪迁不幸战死,许多将领都不由得暗自畏惧。朝廷派出去的三路讨伐大军,常思所部驻守潼关,白文珂所部驻守同州,赵晖所部驻守咸阳,却都一个个畏缩不前,他们都想着保存实力。 只有郭从义和王峻两人的胆子稍微大一点,两人带领的部队在靠近长安城的地方安营扎寨。但这两个人在平日里却水火不容,暗地里都在较着劲,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谁也不愿意领兵攻打长安城。 由于叛军势大,平叛战争进展不顺,少年天子刘承祐龙颜不悦,便召集了一些高级将领进京议事,年轻有为的杜飞扬有幸也在受邀请之列。这是杜飞扬朝廷第一次上殿面君,必须穿上最为隆重的朝服,这身朝服还是那位来自开封府的钦使给他送过来的。 后汉初立,朝服依然沿袭唐代朝服的式样,只是由于后汉属水德,尚黑,杜飞扬的朝服是外穿黑色丝罗上衣、下裳和蔽膝,内穿白纱单衣,足登白袜黑履,腰间束有革带和佩绶,头戴进贤冠。 杜飞扬只是带着郑恩和六个亲兵赶赴京城开封,他们提前一天就到了开封府,一行人径直便住进了郭威的府中,杜飞扬是郭威的义子,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当天晚间,郭威和柴荣便设家宴款待了杜飞扬,众人把酒言欢,谈笑风生。 宴席过后,郭威便将杜飞扬请到了书房里,柴荣也陪同,三人开始商议事情。 “飞扬啊,明日一早,你就要上朝了,自然是关于平叛的事情,你是第一次参加朝会,关于礼仪的事情,阿荣已经说过了,为父就不再赘述了……不过,有件事,却要对你好好说说。”说话间,郭威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笑意,看样子,他的心情很不错。 “多谢义父关心,孩儿愿闻其详。”杜飞扬一看郭威的脸色,就知道他要说的事情未必是坏事,当即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想必也已经知道了,这次平叛的战争,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可是,那几路大军白白耗费了许多粮饷,却始终一筹莫展,陛下龙颜不悦,朝廷马上就会有一些大动作……史弘肇向陛下举荐了为父,提议由为父挂帅,去前线督率各路兵马。不过,陛下尚未决定,因为苏逢吉等人对此持反对意见。”郭威说出了当前朝廷的情况。 “有的人就是见不得义父掌握军权,哼……”杜飞扬撇了撇嘴,道:“平叛毫无进展,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还在想着争权夺利,暗地里勾心斗角。” 柴荣也忍不住插了一句话:“苏逢吉就是个奸诈小人,他居然提议枢密使杨邠去前线督军作战,那杨邠只不过是个大头巾,让他舞文弄墨尚可,派他去前线能起到什么作用?到时候,官军岂不是要丧师失地?” “阿荣,不要乱说话……朝廷的事情,岂是你能随意评论的?”郭威瞪了一眼柴荣。 柴荣这才住嘴,但他的心中却依然忿忿不平,在他看来,要是朝廷派义父挂帅出征,必定能够扫平叛军,立下不世之功。 郭威却没注意柴荣的表情,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杜飞扬,肃然道:“飞扬啊,朝廷对你一直是心存忌惮的,即便是刚刚继位的年轻皇帝,他对你也是依然有些猜忌……不过,当前朝廷正是用人之际,陛下无暇顾及太多,他不会对你不利的。” 第170章 操碎了心 郭威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似乎依然还有些担心。 稍作思忖,郭威又提醒杜飞扬:“明日朝会上,你不用顾忌什么,但如果陛下要召见你,你说话却要小心谨慎。免得引起龙颜大怒,那可就不好了,要知道,陛下最近为了平叛之事焦头烂额,他的心情很不好。” “多谢义父提醒,孩儿明白。”杜飞扬对此心里自然是有数。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明日,杜飞扬当然要对刘承祐虚与委蛇,不该说的话坚决不说,据说刘承祐有龙阳之好,与郭允明形影不离,他想来也不是个好东西。 郭威忽然话锋一转,沉声道:“我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武将如果领军在外征战,他的家眷必须要留在京城,其实就是作为人质,这也是为了避免武将拥兵自重的一个手段。” 杜飞扬点了点头,他对这些还是了解的,这也是为后来郭威和柴荣的家人惨遭朝廷屠戮埋下了伏笔。 “贤弟,有一桩好事,正要说给你听。”柴荣见杜飞扬面无表情,便又插了一句话。 杜飞扬闻言不由得眉毛一扬,有些不解,怎么突然间扯到自己的身上来了? 郭威笑了笑,道:“正是如此,日前,陛下曾经对为父暗示过,朝廷之所以对你有点戒心,只是因为你手握重兵但却至今依然尚未娶妻……以你往日立下的汗马功劳,如果你早日成亲,陛下必定会赐给你一座位于开封的豪华府邸,所以,只要你的家眷都留在开封,陛下就不会疑心你了,飞扬,你何乐而不为呢?” 杜飞扬刚刚喝入口的一口茶水差一点吐了出来,刘承祐这小子果真不是个好东西!你特么的算计义父和柴荣也就罢了,居然还算计到了劳资的头上,真是岂有此理!孑然一身的杜飞扬登时火冒三丈,他只想问一句,他可以娶谁家的女子? 郭威似乎是猜透了杜飞扬的心思,他微微一笑,道:“陛下对为父说了,以飞扬你的身份和功绩,自然要娶个朝中勋贵人家的大家闺秀,陛下考虑一番,也就是符侍中家的女儿比较合适你,你与符侍中都在澶州,关系非同一般,据说,你与符家的三小姐似乎还有些交情,如果你愿意,为父便会尽快派人上门提亲,不知你意下如何?”说完,他就笑眯眯地看着杜飞扬,期待着杜飞扬的答复。 杜飞扬闻言禁不住脸颊抽搐了一下,目前正是多事之秋,先帝驾崩不久尸骨未寒,李守贞却又揭起反旗,他原以为可以趁机推迟向符家提亲,没想到就连当今皇帝都把心操碎了,刘承祐想必是打算借成亲之事拴住自己,也算是一种拉拢。 只是,一想起那个刁蛮任性的符家三小姐,杜飞扬就禁不住浑身一阵恶寒。更何况,刘承祐那家伙明知道符彦卿的长女是叛将李守贞的儿媳妇,却又想让自己娶符彦卿的三女儿,刘承祐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当真令人费解…… 一见杜飞扬似乎有点犹豫,郭威便提醒道:“符家的事情,你不必担心,虽然符家的长女嫁给了李守贞的长子,但这对符家几乎没什么影响,符侍中并没有失去圣眷,符侍中将来甚至有可能加官进爵,当然,那就要等到平叛之后了。” “这……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吧。”支支吾吾半晌,杜飞扬才憋住了这么一句话。 “也好,飞扬啊,你也老大不小了,着实应该娶妻生子了……或许你喜欢那个李小姐,不过,为父以为,那个李小姐固然是天姿国色,但她的家世却根本就无法与符家相提并论,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李小姐,将来大不了将她纳为妾侍。好男儿三妻四妾,那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正妻的选择,却是一定要慎重的。” 郭威语重心长地说出了这番实在话,杜飞扬听起来不由得心头一热,有个义父还是不错的,最起码有人关心自己的婚事,其实,杜飞扬也想早日结束单身。只是,要是成了亲,家眷在开封做人质,一旦刘承祐要对义父和柴荣下手,自己岂不是也要受到牵连?想到这里,杜飞扬不由得有些纠结,自己一定要早作打算。 次日一早,柴荣安排两个侍女伺候杜飞扬换上了朝服,杜飞扬便与郭威一起上朝,到了御街,杜飞扬便与郭威在宣德楼等待验明身份,虽然此刻是早晨,在宣德楼附近就有一些闲汉在“斗茶”,采用的是三局两胜制。 斗茶胜负的标准一是看茶面汤花的色泽和均匀程度,汤花面要求色泽鲜白,意思就是汤花要像白米粥冷后稍有凝结时候的形状;二是看茶盏内沿与汤花相接处的水痕,水痕先出现者为负,更久者获胜。 那时候,斗茶用的是建盏,盏沿下有折线,所注的水到此线为止,因此汤花一退,水痕马上就能看得出。斗茶的还要品茶汤,要做到色、香、味三者俱佳,才算是斗茶的最后胜利。 不多时,验明身份之后,郭威便领着杜飞扬进入朝房候驾,在朝房里,杜飞扬除了郭威之外谁都不认识,他也不便上前搭讪,只是装模作样地一手捧着笏板,心里面却在胡思乱想着。郭威则与一些官员谈笑风生,他的言行举止间倒是很有一番大将风度。 不多时,太师冯道和李崧也一起走了进来,杜飞扬见到这两人顿时眼睛一亮,可算是遇到了熟人,但他也不多说话,只是故作谦虚地对冯道和李崧拱了拱手,他知道冯道和李崧都是文臣中的高官,以自己的身份,不便多说话。 奇怪的是,李崧的眉宇间似乎隐隐地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却不知道他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对于官场上的明争暗斗,杜飞扬并不了解,他也不想了解。 不多时,苏逢吉也来了,他摇摇晃晃,顾盼自雄。 第171章 朝会 比起上次相见之时,苏逢吉已经胖了一大圈,就连下颌都变成双下巴了,想必是整日里养尊处优所致。杜飞扬对苏逢吉拱了拱手,苏逢吉却似乎视若无睹。 待时辰一到,一个宦官便引领百官走向皇帝听政的垂拱殿,杜飞扬这是第一次入宫上朝,不由得有些好奇,一路上,只见那些身材高大的大内侍卫们一个个站得笔直,目不转睛,令人意识到皇权的至高无上。 那一道道朱漆铜钉的宫门,一处处雕梁画栋的建筑,无不凸显出开封皇宫的富丽堂皇,只是,这个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皇宫已经换了许多次主人,即使现在皇宫中的主人刘承祐也是个短命鬼。 随着文武百官井然有序地进入了垂拱殿,依照官阶的高低区别开来,又按照文武左右分列站定,杜飞扬便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在场的文武百官,此刻,他们都是面向皇帝的宝座站立着。 虽然杜飞扬明知道这些官员之中有很多在历史上都是大名鼎鼎,可是,他却只对郭威有些好感,想到这里,杜飞扬不由得唏嘘不已,有了一种沧海桑田般的感觉。 “皇帝陛下驾到……”随着一个年轻的宦官拖着长音一声呼喊,在场的文武百官们纷纷举起笏,俯下身来作揖,杜飞扬也不敢怠慢,他当即深深一揖,这些礼仪,柴荣都对他讲过。 其实,满朝文武百官面对皇帝一齐下跪的规矩,是到了明朝那时候才由朱元璋规定的,即便是在明代,文武百官也是在小朝会上作揖,到了大朝会之时才下跪,后来到了清朝,文武百官上朝要下跪才成为了定例。 在几个外地官员进京见驾,放出外任的官员陛辞流程结束之后,刘承祐便开始言归正传:“朕今日召集众位爱卿来集思广益,就是为了制定下一步的平叛决策,在朝会上商议此事,如今天下间百废待兴,几个月来,无数百姓却因为叛贼引发的战乱而背井离乡,生灵涂炭,作为天下之主,朕得知更是夙夜难眠……枢密副使郭威追随先帝南征北战多年,多次为先帝献计献策,先帝时常夸赞他所言颇有见地。朕欲下诏,擢枢密副使郭威赴前线督率平叛事宜,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杜飞扬虽然早就从义父郭威的口中得到了消息,可是,听了当今皇帝亲口发话,还是不由得双眉微微一扬,他作为穿越者,自然知道后来朝廷对郭威和柴荣家人的屠戮,如今刘承祐有意起用郭威督师平叛,对郭威和柴荣来说也不知是祸是福。 换作是以前,杜飞扬大可以置身事外,现如今,他已经成为了郭威的义子,为了自身安全起见,杜飞扬也不希望郭威太过于功高震主,在他看来,郭威还是不要最终领军出征为好。 既然皇帝发话了,朝会便开始议论起当前平叛的战事进展和是否应该派郭威远赴前线,这时候,杜飞扬才认识了后汉朝中那几个手握实权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检校太师史弘肇再次提议郭威去前线坐镇,同平章事苏逢吉则依然是固执己见,坚决反对由郭威挂帅出征。为此,枢密使杨邠和三司使王章等人各抒己见。 在场的文武百官们也分成了两派,双方吵得不可开交。杜飞扬暗自憋着笑,这么低下的决策效率,也难怪朝廷至今仍然对李守贞的反叛无计可施。 “够了……爱卿们,你们都静一静!”少年天子刘承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垂拱殿内的嘈杂声这才渐渐地平息下来,刘承祐冷冷地扫视了一番文武百官,见他们一时间都提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见解,便淡淡的道:“到了今日,诸位爱卿依然提不出什么好办法么?” 冯道上前一步,对刘承祐躬身一礼,不着痕迹地说道:“官家,老臣以为,军国大事,不可贸然行事,据悉前线各部至今依然按兵不动,想来是畏惧叛军的实力,所以,必须要派遣一个德高望重且在军中素有威望的主帅前往督军……官家也不必过于忧虑,不仅枢密副使深得军中将领们的爱戴,就连枢密副使的义子杜飞扬也是一个有勇有谋的良将,天威军的火药武器更是摧城拔寨的利器,官家不妨听听杜飞扬的见解,看看杜飞扬是否可堪重用,天威军能否有利于朝廷平叛。” 杜飞扬不由得大吃一惊,冯道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么?自己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抛头露面,正在想方设法韬光养晦免得引起朝廷的猜忌,这个老家伙为什么突然要举荐自己?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苏逢吉成为顾命大臣之后,自然是地位高高在上,所以,他越来越眼高于顶,虽然他认得杜飞扬,但他对杜飞扬却一直没有什么好感。虽说以苏逢吉现在的身份地位,不致于对杜飞扬这么一个年轻人勾心斗角,可是,杜飞扬乃是郭威的义子,只要有机会,苏逢吉还是会说出一些对郭威和杜飞扬不利的话来。 听了冯道举荐杜飞扬,苏逢吉立即出班奏道:“冯太师所言有待商榷。官家,如今战乱频起,惊动了官家,是臣没有尽职尽责,微臣心中实在惶恐。可是,尽快平叛,才是朝廷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正因为如此,京城里才应该由枢密副使坐镇……至于那天威军,武器装备非常精良,战斗力更是非同一般,倒是可以参与平叛,不过,杜飞扬比较年纪轻轻,恐怕难堪重任。不妨等待杜飞扬立下战功之后,再根据朝廷的规矩委以重任,请官家三思而行。” 刘承祐不置可否,又看向李崧,问道:“李卿以为如何?” 李崧虽然是有些能力的一位文臣,在栾城的时候,他也曾经为刺杀耶律德光做过一些事情,因为做过宰相,在垂拱殿里的文臣之中,也算是相当有能力的一个人,因此,刘承祐才会向他咨询。 第172章 用人不疑 自从李崧跟随契丹人离开开封之后,李崧在开封的宅第就被赐予了苏逢吉。不仅如此,李崧埋在老宅中的金银财宝以及远在洛阳的别业也都被苏逢吉所得。 李崧回到开封之后,主动将在开封和洛阳两地的房契都献给了苏逢吉,没想到,他的主动示好却引起了苏逢吉的不满。 就在不久前,李崧的弟弟李屿应邀出席了一次饮宴,在席间,李屿与一起赴宴的苏家子弟起了冲突,借着酒劲,李屿口出怨言,认为苏逢吉夺取李家的房产。 这件事自然会引起苏逢吉的不悦,李崧深知苏逢吉是个睚眦必报的阴险小人,为此忧惧不已,正打算在近期称病不出,免得惹祸上身。 一听皇帝问起,原本就心不在焉的李崧赶紧想了想,便下意识地依着冯道的意思,答道:“回官家的话,这个么,微臣以为冯太师言之有理,望管家三思。” 刘承祐皱了皱眉,又看向了史弘肇,其实,苏逢吉反对的,就是史弘肇所要支持的。史弘肇是个从小兵做起的一代猛将,他虽然已经人到中年,却依然身强体壮,性情刚烈。史弘肇仔细地品了品这位少年天子的心思,这小子分明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史弘肇自然就知道该怎么说了。 还未等刘承祐问话,史弘肇已经上前一步,拱手一揖道:“官家,微臣以为,军情如火,不是儿戏,狮子搏兔尚且要用尽全力,现如今,平叛战事拖延日久,但却毫无进展,固然应该派天威军这样的劲旅参战,充分发挥其火药武器的优势,可是,也应该任用良将,不仅枢密副使应该坐镇前线,就连年纪轻轻的滑县侯也应该人尽其才,朝廷赏罚分明才能野无遗贤……这是国家长盛不衰的根本保证。微臣对于天威军的战绩了然于心,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既然官家爱才,不妨起用滑县侯参与平叛。” 刘承祐闻言怔了一下,稍作思忖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史令公言之有理,朕的意思也是如此,务必要尽快平定李守贞叛乱,因此,怎么做都不为过……” 刘承祐目光一转,见苏逢吉的脸色有些难看,便又温言安抚道:“既然如此,朕就把众位爱卿的提议都折衷一下,至于天威军么,自然是应该参战,滑县侯也要早作准备,要以大局为重,选个日子,率领天威军开赴前线,免得贻误战机才是。” 退朝之后,刘承祐特意把杜飞扬留了下来,把他带去了文德殿,刘承祐自然是要与杜飞扬单独谈一谈。 刘承祐坐在龙椅上,翘起了二郎腿,杜飞扬则跪在地上,低着头三呼万岁,这是杜飞扬第一次单独面君,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况且他知道刘承祐对他心存忌惮,杜飞扬自然难免有几分忐忑不安。 “爱卿平身吧,赐座……”刘承祐已经把杜飞扬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却暗暗有几分得意,现在,他对皇权越来越迷恋,他很享受至这种至高无上的感觉。 杜飞扬小心翼翼地将半个屁股坐在一个锦榻上,一本正经地看着刘承祐,等着刘承祐问话。隔得这么近,杜飞扬才看清楚,刘承祐的相貌依稀与乃父有几分神似,只是他身材瘦削,面色有些苍白,看样子倒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缺少几分乃父那种在眉宇间令人不怒自威的霸气。 刘承祐促狭地看着杜飞扬,道:“杜爱卿,但愿你将来不会像李守贞这样……” “不……不会的,请陛下放心,微臣将来绝不会做出任何违犯国法的事情。”杜飞扬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他完全没想到当今皇帝一开口就说出了这样严重的话。 看到杜飞扬诚惶诚恐的样子,刘承祐忍住笑,道:“那样自然最好了,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李守贞等人谋逆,朕这些日子里寝食难安,只希望身边的臣子们莫要有非分之想。” 杜飞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原来刘承祐这是在试探自己,这家伙现在有点草木皆兵了,看来,李守贞谋反,刘承祐被气得不轻,不过,这家伙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办法。 刘承祐斜睨了杜飞扬一眼,接着说道:“杜爱卿对契丹人战绩彪炳,这一点,朕早就知道了,契丹人现在忙于内斗,无暇南征,不过,朕很了解契丹人的狼子野心,他们早晚还是要再次南下中原的……到时候,还需要杜爱卿领军抗敌才是。” “这是微臣的分内之事,无论契丹人南下还是反贼谋逆,只要官家下令,微臣一定会指哪打哪,旌旗所指,所向披靡,微臣定然带领天威军浴血奋战,不辱使命。”杜飞扬不失时机地对眼前这位少年天子表忠心。 “说得好!朕很欣慰,希望你能够为国家建立更多的功勋,朕也当然会不吝赏赐……”刘承祐微笑着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道:“杜爱卿,听说你认得符家三小姐?朕知道,那个女子人品贵重,国色天香,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女子。” “认得……”杜飞扬怔了一下,没想到眼前这位少年天子居然也是如此八卦。 “朕也了解一些,其实,李守贞谋逆与符家并没有什么关系,符彦卿也不知情,朕一直相信符彦卿是个忠臣,现在,符彦卿已经表明了态度,符家坚决反对李守贞谋逆,符彦卿甚至主动请缨要领军平叛,可是,朕还是认为符彦卿应该避嫌才是,其实,我大汉军中人才济济,像你这样的后起之秀也有很多,朝廷已经不需要符彦卿再去领兵打仗了。”刘承祐慢条斯理地说着,看得出来,他对于符家还是信任的。 杜飞扬不由得哭笑不得,心中暗自思忖,刘承祐这是在暗示自己应该请人向符家提亲么?他还真是热心肠,他自己的私生活乱得很,要居然还想给自己乱点鸳鸯谱…… 第173章 一箭双雕 果然,刘承祐接着便说起了这件事:“枢密副使是你的义父,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父子一齐上阵平叛,也是情理之中的……不过,朕也希望你能早日成亲,你年纪轻轻,只有立业成家才能安下心来为国效力,杜爱卿,你说呢?” “多谢官家成全,微臣感激涕零,一定谨遵圣命……”杜飞扬强颜欢笑,表面上对刘承祐感激至极,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在古代,一个人的命运是和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捆绑在一起的,一旦自己成了亲,自己的家眷必定也会留在京城开封作为人质,将来,一旦刘承祐要对郭威和柴荣的家人狠下杀手,自己也难免要受到牵连,那可如何是好?罢了,暂且敷衍一番,然后再步步为营地跟刘承祐斗下去。 刘承祐笑了笑,道:“好了,你退下吧,对于天威军的派遣,朕不久就会下诏。” 刘承祐此刻很满意,自己作为当今皇帝亲自为杜飞扬指婚,可谓是给足了他面子,这样既可以拉拢杜飞扬,又可以拴住这个年纪轻轻的一代名将,让他老老实实地为自己效力,为自己浴血沙场,建立功勋。 杜飞扬离开了文德殿,刘承祐忽然感觉轻松了许多,他当然清楚郭威父子们的能力,更知道天威军这支新军的强大战斗力,就连不可一世的契丹铁骑都对天威军畏惧三分,李守贞麾下的那些区区反贼有何可怕? 想到这里,联想到自己对杜飞扬的猜忌,刘承祐不免有些内疚。他有着自己的打算,作为帝王心术,这样无可厚非。在刘承祐看来,包括苏逢吉在内的几个顾命大臣越来越骄横跋扈,不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他已经忍无可忍了,先帝对苏逢吉颇为宠信,他对苏逢吉却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刘承祐也在刻意培植着自己的心腹,郭允明和李业、聂文进等人都是他的死党,他们甚至在暗中密谋着一步步铲除那些骄横跋扈的顾命大臣。 刘承祐对臣下的信任向来是建立在相互制约的基础上的,他不知道杜飞扬有没有野心,但只要赐给杜飞扬一个豪华的府邸,让他成了亲,他的家眷从此安心住在开封,让他声色犬马,纵情享乐,歌舞升平地生活着,岂不是一箭双雕之计? 刘承佑现在也是急病乱投医,朝廷正在用人之际,叛乱未平,他是不会轻易屠戮功臣的。他爹夺得天下大为不易,现如今,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虽然契丹人暂时忙于内部争权夺利无暇南下,但南方的南唐一直虎视眈眈,西面的蜀国也是不怀好意,暗中勾结王景崇和赵思绾这两个叛臣谋反,刘承佑岂敢轻举妄动? 做了几个月的皇帝之后,刘承佑深有感触,这个皇帝宝座绝不是在朝会上听文武百官山呼万岁就能坐稳的,他要有兵权,还要有在自己领土上的影响力,更要得到民心,要将皇权贯彻到具体而微的统治上,这些都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如今,朝廷马上要对李守贞等叛军用兵,朝中实在不宜再横生枝节,如果能将杜飞扬拉拢过来为自己效力,一定程度上就能坐稳皇帝宝座。至于杜飞扬倒底有没有野心,刘承祐也没有就此下定论。杜飞扬走后,他便召来一位內侍,仔细嘱咐一番,命令那个內侍派人严密监视杜飞扬的言行举止。 杜飞扬听懂了刘承祐的话中之意,这位少年天子对于自己依然是心存忌惮的,他是要让自己从此安居开封,没有战事的时候就养尊处优,做一个人畜无害的闲散官。只是,杜飞扬可不希望郭威和柴荣家人被杀的噩运降临到自家人的身上。 杜飞扬刚刚回到朝廷给他安排的驿馆,就看到了柴荣,柴荣在那里已经等候多时了。 柴荣一见杜飞扬回来了,连忙笑嘻嘻地迎上前来:“飞扬,今天晚上,有个朋友宴请我,你也随我去吧,就在寻芳阁,离这里并不远。到时候,我来接你。” “寻芳阁……那里莫非是个青楼?”杜飞扬不由得怔了一下,这听起来是一个典型的青楼名字。 “正是……那里可是开封最豪华的青楼啊,去那里的客人都是达官显贵或者豪富商贾,那里的女子更是大多姿色出众,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邀请我们赴宴的朋友,便是堪称开封首富李家的大公子李嘉豪。”柴荣说起来兴致勃勃,想来是很对寻芳阁向往已久了。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杜飞扬不便推辞,反正他闲来无事,不妨去开封最豪华的青楼体验一下,也算是没有白来开封一趟。 那时候的青楼与后世里有所不同,寻芳阁里的女子大多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歌妓,她们并不是以色娱人,许多女子都很擅长吟诗作赋,即使与读书人比起来也一点不逊色,去那里的客人也未必都是寻欢作乐,很多商贾去那里谈生意,还有些官吏去那里谈一些不方便在家里说的事情。 这天晚上,杜飞扬便与柴荣一起坐着马车直驱寻芳阁,李嘉豪早早地就等候在了寻芳阁的大门口,杜飞扬和柴荣走下马车,柴荣对李嘉豪和杜飞扬相互介绍一下,三人便一边聊一边走,进了寻芳阁。 李嘉豪是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看起来大约是二十岁左右的年龄,他皮肤微黑,满脸横肉,看样子倒更像是个赳赳武夫,他说起话来也很豪爽实在,只是,他一举一动间却刻意地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又有点知书达理的商人气质。 寻芳阁共有三层楼,装饰得富丽堂皇,门前更是车水马龙,从出入这里的客人的服饰就能看得出来,这里是个相当奢华的销金窟。 “李公子实在是太客气了,今晚请我们来这里,恐怕要让你破费了。”柴荣客套起来。 第174章 似曾相识 “哈哈,这有什么,今晚请来的都是区区在下的好朋友,大家都是意气相投的年轻人,只是平平常常的饮宴而已嘛。这里美女如云,且大多是色艺双全,杜侯一路辛苦,也该好好放松一下了,哈哈哈……” 说话间,李嘉豪意味深长地瞥了杜飞扬一眼,他以为杜飞扬至今尚未娶妻,人不风流枉少年,正适合来青楼里面享受一番。李嘉豪出身商贾人家,投其所好正是他的长处,他也着实很用心。 唐代到五代时候的民风比明清时期要开放得多,这一点,从女子的服饰上就能看得出来,在这个时代,达官显贵们饮宴之时,经常有教坊司的官妓或者青楼的歌妓在一旁伺候,当时的社会风气就是如此,很多官员都是武将出身,他们的习性自然更加放荡不羁,对于这些,杜飞扬还是了然于胸的,他也只好入乡随俗。 李嘉豪显然是寻芳阁的常客,一进大门,便有一位中年妇人迎上前来,这个中年妇人身材微胖,相貌端庄,略施粉黛,气质优雅,她穿着一身红色罗裙,手执一把团扇,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夫人。 只是,这个中年妇人上前来便与李嘉豪寒喧了片刻,她的脸上则始终挂着一副职业性的笑容,听她与李嘉豪说的几句话,杜飞扬不由得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气质不俗的中年妇人竟然是寻芳阁的老板娘,这个青楼还真是出乎意料呢! 按照后世里那些影视剧中的画面,青楼里的老板娘一出场时,原本都是嗲嗲地喊上一嗓子:“姑娘们,赶紧出来接客啦……”,随后,便会有一群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们迅速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们一个个搔首弄姿,暗送秋波,吸引了一群群狂蜂浪蝶。 李嘉豪并不想与那老板娘多说话,连忙收敛起笑容,问道:“那几个家伙都到了么?” 寻芳阁老板娘笑得见眉不见眼:“到了,那几位公子早就到了,三位公子请上楼,还是在老地方,奴家就不送三位公子进去了……对了,不知道三位公子各自要选什么样的姑娘?” 李嘉豪豪爽地笑了笑,道:“这还用问么?听说你这里新来了几位江南水乡的美人儿,给我们挑几个讨人喜欢的,有才艺的红姑娘过来。” 寻芳阁老板娘故作嗔怒地白了一眼李嘉豪,打趣道:“没想到,李公子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我那乖女儿丹丹要是知道了,她可又要伤春悲秋了。” “瞧你这话说的……本公子怎么会喜新厌旧?”李嘉豪打了个哈哈,逢场作戏道:“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么,等下次来,本公子再找丹丹,哈哈……本公子这次来,主要是款待几个好兄弟。少啰嗦,快去快去,把你们这里最红的姑娘都给我们带过来。” 杜飞扬初次光顾寻芳阁,一时间难免局促,他也不知道这寻芳阁里还有什么规矩,柴荣何等聪明,当即便明了杜飞扬的心思,与杜飞扬闲谈起来,免得杜飞扬过于无聊。 寻芳阁老板娘与李嘉豪又说笑了几句,便刻意地扭着腰肢招唤自家姑娘去了。 李嘉豪带着柴荣和杜飞扬径直上楼,到了第三层,不由得眼睛一亮,这里雕梁画柱,奢华典雅,处处透露出奢华大气的风格。 李嘉豪大摇大摆地领着两人走向了一个题有四个大大的红字“富贵牡丹”的房间,牡丹被称为百花之首,这里自然就是这寻芳阁中最豪华的包房了。 还没走到房门前,李嘉豪便大喊了一声:“两位衙内驾到,你们这些不长眼的花花公子还不出来迎接?” 李嘉豪的话音刚落,就听包房中有一个公鸭嗓的男子声音传来:“本少爷正在这里快活呢,真是扫兴啊,哎……” 这时,那包房的门打开了,一个批着墨绿色袍子的男子大摇大摆地从包房里走了出来,那人身材高大瘦削,敞着怀,胸前清晰可见一团黑乎乎的胸毛,他那一头飘逸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一看他的样子,就像是个放荡不羁的人物。 不知为何,杜飞扬瞥了一眼眼前这个男子,却忽然觉得此人的眉宇间似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此人的皮肤很白,牙齿也很白,他笑起来的时候,却给人一种很贱的感觉,但杜飞扬仔细一想,自己确实是第一次见到此人,这种感觉怪怪的。 “呦,原来是郭衙内大驾光临,区区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啊……这位哥哥又是哪家的衙内?”那男子认得同样是商人出身的柴荣,但却不认识杜飞扬。 杜飞扬看着此人呲着一口白牙笑眯眯的样子,一时间不由得忍俊不禁,此人的笑容里总是难以掩饰一股子贱贱的油滑的市侩气息。 “闭上你的狗嘴,真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嘉豪笑骂了几句那个身穿墨绿色长袍的男子,便开始对他介绍杜飞扬:“这位乃是令契丹人望而生畏的杜侯爷,杜侯领军赶走了契丹人,杀了辽国皇帝,功高盖世!杜侯千里迢迢来到开封,风尘困顿,李某自然应尽地主之谊,因此就在这里设宴款待杜侯……我们都是年轻人,不必太过拘束,所以才找了你们一起来做陪,与杜侯一起在这温柔乡里快活快活。” 李嘉豪当即又介绍了一番那个身穿墨绿色长袍的高大男子,杜飞扬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叫做李道隐,仅仅十四岁,他幼年时曾经师从于一位开封当地的得道高僧,长大之后便开始经商,李道隐经常与李嘉豪打交道,两人便渐渐地成为了几乎无事不谈的狐朋狗友。 杜飞扬忽然间心中一动,李慕云也是喜欢穿一身墨绿色的长裙,据说那是契丹人最喜欢的颜色,眼前这位李道隐也是这般打扮,两人还都是姓李,他们两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第175章 年少轻狂 想到这里,杜飞扬不由得回想起李慕云说过的话,她有一个同胞弟弟年幼时便流落在民间,至今一直下落不明,莫非这个李道隐就是她的弟弟? 一念及此,杜飞扬禁不住有了一丝好奇,自己不妨私下里打探一下这个李道隐的来历,或许就能有所突破也不一定,如果能够帮李慕云找到那位流落民间的亲弟弟,李慕云一定会对自己感激不尽,到时候,那丫头会不会对自己以身相许呢?杜飞扬忽然有了一些不老实的念头…… 李嘉豪看见杜飞扬的嘴角突然间流露出一丝坏笑,他的胖脸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到了这地方,杜侯也要按捺不住了,没什么,男人的本性不都是这样子么?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李嘉豪满脸堆笑地对杜飞扬说道:“杜侯,今日,我们穿的都是一身常服,在这个场合,我们也不必论及官场上的尊卑,大家来这里就是为了逍遥自在嘛,您说是不是啊?区区在下就是一介商贾,在下的朋友们也都是一群狐朋狗友,希望您不要见怪,哈哈……进了这个门,我们就都放开了玩吧,免得大家觉得拘束,来来来,请,快快请进……” 众人一走进这个包房,便看到几位年纪轻轻的富家公子相继站了起来,那几人一个个全都是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在他们的身旁坐着一些娇俏可人的青楼女子,这些莺莺燕燕们一见杜飞扬等人进来,也都纷纷站了起来,笑吟吟地福了一礼。 这些姿容艳丽的美少女一个个都是发丝凌乱,看样子方才没少被那几位公子调笑过,好在这里毕竟是高雅的地方,又有这么多人在场,不会有人太过放肆。 这些花花公子们方才都已经竖着耳朵听清了杜飞扬的身份,不过他们的家世也都非同一般,在这京城开封之中,区区一个滑县侯也不算是什么大官儿,虽然杜飞扬和柴荣都是郭威的义子,在他们眼中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除非是见到枢密副使郭威本人,他们才会做出一种毕恭毕敬的样子来,毕竟他们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 李嘉豪四下一扫视一番,笑骂道:“都到齐了,瞅你们一个个这点出息……真是没来由地惹人笑话呀。”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嘿嘿……”李道隐贱笑着道:“柴大官人这般身份不是也来了么,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平日里都在家里面对那几个妻妾,日子久了,谁不会感觉厌烦?还不知索性今日玩个痛快,既然都是花花公子,到了这里就没必要装腔作势,累不累呀?哈哈哈……”说话间,他那双长长的眉毛还挑了挑。 李嘉豪闻言便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道:“好了,就属你的废话最多……来来来,我们这就开始喝酒,大家都玩个痛快,今天不醉不归啊!” 众人纷纷落座,自然请柴荣坐在了上首,寒暄了一番,便有几个寻芳阁里当红的姑娘袅袅婷婷地走进了房间,这自然是老板娘安排的。 李嘉豪指了指其中最娇俏可人的两个姑娘,笑道:“你们两个美人儿,好好伺候郭公子和杜公子,你们一定要伺候他们开心,少不了你们的赏赐。” 那两个姑娘的确都很漂亮,她们两个容颜俏丽,身材窈窕,肌肤胜雪,如同两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 听了李嘉豪的话,那两个小姑娘妩媚地笑了笑,便各自坐在了柴荣和杜飞扬的身边。柴荣经商多年,少不了要光顾这种场合,当即便与那个陪坐身边的美少女聊了起来。 杜飞扬此刻却有些放不开,身旁的少女吐气如兰,明艳可人,比花解语,比玉生香,杜飞扬也禁不住有些心跳加速。 那女子为杜飞扬斟满了一杯酒,用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瞟了一眼杜飞扬,便柔声细语道:“杜公子,奴家敬您一杯酒,请您满饮此杯……” 杜飞扬笑了笑,旋即接过这杯酒,毫不迟疑就一饮而尽。 李嘉豪看在眼里,笑眯眯地说道:“要说这寻芳阁嘛,没有人比本公子更了解了,我敢说,这房中的美人儿里面,最会侍候男人的就是坐在杜公子身边的这位姑娘,嘿嘿……你们莫看她正值豆蔻年华,容颜尚显清纯稚嫩,看起来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女童,但她身姿窈窕,曲线玲珑,着实很有魅惑。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子性情乖巧,很会讨男人喜欢呢。杜公子,佳人在侧,你可不要辜负大好时光啊。” 说完,李嘉豪对杜飞扬挤眉弄眼地使了个眼色,传递的意思正是“你懂的”…… 听了李嘉豪的话,房间中的几位姑娘都禁不住笑得花枝乱颤,坐在李嘉豪身边的两个女子更是趁机娇滴滴地对他撒娇,李嘉豪左拥右抱,眉飞色舞,得意之极。 坐在杜飞扬身边的姑娘听了这番话顿时霞飞双颊,她用青葱般的纤纤玉手掩着嘴轻笑,那双美目还佯装嗔怒地白了李嘉豪一眼,她的动作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妩媚的味道,着实讨人喜欢。 “敢问姑娘的芳名怎么称呼?”杜飞扬也开始逢场作戏。 “回公子的话,公子叫奴家小艾就可以了……奴家这就给公子布菜。” 说完,小艾姑娘就开始给杜飞扬布菜,她的动作很娴熟,她那软软的娇躯和纤细的小蛮腰看起来也很迷人,随着她那优雅的动作,更有一丝丝淡淡的香味沁入杜飞扬的鼻息,杜飞扬这时候才算是真正懂了“秀色可餐”这个词语的含义。 “杜公子,奴家再敬您一杯酒……”小艾很大方地斟满一杯酒,乜了杜飞扬一眼,将酒杯递到杜飞扬的面前,她的笑容又媚又甜,眼波流转间颇有一种顾盼生辉的味道。 杜飞扬接过精致的酒杯,手指无意间触及了小艾的小手,一丝温软柔腻的感觉顿时就油然而生,小艾却似乎浑然不觉,俏脸上依然是一副乖巧可爱的表情。 第176章 逢场作戏 虽然杜飞扬明知这是风尘女子们的惯用手段,但他毕竟是初次来到这种高级风月场所,一时间还是有点招架不住,便禁不住有些怦然心动。 柴荣看在眼里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心中不由得暗自咋舌:难怪人说寻芳阁是开封最好玩的去处,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好在我也算是个过来人,至于我这飞扬兄弟可就有点吃不消啦,不服不行啊,这里的女人魅惑男人的手段当真了得! 李嘉豪眯着眼睛看了看杜飞扬,大有深意地说道:“两位衙内,我们在座的大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有的是出身于一方富豪,有的则是出身于京城里的高官显贵之家,我们都是久仰杜公子的大名,今日特地赶来与杜公子结交一下。” “幸会,幸会啊……”杜飞扬对众人拱手做了个罗圈揖,他与这些人都是素未谋面,今日一见,大家就算是朋友了,他的脸上露出一副逢场作戏的笑容,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他只希望这些人将来不会求自己做出一些不利于朝廷的事情。 柴荣曾经对杜飞扬提起过,在寻芳阁这种地方,经常会有达官显贵前来光顾,所以,一些豪华的青楼向来是打探情报的一个极好所在,很多人都在青楼搜集情报,就连柴荣这样的商贾,也常在青楼打探一些商业情报,而且他曾经受益匪浅。 因此,虽然喝了几杯酒,杜飞扬却依然刻意地保持冷静,他尤其注意不泄露天威军的任何信息给在座的这些人,免得节外生枝,毕竟他在开封人生地不熟。 “听说杜公子至今尚未婚娶,不知杜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李道隐问道。 此言一出,在座的那些花花公子们顿时都竖起了耳朵,期待着杜飞扬的回答。 杜飞扬微微一笑,侃侃而谈道:“以我之见,一个好的女人,当从几个方面判断,分别是人品、颜值、气质,还有出身。其中,人品是最重要的,娶妻重德,至于潘金莲那样的女人,无论多么妩媚妖娆,多么国色天香都不能娶到家中。” “潘金莲……那是哪家的女子?本公子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李嘉豪不由得有几分好奇。 “哦……”杜飞扬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潘金莲那是小说中的人物,便不得不开始自圆其说:“潘金莲是一个极为令人不齿的荡妇,不过,天下间几乎没有人听说过她的名字。为了与一个复兴西门的大官人苟合,潘金莲悍然毒死了自家的夫君,后来,她当然也难逃命运的惩罚……” “原来如此……这样的女人确实不能娶为妻子,她简直是个活该千刀万剐的贱人。”就连看起来玩世不恭的李道隐也不由得义愤填膺起来。 不过,作为一个富家公子,李嘉豪隐隐地觉得杜飞扬所说的这个故事听起来有点刺耳,他有点对号入座,但他却不认为自己与那个西门大官人有什么相似之处。 “但是,那样的女人纳为妾侍也未尝不可。其实,只要对她严加防范,难道她还能兴风作浪?”李嘉豪提出了不同的观点,这个时代,妾侍的地位很低,与家奴没什么区别,在一些大户人家,将妾侍卖给别人甚至赠与别人也很稀松平常。 说完,李嘉豪笑眯眯地瞥了一眼在一旁默然不语的王公子道:“王兄,你今天怎么不说话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你不妨说出来,本公子或许能帮你。” 这个王公子乃是当朝三司使王章的长子,他自恃身份,也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物,他没精打采地看了李嘉豪一眼,打了个哈欠,道:“昨夜与妾侍耳鬓厮磨了一宿,实在是有些乏了……你们聊你们的,本公子还想听听杜公子的高论呢。” 杜飞扬会意地笑了笑,听这位王公子的话,他倒是很想让自己接着说,杜飞扬清了清嗓子,笑道:“要说颜值,那是包括一个女子的容貌、身材,自然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情人眼里出西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例如,中原的女子与契丹女子就有很大的区别,相比之下,中原的女子更加娇俏多姿,契丹的女子更加身材高挑,不过,由于塞北苦寒之地的风沙较大,契丹女子的皮肤大多比较粗糙,这还算好些,要说那吐蕃高原的女子,就凭身上的味道就能让你受不了……” 话音刚落,在场的花花公子们顿时就都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杜飞扬这番饶有风趣的话正可谓是一针见血,就连那些妙龄女子们也都禁不住掩着嘴笑了起来。 一见众人的反应这么热烈,杜飞扬也谈兴渐浓,道:“如果说颜值是一个女人的外表,那么气质便是一个女人的内涵,说起来,这也与女人的出身息息相关。” “说得好!看不出来啊,原来杜公子也是同道中人啊,哈哈哈……”李道隐似懂非懂地说道:“可以想象,一个普通农家女儿的气质怎么可能与大家闺秀相比?那一定是天壤之别啊,要说气质,就连青楼女子都是出类拔萃的,最起码,在座的这些姑娘们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她们的骨子里都有一种狐媚子气质,嘿嘿……” 此言一出,依偎在李道隐身边的姑娘顿时红着脸瞟了他一眼,那目光中便带有几分狐媚子的气质。 杜飞扬这一抛砖引玉,几位花花公子便各自眉飞色舞地说出了自己对女人的看法。既然是在青楼里喝花酒,一群大男人不谈女人还要谈什么?这些花花公子难道是正人君子? 李嘉豪坏笑着道:“我最喜欢的却是身材丰硕的美女,那样的女人好生养。唐时,以胖为美,就如那杨贵妃,六宫粉黛无颜色啊!只消看上一眼杨贵妃,我就心满意足了,哎……” 说到这里,李嘉豪禁不住轻叹一声,似乎颇为遗憾。 第177章 春风得意 柴荣笑着道:“至于么,你就这么点要求么?谁不知道你李大官人命犯桃花?就连区区在下都听说过关于李大官人的一些韵事,一时传为佳话啊,哈哈哈……” 李道隐的眉毛又扬了扬,笑嘻嘻地揶揄道:“那是自然,李大官人不仅家中豪富,更是刚刚金榜题名,高中进士,用不了多久,李大官人就要升官发财了,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是不是?哈哈哈……” “李大官人太有才了!”杜飞扬闻言也不由得对李嘉豪刮目相看,没想到此人看似性情粗豪,居然能高中进士,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过奖了,不敢当,不敢当啊……”李嘉豪故作谦虚,那张胖脸上却掩饰不住得意之色。 其实,那时候的科举考试难度并不算大,与宋代文风鼎盛的时候截然不同。五代时期,科举制度完全沿袭了唐代的各种制度,依然是每年都举办科举考试。 只是由于连年战乱,读书人没有一个安定的学习环境,即便是高中状元,也未必能够得到朝廷的重用,因为,那时候最受国家重视的是武将。所以,当时参加科举考试的人其实并不多。 那时候,科举考试的科目包括明经、三礼和明法等科,虽然有参加科举考试的一些政策鼓励,地方政府选才时的尺度也是越来越宽松,参加科举考试的举子也慢慢多了起来,但参试者其中还有很多人是屡考不中者,他们的竞争力并不强,只是增加了朝廷组织科举考试的工作量。 就如这一年,朝廷录取了进士二十五人,要想成为状元,只需要战胜另外二十四个对手就行了,这个难度其实并不算大。 不过,对于李嘉豪这样的富家子弟来说,家里原本就不差钱,李嘉豪的祖父李让曾经与篡唐自立的朱全忠结交,被朱全忠收为义子,朱全忠曾经多次在李家饮宴,李家的豪富在开封那是无人能及的。 通过科举考试取得功名,将来再混个一官半职,对于李嘉豪乃至整个李家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在人前也能更有面子,这总比单纯的商贾身份要好多了。 其实,在这个年代的读书人,家境大多是比较殷实的,寻常百姓家的子弟,如果连饱暖都达不到,谁还会有心思读书考科举?更何况在五代这样的乱世中。 青楼的女子大多对文人墨客和才子情有独钟,李嘉豪身边的两个女子都对他频抛媚眼,李嘉豪更加喜不自禁,便故意装出一副文绉绉的样子,大发感慨道:“莫使金樽空对月,千金散尽还复来……来来来,我们喝酒,劝君珍惜少年时!” 李道隐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这是要改成赛诗会了么?在下早就听说杜公子擅长诗词,杜公子的一首“满江红”听起来慷慨激昂,据说,天威军的将士们每次与契丹人作战之前都会唱这首歌,以此来鼓舞斗志……既然李大官人抛砖引玉,杜公子能否也献上一首诗词?好让我等见识见识当代儒将的风采啊……” 杜飞扬刚刚喝了一口小艾姑娘敬的酒,一听到李道隐的话,他差一点将嘴里的酒喷出来,心中暗自腹诽,李道隐这小子还真是个小贱人…… 这时,李嘉豪也已看向杜飞扬,笑道:“杜公子的诗作天下闻名,在下也对你的才华佩服得很,不知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新作呢?不妨吟诵出来给我们听一听,恰好有寻芳阁的姑娘们在一旁,她们也可以用你的诗词唱上一曲,假以时日,杜公子的大作必定可以传遍天下。” 杜飞扬迟疑了一下,这些家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么?自己倒是可以信手拈来几句古代名人的诗词,可是,自己对于合辙押韵一无所知,如果这些花花公子没完没了地让自己吟诗作赋,自己岂不是早晚要露出马脚来? 杜飞扬正哭笑不得,小艾姑娘甜甜地笑着,她的俏脸几乎贴着的杜飞扬的脸颊,柔声道:“杜公子文武双全,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必定是要一鸣惊人的,奴家对您可是倾慕得很呢!不知杜公子要吟诵什么诗词?奴家愿意为您演奏……” 一听美人吹捧,杜飞扬顿时豪情万丈,更要当众一展才华,便干笑了一声,吟诵起北宋苏东坡那首名传千古的《水调歌头》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待杜飞扬吟诵完毕,在场的众人顿时连声赞叹,一个个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好诗……果真是好诗啊!”柴荣眼睛一亮,自家弟弟当真是一鸣惊人啊! 那些女子都是齐刷刷地看着杜飞扬,一双双美目中都是小星星,一张张俏脸上都是惊讶的表情,看样子,她们已经对杜飞扬崇拜得五体投地。 小艾连忙取过来一把琵琶,怀抱着琵琶便开始边弹边唱,杜飞扬很惊讶,这个小姑娘居然能这么快就把整首词都记了下来,虽然她弹奏的曲子还无法与后世里那句经典歌曲相比,可是,却也是大致合拍,词曲之中都有一种古朴的情调。 一曲唱罢,房间里再次响起了一阵掌声,李嘉豪等人都情不自禁地连声叫好。 “不错不错,杜公子果真是才华出众,文武双全啊……这首词中的意境当真是空前绝后。今日有幸能结识杜公子,当浮一大白,来来来,道隐敬杜公子一杯。” 李道隐更是不得不对杜飞扬刮目相看,他原以为杜飞扬作为天威军的统帅,在诗词歌赋方面未必擅长,所以,李道隐原本有意想要杜飞扬在众人面前出丑。 第178章 商女不知亡国恨 李道隐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反而为杜飞扬提供了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或许就在明天,这首诗词就会在开封的各个青楼里传唱开来,一代才子就要从此声名大噪了! “以前,李某以为我军中的将领们几乎都是不识字的丘八,今日一见杜公子,李某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的道理……来来来,嘉豪也敬杜公子一杯!” 听了杜飞扬吟诵的这首诗词,李嘉豪不由得自愧不如,他原本还想在众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这个新科进士的文采,此刻顿时就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不要班门弄斧了,免得令人笑话。 不知不觉间,酒过三旬,在场的这些公子们便更加放松起来,杜飞扬也与他们打成了一片。 “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这边走,那边走,莫厌金杯酒……”杜飞扬与众人聊得兴起,又即兴吟诵起前蜀后主王衍的那首著名的《醉妆词》。 听了这首很应景的词,小艾姑娘看向杜飞扬的眼神更加炽热,几杯酒下去,她的脸颊酡红,如同鲜艳的桃花一般,更加多了几分妩媚。 看到小艾那有些花痴的样子,杜飞扬不由得有些尴尬,要是符金琦知道自己来到了寻芳阁,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这时,李嘉豪已经将身边的两个姑娘全都搂在了怀中,兴奋得忘乎所以,李道隐则是与身边的女子手拉着手窃窃私语,就连柴荣也与身边的女子聊得兴起,看样子两人很是投机。 杜飞扬虽然冷静,却故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佯装有些醉意地说道:“诸位……诸位公子,且听杜某一言。” 不过,众人都在兴头上,虽然听到了杜飞扬说话,这些花花公子们都只不过是随意地瞥了一眼杜飞扬,然后就各自照旧,美色当前,谁还有心思做别的事情? 杜飞扬忽然想起了唐代大诗人杜牧的那句名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现如今,外患未除,内忧又起,京城开封的这些青楼里,歌舞几时休? 杜飞扬清了清嗓子,依然自顾自地微笑着道:“今日,承蒙诸位公子盛情款待,杜某实在是感激不尽。过去的一年来,中原各地经历了一番大劫,我们也都经历了改朝换代,作为一个行伍中人,杜某也曾经浴血沙场……今日能坐在这里与诸位公子饮宴,又有这么多色艺双全的姑娘陪伴,杜某当真是感慨万分啊……” 听了杜飞扬的话,柴荣突然意识到杜飞扬的话外之音,便转头看向了杜飞扬。 杜飞扬收敛起笑容,肃然道:“诸位,我们在这里歌舞升平,全赖平叛前线的将士们浴血奋战之功。我义父即将以枢密副使的身份亲赴前线督军平叛,或许,区区在下也要领军参战……这杯酒,杜某借花献佛,先敬正在平叛第一线浴血奋战的全体将士们,祝他们剿灭叛军,早日凯旋而归,与他们的家人欢聚一堂。” 这句话,杜飞扬提到了自家的义父郭威,柴荣一听杜飞扬提起义父来,就连忙推开正依偎在他身边的当红姑娘小翌,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听杜飞扬说完这番话,连忙双手捧着酒杯站了起来,那几个花花公子们见状也都纷纷起身,一个个就像是指点江山书生意气的热血男儿,浑然没有了方才那种纵情享乐的样子。 一听杜飞扬在这寻芳阁的酒席上,以这么慷慨激昂的言辞敬酒,那些莺莺燕燕们一时间不由得一头雾水,她们也只好整理好衣衫,都装出一副淑女般的样子,给那些公子们都斟满酒,这场面看起来便有些不伦不类。 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李道隐的嘴角动了动,他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见李嘉豪瞪了他一眼,李道隐这才吐了吐舌头,将想要说的话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柴荣一见在场的女子们都已经将众人的酒杯斟满,便有样学样地举起酒杯道:“来,诸位公子……我们举起杯,干了这杯酒,希望诸位以后都能富贵加身……” 在寻芳阁这种地方,在那些娇俏可人的莺莺燕燕们面前,这两位衙内先后这么别出心裁地敬酒,那些女子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都有几分惊讶,那些花花公子也只好苦笑着应对,李道隐更是禁不住摇了摇头,这杯酒怎么感觉有点苦呢…… 饮宴完毕,杜飞扬便和柴荣一起离开了寻芳阁,李嘉豪一直将两人送到了寻芳阁的门口,那时,郑恩早已带着几个亲兵等候在那里,旁边还有一辆豪华的马车,显然是给杜飞扬和柴荣准备的。 郑恩一见杜飞扬此刻满面红光,想必是在青楼里面喝多了,连忙上前一步,就要扶着杜飞扬上马车。他生怕杜飞扬跌倒在地,那可就要惹这些当地人笑话了。 “侯爷……赶紧上车吧,俺送您回驿馆休息。”郑恩大大咧咧地说道。 自从成为天威军的武将以后,郑恩的眼睛里只有统帅杜飞扬,他只听从杜飞扬一个人的命令,即便是眼前那位义兄柴荣,也无法与杜飞扬相提并论。 “大哥,请先上车,小弟先送你回府,然后再返回驿馆。”杜飞扬其实根本就没有醉,他现在依然很冷静,既然柴荣正在自己的身边,起码的尊敬还是应该有的。 “贤弟不必客气……”柴荣也谦让一番,便热情地拉起杜飞扬的手,豪爽地笑道:“来来来,我们兄弟一起上车,哈哈哈……” 郑恩挠了挠脑袋,这般兄弟情深的样子,他看了之后也很感动,禁不住心头一热。 李嘉豪一见郑恩,便不由得眼睛一亮,这是一位英气勃勃的壮汉,更是一个性情中人,天威军之中,这样的英雄应该不会少吧?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爷爷就曾经对他说过,在这乱世中,要想李家经久不衰,永远富贵下去,就一定要投靠一个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 第179章 天无绝人之路 直到杜飞扬和柴荣乘坐那辆马车渐行渐远,李嘉豪却依然站在原地,眉头微皱,心里若有所思。 李道隐不知何时来到了李嘉豪的身边,不解地问道:“李大官人,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不回去?你是不是喝多了?” 对于李道隐这般连珠炮似的问话,李嘉豪懒得解释,只是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滑县侯果真是很不简单,你不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么?或许,多年以后,我们都要看他的脸色过活呢……” 坐在马车里,柴荣意犹未尽地说道:“贤弟啊,愚兄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擅长诗词歌赋,你不去考状元真是委屈了!既然那位李大官人都能考中进士,你不妨也去试一试,以你的才学,必定会金榜题名,哈哈……” “大哥说笑了,金榜题名或许并不难,可是,平日里军务繁忙,小弟哪里有空闲读书备考?”杜飞扬当然有自知之明,且不说这些诗词的来源,他能记住的著名诗词并不多,他就连写繁体字都写不好,还敢去考科举?至于那些科举考试要求具备的儒学知识,他更是从未学过。 将柴荣送回府邸,杜飞扬便径直回到了驿馆,没过多久,杜飞扬就沉沉睡去。 或许是因为喝酒的缘故,杜飞扬这一晚睡得很香,那个神奇的太极玉佩又开始发出诡异的光芒,于是,杜飞扬又进入了那个神奇的梦境,在那到处都是鸟语花香的洞天福地,杜飞扬练起了纯阳剑法,那一招一式轻灵飘逸,但却威力十足。 这时,吕洞宾却悄然而至,捋着胡须笑道:“不错,还算是有模有样,你的资质还是挺好的。” “拜见吕祖……”杜飞扬连忙收起长剑,纳头便拜。 吕洞宾伸出双手虚扶一下,杜飞扬便感觉一股大力在虚空中托着他,他竟然无法下拜,吕洞宾的神奇竟然到了这般高深莫测的地步。 吕洞宾背负着手,幽幽地说道:“扶摇子那个老家伙收了一个好徒弟,叫做赫连冰。那个小丫头年龄不大,但却根骨奇佳,天赋异禀,她跟随扶摇子学艺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不过,赫连冰习武的速度实在让贫道惊为天人,她简直是练武的天才,她的武功突飞猛进,假以时日,早晚会成为绝世高手。就连贫道都对扶摇子羡慕不已,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徒弟?这套剑法,你还是要坚持苦练下去,毕竟你是个武人,即使不用冲锋陷阵,也要领军作战的,有一身好武艺,在关键时刻是可以保命的!你我也算是有缘,来来来,贫道再为你演示一下,希望你能再学会一些招式。” “多谢吕祖!”杜飞扬喜出望外,既然赫连冰这么适合学武,将来,她必定能有一技之长,或许就能在这世间混得风生水起,自己也替她感到欣慰。 不过,杜飞扬却也多了几分压力,自己也要继续努力,不能比赫连冰差距太大,免得被那丫头瞧不起。 于是,吕洞宾又演示了一遍纯阳剑法,杜飞扬则是认认真真地学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演示完毕,吕洞宾乜了杜飞扬一眼,道:“扶摇子对贫道说了,有一段姻缘在等着你,只是,这段姻缘有些坎坷,甚至可能会有血光之灾,你还会接受那段姻缘么?” “那有何妨?干就完了……”杜飞扬哭笑不得,自己的姻缘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关心,就连吕洞宾这样的活神仙都要过问。 吕洞宾原本还有些担忧,扶摇子曾经对他说过,杜飞扬的姻缘必将是一波三折,如今,一听杜飞扬的话,他便不再担心了,天无绝人之路,既然杜飞扬毫无惧怕,自己又何必杞人忧天? “嗯,你这话也有几分道理,男子汉大丈夫,干就完了!难道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护得周全?看样子,你小子倒是个实干的人,更何况你麾下有着千军万马,总不能因噎废食,就此放弃一段美满的姻缘。有句诗说得好,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想当年,我也曾经与白牡丹有过一段令人难忘的浪漫故事,一时也曾被世人传为佳话。”说到这里,吕洞宾唏嘘不已,似乎回忆起了往昔的峥嵘岁月。 “大恩不言谢……”杜飞扬不由得颇为感动:“吕祖传授晚辈一身绝学,晚辈感激不尽。但是,您却不必为了晚辈的私事这般操心,晚辈有些过意不去啊。” “贫道来到这个地方,虽然很被世人羡慕,其实,这里却无聊得很,正所谓‘高处不胜寒’,贫道在这里更是举目无亲,能够与你结识,也可以说是忘年交了,嘿嘿……”吕洞宾展颜一笑,道:“其实,贫道很希望你有朝一日也能来到这里,这就要看那个什么‘亚特兰蒂斯’的计划了……现在,贫道将生平最引以为傲的内丹性命双修功法传授一些给你,只要你好生习练,将来必定会有所成就。” “什么?性命双修功法?”杜飞扬闻言禁不住大吃一惊,道:“那不就是说,男女搭配才能干活不累么?二八佳人体如酥,哎呦……” 可是,杜飞扬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脑袋就被吕洞宾狠狠地拍了拍,这一下子用的力量可不小,杜飞扬疼得禁不住叫出声来,便连忙下意识地揉了揉脑袋。 杜飞扬依稀记得,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这句诗便是活神仙吕洞宾的手笔。 吕洞宾哼了一声,笑骂道:“臭小子,你想多了吧?你可当真是不学无术,孤陋寡闻,只记得贫道那句‘二八佳人体如酥’……告诉你,此性非彼性,是指人的心性、品性和性情等;至于‘命’这个字则是指人的身体、生命和命运。贫道所说的性命双修是一种内丹术,也就是要神形兼修,将人的身心全部修炼。” 第180章 贻笑大方 看到杜飞扬一脸茫然的样子,吕洞宾便解释道:“具体而言,就是以人的身体为鼎炉,在人体内结成‘精气神’之丹,以求激发生命潜能,做出常人无法企及的事情,直入无上至真之地……” 说到这里,吕洞宾不无得意地笑了笑,他自认为在这个方面,无人能够与他相比,即便是扶摇子也不是他的对手。 杜飞扬干笑了一下,原来还是自己方才露怯了,可谓是贻笑大方,但他无知者无畏,连忙陪笑道:“吕祖说的是,既然这是一门奥妙无穷的功法,晚辈自然要努力学习,不负您的厚望。” “孺子可教也……”吕洞宾捋着胡须颔首点头,见杜飞扬这么虚心,他一时间颇为欣慰,同时,吕洞宾也更加起了好胜之心,他这一身真本事总要有人学学才好,否则,在千百年之后,谁还会记得他的名字? “贫道如今暂且把一些性命双修的功法传授给你,再为你解说一些要领,以后你可以自行修炼,这种功法不会有走火入魔的可能,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 于是,在杜飞扬诚惶诚恐的目光中,吕洞宾便开始一本正经地传授性命双修功法,他讲解起来颇为耐心,可惜杜飞扬对于内丹派道法一途一无所知,就如同听天书一般。可是,杜飞扬不想让吕洞宾因此失望,他依然不懂装懂,连连点头,做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只是心中却有苦自知…… 一梦醒来正是次日的清晨,杜飞扬努力回忆一番,依然记得纯阳剑法的二十四式,至于吕洞宾传授的一些内丹术道法,他也依然记忆犹新,当下不得不暗自赞叹,这一切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无论如何,既然有这个机缘,就应该将吕洞宾的本事学会才是! 杜飞扬按照吕洞宾传授的道法练了半个时辰,就感觉浑身舒畅,就连身上的力量都似乎多了几分,杜飞扬惊喜至极,看来,这个道法果真是一门好功夫…… 军情似火,刘承佑当天就下诏,枢密副使郭威亲自领军两万,号称五万大军,其中有三万多人是民夫,浩浩荡荡地赶赴河中前线,柴荣自然也随军出征。 杜飞扬则是与郑恩等人先行赶回澶州,尽快调集天威军赶赴河中参与平叛。 郭威深知李守贞很难对付,出征之前,他特意去向老谋深算的太师冯道求教。 冯道捋着花白的胡须笑了笑,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问郭威道:“老夫听说枢密副使年轻时好赌,你应该知道赌博怎么玩吧?” “这是自然……”郭威不由得干笑了一声,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做过的一些荒唐事,他当即老脸一红,却又深知冯道的话语中必定是大有深意,只是不知老谋深算的冯道究竟是要说什么,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冯道收敛起笑容,肃然道:“这次,官军与叛贼李守贞所部作战,其实就相当于一次赌博!要说起赌博,钱越多、胆子越大、气量越大的人就越容易赢,相反,钱越少、胆子越小、气量越小的人就越容易输!” “太师言之有理……愿闻其详。”郭威听得云山雾罩,不由得有些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老家伙还是这么喜欢卖关子。 冯道早将郭威的表情看在眼里,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叛臣李守贞之所以敢于谋反,愿因无非是,他认为自己曾经多年带领禁军,军中有不少老部下,有着盘根错节的人情关系……所以,如何驾驭人心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枢密副使能够做到不吝啬钱财,大大方方地犒赏随军出征的将士们,对将士们多加赏赐慰劳,将士们以后自然会更加愿意跟随枢密副使,区区叛臣李守贞也就不足为虑了!” 这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地道出了李守贞的命门所在,郭威听后顿时恍然大悟,他意识到,他这次出征所带领的官兵之中,确实有很多将士曾经是李守贞的老部下!一旦他们突然临阵哗变,倒戈归降了叛臣李守贞,那后果可谓是不堪设想。 冯道笑了笑,又道:“这次,老夫在御前举荐了飞扬贤侄,也是希望陛下能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老夫以为,你们不必担心,陛下虽然性情多疑,对飞扬贤侄有些猜忌,但他却更想拉拢飞扬贤侄,毕竟他们都是年轻人,况且,飞扬贤侄也没有野心,目前,陛下断然不会自毁长城的。” 郭威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见时候不早了,便站起身来,深深一揖道:“多谢太师指点……军务在身,郭某这就告辞了。” 冯道亲自将郭威送到了门口,看着郭威与随从骑马远去,冯道捋着花白的胡须,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郭威深知,要想收买人心,丰厚的钱财自然是少不了的,于是,他便让擅长经商理财的柴荣帮他想办法,柴荣就向郭威推荐了富可敌国的李嘉豪,有钱能使鬼推磨,李嘉豪也正想着攀附郭威,两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杜飞扬离开京城开封之时,李嘉豪和李道隐等人特意赶来送行,一直送到城门外,互道珍重之后,杜飞扬便翻身上马,向澶州的方向赶去。 看着杜飞扬策马远去,李嘉豪自言自语:“此人绝非池中物……假以时日,必定会飞黄腾达一鸣惊人!” 此刻,外表粗豪的李嘉豪目光中却充满了冷静和深沉,他背负着双手,胖脸上浮现出一丝冷峻。 李道隐微微皱了皱眉,诧异地看了看李嘉豪:“大官人,你就这么确定,杜飞扬将来能翻云覆雨?他毕竟尚未娶妻,光棍一个,又没有什么家族背景……” 李嘉豪却打断了李道隐的话,提醒道:“别忘了,他手下有兵,又是枢密副使的义子,这就足够了!我研究过天威军的战绩,他们很善于打硬仗,他们的火药武器更是威力不俗,就连契丹铁骑都怕他们,杜侯爷本人更是文武双全,那些火药武器都是源自他的设想……” 第181章 幽怨 “可是,杜侯爷这么神奇,他……他就不怕功高震主,不怕引起皇帝的猜忌?”李道隐依然有些不解。 “朝廷现在正需要天威军这样的劲旅,你以为皇帝愿意动他?皇帝拉拢他还来不及呢。”李嘉豪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一见李嘉豪这么看好杜飞扬,李道隐也对杜飞扬有了信心,道:“既然天威军要去参加平叛,这场战争应该能打赢了吧?” “那是自然,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你以为李守贞会比耶律德光更难对付?只要打仗,我们就能有钱赚,嘿嘿……”说到这里,李嘉豪得意地笑了起来。 ****** 这一刻,刘承祐正福宁宫里与自己的宠妃耿氏腻在一起,刘承祐只穿着一件宽松的黄袍,耿妃身穿宫装,秀发披肩,胸前隐隐露出娇美的沟壑,她那柔媚的外表与雍容华贵的气质相得益彰。 耿氏生得姿容艳丽,身材娇小玲珑,加之性情乖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深得刘承祐的宠爱,现在,耿氏又怀上了刘承祐的孩子,刘承祐对她更加疼爱有加。 刘承祐坐在临窗的锦榻上,耿氏则皓腕轻抬,纤纤玉指轻拂着横置于桌案上的古筝。铮弦轻动间,古筝上便传出了一阵阵悠扬动听的乐声,不过,她那双秀丽的黛眉却微微蹙了起来。 日前,刘承祐打算立耿氏为皇后,枢密使杨邠却以耿氏“德不配位”为由而坚决反对此事。刘承祐为此火冒三丈,耿氏也是整日里闷闷不乐,后宫中的女子,哪个不想母仪天下?更何况她已经怀上了龙种。 说起来,枢密使杨邠之所以被刘知远选为顾命大臣,也算是有些过人之处。他举贤任能,直言敢谏,为政清廉,从来不收贿赂,实在拒绝不了的,待收礼之后,杨邠便会上缴给皇帝。从这些方面来看,杨邠也算是个为人正直的能臣干吏。 杨邠也曾经因为性情耿直而得罪了刘承祐的亲娘舅李业,李业与刘承祐年纪相仿,他的职位是武德使,掌管后汉朝廷的特务机构,也算得上是手握重权了。 刘承祐继位以后,李业仰仗当朝国舅的身份,便更加肆无忌惮了。当时,宣徽使一职空缺,李业便主动去向杨邠索官,不但杨邠断然拒绝了李业,就连得知此事的史弘肇也对李业骂骂咧咧,李业从此便对这两个顾命大臣恨之入骨。 此刻,耿妃弹奏的是曲子“汉宫秋月”,“花垂秋断自难安。金风玉叶坠,乱乱乱、扰人寰……” 这一曲,耿妃弹奏时用上了吟、滑、按等诸多技巧,曲调缠绵往复,怨愤悲凉,既有无可奈何慨叹之情,又有凄凉惆怅哀婉之意。 刘承祐虽然不通音律,却也听起来心中多了几分黯然。他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多时,一个年轻的宦官就在门外用尖嗓子喊了一声:“启禀官家,武德使求见……” 刘承祐皱了皱眉头,迟疑了一下,还是淡淡的吩咐道:“宣他进来吧……” 要是换做别的臣子求见,刘承祐此刻是绝不会见的,正与爱妃在一起呢,真是扫兴……既然是李业这位亲娘舅,还是见一见吧,估计李业也是有事在身,自己吩咐他盯紧了杜飞扬,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收获? 不多时,李业便施施然地进了福宁宫,刚刚来到门外,他就听见了一阵古筝的曲调,只是,那调子怎么听起来这么幽怨萧索?莫非是耿妃在给官家弹曲子? 想到这里,李业便肃容立在屏风后面,身体微躬,不敢作声,生怕打扰了那位外甥皇帝的雅兴。 耿妃的纤纤玉手轻轻在那古筝上一按,那悠悠弦音顿时就戛然而止。 耿妃素来不干预朝政,她正要起身离开避嫌,刘承祐却拉住她的衣袖,柔声道:“爱妃且坐着歇息片刻,你这身子,不宜多动的……” “妾身遵命……”耿妃展颜一笑,那双秋水似的明眸深深地瞥了一眼刘承祐,好在有着皇帝的宠幸,她方才那些哀怨顿时就烟消云散。 “原来是舅舅来了……”刘承祐望着站在屏风外面的李业,道:“你是有事要奏吗?你坐下说吧,都是自家人……这里也没有外人。” 李业坐在一个锦墩上,低声说道:“杜飞扬已经离开了京城,这几天里,他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官家可还有什么吩咐?” 刘承祐不置可否,他缓缓地走到屏风之外,来到一个精致的案几前,盘膝坐下,他瞟了李业一眼,端起一盏凉茶,轻轻抿了一口,又将那盏茶放在了几案上。 “这些时日,京城里可有什么事情发生么?”刘承祐淡淡地问道,李业掌管武德使,这个特务机构只对皇帝一个人负责,但却只刺探发生在京城里的事情。 李业拱手道:“回官家的话,京城里并未曾发生什么大事,朝廷发兵奔赴河中,为的是尽快平叛,近来,朝中的一切事宜都是以平叛为重,调集兵马,征集粮草,文武百官们也并无怪异的举动……哦,对了,倒是滑县侯杜飞扬总算是不虚此行,他与郭荣一起去了青楼玩耍,他这次开封之行也算是没白来,至于枢密副使郭威,则是去拜访了太师冯道,或许,郭威是在大军出征之前问计于冯道。” “杜飞扬居然去了青楼,嘿嘿……毕竟是少年人,他尚未娶妻,声色犬马也未尝不可,只是,如果被那符家三小姐得知,那会怎么样?”刘承祐自言自语着,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揶揄的笑意。 “还有……”李业小心地看了刘承祐一眼,禀报道:“有人首告李崧谋反。” “什么?李崧谋反……他,他怎么会谋反?”刘承祐那细细的眉毛挑了挑,一脸诧异地道:“那李崧只不过是个文臣而已,况且,他有功于国,他刚刚回到开封不久,手中也没有实权,更没有听说过哪个将领与他来往密切,这怎么可能?” 第182章 杀意 由于李守贞起兵谋反,至今仍未平息,朝廷对于谋反的事情非常敏感,一旦遇到这样的矛头,必定会提早防患未然,甚至不惜乱世用重典,可是,李崧曾经在刺杀耶律德光的过程中出过力,即便是刘承祐也不认为李崧这个文臣会谋反。 李业似笑非笑道:“这件事其实是由李崧的兄弟李屿引起的,据说,李屿对一个姓葛的家仆加以笞责,理由是那个家仆藏匿钱财,李屿要求那个家仆限期交出藏匿起来的钱财,那个家仆认得苏逢吉的部曲李澄,便去投奔李澄,然后,李澄便首告李崧谋反。” 刘承祐听得一头雾水,便问道:“即使那个家仆知道李屿谋反的内情,这件事又怎么会牵扯到李崧的身上?” 李业也不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道:“据说,苏逢吉得知了此事,便下令将李屿送交侍卫狱。李屿在狱中便全都招了,他说,他与兄弟李崧和外甥王凝以及家仆等二十多人,打算找个机会纵火焚烧京城。他还说,他们还曾派人带着蜡丸密书到河中城,勾结叛臣李守贞,并且暗中联络契丹人,请契丹人出兵助战……” “什么?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嘿嘿……”刘承祐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又是苏逢吉,这家伙真的想要在朝中一手遮天么?他的眼睛里还有没有朕了?” 李业一见刘承祐怒形于色,便添油加醋地说道:“先帝健在之时,苏逢吉就经常肆意制造冤狱,如今他依然如故,这几个老家伙真是越来越嚣张跋扈了……” 刘承祐黑着脸道:“苏逢吉也真是坏事做绝了,他占了人家李崧在开封和洛阳两地的房产且不说,现在,还想把李崧一家人往死里整……当真是心狠手辣啊。” 李业也点头称是,又提醒道:“好在苏逢吉手中没有兵权,比起那史弘肇和杨邠来,苏逢吉还不算是心腹大患,况且,有苏逢吉在,他还可以与那两个老匹夫在朝中斗一斗……一旦苏逢吉有个闪失,那两个老匹夫就会全面控制朝政,咱们以后可就要有麻烦了,微臣也是为此事非常担心,所以,方才就多嘴了几句。” 刘承祐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知道了,李崧这件事,且容后再议吧。现在,我只问你,那史弘肇的府邸防范如何?京城的禁军,安插好我们的人了么?” 李业一呆,沉声答道:“官家,据微臣所知,史弘肇府邸的防范戒备非常严密,堪称是滴水不漏,用的自然都是那老家伙的部曲……至于禁军,已经安插了一些我们的人,当然,我们还要一步一步来,千万不能被那老家伙发现问题……” 刘承祐皱眉道:“这是自然……恐怕,我们不能直接对那老贼的府邸动手了。” “那是……那老家伙每次上朝,都随身带着多达几百人的侍卫队。”李业附和道。 刘承祐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来回踱步片刻,淡淡的道:“京师重地,稳定与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要是直接攻击那老贼的府邸,的确是不算稳妥。” 李业又不失时机地开始攻击三司使王章:“三司使急于增加国家的财赋,对百姓实行‘大斗进小斗出’的层层盘剥政策,导致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刘承祐站住脚步,皱眉自语道:“三司使王章也是以国家利益出发,但他与杨邠那老家伙是同乡,他们两人一直走得非常近,议论国事之时,王章也总是和老杨保持一个腔调。有王章在,恐怕我们的人就在朝廷的财权上做不得手脚……” 李业心中一动,此时他已明白了刘承祐的心思,小心提醒道:“太师冯道也是个老狐狸,不得不防,他与枢密副使的私交不错……这老家伙虽然不事张扬,但他在朝中却有着相当大的根基,且他为官向来谨慎,为人圆滑,做事更是八面玲珑,想要抓住他的把柄着实不容易。” 刘承祐点了点头,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杀意,吩咐道:“要想大事成功,先得除去那姓史的老贼,这件事,朕再另想办法。你也可以派人收买一些年轻的禁军将校,只要他们愿意为朕效力,将来少不了高官厚禄……你且继续打探消息,如果你得到重要的消息,那就速速汇报给朕,至于冯道那里,也要派人密切监视。” “遵命!”李业抱拳应了一声,便领命退出了福宁宫。 杜飞扬刚刚马不停蹄地回到澶州,便忙不迭地直奔自己的府邸,他忽然发现后院里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都是乖巧可人的小萝莉。 出于好奇,杜飞扬问了问其中一个小丫头,杜飞扬这才知道,原来她们都是符金琦送过来伺候杜飞扬的侍女,听说家主即将带兵出征,她们都是来帮助收拾屋子的。 符金琦居然派来这么多贴心的年轻侍女伺候自己,杜飞扬不由得哭笑不得。 此刻,这些侍女们都在忙碌着,看样子,她们都是聪明伶俐勤劳朴实的女子,就连杜飞扬看在眼里都油然而生一丝怜香惜玉之心,符金琦可真是有心了。符家想必是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现在,符金琦已经俨然把她自己当作一家主妇了。 “家主,您一路劳累,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吧。”一个看起来正值豆蔻年华的侍女柔声说道,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更是流露出一丝妩媚,令人不忍心拒绝。 这个时代,由侍女伺候沐浴再正常不过了,何乐而不为呢?杜飞扬当然不会拒绝这个理所应当的福利,他当即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好吧……”杜飞扬老脸一红,“这一路上快马加鞭地赶路,本官也确实累了,洗洗更舒服。对了,你的名字怎么称呼呀?” “家主称呼女婢小薇就可以了……家主稍等,奴婢这就去给您取木桶来。”说话间,小薇就迈着小碎步去忙碌了。 第183章 女大不中留 杜飞扬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起来,自己的府邸还真是稍显冷清,确实需要一个女主人打理一番了…… 这一刻,符彦卿正端坐在花厅里,一本正经地对自家的长子符昭信谆谆教诲:“信儿,你很快就要跟随天威军去河中平叛了,为父听说,天威军成立了一个所谓的‘参谋部’,实际上,所谓参谋就是一群谋士或者无实权的将领,你很有可能就是去做那所谓的参谋,这样也好,你可以好好历练一番,学些本领,又不必去冲锋陷阵冒矢石之险……不过,你要切记,一定要服从军令,不该说的话不要说,更不要在那里摆架子,杜飞扬对待下属向来一视同仁,他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对你有所宽容,要知道,军令如山,军法无情!或许杜飞扬不会刻意排挤你,但他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武将们却都不是善茬,那些骄兵悍将可不是好惹的。” “请父亲大人放心……孩儿明白。”符昭信重重地点了点头,脸色非常严肃。 “自从先帝驾崩之后,朝廷一直在拉拢为父,即便是李守贞反了,陛下也对为父一如既往地信任,他不仅不想责罚咱家,甚至加封为父为侍中,为父很清楚,陛下这是想利用为父牵制杜飞扬,至于琦儿的婚事,更是说明陛下也想拉拢杜飞扬,可惜,有些事未必能够如愿以偿……为父向来没有什么野心,却能看得出来,陛下并非英明君主,你看看他手底下那些亲信,郭允明和李业,全都是华而不实的庸才,几年之内,朝廷难免还会继续动荡不已,我们符家能做到的只有自保!” 说到这里,符彦卿不由得长叹一声,他已经老了,他的长子符昭信碌碌无为,远不如杜飞扬那么年轻有为,次子年纪太小,他的长女更是嫁给了一个叛臣之子,他们符家以后还能指望什么?他现在只希望长子能够跟着杜飞扬学些本事,将来有所作为,至于另外两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只要能嫁个好人家,他就心满意足了。 听了父亲的话,符昭信不由得皱了皱眉,父亲原本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一代名将,为国家立下过汗马功劳,就连不可一世的契丹人都对父亲望而生畏,可是,由于受到亲家李守贞谋反的牵连,符家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父亲这段日子里一直在惦记着长女符金盏,他始终心情压抑,忐忑不安,生怕遭到朝廷的进一步责罚,就连他两鬓的斑斑白发都似乎明显地增加了许多。 这时,符金琦忽然蹦蹦跳跳着进了花厅,笑吟吟地说道:“爹爹,您看看女儿这身衣服,好看么?” 此刻,符金琦俏脸上满是甜甜的笑容,显得既娇俏又可爱。她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裙子,一件碧绿色四方珠绣云肩披在肩上,在父兄的面前,符金琦翩然舞动一圈,那云肩竟然给人一种雨过天晴繁花似锦的美感,符彦卿父子不由得眼睛一亮。 “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琦儿,你已经长大了!你也是时候应该嫁人了。不过,你的脾气以后可要好好改一改呦,现在,有你大姐的前车之鉴,将来,你要好好地相夫教子,千万不要让姑爷有非分之想,反而误入歧途,最终害人害己。”符彦卿捋着胡须笑了笑,语重心长地对自家闺女提了个建议。 符昭信原本还想呵斥妹妹几句,一听就连父亲都这么说了,他也就将想要说的话全都咽进了肚子里,现在,全家上下都知道了,三小姐一直对杜飞扬情有独钟,就等着杜飞扬请媒人上门提亲了。 符彦卿看了一眼天上那轮明月,幽幽地道:“明日就是中秋节了,过了中秋节,天威军的将士们就要开赴河中前线平叛了,我们既然坐镇澶州后方,就应该消除将士们的后顾之忧,让天威军的将士们心无旁骛地在前线平叛,建功立业!” 每逢佳节倍思亲,杜飞扬负手站在后花园的亭子里,抬头望着天上那轮圆月,一种落寞的感觉忽然涌上了心头,他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开封寻芳阁里面的荒唐场景,那天晚上在场的那些人里,其实只有小艾一个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艾弹奏的那一曲《水调歌头》着实让他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刻,这首曲子却让他忽然多了几分伤感,这时,侍女小薇忽然迈着小碎步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家主,符家三小姐来了……”小薇似笑非笑地说着,俏生生地停在不远处。 “什么?她……她怎么来了?”杜飞扬怔了一下,吩咐道:“请她进来吧。” “诺……”小薇忍住笑,旋即转过身,一阵风似的领命而去。 不多时,符金琦就施施然地走进了后花园,在她的身后,跟着几个侍女,那些侍女都各自端着一些时令的新鲜水果,她们居然还带来了两瓶一看便知价格不菲的深红色葡萄酒。 “三小姐,你……你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杜飞扬起身相迎,却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中秋佳节,花好月圆,杜侯在澶州举目无亲,孤身一人,此时此刻是否有些寂寞?有句话说得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小女子特意前来登门拜访。” 说完,符金琦嫣然一笑,随即又对那些侍女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侍女们会意,就将那些水果和美酒放在了亭子的石桌上,又打着几个大红灯笼侍立在一旁。 “三小姐真是有心了,在下感激不尽呀……”杜飞扬哭笑不得,当下盛情难却,只好顺水推舟道:“中秋佳节,能够有三小姐相伴,在下当真是受宠若惊了。” 第184章 过河卒 杜飞扬给符金琦斟满了一杯葡萄酿,豪爽地笑了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首唐代诗人王翰的《凉州词》,很应景,符金琦却一把掩住杜飞扬的嘴,白了他一眼,嗔道:“呆子,不许你这么说……人家还盼着你和我大哥早日凯旋而归呢。” “好!那我们就先干一杯,愿我们天威军将士们早日凯旋而归……”杜飞扬含笑提议道。 符金琦瞥了一眼杜飞扬,一双美目中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脉脉含情,她将那杯酒一饮而尽,俏脸上旋即霞飞双颊,在旁边几个大红灯笼的映照下,她看起来更加多了几分妩媚。 “听说杜侯不仅能征善战,还弄出了象戏的一些新玩法,那些新玩法将战场上厮杀的哲理蕴含其中,真的么?本小姐能否学一学?”符金琦笑吟吟地问道。 杜飞扬闻言一怔,没想到符金琦居然知道象戏的事情,既然如此,她想必也听说了自己与李慕云经常下象棋的事情,这刁蛮的三小姐对自己还真是很在意呢! 杜飞扬不动声色,笑了笑,道:“在下称之为象棋,只是以两军交战的楚河汉界为背景,但要说其中暗含哲理,那就未免夸大其词了,其实,那只不过是个游戏而已……不过,既然三小姐有这个雅兴,在下很愿意与孙小姐切磋切磋。” 于是,杜飞扬便开始教符金琦下象棋,马走日,象走田……各种象棋基本规则,符金琦很快就掌握了,既然符金琦跃跃欲试,两人便像模像样地下起象棋来。 “将军……三小姐,你输了。”杜飞扬拿起手中的棋子“炮”,不无得意地笑了笑。 “不行,不行!人家要悔棋嘛,哼……”符金琦嘟起了小嘴,一脸的不开心。 看着符金琦娇憨的样子,杜飞扬微微一笑,道:“这种惬意的时光,只怕不会太久了,五天之后,我们就要奔赴河中平叛了……但愿,别让我遇到你的大姐。” 符金琦瞟了杜飞扬一眼,幽幽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曾想李守贞居然会谋反?我大姐命苦,嫁给了李守贞这个叛逆的儿子,事情发生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大姐现在怎么样了,我相信,大姐是绝不会做坏事的……” 杜飞扬指了指那个过河卒,微微一笑道:“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你大姐已经上了贼船,她就像过了河的小卒,只能向前走了,事已至此,你们还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你大姐将来不会有事的……至少,陛下对你们符家还是信任有加的,你们大可不必惶惶不可终日。” 符金琦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着道:“你说的倒是容易,反正,你是个局外人,我们符家的事情与你毫无关系,你用不着整日里担惊受怕,是不是?哼……” 杜飞扬微笑着看了一眼符金琦,道:“在下倒是想置身事外,可是,官家要我们天威军去河中平叛,还有人想要在下上门提亲,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符金琦闻言俏脸一红,她轻咬贝齿,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顺其自然啦……李守贞是个能征惯战的一代名将,那些先行一步去河中平叛的军队,一个个都是龟缩不前。你带领天威军到了那里之后,你……你也不要太过冒失,免得损兵折将。” “这年头,有兵就是草头王,有人说,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所以,李守贞就想谋反……我们这次平叛,不止要消灭李守贞的叛军,更要杀鸡儆猴,要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军阀都震慑住。如果迟迟不能平叛,那就要后患无穷,将来还会有人揭起反旗,到时候,不知还要有多少百姓要在兵灾中流离失所。我们天威军不怕死,就凭李守贞的实力,也不足为惧,嘿嘿……”杜飞扬对于平叛信心十足。 符金琦低下头,柔声说道:“你倒是心怀天下,可是,你一个人也改变不了天下大势,说实话,人家一个女儿家,倒是不在乎天下间会不会有更多人造反,只是在乎大姐的身家性命,也在乎你……只要你凯旋而归,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说到这里,符金琦的俏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这句饱含深情的话语一说出口,她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了。她羞涩地低下了头,纤细的右手反复捏着自己的衣角,芳心有如鹿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杜飞扬闻言禁不住心中一热,眼前有个国色天香且又出身名门的女人这么关心自己,夫复何求?杜飞扬一见这位向来刁蛮的符家三小姐难得地显现出羞涩的小女儿神态,她那双美目脉脉含情,杜飞扬也不由得动了心。 杜飞扬干笑一声,将那个已经过了河的小卒向前一拱,若无其事地道:“三小姐放心吧,杜某一定会凯旋而归。作为军人,杜某只晓得服从命令,一往无前!我没有根基,光棍一条,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更何况,我们天威军可不是寻常的军队,火药桶一扔,那些叛军还不吓得屁滚尿流?” 符金琦似笑非笑地瞟了杜飞扬一眼,嗔道:“瞧你这口气,可不要小看了天下英雄……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只希望大姐将来遇到你,而不是落到别人的手里。” 两人又聊了许久,符金琦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杜飞扬的府邸,杜飞扬一直送她到大门外,两人手牵着手,彼此的心里都很甜蜜,就连符金琦带来的那些侍女们都很羡慕。 回家的时候,符金琦的心里乐开了花,脚下的步伐也轻盈了几分,可是,一想起杜飞扬就要奔赴前线,这一走也不知道要多久,心中忽然有点担心起来…… 次日一早,杜飞扬只带着郑恩和几十名侍卫,去视察位于澶州郊外的军工场。 第185章 荣誉感 宋应星和郭侃一直在那里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刚刚在两天前制造出来的五台重型弩车引起了杜飞扬的注意,这种重型弩车自然是用来攻城用的。 重型弩车的主体是由一棵粗壮高大的树木砍伐后制成,弩车的主体被固定在一个大型木制的平板之上,整台弩车大约有三米长两米宽,它能发射一支一米多长的巨型木制箭矢,其威力自然是可想而知。 根据宋应星的设想,由于这种弩车可以平射,如果将火药弹绑在箭头上,发射出去或许会更具威胁,一些士兵并不认为这个庞然大物会有什么实用的效果,使用的时候,士兵们还需要费力地爬上去安装箭矢,杜飞扬却看出了这种重型弩车的作用,它到底好不好用,在未来的攻城战之后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对于郭侃等人刚刚制造出来的火炮,杜飞扬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由于火炮太过笨重,并且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改良,杜飞扬并不想把火炮带到河中前线,在杜飞扬的潜意识里,火炮更应该用于契丹人身上,而不是用于汉人的身上。对付那些叛军,有这些重型弩车就足够了。 对于这场平叛战争,杜飞扬自然是有着自己的想法,他当然不会按兵不动,既然义父郭威亲自挂帅出征,他也要做个样子出来,可是,杜飞扬也不愿意把天威军的老本都拼光了,出于自保的必要,一旦疑心重重的刘承祐对他狠下杀手,他也能有个应对的办法。 所以,杜飞扬思虑再三,决定派出一万五千多人马参战,其中包括一万步兵,五千多名掷弹骑兵。 这天午后,杜飞扬召集在澶州的所有营指挥使以上的将领们召开了军事会议,进行战前的动员以及近期的部署。 杜飞扬的战前动员很简单,只是寥寥几句话:“经过几个月的和平,人们已经忘记了战争的残酷,可是,战争却再一次来临了,只不过,我们的敌人是叛军……还是那句话,干就完了!我们要有荣誉感,我们天威军是天下第一劲旅!” 杜飞扬指定由孟珙兄弟几人负责澶州地区的防御和秋收工作,经过这段时间的屯田,澶州地区的庄稼长得很好,收上来的粮草要尽快储存起来,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杨妙真依然负责新兵的征召和训练,在过去的一年里,杨妙真与符金琦来往密切,两人俨然已经成为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虽然正值凉爽的秋季,天威军却并没有急行军,而是按照杜飞扬的命令,军队只在白天行军,到了夜晚则安营扎寨,偶尔遇到雨天也要休息避雨,天威军的士兵们当然很愿意这样,这样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时间。在这样的行军速度下,军队在五天后就到达了河中地界,河中城也就离此不远了。 河中地区并没有繁华的城镇,天威军刻意沿着比较好走的田野地带行军,顺便收割一些粮草,就粮于敌是最好的战时策略,即使天威军不这么做,那些叛军也会这么做,自己多吃一点,敌军就必定要少吃一点。 刚刚将收割完毕的粮草装上车子,就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随后,一个斥候策马赶到,隔着大老远就大声喊道:“有敌情!前方有一支敌军轻骑,大约有四五千人。” “地图拿来。”杜飞扬皱了皱眉,从一个亲兵手中接过地图。这里与河中城并不远,难不成河中叛军想要趁天威军立足未稳之际来个突然袭击? 大约一炷香的工夫,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从西北方向出现在天威军的前方,看样子,他们是来势汹汹。 “敌军来袭了!传我的命令,全部都有,立刻进入作战状态!弓弩手列队准备放箭,所有的步兵摆好战斗队形,杨将军,率领你的掷弹骑兵部队做好应战准备,神机营部队,准备发射陶罐火药弹!” 随着杜飞扬一声令下,弓弩手们弯弓搭箭直指敌军,所有的步兵和掷弹骑兵队也都严阵以待,随时准备作战。 这时,西南方向的地平线也出现了敌军的身影,杜飞扬禁不住又皱了皱眉头,他这才意识到天威军即将遭受敌军的两面夹击,那些友军在干什么?莫非他们都是看客?他们怎能放过这么多敌人?还是说,他们要袖手旁观保存实力,坐视天威军被叛军吃掉? 可是,杜飞扬现在无暇多想,他这次带来的天威军将士全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不用杜飞扬操心,他们也会冷静地与敌人周旋。 “李守贞的骑兵看起来还真是有两下子,不过,你有轻骑兵,我有钩镰枪……钩镰枪步兵弟兄们,做好战斗准备,你们大显身手的机会来了!”杜飞扬冷笑了一声,挥了挥手,便有亲兵传令下去。 叛军的主要攻击方位是天威军的左右侧翼,所以,目前叛军还尚未对天威军形成包围。 “敌军的数量并不多,我们就在这边构筑起防线,保护好粮草,莫要被叛军抢走……架设投石机阵地,我们就把这些敌军耗死在这里!”杜飞扬语气坚定地下达命令,他要在这里打一场遭遇战。 临兵斗者皆阵列于前,以往,骑兵与步兵列阵厮杀,骑兵一排排地奔驰而来,步兵除了用生命去换取敌人骑兵的战马或人员的生命,几乎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是,钩镰枪却可以用来对付骑兵的冲锋,岳飞大破金兵的拐子马就是靠的钩镰枪。 钩镰枪制作起来其实并不难,钩镰枪既能够用于步兵作战也能够用来对付骑兵,尤其是跟盾牌搭配,那就能攻能守了。钩镰枪刚刚装备到天威军才一个多月,不过,这段时间对于天威军来说已经足够了。钩镰枪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它的钩子,可以勾破敌人战马的腿,失去了战马的敌军骑兵就跟步兵没有什么区别了。 第186章 重型弩车 这两股叛军都是骑兵,在距离天威军所在的位置不超过七百米的时候,他们发起了冲锋,带着破空声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向天威军将士们射来。 天威军自然也早有准备,天威军的弓弩手们同样还以颜色,无数的箭矢分为三批,分别射向了从两侧袭来的叛军骑兵。 叛军骑兵的制式武器大多是马刀,他们向来引以为傲的冲锋遇到了敌手,他们在天威军弓弩手齐射时惨遭沉重的打击,很多人在箭雨中滚鞍落马,“嗖嗖……”的发箭声伴随着中箭叛军骑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这个战场几乎成为了修罗场,令人看起来触目惊心。 在这样残酷的搏杀中,只有沾满敌人鲜血的勇士才能幸存下来,兵刃相击的叮咚声不绝于耳,死伤者的凄厉惨叫声更是令人头皮发麻,没有铁甲防护的叛军轻骑兵在天威军陶罐火药弹的打击下死伤惨重,天威军弓弩手们按照杜飞扬要求的三段射击规定,确保着弓弩齐射不会间断。 随着叛军骑兵的进一步逼近,密集的陶罐火药弹也被天威军步兵们投掷出来,对于天威军的火药武器,叛军以前只是有所耳闻,可是,今天他们却是亲身体验了火药武器的惊人威力,叛军的战马也是第一次听见火药爆炸时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 随着一阵阵爆炸声响起,浓烟弥漫,叛军的骑兵们一排排地倒下,叛军的战马也都受到了惊吓,那些战马纷纷人立而起,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凄厉嘶鸣声,一时间,叛军的骑兵阵脚大乱。 虽然有一队队叛军骑兵悍不畏死地冲进了天威军的阵列,可是,等待叛军骑兵的却是他们此前从未遇到过的四个钩镰枪步兵营,其中,每个钩镰枪步兵营都有钩镰枪手和盾牌手协同作战。 这些可怜的叛军骑兵们很快就陷入了绝境,他们的战马被钩断了马腿,断了腿的战马将身上的叛军骑兵们掀翻下马,这些失去了战马的骑兵要么被当场刺死,要么就只能跪地乞降…… 两军在激烈地厮杀之时,杜飞扬也没有闲着,他命令郭侃和神机营的士兵们赶紧使用小型投石机和重型弩车,摧毁叛军的战斗意志,尽快结束这场遭遇战。 焦急的郭侃亲自上阵,带领一些士兵将一支一米多长的箭矢安装到了一台重型弩车上面,他们都希望重型弩车能够不负众望,鼓舞全军的士气,杜飞扬也在关注着这一切,他也想亲自看看重型弩车的威力到底如何? “发射!注意后退……”郭侃大喊一声,随即用一根火把举过头顶,点燃了捆绑在重型弩车箭头上那些集束炸药的导火索。几乎与此同时,两名士兵用力拉倒了支撑这支弩弦的铁棍后面的绳索。 然后,郭侃就朝着重型弩车的后方跑去,转眼间,神机营的士兵们都躲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嗖……”的一声,那支沉重的箭矢发射了出去,爆炸产生的效果非常令人惊讶,整支箭矢前半端捆绑的集束火药几乎等同于三到四个小型的陶罐火药弹,那根引线可供燃烧二十秒左右,在许多细节上的设计几乎都使这种重型弩车近乎于完美。 这次威力巨大的爆炸一举造成了叛军阵营中一百多名骑兵或死或伤,随后,郭侃又如法炮制,又对三台重型弩车分别发射了一支箭支,一共导致了几百个叛军或死或伤,这种重型弩车的发射效率和对敌伤亡效果都远远超过了各种投石机。 实践证明,重型弩车的抛物线攻击方式也比寻常弩箭的平射发射方式更容易命中目标,可以想象,如果神机营在未来的战斗中将重型弩车携带火药武器用来攻城,必定会起到令人震惊的效果。 以前,很多人都在质疑这种重型弩车的实用性,他们认为重型弩车体型庞大运输困难,除了恐吓敌人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用处,就连郑恩都对这种重型弩车颇有微词,几乎只有杜飞扬和郭侃对于重型弩车有着足够的信心,现在,几乎所有人都不由得失声惊呼,这个庞然大物真的能够在关键时刻起到大用处!郭侃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他的一腔心血没有白费。 叛军的攻势已经被遏制住了,无数叛军士兵和战马倒在了地上,阻碍了后续的叛军骑兵继续攻击的路线,叛军骑兵们的战马自相践踏,他们更加乱作一团,同时,他们也付出了更多无谓的伤亡。 这时,天威军的步兵们又趁乱投掷了几十枚燃烧弹,熊熊大火瞬间就燃烧起来,被火焰点着的草地刹那之间就变成了一道火墙,许多叛军骑兵被烧成了火人,他们跳下马来,在地上反复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苗,却有许多叛军士兵反而被自家的战马踩踏得血肉模糊。这样一来,叛军们的斗志便被消磨掉了一大半。 杜飞扬不由得暗自惊讶,李守贞所部的战斗力果真是非同一般,即便是在这种困境下,依然还没有完全溃败,怪不得就连契丹人都对李守贞颇为忌惮,李守贞这个叛臣绝不是浪得虚名,也难怪他有了谋反的念头。 杜飞扬令旗一挥,杨再兴亲自带领掷弹骑兵冲了出去,高宠和郑恩杀气腾腾地冲向了叛军,他们知道,决定胜负的一刻来到了! “让爷爷来教你们怎么做人!下辈子,你们不要再谋反了,造反没前途……”杨再兴一马当先,高宠和郑恩紧随其后,这三员虎将如同杀神一般,当者披靡。 “冲啊!杀啊……”斗志昂扬的掷弹骑兵队开始冲锋,几乎地动山摇的马蹄声和掷弹骑兵们的呐喊声成功地起到了震慑敌军士兵的作用。 掷弹骑兵们投掷出的陶罐火药弹既准又狠,对叛军形成了惊人的杀伤力,叛军士兵们转眼间便伤亡惨重。一见形势不妙,叛军不得不选择了撤退。 第187章 背水一战 “弟兄们,所有人跟我一起冲锋,我们要用战刀斩断敌人的头颅,用战功捍卫我们的战旗,用荣耀书写我们的辉煌!”杜飞扬大声呼喊,宣布了反攻的开始。 话音一落,全体士兵跟随着杜飞扬冲向了兵败如山倒的叛军……经过这一战,天威军的将士们信心大振,叛军的战斗力不过如此,不足为惧。 可惜的是,目前,天威军暂时还无法联系到郭威所部,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为了查明河中叛军目前的状况,杜飞扬派出了十几名优秀的斥候,让他们穿上缴获的叛军服装前去侦查,大约一个时辰左右,那些斥候们就将收集到的情报陆续反馈到了天威军的营地。 这里位于河中府的东南部,由于最先去平叛的官军各部全都按兵不动,叛军越来越猖狂,他们经常主动出击,试图各个击破官军的有生力量,取得战略主动权,不过,他们却在天威军的身上碰了个钉子。 天色越来越昏暗下来,天威军已经到了距离河中城并不远的垣县,杜飞扬便下令全军在垣县安营扎寨,这里的西、北、东三面环山,南面毗邻黄河,中部是一片狭窄的山间谷地,呈葫芦形分布,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很适合安营扎寨。 时间过得飞快,夕阳沿着日复一日的轨迹缓缓西下,日落之前的黄河出奇的美丽,平静流淌的河水反映着夕阳的余晖,波光粼粼,犹如星辰一般闪闪发亮。 只是,这样山水秀丽的自然景观并未能给天威军的士兵们带来好心情,因为没有人知道随着暮色而来的将会是什么。 在这个八月末的初秋之夜,没有了夏日的燥热,反而多了几分萧瑟的感觉,肃杀的气氛弥漫了整个山谷。这一夜,天威军严阵以待,杜飞扬认为骄横跋扈的叛军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很有可能会来找回场子,杜飞扬要给叛军一个深刻的教训,要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叛军永远记住天威军的番号。 为了及时应对叛军连夜劫营,在这个夜晚,天威军的防御和巡逻都不敢怠慢,在前半夜,斥候们在河南岸的三百米范围内进行往复侦查,神机营的全部投石机均装上了陶罐火药弹,只要调整好距离就可以随时发射。 常遇春亲自带领的飞虎突击队,这次有两千人随军出征,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中精锐,飞虎突击队的士兵们大多是身材高大,每个人都可以熟练使用多种武器。他们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枕戈待旦,一旦遇到敌情,他们会第一时间保卫军营,给敌人以沉重的打击。 经过连续一昼夜的行军和激战,一部分天威军士兵和将领已经出现了厌战情绪,符昭信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节帅,我们这么浴血奋战到底是为了什么?既然有早就官军参与平叛,叛军怎么还能有精力攻击我军?如果再这么打下去,我军会不会全军覆没?我们是否也应该按兵不动?那样或许更加明智一些……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 在私下里,牢骚满腹的符昭信对杜飞扬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现在,符昭信已经把杜飞扬当作是自家的妹夫看待了,所以,他说起话来也就没有什么顾忌。 “别忘了,我们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家卫国!所以,我们应该努力做些事情……如果我们也像友军那样按兵不动,那么,这场平叛战争就会一直打到猴年马月,那样的话,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会有多少人家的子弟死在战场上?况且,平叛需要耗费很多钱粮,拖延得越久,对于国家就越不利,要知道,我们的粮饷都是民脂民膏啊,平叛战争脱得越久,可以留给黎民百姓的钱粮就会越少!” 杜飞扬耐心地说着自己的想法,他更多是考虑老百姓的利益,而不是像别的藩镇军阀那样,一心想着抢钱抢粮抢地盘,可是,符昭信却对此一时间难以理解。 符昭信的嘴唇动了动,他似乎是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一想起出发前夕爹爹对他的谆谆教诲,他最终还是将想要说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他毕竟只是个参谋而已。在天威军中,他必须服从命令听指挥,更何况杜飞扬的话冠冕堂皇。 “开弓没有回头箭,军令如山,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这里,瞻前顾后是没有用的,我们现在只能考虑如何尽快平叛,我们无法左右那些友军的想法,我们只能做好自己,只能无愧于心,对得起天威军的弟兄们,尽量减少伤亡,让弟兄们得到更多的战功,那样,我们就不虚此行!”杜飞扬这番话铿锵有力,这其实代表了大多数天威军将士们的心声。 在太阳升起前的几个时辰,天威军终于得到了宝贵的休战时间,他们得以睡了个好觉。可是,东方的天色刚刚浮现出鱼肚白,叛军的又一波进攻就开始了。 于是,在黄河岸边,天威军的弓弩手沿着河边呈一字型排开,投石机和弩车在其后方百米处瞄准着叛军袭来的方向,步兵大军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反攻叛军,骑兵则负责保护整支军队的侧翼,以防敌军对自己形成包围。 虽然叛军的兵力已经严重受损,但是他们的指挥官竟然以为天威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于是,叛军这次出动了一万大军,试图把天威军全部消灭在垣县的境内。 当浩浩荡荡的叛军队伍距离天威军大营仅有近五公里的时候,杜飞扬仅仅带着一百个侍卫来到了构筑在黄河南岸的天威军防线。 “弟兄们,要记住,我们是背水一战!等敌人进入了射程以后,你们就好好招待他们,用三段射击的方式让那些该死的叛军全都死无葬身之地!”杜飞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下达了作战命令。 “遵命!必胜!必胜……”天威军的全部士兵都显示出了无所畏惧的斗志。 第188章 屡教不改 杜飞扬亲自来到了神机营的阵地督战,在敌军越来越靠近天威军的大营之时,随着郭侃一声令下,十几台投石机一起发射。 叛军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为了应对天威军威力惊人的弓弩,叛军也是早有准备,居然给这些士兵全部配备了藤甲,这种重量较轻的藤甲可以有效抵御弓箭的冲击力,从而更好地保护这些士兵的身体。 不过,对于那些能够爆炸的火药武器,藤甲却是毫无用处,叛军只能采取不再密集的全新列队进攻方式,这样就可以导致天威军的火药武器造成的杀伤力不再明显。 这一战,叛军可谓是志在必得,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快速突破天威军的防线,把天威军赶回黄河对岸,确保河中地区的安全。 天威军的箭雨在叛军的藤甲面前失去了威胁,叛军的一支藤甲步兵队甚至冲到了天威军的阵地前沿,若不是杜飞扬亲临前线身先士卒鼓舞了士气,再加上常遇春带领的飞虎突击队大发神威,天威军很难消灭这支战斗力非同一般的藤甲军。 陶罐火药弹如同雨点般落入了战列不算太密集的叛军之中,虽然杀伤效果不如以前,但却足以震撼盘踞的战斗意志。在精确的调整下,重型弩车也幸运地击中了目标,一百多名聚集在全军主将旁边的叛军士兵被炸得浑身是血,倒在了地上,但他们的主将却只是受了点轻伤,看起来并不大碍。 一些身披藤甲的叛军步兵被纷飞而至的铁屑刺得满脸是血,这些叛军士兵从未见过这种威力惊人的爆炸物,出于对眼前这些火药武器的恐惧,眼看着自家袍泽在火药武器的爆炸中死伤惨重,许多叛军士兵开始撤退。 可是,叛军的指挥官毫不留情地当场斩杀了几十个逃兵,逼迫他们重新返回了战场,军令难违,那些叛军士兵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冲锋,一些叛军士兵甚至冲到了天威军的阵前,可是,陶罐火药弹的齐射又让他们一群群地倒了下去。 叛军的鲜血染红了地上的泥土,他们先后尝试了很多次,试图攻入天威军的阵营,但是在火药武器和箭矢的密集打击之下,叛军却始终无法占到便宜,只是徒劳无功地留下了几千具尸体。 一些被炸断双腿,身负重伤无法行走的叛军伤兵们进退两难,可是,叛军的将领们却根本无视他们的存在,他们被抛弃在了阵地上,他们只能自生自灭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叛军士兵冲到天威军的阵型前沿,一场残酷的肉搏战已经无法避免,冷兵器时代的残酷尽显无余。在短兵相接的肉搏战之中,双方士兵接连倒下,残肢断臂和血流如注的尸体随处可见,许多被斩下的头颅依旧张着狰狞可怖的双眼…… 可是,常遇春带领的飞虎突击队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战斗力,在这种肉搏战之中,他们的单兵战斗力明显优于叛军士兵,再加上杨再兴、高宠和郑恩等人如同杀神般当者披靡的屠戮,不到半个时辰,叛军士兵就落荒而逃,抱头鼠窜,更有一千多名叛军士兵跪地乞降,成为了俘虏。 一万叛军这么快就铩羽而归,常遇春便带着天威军的特种部队继续追击,他们要趁机扩大战果,为天威军的大部队将来继续前进扫清一切障碍。 “常将军,这些受了伤的叛军战俘应该怎么处理?”一个都头指着一些垂头丧气的叛军战俘,郑重地向常遇春请示。 “把这些叛乱分子通通扔进黄河里淹死,对于这些叛军,万万不能姑息!”常遇春想都不想,就冷酷无情地对那些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叛军战俘宣判了死刑。 虽然杜飞扬那天劝他的话言犹在耳,但常遇春此刻已经杀红了眼,他可懒得理会那些叛军,对于敌人,他绝不会手下留情,他不需要敌人敬重他,只希望敌人怕他! 那些叛军战俘被扔进河里之前,一个个大声咒骂,他们怒不可遏地望向眼前的天威军官兵,目光中充满了仇恨和愤怒,即便是一些天威军士兵也有些于心不忍,他们下不去手,但却不敢违拗常遇春的命令。 “住手!手下留情啊……”这时,郭进却突然赶到,喝止了这些正要狠下杀手的士兵。 看到这一幕,郭进暗自松了一口气,好险啊!幸亏自己奉命来打扫战场,来的还算是及时,否则,常遇春这个屠夫又要杀降兵了,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当常遇春回来向杜飞扬复命的时候,杜飞扬黑着脸,冷冷地看了看常遇春,不等他说话,常遇春就先自我批评起来。 “节帅,对待那些叛军战俘,确实是属下不对,当时,属下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求节帅原谅属下,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吧。”常遇春装出了一副知错就改的样子。 “常遇春,你这回已经是第二次了犯错了,可谓是屡教不改,上次,你杀的是契丹战俘,那还有情可原……可是,这次,你却要对叛军下手,你可知罪?”杜飞扬有些恨铁不成钢。 “叛军,可他们也是敌人啊……节帅,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啊。”常遇春还在自以为是地狡辩着。 杜飞扬冷冷地打断了常遇春的话,道:“别忘了,叛军也是汉人,他们曾经也是我们的袍泽,如今,他们只不过是被李守贞裹挟着谋反了,所以,这些战俘罪不当死,幸亏郭进及时出现劝阻了你们,否则,你这次可就又闯下大祸了!” “节帅,属下知道错了。”常遇春终于老脸一红,低头认错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你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吗?不过,我们天威军向来赏罚分明,念你尚未做出无可挽救的错事,这次,本帅便只罚你一个月的俸禄……如果你将来还是不能约束自己,那你可就休怪本帅不客气了!”杜飞扬宣布了对于常遇春的处罚决定。 第189章 刘伯温 罚常遇春一个月的俸禄对于他的影响其实并不大,这已经算是格外宽松了。 常遇春原以为杜飞扬会将他降职,闻言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便信誓旦旦地表忠心道:“多谢节帅的原谅,末将当以此为戒!以后,末将一定会将功赎罪!” “常将军,以你的能力和威望都配得上你现在的地位,只不过,你现在的官职更需要的是多动脑子,而不是只知道好勇斗狠的一介赳赳武夫,你应该有责任感,不能因为你的嗜杀成性,就让我们天威军将士们成为世人眼中的屠夫……我们天威军要做天下一流的劲旅,更要成为一支令世人称道的仁义之师!本帅一直认为你是个能力出众的帅才,希望你以后不要让本帅失望。” 杜飞扬的话可谓是语重心长,常遇春当然听明白了杜飞扬话中蕴含着的深意,他再次得到了杜飞扬的信任和宽容,更是知道了杜飞扬的用心良苦。 常遇春不由得心头一热,此刻,他暗下决心痛改前非,他要让天威军的将士们对他刮目相看,他不能辜负杜飞扬对他的信任。不过,杜飞扬对于常遇春杀降兵的习惯却依然不敢抱太大希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不得,只能看发展了。 常遇春退下之后,杜飞扬摇了摇头,他可不想再考虑这件事了,当前,他的闪电球已经变成了青色,他又可以进行召唤了,现在,他恰好正需要人才相助。 “叮咚!”闪电球的熟悉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宿主,好久不见了……这次召唤,我还是会提供三个人供你选择,你可以自行筛掉其中的一个人,然后,我会从剩下的两个人里,帮你召唤到其中之一。” “好吧,文臣或者武将都可以,希望能助我一臂之力。”杜飞扬充满了期待。 “第一个是张定边,此人被称为元末第一猛将,天下无敌,曾经被常遇春的暗箭所伤。此人身材魁梧,潇洒英俊,知天文,识地理,习兵法,练武功,精拳艺,擅岐黄。他早年与陈友谅、张必先拜为兄弟,共谋大业。陈友谅起兵,全都仰仗张定边,他转战荆楚,征伐两江、闽、浙等边陲重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没想到,此人竟然被称为元末第一猛将,而且,他还与常遇春有些过节……莫非他居然比嗜好杀降兵的常遇春还要神勇?”杜飞扬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纠结。 “第二个是北宋著名“儒将”章楶,他出生于官宦之家,他的叔父章得象是仁宗朝的宰相,起初,章楶沾了叔父的光,后来参加科举时,章楶在礼部考试中名列第一,成为了状元。进士及第后,他曾经历任吏部员外郎、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等职位。面对西夏的军事威胁,宋廷提出了坚壁清野的应对策略,并下令各边将主帅不得轻启战端。章楶却向朝廷上奏,认为“坚壁清野”虽然是御敌之策,但却只是被动防御。他建议朝廷采取筑城推进、以攻为守的策略,逐步蚕食西夏疆土,削弱其势力,然后派兵扼守要害之处,寻机发动进攻。章楶虽然沿用范仲淹时期的筑城防御策略,但更为强调以攻为守,在积极防御的同时,结合游击战、伏击战和突袭战等灵活战术,步步为营,连续大败夏军,他曾经生擒西夏统军嵬名阿埋。后来,西夏遣使谢罪,用辞极为谦卑,就在那一年底,宋夏两国确立了新疆界,双方重归和平,长达百年的宋夏边患终于以宋朝的大获全胜而暂告结束。” “此人虽然不太出名,不过,他竟然能够高中状元,文采自然是出类拔萃……况且,他对西夏铁骑的战绩也很出色,着实是个人才啊。”杜飞扬暗自赞叹不已。 “第三个是刘基,字伯温,他十二岁时就考中秀才,乡间父老皆称他为‘神童’。刘伯温博览群书,诸子百家无一不通,尤其对天文地理和兵法数学更有特殊爱好,潜心钻研揣摩。他的诗文古朴雄放,不乏抨击统治者腐朽、同情民间疾苦之作。他与宋濂、高启并称‘明初诗文三大家’。刘基胸怀韬略,辅佐朱元璋平定天下,朱元璋甚至称刘伯温相当于他的张良。刘伯温为官不徇私情,刚正不阿,主张施德政、得民心,依法治国。在民间,也流传着‘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的说法。好了,宿主,你可以开始选择了……” “原来是写了《推背图》的刘伯温,要是能够把他召唤来,那也很不错呢……这三个人物都很出色,相比之下,只好先筛掉张定边了,要是他被召唤来了,他与常遇春会不会有些矛盾?”杜飞扬当即做了决定,期待着闪电球的下一步召唤。 “叮咚!恭喜宿主,你这次召唤来了刘基,就在今天,刘基就会来投奔你,他的植入记忆是一个通过科举考试的新科进士,可惜,读书人在这个时代没有前途,无奈之下,刘基就只好弃笔从戎,希望能在军中有所发展了……好了,我要休息了,我们后会有期!”说完,闪电球的颜色又渐渐地变成了红色。 在杜飞扬的期待中,刘伯温被几个先前派出去的斥候带到了军营中,与他同来的还有郭威派来的汉军使者,杜飞扬不由得喜出望外,终于得到郭威的消息了。 据那个汉军使者说,郭威所部已经到了绛州,汉军与驻守在绛州的叛军打过几仗,双方互有胜负。杜飞扬当即请刘伯温代自己修书一封,说明自己即将带领天威军与郭威所部汇合,然后就给了那个使者一些赏赐,将他打发走了。 见到这位写了《推背图》的神秘兮兮的预言家,杜飞扬不由得有些好奇,但他却故意不动声色,仔细打量了一番刘伯温。此刻的刘伯温一身读书人打扮,看样子大约有十八九岁。 第190章 英雄所见略同 刘伯温面容清秀,相貌堂堂,中等身材,穿着一身白色的圆领襕衫,下摆有个横襕,手中拿着一把白色的羽扇,他的言谈举止间很有一种儒雅潇洒的气质。 刘伯温对杜飞扬说了自己的来历,根据植入的记忆,他原本住在垣县,是个新科进士,可惜这年头兵荒马乱的,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得不到步入仕途的机会,英雄没有用武之地。心灰意冷之下,听说天威军经过此地,他便特意前来投奔。 末了,刘伯温又即兴赋诗一首:“人生无百岁,百岁复如何?古来英雄士,各已归山河……”,这首诗可谓是言简意赅,道出了人生的深刻哲理。 “当前,我军奉命平叛,可是,李守贞势大,几路官军畏其如虎,全都按兵不动,不知刘先生有何高见?”杜飞扬有意考量一下刘伯温在军事方面的见解。 刘伯温轻摇羽扇,娓娓道来:“回节帅的话,在下以为,当前,关西三叛互为犄角,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李守贞、王景崇和赵思绾这三个叛贼之中,李守贞是公推的首恶。河中地处陕州、长安之北,直接威胁通往凤翔、永兴的要道……有句诗说得好,擒贼先擒王,我们不能舍近求远,应该先对付河中的叛军,否则,稍有不慎就容易陷入三路叛军的包围之中,那时候,可就万劫不复了。” “刘先生所说的正合我意,我们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杜飞扬微笑着点了点头。 刘伯温的话很有道理,杜飞扬也深有同感,天威军目前所在的位置与河中府更近,天威军确实不应该先去攻打另外两路叛军,否则,一旦被李守贞所部断了后路,天威军就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刘先生,你来的正是时候,目前,我们很需要为行军打仗出谋划策的参谋,若想打乱叛军的战略部署,我们就必须要知道敌军的主攻方向是哪里,但是,我们现在并不知道敌军的具体作战计划,你不妨试一试,你可以帮我们制定作战方案……我相信,以你的才华一定可以胜任。”杜飞扬当然不怀疑刘伯温的能力,他只是有些担心,自己并不是朱元璋那样的一代英主,刘伯温会不会感觉屈才? “多谢节帅……属下一定尽力而为,不负使命。”刘伯温拱手领命,在他被植入的记忆中,他已经赋闲了很久,他盼的就是这样可以展示自身能力的机会。 当前,最困扰杜飞扬的问题是,即便是算上在河中沿途各地收割的粮草,军中目前剩余的军粮仅供全军食用五天了。这就意味着天威军必须要在五天之内与郭威所部会师,可是,杜飞扬却并不知道叛军下一步要做什么。 刘伯温提了个建议,以不变应万变,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具体而言就是,天威军继续向绛州方向挺进,与郭威所部尽快会师。如果叛军再次来袭,可以利用地形伏击敌军,也可以用步兵在正面拖住敌人,再派骑兵从两翼对敌军实施迂回包抄战术,这样才能重创甚至全歼敌军的有生力量。 对于突然间从天而降的刘伯温,符昭信却有几分嫉妒,自己贵为符彦卿的长子,更是杜飞扬的大舅哥,靠着这层关系才成为了天威军的参谋,刘伯温区区一个新科进士,他凭什么刚刚来到天威军就做了参谋?妹夫这不是识人不明么? 符昭信与刘伯温是同僚,虽然表面上他对刘伯温一团和气,暗地里,他却很不服气,且看看这个到了初秋仍然喜欢摇着一把羽扇的大头巾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事实证明,刘伯温的策略还是比较可行的,就在这天晚间,叛军便对天威军发动了夜袭,并且,叛军在出发时就选择了兵分两路,本来,他们的作战计划是分进合击,对天威军实施包围,但是由于夜间行军的缘故,这两路叛军人马并没有同时抵达天威军的营地,这种战术的致命弊端就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一览无遗。 第一批叛军的大约有两万人马,与天威军相比,他们是占据人数优势的,可是,由于杜飞扬早有准备,利用这里的地形优势事先就做好了埋伏,这些叛军误打误撞便进入了伏击圈,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在号角声响起之后,无数箭矢和陶罐火药弹密集发射,四面八方火光四起,叛军士兵一片片地倒了下去,自相践踏,人仰马翻。 在夜幕中,叛军士兵们分不清方向,仅仅是一炷香的工夫就损失惨重,天威军顿时士气大振,随着杜飞扬一声令下,杨再兴带着一个掷弹骑兵营和两个龙骑兵营冲了上去,无数个陶罐火药弹向着犹在乱作一团的叛军们投掷过去,同时,两个营的龙骑兵从两翼迅速包抄叛军,试图将敌军合围在这一带,一网打尽…… 掷弹骑兵们只靠一次冲锋就基本奠定了胜局,在近距离的火药武器猛烈打击之下,叛军士兵们被炸得伤亡惨重,一个个狼狈不堪,地上到处都是叛军士兵的残肢断臂,就连四周的空气中都充满了浓郁的血腥味道。 对于叛军来说,这是一场灾难,叛军士兵只听见大地如同地震一样震动,马蹄声和尘埃如同沙尘暴一样,让这个战场尘土飞扬铺天盖地。 面对横冲直撞的龙骑兵队伍,叛军士兵们被吓得仓皇逃窜,他们已经无心作战,两个营的龙骑兵们快速冲阵,左右开弓,让这个战场成为了修罗场,骁勇善战的龙骑兵们就像屠夫一样,在呐喊声中手起刀落,那些叛军则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被收割着性命,不到半个时辰,这两万叛军人马就分崩离析,兵败如山倒…… 其实,如果叛军能严阵以待奋力还击,天威军龙骑兵的冲锋或许不是致命的威胁,可是,全体叛军的迅速溃退却让他们输掉了这场战斗。 第191章 硬道理 天威军的步兵尚未发挥作用,叛军就已经在战场上留下了几千具尸体。战场上到处是刺鼻的硝烟和凄厉的惨叫声,稍晚些赶到的另外一支叛军部队也意识到了危险,他们已经看到了兄弟部队遭遇了什么样的惨剧,他们的斗志一下子就减弱了许多。 “弟兄们,跟我冲啊,赶快支援我们的袍泽!我们一鼓作气,必定能反败为胜……”晚来一步的另一支叛军部队的主将徐世路下了命令。 徐世路这么有决心,可谓是勇气可嘉,他早就听说过天威军的赫赫威名,自然不敢轻视这支军团,看到眼前惨败的袍泽,他也暗自有些胆寒,只不过,他却不知道自己带领的部队将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他们将前往修罗场,并且遭遇到与兄弟部队一样的命运。 在盾牌手的协同下,天威军的钩镰枪步兵队有序地横列排开,每名士兵手中的钩镰枪都指向了敌军骑兵坐下的战马,这些步兵紧紧地挨在一起,这就是他们对抗敌军骑兵的方式。 由于夜色和硝烟的影响,徐世路并未意识到眼前的危险,他以为敌人在激战一番之后难免会疲惫不堪,只要自己麾下的骑兵猛力冲锋一次,就足以摧毁敌人,要是先来一步的袍泽们稳住阵脚,他们就可能会反败为胜。 可是,让徐世路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向来勇猛善战的自家骑兵竟然在天威军钩镰枪步兵阵列的前方一片片地倒下,大部分骑兵看见那些奇形怪状的钩镰枪,都下意识地勒马不前,可是,战马却在快速冲锋的惯性之下根本就停不下来。 于是,那些可怜的战马就这样倒在了一杆杆钩镰枪之下,害得他们身上的骑兵也跟着遭殃,一起丢掉了性命,成了刀下之鬼。 徐世路带来的骑兵在这里止步不前,反而成为了陶罐火药弹和呼啸而至的箭雨的活靶子,天威军的弓弩手们趁乱放箭,叛军们又吃了一次大亏。 其实,当杨再兴率领骑兵痛击叛军部队时,杜飞扬就意识到前来夜袭的敌人绝不会只有这么点人马,叛军或许是想分兵两路,分进合击,只不过这两路敌军没有同时赶到战场,既然如此,另一支敌军一定就在不远处。 想到这里,杜飞扬就有了办法,一定要乘胜追击,不能让敌军逃脱战场,要一举歼灭这两路叛军!既然对方也有骑兵参战,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钩镰枪步兵队的厉害! 投石机以及弓弩的密集远程打击阻断了徐世路所部的前进之路,在陶罐火药弹的密集轰炸之下,先来一步的叛军更加溃不成军,他们纷纷抛下兵刃抱头鼠窜,这样一来,他们反而冲乱了徐世路所部的阵型,带动了徐世路所部也跟着不得不进行后退。 对于这两路叛军来说,退后一步就是安全,向前一步就只能死亡,这就是天威军在这一夜留给这些敌军的教训,正所谓强大的武力才是硬道理。 为了不让敌军逃出战场,杜飞扬下令,龙骑兵从两翼包抄过去,重点攻击叛军的骑兵,于是,陶罐火药弹和弓弩一齐发射,这两路叛军的骑兵们在致命的打击之下,再也没有勇气继续冲锋,他们都知道,冒着硝烟和箭雨冲锋就等于死亡!越来越多的叛军骑兵人仰马翻,为了躲避杀戮,许多叛军士兵主动逃离了战场。 现在,天威军将士们都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就连杨再兴都认为此刻正是发起反击的好机会,他一直在关注着杜飞扬的令旗,得到杜飞扬令旗的指示,杨再兴便带着麾下的骑兵开始反攻,他们高喊着杀敌的口号,叛军却早已经被吓破了胆。两路叛军一起慌不择路地溃逃,天威军的骑兵们则在他们的身后追击,屠戮…… 当徐世路意识到大势已去的时候,他原本想杀出一条血路逃回河中府,可是,四处逃窜的麾下士兵却堵住了他逃亡的路线,这时,他偏偏又遇到了战神般的高宠,徐世路根本就不是高宠的一合之敌,他转眼间就滚鞍落马,被高宠生擒活捉。 两千多名叛军士兵包括他们的主将徐世路,全部沦为了天威军的战俘,一场腥风血雨的鏖战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叛军原本想趁天威军长途奔袭立足未稳之际,一举消灭天威军的计划彻底落空了,天威军则得以继续向河中府方向进军。 经过这一仗,刘伯温在天威军中算是一战成名,作为一个参谋,他的表现自然是可圈可点的,就连符昭信也不由得心服口服,虽然心中多少有些嫉妒,但是符昭信却不敢表现出自己这点小心思,符昭信只能暗自憋着一口气,自己也要混出个样子来让大家看一看。 杜飞扬正与刘伯温谈笑风生,就看见高宠满脸笑容地跑了过来,在他的身后,两个士兵押解着一个叛军武将打扮的战俘,那个战俘垂头丧气,目光颇为阴郁。 没等杜飞扬问话,高宠就难掩激动的神情,兴冲冲地开了口:“启禀节帅,末将抓住了一条大鱼,看样子,这家伙应该是个叛军里的大官。” “好!很好……高将军不愧是天下一流的猛将。”杜飞扬打量了那个战俘一眼,也不不由得眼睛一亮,笑道:“这个人,暂且关押起来,稍后,本帅要好好审问一番。” 抓获敌军将领这可是很重要的收获,如果此人是李守贞麾下的重要人物,那么天威军可就捡了个大便宜,这样可以打击叛军的士气,或许也能盘问出一些关于叛军的情报。 处置完一些紧要的军务之后,杜飞扬便亲自审问徐世路,他对这个战俘还是很重视的,他要想方设法撬开此人的嘴,得到一些关于叛军动向的情报。 徐世路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的年龄,满脸络腮胡子,此刻,他的盔甲已经被剥了下去,捆得结结实实的。 第192章 恩威并施 徐世路赤着上身,身上明显有些被鞭打过的痕迹,或许正因为如此,徐世路此刻低垂着头,微眯着眼睛,他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沮丧。 “快点说吧,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官职?你还知道什么事情?老实交代!其实,就算是你对本帅守口如瓶也没有任何意义,你的手下一样可以供出你的身份。” 杜飞扬冷冷地质问着,他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 “既然如此,你们还问我做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废话,给个痛快的吧……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只求你们放过我手下那些手无寸铁的可怜士兵就行。” 说完这些豪言壮语,徐世路就紧紧地闭上眼睛,摆出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这年头,像你这样忠诚的将军倒是不多见呢,只可惜啊,你是明珠投暗,如果你不跟着李守贞那厮参与叛乱,你将来或许能有更大的建树……不过,你既然来到了我们这里,其实也是个机遇,就看你能否把握住将功赎罪的机会了。” 杜飞扬尝试着打动徐世路的心,他相信,只要恩威并施,徐世路完全有可能会投降,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这些向来目无王法只知道抢钱抢粮抢地盘的骄兵悍将。 听了杜飞扬的话,徐世路怔了一下,片刻之后,他却依然嘴硬地辩驳道:“我们秦王的想法岂是你一个少年人能够理解的?那刘承祐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有何德何能继承帝位?想当年,为了赶走契丹人,我们秦王可是出了大力的,就连契丹人都对秦王毕恭毕敬,秦王之所以带领我们起事,就是要把中原百姓从刘承祐的暴政中解救出来……” 只是,徐世路说话的语调却明显低了几分,似乎有些缺乏底气。 “大胆!住嘴……”在一旁的高宠指着徐世路的鼻子,大声怒斥道:“你一个俘虏,竟敢对我们侯爷这么说话,你是不是活腻歪了?你信不信老子能一刀砍下你的狗头?” 杜飞扬对高宠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乱说话,高宠这才冷哼一声,忍住了没有发作。 “看样子,你没少被李守贞洗脑啊,来人啊,给我解了此人的捆缚……对于忠义之士,应该给以善待,莫要让人说我们粗暴。”杜飞扬故作大度地吩咐下去。 “节帅,此人如此不识抬举,何必对他这么宽容?不如将他斩首示众得了,也算是成全他的忠义之名……”高宠不由得惑然不解,一时间有些沉不住气了。 刘伯温对高宠使了个眼色,高宠的话只说了一半就闭口不言,现在,刘伯温已经成为了杜飞扬的智囊,众人都知道刘伯温足智多谋,或许杜飞扬自有妙计。 “本官知道你的名字叫做徐世路,或许你想对李守贞尽忠,可是,李守贞对国家却并不忠诚,我们好不容易赶走了契丹人,老百姓都想着安家乐业,朝廷也需要休养生息……这时候,李守贞却悍然谋反,有多少袍泽要因此马革裹尸还?有多少老百姓要因此背井离乡?徐将军,你有必要对李守贞这样的叛逆忠心耿耿么?朝廷对你不薄,只要你肯投降官军,愿意戴罪立功,将来,你一样会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杜飞扬对徐世路展开了心理攻势。 徐世路活动了一下由于捆缚太久而很不舒服的身体,又抬起头看了一眼杜飞扬,在他看来,杜飞扬知道他的姓名并不难,想必是有人把他的身份供了出来。可是,杜飞扬的话却着实很有道理,徐世路禁不住怦然心动,自古忠义难两全,更何况他是叛军的将领,他看不到任何前途,现如今,他更是已经沦为阶下囚。 杜飞扬一见徐世路似乎有些意动,便继续趁热打铁:“徐将军不用担心,对于你麾下那些失去抵抗能力或者主动放弃抵抗的士兵,我们会既往不咎,愿意投降的,我们举双手欢迎,愿意卸甲归田的,我们也不会阻拦……毕竟我们都是汉人,我们也曾经是袍泽,那些士兵只不过是受了李守贞的蛊惑而已,情有可原。” 其实,说这些话的时候,杜飞扬也有几分纠结,只要留着这些战俘,就得管他们的饭吃,可是,天威军目前现有的军粮已经所剩不多,哪有多余的粮食提供给这些战俘? 再说了,这些战俘也很有可能会降而复叛,他们已经成为了天威军的累赘,即便是放任这些战俘卸甲归田,其实也就相当于放虎归山,他们很有可能会回河中府继续为李守贞卖命,和朝廷作对,所以,这些战俘可以说是一颗尚未引爆的定时炸弹。不过,杜飞扬还是有信心处理好这些战俘,区区两千多人,不足为惧。 沉吟片刻,徐世路终于做了决定,他单膝跪倒在地,沉声道:“末将有罪,末将愿降……希望节帅善待末将的同袍!末将愿意戴罪立功,为朝廷建功立业!” “好!太好了……”杜飞扬喜出望外,连忙上前一步,扶起了徐世路…… 徐世路对杜飞扬透露了一些关于河中叛军的情况,河中城的城墙又高又厚,况且,河中城里的存粮足够叛军吃上一年半载的。李守贞又向来是以善于用兵著称于世,即便是前几年对付契丹人,李守贞也是胜多负少,这一点,朝野之中众人皆知,所以,要想硬攻河中城绝非易事,恐怕只能靠官军将士们的性命去换。 对于徐世路的话,杜飞扬并不奇怪,早在领军出征之前,他也曾经做过一些功课,了解过关于河中府的情况,他也曾经请教过符彦卿,作为李守贞的好基友,符彦卿很清楚李守贞的底细,符彦卿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杜飞扬深受启发。 通过符彦卿的指点,杜飞扬了解了一些李守贞的指挥作战特点,做到了知己知彼。 第193章 上兵伐谋 可是,各路官军的将领各自心怀鬼胎,一个个都想着保存实力,杜飞扬并不希望天威军成为可怜的炮灰,可是,有些事,并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或许还需要郭威出面协调。 一看杜飞扬的脸色有些难看,徐世路便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节帅不必担心。自从唐末以来,适逢乱世,士卒们当兵打仗,无非是想吃饱饭,多赚些军饷。河中叛军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河中叛军之所以愿意跟随李守贞谋反,无非是因为李守贞懂得‘施恩于人’,实际上,也就是仗义疏财,用钱粮收买人心而已。因此,只要让叛军将士们意识到,投降朝廷比跟着李守贞混更有前途,更能得到好处,平叛战争才有取胜的可能。” 杜飞扬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徐世路的话可谓是一针见血,上兵伐谋,能够兵不血刃地击败叛军才是最好的办法! 次日上午,硝烟散尽,天空却是阴沉沉的,在这片大地上只有无数令人触目惊心的尸体,这就成为了一群群野狗和秃鹫的盛宴,四周所有已经成熟的农作物都被天威军收割并且带走了,这片土地上剩下的一切都只有肃杀和萧瑟的味道。 这时,天威军已经到达了绛州城的十几里地之外,一眼望去,一支大军就驻扎在绛州城外,依稀可见一些写着硕大的“郭”字的大旗,看旗号,正是义父郭威的部队,看来,他们还没有攻下绛州,杜飞扬不由得心中一喜,天威军立功的机会又要来了! 杜飞扬连忙派人去联系郭威的部队,并下令全军立刻做好安营扎寨的准备。 到了绛州城下,与郭威带领的汉军胜利会师,天威军将士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持续多日的行军打仗,着实让他们精疲力尽,他们是时候应该好好修整几天了。 绛州城的城墙并不高,可是,汉军将士们已经攻打绛州两天了,但却始终未能有所收获,一见天威军终于及时赶来增援,他们也禁不住欢呼雀跃,他们都知道,天威军的火药武器最适合攻城了! 杜飞扬带着徐世路一起走进了郭威的中军大帐,当时在场的都是一些汉军的高级将领,柴荣则负责会议记录。 “飞扬啊,你可终于来了,我们一直在等你,有了你们天威军助力,我们攻城就容易了许多。”郭威一见杜飞扬顿时喜出望外。 郭威将杜飞扬对在场的汉军将领们介绍一番,众人就开始言归正传探讨军情。 杜飞扬对徐世路使了个眼色,徐世路便将河中府那边的情况介绍了一些,听了徐世路的话,郭威对于这次平叛更加有了信心,这与冯道在出征之前对他的指点可谓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飞扬,你们天威军果然是能征善战,你们竟然击败了叛军的多次进攻,甚至生擒活捉了叛军的大将,当真是可喜可贺!”郭威对杜飞扬连声赞叹。 对于郭威的夸奖,杜飞扬只是报以微微一笑,在众将们面前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对于平定关西三叛,郭威审时度势,经过与众将们商议,制定了平叛策略:攻心为上、笼络人心,直击要害、擒贼擒王,围城有道、以逸待劳,这些策略都切中了李守贞及关西叛军联盟的要害。 先打哪里,是必须首先明确的问题,许多将领们纷纷建议,先对付长安的赵思绾、凤翔的王景崇,再来收拾河中的李守贞。杜飞扬却提出了不同意见,他的提议是,先对付李守贞,因为,王景崇和赵思绾这两个反贼都唯李守贞马首是瞻。 当初,正是赵思绾与李守贞勾结,“奉表献御衣”,这才助长了李守贞谋反的野心。所以,擒贼先擒王,只要先解决掉河中的叛军,另外两路叛军也就会闻风而降,即使另外两路叛军前来增援,也可以采取围点打援的战术消灭他们。 郭威采纳了杜飞扬的建议,决定集中主力部队攻打河中府,不过,当前最迫切的问题是先攻下绛州城。 既然计议已定,郭威便提议白文珂和刘词从同州出兵,常思从潼关出兵,三路大军一起夹攻河中叛军。另外,郭威又命令大将赵晖带领一部分兵力,牵制和监视王景崇与赵思绾那两路叛军的动向。 从此以后,郭威一改原来由刘承祐制定的“分兵作战,四面出击”的策略,开始集中优势兵力,全力对付李守贞,擒贼擒王,各个击破是郭威本次平叛的作战方针,也是平定关西三叛代价最小的办法! 回到天威军的营地,杜飞扬便派人召集起所有的叛军降兵,由徐世路亲自进行战前动员:“河中军的弟兄们,我们都是从战火中走出来的,我们与天威军的弟兄们不打不相识,现在,我们都在一个锅里吃饭,都有着共同的敌人……可是,绛州城里的叛军还没有投降,我们的友军也遇到了一些困难,所以,我们要打败敌人,攻占绛州,明天,我们就要去打头阵,你们怕不怕?” “不怕……”只有为数不多的降兵大声响应,声音并不响亮,由此可见,很多降兵都有些不情愿。 徐世路对此并不意外,他环视了一番在场的降兵,将声音提高了几分,开始鼓舞降兵们的斗志。 “绛州是河中府的门户,只要我们能攻下这座重镇绛州,我们就能吃饱肚子了!绛州城里有着丰富的钱粮,也有女人,你们想要的一切,那里都应有尽有,明天一早,老子就要带你们攻打这座富饶的城市,只要你们能够攻入绛州城中,你们可以任意抢夺城里的一切!那里的一切都是属于你们的……” 徐世路这几句激动人心的演讲恰好戳中了士兵们的心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兵不就是为了吃粮和军饷么?至于女人,更能激发出那些降兵们暗藏在心底的斗志。 第194章 望梅止渴 徐世路的话音刚落,大部分河中降兵就随声附和起来:“杀!杀!杀……” “抢钱抢粮抢地盘……”那些降兵们的潜伏在心底的欲望终于被唤醒了! 一见士气可用,徐世路禁不住含笑颔首,明天,他要让天威军的将士们看一看,他们这些降兵都不是孬种! 其实,杜飞扬并不知道绛州城里的存粮究竟有多少,那些河中的降兵必须要当做炮灰使用,让他们去打头阵,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杜飞扬并没有丝毫内疚。 “如果这些饥不择食的降兵们进入绛州之后,发现那里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真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感觉?”杜飞扬摇了摇头,一切都只能顺其自然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只能先让他们望梅止渴了……其实,节帅不必考虑那么多,到时候,只要我们对绛州城里的大户人家恐吓一番,必定能保证军队的粮饷。”刘伯温轻摇着羽扇,笑眯眯地说出了这番话,他已经看出了杜飞扬的心事,便不失时机地献计献策,在他看来,对于绛州城里的大户人家,没必要仁慈。 次日一早,在汉军将士们的期待中,天威军的三台重型弩车和六台投石机隆重出场,这些攻城利器按横列排开,全部瞄准了绛州城那并不算很厚的东城墙,随着郭侃一声令下,集束火药弹的爆炸声如同晴天霹雳一样震耳欲聋,就连栖息在远处树林里的飞鸟都被吓得远远飞走。 在这次轰炸中,这三台重型弩车发挥了非常令人满意的效果,重型弩车发射出去的巨型长箭上有特制的尖锐箭头,这种长箭可以轻而易举地击穿绛州那不厚重的城墙,当那种长箭射入城墙之后,长箭上绑满了火药的引信也将在瞬间激发。 这样的爆破效果不知比陶罐火药弹乃至火药桶要好多少倍,仅仅是三台重型弩车的六次发射,就把绛州的城墙炸出了几个大洞,城墙的一角很快就坍塌了一块,那处城墙附近的叛军士兵也被炸得浑身血肉模糊,惨叫着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接下来的投石机轰炸更是锦上添花,彻底把这面城墙炸得摇摇欲坠,构成城墙的土石不时地瓦解开裂,叛军的士气也越来越低迷,他们都知道,战斗的胜负已经毫无悬念,绛州城被攻破恐怕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汉军的士兵们禁不住欢呼雀跃,经历过一番苦战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天威军将士们则是大多平静如常,在他们看来,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天威军的火药武器向来是天下一流的!他们相信,那些叛军绝不是天威军的对手,在威力惊人的火药武器面前,一切都将化为齑粉。 杜飞扬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引以为豪的攻城利器显示出惊人的威力,这几台沉重的重型弩车果然不负众望,俨然已经成为了天威军的制胜法宝,现在,绛州城墙已经遭到严重的损毁,城头上的守军已经被吓破了胆,他们已经不足为惧。 随着郭威一声令下,汉军开始搭起云梯攻城,天威军中的河中降兵也一起行动,徐世路甚至亲自上阵,爬上了云梯,受他的鼓舞,那些降兵一个个斗志昂扬。在他们的呐喊声中,数不清的箭矢和陶罐火药弹也呼啸着射上了城头,为他们提供掩护,在这般猛烈的远程密集攻击之下,又有一大批守军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 徐世路亲冒矢石,悍不畏死地登上了绛州城头,挥舞长刀杀退了围在他身边的守军士兵,为其余士兵陆续登上城头提供了宝贵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绛州就被攻陷了,徐世路带着一些杀红了眼的河中降兵杀出一条血路,打开了城门。 早有准备的天威军龙骑兵和掷弹骑兵呐喊着杀进了绛州城里,对敢于反抗的所有叛军士卒格杀勿论,一时间,绛州城里火光四起,城内的叛军溃不成军仓皇逃窜,也有许多叛军士兵丢下了兵刃,跪地乞降。眼见大局已定,郭威一马当先,柴荣与杜飞扬紧随其后,谈笑风生,众将们带着大军耀武扬威地进入了绛州城。 此刻,河中降兵们正分散在城里的各处趁乱劫掠,无论郭威还是杜飞扬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算是对勇士们的奖赏,也可以说是那些降兵的投名状。 想要快速结束战争就要寻找最快最省时的行军路线,然后迅速击溃敌军主力,这也是正困扰着郭威的重要问题,从绛州到达河中有两条路线,第一条沿着没有大路的西南部荒野一路进发,途径临汾到达河中,第二条也就是沿着大路推进,路上要途经晋州,从行进速度上来说,后者要更近也更快。 如果沿着荒野地带前进,不仅路况不佳更耗时间,还将更多消耗补给,最重要的是前者的行军路线几乎是横穿河中地区,那么军队的两翼极易受到攻击,也有被叛军截断后路的危险。 好在郭威并未选择不切实际的闪击战术,快速占领河中府打败李守贞,那么沿大路推进似乎更为保险,如果占据了大路,就能更加容易获得补给,而且还可以机动性地前进或者后退,杜飞扬也更支持这个方案,那就是按照原计划走大路直取河中。杜飞扬也很清楚,郭威用兵谨慎,他只会凭借自己兵力的优势稳扎稳打,尽量减少人员伤亡。 随着河中的逼近,双方的拉锯战即将开始了,要想在拉锯战里取得优势,就意味着军队需要足够的兵力和补给,还有足够的火药武器。 郭威即将开赴河中府,试图与李守贞的主力决战,由于绛州临近河中府,战略地位极其重要,郭威要求杜飞扬率领天威军驻守在绛州,随时待命,防备叛军的反扑。其实,天威军现在也确实需要一些时间进行修整。 第195章 情深义重 天威军中有大量的伤残士兵等待救治,其中有不少原本是河中军的降兵,至于有着轻伤的士兵则更是不在少数。 现在,天威军需要补充兵员,以现有的人马,一旦有多达几万人马的大股叛军来袭,也只能据城固守了。更何况,据统计表明,绛州城里的存粮其实并不多。 在这座刚刚被战火毁坏严重的小城中逗留太久,确实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杜飞扬也只能在绛州周边招募新兵了。可是,要想训练好这些新兵,至少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在未来的几个月中,天威军是万万不能懈怠的,李守贞绝不会容忍绛州就这么落到朝廷的手里。 由于绛州城的东城墙在天威军的猛烈进攻之下几近摧毁,东城墙必须要尽快加固,为此,城中的军民不分昼夜地赶工,终于在六天后修复并且加固了东城墙。 为了抵御随时可能到来的敌军,杜飞扬派出大量的斥候去绛州周边各地打探军情,弓弩手和神机营也都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同时,绛州城内也在肃清叛军的奸细,免得那些叛军的奸细暗中搞破坏,影响绛州的安全和城中百姓的生活。 不知不觉间,一个多月过去了,杜飞扬正感觉驻守绛州的兵力捉襟见肘的时候,孟瑛和杨妙真带着一千名新兵从澶州前来增援,正所谓瞌睡了有人送枕头,这些新兵不仅带来了很多刚刚秋收上来的粮食,还带来了一千多颗陶罐火药弹。 当杜飞扬亲自去迎接杨妙真的时候,更让杜飞扬惊喜异常的是,符金琦居然也来了,此刻的符家三小姐穿着一身窄袖短袍的红色戎装,看起来更加英姿飒爽! 杨妙真轻声告诉杜飞扬,符金琦竟然是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的,符金琦与杨妙真是一对好闺蜜,一听说杨妙真要带着训练出来的一千名新兵增援绛州,符金琦就软磨硬泡苦苦央求杨妙真,无奈之下,杨妙真只好答应了符金琦的请求。 当符昭序见到妹妹的时候,也是不由得目瞪口呆,以他对自家父亲的了解,父亲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允许符金琦出远门,更何况杜飞扬尚未正式迎娶符金琦,父亲绝不会允许符金琦远赴绛州,这样子成何体统?这样下去,符家岂不是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了么?但这样一来,杜飞扬与符金琦两人的关系可就众人皆知了。 符金琦不远千里而来,可谓是情深义重,杜飞扬自然是感激至极,能够有个女子这么关心自己,夫复何求?不过,虽然杜飞扬是绛州的最高长官,住在绛州府衙里,但他并不想搞特殊化,他并未急着与符金琦圆房,符金琦虽然也是住在绛州府衙里,但她却是与杨妙真住在一起,这闺蜜两人每天都有很多悄悄话要说。 符金琦不愧是将门虎女,她与杨妙真一起训练绛州招募的新兵,很快,她们就得到了那些绛州新兵的认可,符金琦与杨妙真的分工有所不同,杨妙真给新兵们传授枪法,符金琦则是教那些新兵识字写字。 根据杜飞扬的要求,天威军的将士们必须都能识字写字,这是为了适应未来新的作战方式。就拿火药武器来说,有些文化的士兵操作起来才更能得心应手。只要有这两位美少女教官在,那些新兵们一个个都是练得兴致勃勃,争先恐后。 在这段时间里,郭威率领的汉军经过几次苦战,突破了叛军的外围防线,进入了叛军的腹地晋中地区,叛军尝试的几次反击也均告失败,汉军又瞄准了下一次进攻的目标:霍州和汾州。 得知绛州失守后,叛军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减弱了许多,李守贞也终于坐不住了,他希望能把汉军尽快驱逐出晋中地区。 李守贞有自知之明,赵思绾和王景崇那两路叛军实力不济,却无时无刻不想着尽快击败朝廷派来的官军,然后一举攻入开封,奠定胜局后再分一杯羹。 可是,郭威此番挂帅平叛,竟然将主战场定位于河中府,河中府一旦失守,那么赵思绾和王景崇也将无力回天,现在,赵思绾和王景崇几乎把全部赌注都压在了李守贞能否取胜之上,就连蜀国也明里暗里地参与其中,无论这场平叛战争的胜负如何,蜀国都会坐收渔利,他们很乐意见到后汉的国力被削弱。 现在,河中战场已经吸引了全天下人的目光。平叛战争时间拖得越久,对于后汉朝廷就越为不利。况且,如果时间拖得太久,契丹人在内部争权夺利结束之后,也很可能会趁机挥师南下。这一点,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 为此,李守贞也动了念头,他派使者去了辽国,请求辽国出兵,可惜的是,辽国皇帝耶律兀欲目前自顾不暇,正在忙着稳固自己的皇位,耶律兀欲根本没心思管李守贞的事情。 为此,李守贞决定趁郭威所部在晋中地区立足未稳之际,集中兵力尽快收复绛州,然后一举击垮天威军,再慢慢蚕食另外的几路官军。 郭威的本部兵马目前是深入晋中腹地的,李守贞当然知道郭威的部队早晚会进攻河中府。所以,李守贞并不敢倾全军之力出击正盘踞在绛州的天威军,他不想让老奸巨猾的郭威钻空子,趁机攻下他的老巢河中府,况且,一旦对绛州城久攻不下,到时候就可能陷入汉军和天威军的包围之中,那可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更重要的是,目前,叛军和汉军双方的兵力差距并不算大,就在不久前,叛军与天威军交手多次,却全都是以失败告终,叛军现在的士气并不高,他们对有着武器装备优势的天威军甚至有了几分恐惧。 思来想去,李守贞便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天威军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那还莫不如想办法先击溃汉军,然后再转头对付天威军。 第196章 摧枯拉朽 李守贞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如果叛军能打败郭威的部队,就算无法最终取胜,他也有可能得到一个与朝廷进行体面的谈判的资本,可是,绛州城也是必须要夺回来的,那是河中的门户,战略地位极其重要,绝对不容有失! 叛军逐渐开始集中兵力,李守贞打算在郭威进攻河中的必经之路上阻击甚至消灭汉军,其余的两路叛军目前依然采取守势,因为有常思带领的那一路官军在攻打潼关,王景崇和赵思绾都说没有兵力可以调来增援了,这让李守贞非常恼火。 为了能更好地防守河中府,叛军先是在河中府和榆社等地挖掘堑壕等防御工事,希望能把各路汉军都挡在榆社至河中府之外。为了让那些防御堑壕不容易被突破,叛军又将那些原本并不关联的堑壕全部连通在一起,成为了一个“大堑壕”。 这些防御工事确实起到了作用,连续很多天,汉军各部对此一筹莫展,其余的各路官军更是畏缩不前,生怕损兵折将蒙受太大的损失。这样一来,叛军就有余力攻打驻守在绛州的天威军了,李守贞无法容忍绛州这一战略要地落到官军的手里。 绛州是一座古色古香且具有艺术气息的小城,城里的长街和被战火毁去几乎一半的集市都具有人文价值,契丹人也曾入侵过绛州城,那时候,就曾有大量难民涌入了绛州城,并给这座小城带来了一些新的元素。 现在,绛州这座小城几乎变了一副模样,只有城内的后街是一条少有的未遭战火影响的街道,那里的道路较为窄小,最多只可供两名骑兵并排前进,可是,后街里有很多手工艺者,也有一些品类齐全的店面或者商铺。 这条后街见证了战火的残酷与岁月的沧桑,在后街这条道路上,放眼一看就能看见高大的城墙,这些城墙正是带给绛州百姓们安全感的壁垒。为了保卫这座小城,许多绛州年轻人拿起了武器,成为了天威军的新兵。 现在,经过天威军的多日布防,绛州城几乎可以说是坚不可摧了,各处城墙都有小型投石机,辅以神机营观察手的指挥,这些投石机几乎可以对任意方位实施精准的投射。 叛军终于来进攻绛州了,这次,叛军袭击的重点是西城墙,天威军早有准备,当即便还以颜色。陶罐火药弹的爆炸声、箭矢的发射声和叛军士兵的惨叫声汇集在一起,听起来越来越刺耳,俗话说,人一过万,没边没沿,这次前来攻城的叛军人马看起来大约有三万,黑压压的一大片,城头上的守军们见状不由得顿感压力倍增,丝毫不敢轻敌。 杜飞扬却依然是信心十足,毕竟西城墙也可以说是一面完好无损的城墙,敌军要想将其攻破也是需要时间的,城内的存粮至少还可以吃上三个月。 看得出来,叛军这次进攻也是吸取了以往多次失利的教训,为了躲避火药武器的危险,叛军攻城时,刻意将全军分散成许多支小股部队,这样一来,天威军的火药武器对于敌人更多是起到了震慑作用,对敌人造成杀伤的效果却并不理想。 这时候,弓弩对敌人的杀伤力倒是比较明显,许多叛军士兵在箭雨下成排地倒下,一些试图搭云梯的步兵还没靠近城墙,就被突然杀出城的天威军轻骑兵和掷弹骑兵全部消灭干净了,这些轻骑兵都是由契丹人的降兵组成的,他们的骑射功夫无可挑剔,隔着大老远就能将那些扛着云梯的士兵射倒在地,令人叹为观止。 这些契丹轻骑兵来去如风,他们在叛军的四周游弋,不断地射箭,造成了叛军阵列中一阵阵骚乱。由于叛军现在分成了很多支小股部队,反而更加难以抵抗契丹轻骑兵的骚扰,许多叛军士兵死在了契丹轻骑兵的马刀或者箭矢之下,而叛军的箭矢也没有对速度奇快的契丹轻骑兵形成太大的伤亡。 一些叛军步兵见势不妙就要撤退,一个披挂整齐的叛军武将当场挥刀斩杀了几个逃兵,这才止住了混乱的场面,这时候,亲自带着契丹轻骑兵上阵的耶律朔古却突然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一箭正中那个叛军武将的胸口,那个叛军武将当即应声倒地,他的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眼见是不活了。 骤变突生,天威军士气大振,掷弹骑兵们连续抛出了许多陶罐火药弹,炸得叛军士兵们人仰马翻,那些契丹轻骑兵也怪叫着冲向了狼狈不堪的叛军步兵,叛军的骑兵连忙上前迎击,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可是,叛军的步兵们却战意不足,节节后退。结果,那个被耶律朔古射死的叛军武将尸首居然被契丹骑兵抢走,成为了他们回去邀功请赏的战利品。 在城头上见证了这一幕的杜飞扬实在是忍俊不禁,冷笑道:“真是不堪一击!这群废物是特意来这里送命的吗?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我军的厉害,哼……” 临时客串亲兵卫队长的杨妙真也笑道:“节帅,我们是不是应该乘胜追击了?” “为什么不呢?”杜飞扬赞许地看了一眼杨妙真,这丫头在行军打仗方面很有些天赋,吩咐道:“传我的命令,杨再兴亲自带领两千骑兵,冲出去,摧枯拉朽地追杀敌军,追到五十里地再回来复命……” “遵命……”杨妙真笑吟吟地领命而去,她的族兄又要有立功受奖的机会了。 杨再兴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当即带着各有两个营的掷弹骑兵和龙骑兵倾巢而出,高崇、常遇春和郑恩等悍将冲在最前面,一个个如同杀神一般,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高宠越战越勇,将那碗口粗的錾金虎头枪当作长棍,横扫竖砸,势如疯虎。錾金虎头枪每次挥舞起来都是虎虎生风,威力惊人。 第197章 赫赫威名 一个身材魁梧的叛军武将狰狞着脸孔向高宠冲来,却被高宠手中那碗口粗的枪杆狠狠地砸在了肩膀上。 “呯……”的一声,那员叛军武将的身体禁不住晃了晃,惨叫着落于马下,随后便被身旁狂奔而至的几匹战马踩成了一团肉泥。 这时,一个虎背熊腰身披盔甲的叛军武将试图从身后偷袭高宠,挥起长刀劈向了高宠的后背。 “小心!高将军……”杨再兴在不远处恰好看到了这一幕,连忙大声提醒。 “当啷……”高宠也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他早有准备,用錾金虎头枪挡开了从背后劈向自己的那把长刀,然后就用了一记回马枪,翻动手腕挺枪回刺,枪尖直刺对方的胸口。 那个叛军武将的膂力非同一般,身手也是足够敏捷,他发现形势对自己不利,连忙撤刀回防,只可惜,他的速度和膂力比起高宠来还是逊色了许多! 高宠手中的錾金虎头枪如同碗口粗细,将那回撤护身的大刀直接击落到了地上,那闪烁着寒光的枪尖更是不做丝毫停滞,继续高速向前刺去,恰好刺入那叛军武将的护心板与甲叶之间的衔接之处,只听“噗哧……”一声,枪尖已经透胸而入。 “吼……”高宠怒喝一声,用錾金虎头枪挑起凄声惨叫的叛军武将,又将其甩到半空中,沿着抛物线落了下去,那无主的战马凄厉地嘶鸣一声就落荒而逃。 那叛军武将的鲜血如同瀑布般从半空中洒落下去,溅了周围的叛军士兵们满头满脸,那叛军武将沉重的尸体从半空中坠落下来,又砸倒了四五个叛军士兵。 见到这一幕,叛军士兵们更加吓破了胆,叛军的大队骑兵只是抵抗了片刻就溃不成军落荒而逃。叛军早就听说过高宠和杨再兴等几员虎将的赫赫威名,今日一见,更是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抱头鼠窜。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天威军的龙骑兵和契丹轻骑兵队伍居然凿穿了叛军的队形,这就造成了叛军的彻底溃败,兵败如山倒,五万叛军人马就这么一败涂地。 追杀了几十里地之后,杨再兴等人又领兵活捉了三千多名叛军降兵,叛军带来的攻城器械和辎重也全都落入了天威军之手,他们这才意犹未尽地回返绛州城。 随后,天威军的步兵们便出城打扫战场,对于那些已经身负重伤的叛军士兵,全都挨个补上几刀了事,天威军目前根本就没有精力治疗这些重伤的敌军士兵。 即便是对于那些叛军将士的死尸,也都要在喉咙上补一刀,确认这些敌军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在城头上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原本为了这场胜利而兴奋得手舞足蹈的符金琦惊得花容失色,她怔怔地站在那里,心中有一种莫名的阴郁,这就是战争…… “夫人,您不必为这些敌军而伤心,这样处理太正常不过了……节帅曾经说过一句话,对待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杨妙真早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 在战场上就是这样,要是有敌人的漏网之鱼逃出生天,他们就会回去通风报信,等他们再次杀回来,就会有更多的自家士兵失去生命。 现在,众人都称呼符金琦为“夫人”,符金琦听了也是心安理得,她很开心,更是盼着杜飞扬早日娶她为妻,只是,目前正值平叛战争期间,他们的婚事自然急不得,所以,符金琦比谁都盼着这场战争早日结束,她也盼着嫁错郎的自家大姐能够安然无恙。 对于这么多叛军降兵,天威军依然采取了以前的办法处置,降兵们大多被打散了整编到天威军的各部之中,至于一些叛军的将校,则是立刻进行审问,由于有徐世路这位降将亲自现身说法,这些叛军的将校们居然全都投降了。 在他们看来,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徐世路在天威军中混得风生水起,这些降将也不愿意为了李守贞那个反贼而杀身成仁。 经过这些审讯,杜飞扬得知了叛军在河中“大堑壕”防线部署上的大致情况,这道庞大的防线的确是个大麻烦,也许,要经过旷日持久的苦战才能攻下河中府。 直到深夜时分,杜飞扬的书房里依然是灯火通明,他仔细看着地图,思忖着如何对付那个大堑壕防线,这时,书房外却响起了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不用看,杜飞扬也能猜到必定是符金琦在敲门,只有她才敢在这时候敲书房的门,杜飞扬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进来吧。” “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符金琦进了书房,她和杜飞扬就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起了这句话。 两人都心有灵犀地笑了笑,杜飞扬发现,符金琦此刻正端着一个犹在冒着热气的汤碗,她大大方方地轻移莲步,走到了杜飞扬的面前,将一碗热汤轻轻地放在杜飞扬面前的桌案上。 “飞扬哥哥,你天天这么辛苦,这是人家亲自给你煮的鸡汤,你趁热喝了吧。” 说话间,符金琦笑了笑,只是,她的笑容却有一丝隐隐的狡黠。 杜飞扬不由得心头一热,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符金琦,动容道:“真是难为你了,你这么晚也不休息,还为我煮汤……你早些睡吧,我看你的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了。” 符金琦眨了眨惺忪的睡眼,似笑非笑道:“没事的,飞扬哥哥,只要你开心,人家……人家怎么做都是心甘情愿的!你赶紧趁热喝了吧。” 杜飞扬点了点头,他浅啜了一口鸡汤,忽然感觉似乎有一种怪怪的味道,他不由得暗自思忖,眼前这位符家三小姐自幼刁蛮任性,恐怕未必擅长烹饪之术,她煮的鸡汤味道古怪些也就情有可原了。无论如何,这大晚上的,人家为了自己亲自下厨,这份情,自己还是要领的。 一念及此,杜飞扬皱了皱眉头,就继续喝了一大口。 第198章 煞费苦心 杜飞扬忽然感觉这鸡汤的味道似乎苦了点,喝起来其实更像是一种中药,这个小丫头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符金琦一手捏着衣角,眼巴巴地看着杜飞扬将那晚鸡汤喝完,心中更是犹如鹿撞,他喝了,他真的全都喝了,太好了!符金琦努力憋着笑,差一点笑出声来。 这碗汤其实并不全是鸡汤,其中还有鹿茸和肉苁蓉等补肾壮阳的成分,它的味道当然与众不同! 以符家这样的豪门,想要弄到这些滋补品并不难,为了煮这种汤,符金琦可谓是下了大功夫,眼看着杜飞扬将这碗汤喝完,符金琦喜出望外,很有成就感。 符金琦估摸着等到药效发作的时间尚早,便没话找话,与杜飞扬聊了起来。 “飞扬哥哥,我们还要在绛州城多久?”符金琦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杜飞扬的表情变化,她巴不得那些虎狼药早些发挥作用。 “我想……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攻打河中那边,要比攻打这里更加困难。”杜飞扬一边说着,却忽然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热浪正从小腹里向全身蔓延。 听了杜飞扬的话,符金琦却有几分失望,她更希望与心上人就这么平平安安地留在绛州,在这里,杜飞扬就是最高长官,谁也管不了他们,要是去了河中,那里的危险可想而知。 “怎么突然这么热?”杜飞扬自言自语,这鸡汤果然是大补的好东西。 符金琦却注意到,杜飞扬的面色已经变得潮红,想来是那些虎狼药开始发挥作用了,她禁不住心中窃喜。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渐渐地,杜飞扬便感觉到了一丝困意。 杜飞扬打了个哈欠,便对突然间变得兴致勃勃的符金琦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要睡了……你也回去睡觉吧,熬夜对皮肤不好。” 符金琦娇笑着自告奋勇道:“奴家来给你铺床叠被吧,你身边居然连一个侍女都没有……你好歹也是个侯爷,怎么能这么简朴?” 说完,符金琦瞟了一眼杜飞扬,一双美目饱含深情,有一丝说不出的关切。 听符金琦这么说,杜飞扬虽然于心不忍,却也不好拒绝,自己来到绛州城以后,确实没想过物色些侍女或者下人,因为他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 更何况,天威军的将士们也很辛苦,他不想搞特殊化。既然符金琦这么上赶着伺候自己,何乐而不为呢?反正她早晚要成为自己的妻子,照顾自己也是她分内的事情。 杜飞扬和符金琦手拉着手向卧室走去,即便是几个侍卫见到这一幕也是视若无睹,他们都知道符家三小姐的身份,节帅年轻有为,也该成亲了,总该有个女人伺候在身边。 进了卧室,杜飞扬的身体却出现了更令人吃惊的变化,符金琦刚刚为他铺床叠被完毕,就惊讶地掩住了嘴,俏脸上霞飞双颊…… 次日一早,杜飞扬醒来的时候,符金琦还在身边酣睡,她那纤细的手臂正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她的俏脸上有一丝甜甜的笑意,或许她此刻正在做着什么美梦。 十六七岁的女子正是贪睡的时候,杜飞扬不忍心打断符金琦的好觉,便轻轻地移开她那白皙的胳膊,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杜飞扬忽然无意间看见了床上有几朵落红,顿时就心中一惊,禁不住回想起昨晚那荒唐的一切,还没有成亲,他就与符金琦有了夫妻之实,这可如何是好?果真是造化弄人啊…… 穿戴整齐之后,杜飞扬就轻轻地走出了卧室,召集营指挥使以上的军官议事。 杜飞扬用手指着地图上那条大堑壕防线的地段,道:“敌军在榆社至河中一带修筑了大堑壕纵深防御区,此举非同小可,如果那些战俘说的属实,一旦枢密使率领的大军到了那里,他们恐怕就要遇到麻烦了。” 这条大堑壕防线的突出部正好位于绛州西部的榆社,榆社还恰好位于防线核心区域河中府的东南方向,榆社或许将成为天威军撕开大堑壕防线的重要突破口。 “节帅,您不是一向信心十足么?今日,您怎么还相信那些战俘自吹自擂的鬼话了?什么所谓固若金汤的大堑壕防线,只要我们天兵一到,早晚会土崩瓦解。” 杨再兴完全不以为然,与叛军交战这么多次,都是以天威军的完胜告终,他已经不把那些叛军放在眼里了。 “我们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我们不能拿我军将士们的性命做赌注,如果这条防线真像战俘所说的那样可怕,那么枢密使的队伍就会在那里遇到困难,你以为李守贞是个蠢货么?别忘了,李守贞也算得上是一代名将。以前,即便是契丹人也对他有所忌惮的。”杜飞扬并未掉以轻心,他知道后世里曾经有过法国人苦心经营的马其诺防线,却被德国人绕了过去,这条所谓的大堑壕防线,是否也能绕过去? 听了这番话,杨再兴的嘴动了动,但他却没有说什么,又讪讪地挠了挠头。 叛军溃退之后,驻守在绛州城的天威军再次获得了宝贵的修整时间,但北线就不那么平静了,郭威带领的部队经过苦战占领了河中府东面的霍州,这样一来,河中府的大门汾州就在前方不远了,通往汾州的道路实质上已经向汉军完全敞开! 汾州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只要占领汾州,就能从那里一路向西攻占河中府,郭威本以为拿下汾州会和占领绛州和霍州一样容易,那两地叛军的防御根本就不值一提,但结果却是不如人意。 汉军的现有攻城装备之中,除了传统的攻城锤和云梯之外,还有天威军赠送的十台投石机,两台重型弩车,以及几百颗陶罐火药弹。郭威率领的汉军主力相继发起了近十轮进攻,发射了一百多个陶罐火药弹,但却收获不大。 第199章 难啃的骨头 汉军损失了三千多士兵,但却始终无法攻上汾州城的城墙。郭威也禁不住有些急了,看样子,攻打汾州城还需要很多的时间,可是,要想早日进攻河中府,汉军最需要的正是时间。 于是,思虑再三之后,郭威不得不改变了作战计划。当天深夜,汉军就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撤离了汾州。次日天色一亮,当汾州城内的守军忽然发现城外的汉军大营已经空空如也之后,那些叛军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甘失败的郭威依然想要攻打河中府,他只不过是采取了迂回的战术,经过几乎两个昼夜的纵向迂回急行军,汉军部队到达了太谷县,这里也是通往河中地区的一条路。 太谷县的城墙很低,那里也没有坚固的防御工事,那里的驻军一见汉军突然从天而降前来攻城,便主动撤离弃城而逃,汉军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太谷县城。 不过,这只是郭威对河中府实施迂回包围战略的第一步,以后,汉军也可以直接从南部地区进攻河中府,可以说,太谷这里就是汉军进攻河中府的一个跳板。 郭威的大迂回战术看似已经非常成功,他率领的汉军主力成功地从中部绕到了河中府的南部,他们可以继续进攻河中府,或者长途奔袭长安,这两条路都看似可行,如果汉军队能继续按照这样的效率,击败三路叛军或许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了。 以郭威的谨慎性格,他自然还不会这么快就去打长安的主意,而是在太谷县修整了几天就继续行军,前往晋州西部的汾西县,将汾西作为汉军的下一个打击目标。不过,晋州是河中的战略要地,在汾西县,驻扎着一支李守贞叛军的主力部队,他们也在密切关注着汉军的动向。 驻守在汾西县的叛军主将是聂知遇,此人三十多岁,乃是李守贞麾下的一员得力干将,有勇有谋,聂知遇深知郭威老谋深算,对于汉军不敢轻敌,聂知遇深知与其困守汾西这座小城等死,不如主动出击远道而来立足未稳的汉军,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于是,两军就在汾西县城外几里的地方展开了一场激战。 叛军依靠对汾西地形的熟悉全力投入了战斗,他们以逸待劳,有着体力上的优势,郭威却有些出乎意料,他没想到敌军主力居然出城迎击,汉军携带着投石机和重型弩车这些辎重,虽然列好了阵势,但是在叛军骑兵的冲击之下,一开始就有些被动,渐渐地便处于了下风,不得不后撤到几十里地之外的一座小山之下。 在汾西县郊外,人数只有两万的叛军居然成功击退了这支拥有五万人马的汉军主力部队,在短短的半个时辰里,叛军射出了一万多支箭,这支汉军主力部队遭受了巨大的伤亡。若不是郭威指挥若定,领军挡住了叛军的多次进攻,这支汉军部队或许会溃不成军。 “汉军士兵兄弟们,赶紧投降吧!你们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如果再打下去的话,你们都会没命的!”叛军的主将聂知遇一见汉军士气低迷,便抛出了劝降的“橄榄枝”。 聂知遇当然知道郭威绝不会投降,但是这样至少可以瓦解汉军的斗志。聂知遇有自知之明,想要全歼这支拥有近五万兵力的汉军主力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少说废话!我们官军绝不会投降!倒是你们这些反贼,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了……”虽然形势不利,郭威在嘴上却不甘示弱,实际上,他也心急如焚,看样子,眼前这支叛军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这次失利所导致的厌战情绪在汉军内部迅速蔓延开来,甚至有几百名士兵趁乱逃走,郭威在短期内长驱直入进攻河中府的计划已经破产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稳住阵脚,伺机反击。 郭威在汉军中的威望很高,他虽然并不是不败战神,但是他却深得军心,他向来与士兵同甘共苦,作战时也是不惜亲冒矢石,将士们稍立军功就有机会得到赏赐。对于有伤病的将士,郭威会亲自看望;军队里的谋士,只要有所提议,他都会和言悦色地耐心接待。如果有下属违背军规或者触犯军法,郭威就会一视同仁秉公处理。现在,郭威已经几乎完全掌控了这支军队,得到了将士们的拥护。 李守贞为了将郭威带领的汉军主力全歼在河中一带,派使者向远在长安的赵思绾和在凤翔的王景崇求援,可惜的是,白文珂与刘词带领的汉军已经在西线击败了王景崇的部队,常思率大军从潼关出发后,也牵制住了赵思绾麾下的叛军。 赵思绾和王景崇目前都无法响应李守贞的求援,使得李守贞无法全力对付被困在汾西的郭威所部,这就为这支汉军部队提供了宝贵的喘息机会。 由于郭威和常思等人带领的部队一直都是分开作战,这也导致郭威不知道常思所部目前在哪里,常思自然也不知道郭威带领的汉军主力在哪里,他们不得不各自为战。虽然明知汾西的守军战斗力不俗,郭威依然下定决心要拿下汾西县城。 首战告捷的聂知遇信心爆棚,他竟然有了更加大胆的想法,他要领军从正面佯攻,再派一支奇兵切断汉军的退路,将这支汉军主力全歼于汾西地区,聂知遇更是对手下的士兵们宣称,凡是活捉或者杀死郭威者都会重重有赏,升官发财! 聂知遇居然还放出话来,他要拿郭威的头盖骨当做酒杯使用。这句话传到了汉军的阵中,汉军将士们更加同仇敌忾,郭威表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暗下决心,要是能拿下汾西城,老子一定要让那聂知遇不得好死! 虽然首战失利,可是,汉军在人数上依然占有优势,以后的几天里,两军在汾西城外又打了几仗,两军打得不分胜负。 第200章 姜还是老的辣 叛军想要截断汉军后路的企图并未能得逞,郭威老谋深算,他早就猜到了聂知遇的心思,做足了防范,没让叛军占到更多的便宜。两军彼此都有许多伤亡,但这对于兵力不占优势的叛军来说却是明显不利的。 就连聂知遇也不得不暗自佩服,姜还是老的辣,郭威着实很难对付。于是,叛军不得不退回汾西县城里,他们看到汉军的军粮不多,便试图据城死守,耗到汉军弹尽粮绝之后自行退去。 汉军携带的军粮确实不多,可是,郭威也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他要以战养战,因粮于敌,只要能攻下这座汾西县城,汾西的粮食自然就全都是汉军的了! 虽然经历了一次令人遗憾的失利,好在汉军保住了随军携带的辎重,包括投石机和重型弩车在内的攻城装备是他们的杀手锏,郭威有信心拿下这座汾西县城。 来自天威军的重型弩车发挥了作用,粗大箭矢的穿透力和延迟爆炸两者合二为一,三次发射之后,那些威力惊人的集束火药弹就炸毁了城墙的一角,大量的石块从被毁的城墙上迸射开来,一些石块甚至精准地砸到了自家人的身上,造成了城头上的许多叛军士兵或死或伤。 “这东西果真是攻城利器啊,哈哈哈……继续抛射陶罐火药弹,把那个城墙给我炸塌……”郭威见状顿时喜不自禁,自家的义子杜飞扬当真是个军事天才啊! 郭威的命令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在密集的火药武器轰炸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一群汉军士兵就借助云梯爬上了汾西县城那几乎坍塌的城头,将写有斗大的“郭”字的大旗插上了城头,没过多久,汾西的城门也被从里到外打开了。 郭威大喜过望,一马当先,带领大军呐喊着冲了进去,城内的叛军已经失去了斗志,四散逃窜,聂知遇一见大势已去,便带领几百个亲兵逃出了汾西县城…… “姓聂的那家伙不是很有本事么?他怎么还到了弃城而逃的地步?哼……”郭威站在汾西县衙的门口,听说此前口出狂言不可一世的聂知遇早已经逃出城,便开始冷嘲热讽,他更是有点遗憾,未能将聂知遇生擒活捉。以后,那家伙要是落到他的手里,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当已经投降的两千多名叛军士兵列队走来时,郭威心中不无得意,对于这些垂头丧气的叛军士兵,他一定会好好利用,上兵伐谋,攻心为上,将来,这些降兵都将成为瓦解李守贞麾下叛军斗志的重要武器,他要让朝廷见识到他的手段! 汾西县这么快就被攻下来,李守贞完全没有想到,败军之将聂知遇对李守贞添油加醋地说了那些火药武器有多么厉害,就连百战名将李守贞也禁不住有些忐忑不安。 由于李守贞军团连续遭遇败绩,不得不开始全线收缩,于是,郭威下达了发起战略进攻的命令。 休整了两天之后,汉军主力就开始向河中府进军,郭威也派了传令兵去绛州,要求天威军也向河中府挺近。 杜飞扬见到郭威派来的传令兵,得知了郭威对于天威军的要求,立刻就下达了命令,只留下两千名在绛州招募的新兵,其余的人马全部出征,昼伏夜出,秘密行进,一定要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这道命令,天威军的士兵们大多是满脸的不情愿,这些天里,他们在绛州过得这么舒坦,谁愿意再次奔赴前线?更何况河中府易守难攻,那些大堑壕可是要靠人命去填的。 九月下旬,秋风萧瑟,北方的天气越来越寒冷,很多将士都希望在年底前结束这场平叛战争,可是,包括郭威和杜飞扬在内的高级将领们却都了然于心,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符金琦强烈要求随军出征,杜飞扬苦苦相劝,这才打消了符家三小姐的念头。 这个夜晚,在一片荒凉的原野上,杜飞扬和他的天威队正井然有序地向西行军,前方不远处就是夏县了,夏县的地理位置和战略意义吸引了杜飞扬的注意力。 “继续前进,占领夏县!曙光就在前方!”杜飞扬看着在夜色中看起来懒洋洋的士兵们,不由得有些担心,便开始鼓舞士气。 虽然是在夜间,大战在即,敌情不明,天威军的将士们现在这么懒散可不行。 根据杜飞扬拟定的作战计划,只要攻克夏县,那么天威军就正好来到了大堑壕防线的边缘地带,占领夏县之后,天威军就要按照郭威的命令,进一步向河中府靠拢,与其余的各路汉军会师,对河中府完成战略包围。 郭威亲率的汉军是进攻的主力,与汉军的那些将领相比,杜飞扬是小字辈的,所以,天威军不需要去打头阵,他们也没必要出风头,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天威军或许也只是打酱油而已。 当天威军兵临夏县城下的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和夏县城头上的灯火,杜飞扬可以依稀看见夏县城那并不算高的城墙和城下那一圈深深的堑壕,看到敌军的城防部署情况,杜飞扬禁不住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这么冷的秋夜,就连刘伯温也不摇那把羽扇了,他紧了紧肩上的披风,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夜空,道:“月黑杀人夜,风高防火时……这个晚上,我军注定要大获全胜!” 杜飞扬也点了点头,笑道:“看看那群笨蛋,他们以为城墙下面的堑壕就可以阻挡我军的进攻么?真真是愚蠢之极呀!对于我们的飞虎突击队来说,这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哈哈……或许在天亮之前,我们就可以解决战斗。” “节帅,莫非我们现在就要攻城?太晚了,很多弟兄现在都想好好睡一觉呢。” 杨再兴说出了他的顾虑,在他看来,还不如睡一晚再去攻城,那样的话,将士们的精力会更加充沛。 第201章 奇袭 杜飞扬摆了摆手,淡淡的道:“我们要的就是奇袭的效果,如果等到明天一早再去攻城,我们恐怕会付出巨大的伤亡……传我的命令,全军马上做好战斗准备,前方就是堑壕,飞虎突击队马上开始行动,记住一点,我们是在夜间战斗,必须打起精神来!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敌人杀死,要想活命就必须杀死敌人!” 杜飞扬很清楚,在这时候,没必要做费时间而又没什么意义的战斗动员,让士兵们认清现实才是最重要的。 飞虎突击队越过堑壕之后,伴随着几声惊天巨响,三台重型弩车的粗大箭矢射向了夏县的城墙,发射以后,杜飞扬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箭矢的飞行轨迹,直到那些箭矢击中城墙,随后就爆炸开来,城墙的一角摇摇欲坠,杜飞扬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许多叛军士兵还在睡梦之中,城头上的守军并不多,他们没想到天威军居然在后半夜里突然出现在城下。没过多久,无数颗陶罐火药弹也呼啸而至,在夏县的城头上炸响…… 天威军昼伏夜出的行军,起到了预期的效果。叛军原以为天威军还在绛州城里享受呢,据说,天威军统帅的夫人来了,他们两人天天沉溺在温柔乡中…… 当大队的叛军匆匆忙忙地来到城头布防之时,天威军的飞虎突击队已经在火药武器和弓弩齐射的掩护下登上了夏县的城头,常遇春竟然是第一个先登勇士,他带领随后登上城头的特战队员们冲向了城门,他们一个个悍不畏死,浴血奋战,所向披靡。 常遇春更是将杀降兵的劲头用在了奋勇杀敌之上,反正他杀的都是敌人,杀死眼前敢于挡路的敌人总比杀那些放下武器手无寸铁的降兵更有趣,更有挑战性! 很快,常遇春领兵打开了城门,早已等候多时的天威军龙骑兵、掷弹骑兵和轻骑兵们士气大振,在杨再兴的带领下呐喊着冲进了夏县城,一时间,夏县城中四面火起,陶罐火药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火光,更加渲染了恐怖气氛。 夏县城内的守军很快就溃不成军,就这样,天威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了夏县城里的叛军,这一次,夏县城里的叛军居然被全歼,除了已经战死的敌人之外,剩下的叛军全都成为了俘虏,在深夜里,他们根本就来不及逃出夏县城。 天威军迅速接管了各处城门,一边派人草草地打扫战场,一边整编城中叛军的降兵,在一个时辰里,除了几处街巷里有些叛军顽固分子的零星抵抗之外,县衙门、府库和城里所有的重要区域就都被天威军控制住了。待这些事情完毕之后,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杜飞扬便下令,全军休整两天,做好善后及安民事宜。 由于夏县的叛军被连夜全歼,竟然连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没有人能去河中府通风报信,天威军突破大堑壕防线这么重大的军情都无人知道。 这天上午开始,就有一些当地的官吏和富商找上门来,他们都是来送礼的,对于李守贞叛乱,他们本来就缺乏信心,一看朝廷的天兵忽然间从天而降,一夜之间就占领了夏县,他们便来表忠心,以求将来得到官府的庇护,不会因为李守贞的叛乱而被株连。 杜飞扬自然懒得理会这些人,对于他们送的礼物,杜飞扬却让人笑纳了,暂时收入了府库。其实,杜飞扬对于这些人的心思非常了解,他们就是一群墙头草。 这些官吏和富商根本就不在乎国家利益,他们只关注自己的切身利益,只要能自己能大富大贵即可,现在,天威军占领了这里,他们便对天威军心存畏惧,一旦天威军要离开夏县,就会人走茶凉,那些墙头草甚至可能会在天威军的背后捅刀子。 目前,天威军尚未与汉军会师,自从天威军离开绛州城以后,全军的补给就成了最大的问题,杜飞扬和刘伯温商量来商量去,都认为夏县的官吏和富商们要想与李守贞划分界限,就必须付出一些代价,以实际行动来支援朝廷的平叛战争。 夏县历史悠久,更是一个富裕的地方,难得来到了这么一个好地方,天威军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宝贵的机会,现在,天威军的需求很多,粮食、草料、钱币和战马,多多益善……不过,杜飞扬当然不会狮子大开口,更不会纵容士兵去四处劫掠,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当地的居民不愿意为天威军提供粮草,他们并不富有,况且,他们怀疑一切,在他们眼中,任何军队都是披着合法外衣的强盗,无论是朝廷还是叛军的军队,都是一群骄兵悍将。 那些官吏或者富商则遭了殃,一些士兵趁乱抢走了他们家里的牲畜或者粮食,他们也不敢声张,反正这些都是他们剥削来的不义之财。 夏县的衙门成为了天威军的临时指挥部,他亲自召来几个降将谈话,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叛军武将聂知遇的父亲聂宝财就住在夏县,聂家乃是夏县首富,这就引起了杜飞扬的注意。 睡了一觉,杜飞扬只带着一个都的卫队去了夏家的宅邸,聂宝财当然不敢让杜飞扬吃闭门羹,他亲自出门迎接,大开中门,带着杜飞扬向后宅走去。聂府的一切都都给人一种豪华奢侈的感觉,见过许多大场面的杜飞扬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幽雅的后花园,精致的瓷器、珠光宝气的各种饰品令人耳目一新一些名贵的画作和各种艺术收藏品更是非常的引人注目。 在满脸堆笑的聂宝财的陪伴下,杜飞扬穿过了一个宽敞的院子,那个院子中有个小石亭很典雅,在一棵老树下有一口不知有多少年历史的古井也堪称别具匠心。在院子的东侧,靠近围墙的一边,还有一个人造池塘…… 第202章 杀鸡儆猴 聂宝财的身材不高但却很胖,他须发斑白,皮肤微黑,蓄着山羊胡,肥头大耳,他走路的时候,全身的脂肪似乎都在颤抖。 到了后院中的花厅里,聂宝财已经累得呼哧带喘的,两人分宾主落座,杜飞扬就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把纯红木制成的豪华圈椅上,翘起了二郎腿。 天气已经转冷,聂宝财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赔笑着问道:“杜侯爷在百忙之中光临寒舍,这可真是蓬荜生辉啊,却不知道杜侯爷来找老夫有何贵干呢?” 杜飞扬斜睨了聂宝财一眼,淡淡的道:“你的儿子聂知遇是叛军的将领,你有通敌的嫌疑,本官特意来告诉你,你已经被捕了……至于这个宅院,也要充公!” “这……凭什么?老夫乃是这个宅院的主人!老夫从来没有与叛军来往过呀……”聂宝财闻言禁不住惊怒交加,就连他那胖脸上的肥肉都开始抽搐起来。 “把他带走……院子里的所有下人也都带走讯问。”杜飞扬懒得理会聂宝财。 随着杜飞扬一声令下,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兵就将聂宝财捆绑起来,其余的亲兵则去抓捕聂府的下人,不能留下任何漏网之鱼,免得有人给聂知遇通风报信。 聂宝财的家里突然间出了事,这就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其余那些官吏和富商其实也与叛军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否则,他们早就弃暗投明站在朝廷一边了。 所以,对于杜飞扬来说,既然夏县的这些豪门富户都是靠不义之财发家的,这些豪门富户是否支持天威军也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所拥有的财富和资源。 根据叛军降将们招供的内容,杜飞扬列出了一个名单,那上面都是与叛军暗中勾结的当地官吏和商贾,这个抓人的脏活就交给山贼出身的郭进去办最好不过了,于是,这些与叛军勾结的人家就相继被士兵们围住,许多人被关进了大牢。 夏县的大牢里几乎人满为患,一时间,夏县人心惶惶。不过,杜飞扬还是仁慈的,他放出话来,只要这些人能够交出足够多的钱粮来,他们以前与叛军勾结的事情,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对于严重危害了国家和百姓利益的不法之人还是要依法处置的。对于个别不服从命令者,格杀勿论!乱世就要用重典。 一天之内,那些涉案者的家里全都被洗劫一空,在官兵们离开之后,一些当地的穷苦百姓又进行了第二次洗劫,天威军吃肉,他们能够喝点汤也就满足了。 两天之后,杜飞扬命令郭进带领一千名老弱残兵和降兵留守夏县,继续处理夏县的善后事宜,杜飞扬自己则带领天威军的主力部队继续出征。当天威军突然绕过大堑壕防线进攻河中府的时候,就连有勇有谋的李守贞也被吓得大惊失色。 对于叛军来说,这一切是难以想象的,叛军原本都是信心十足的,大堑壕防线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保障,而天威军的突然出现,令他们误以为这条坚固的防线已经被攻破,以至于到了兵临城下的地步。这意味着河中府的大堑壕防线已经失去了意义,天威军就像插入叛军腹地的一把尖刀,打乱了李守贞的既定方案。 李守贞曾经希望凭借这道大堑壕防线来阻挡各路官军,现如今,李守贞的计划已经落空了,他不知道天威军下一步的进攻方向到底是什么地方,可是,一旦天威军全力攻打河中府的南翼,那么郭威带领的汉军主力和天威军就很可能会师。 李守贞并不想遭受到汉军和天威军的两路夹击,要想阻止这种事情发生,李守贞只能赌一把,他要在两路大军完成合围之前逐个击破,可是,李守贞还无法抽出全部军队去攻打其中一路大军,因为河中府必须要有重兵把守,所以,全力出击一方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也让李守贞无可奈何,现在,叛军已经处于守势。 左思右想一番之后,李守贞也没得选择,他只好把军队分成两部分,一路部队留在河中府守城,这支部队是叛军的主力部队,另外一支部队则去对付天威军。 这一切也有些出乎杜飞扬的意料,但是杜飞扬对此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天威军又立下了一个大功,忧的是敌军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进行疯狂的反扑,天威军还将会面临一场场恶战。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在中条山下,天威军和叛军上演了一场教科书式的遭遇战,为了一举消灭天威军,叛军不惜出动了为数不多的铁甲骑兵,他们凭借着身上的坚固铁甲和令人震惊的冲击力扑向了天威军,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尽量毁掉天威军携带的攻城器械,尽量杀伤天威军的有生力量。 看到来势汹汹的铁甲骑兵,杜飞扬冷笑一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排成方阵,勾镰枪步兵挡在前面,全军做好战斗准备!” 叛军的铁甲骑兵身上的铁甲可以有效地抵消天威军箭矢的杀伤力,不过,面对陶罐火药弹和训练有素的勾镰枪步兵,铁甲骑兵也不是无懈可击。 这些铁甲骑兵其实相当于是一种“重骑兵”,他们对抗寻常的步兵几乎是百战百胜,就连弓兵都难以奈何他们,但这些铁甲骑兵并不是纯粹的重骑兵,虽然那些骑士的身上都披着铁甲,但他们胯下的战马却没有任何防具。所以,他们的战马也就成为了天威军勾镰枪步兵的主要攻击对象。 这支铁甲骑兵的指挥官也是个善战之辈,他见天威军将投石车等辎重装备都保护在中央,那些勾镰枪兵和盾牌手配合默契,顿时就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茬子。 叛军的一匹匹战马相继骨断筋折跌倒在地,那些骑士虽然有铁甲护身,可是,那些铁甲挡得住箭矢的攻击,却对锋利的勾镰枪无济于事 第203章 一计不成 叛军的铁甲骑兵一个个人仰马翻,士兵的惨叫声和战马的嘶鸣声此起彼伏,他们居然很快就处于了下风,见势不妙,这支铁甲骑兵的指挥官不想遭遇全军覆灭的命运,便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带着一些亲兵夺路狂奔。 “莫让这些叛逆跑了,把他们身上的铁甲全都留下来……”杜飞扬大声呼喊,这些铁甲可是好东西啊!李守贞那家伙还真是有钱呢,怪不得他敢悍然谋反。 随着杜飞扬一声令下,轻骑兵、掷弹骑兵和龙骑兵就都在杨再兴的带领下冲了出去,一颗颗陶罐火药弹向着疾驰的战马扔去,很快就炸倒了一大片战马,这就更加阻碍了叛军撤退的速度。 那些契丹轻骑兵都是善于追击的好手,往日里打草谷的经验使得他们对于劫掠颇有心得,这些铁甲骑兵的速度普遍不快,最终只是让他们逃走了几十人,就连那个带头逃跑的指挥官都被耶律朔古一箭射了个透心凉,又跌下马来,被狂奔的自家战马踩踏成了一团肉泥。 不到办个时辰,这场激战就以天威军的大获全胜而宣告结束。步兵们一个个手脚麻利地剥下了那些叛军身上的铁甲,又对那些叛军尸体的咽喉挨个补刀。 “我们要发财了!哈哈哈……”郑恩看着这些坚固的铁甲,乐得合不拢嘴。 “我们要好好研究研究这些铁甲,以后,我们也要大批量的制造出来。”杜飞扬的目光却更为长远,他知道,只靠这些缴获的铁甲,那是远远不够用的。 叛军铁甲骑兵就这么输得丢盔卸甲,李守贞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他却依然不甘心失败,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派出一队人马袭击夏县,这一次,李守贞不敢分兵作战,他选择了集中兵力稳扎稳打,试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复夏县。 不过,这个举动却被天威军的斥候打探到了,斥候们随即快马加鞭地禀报给了杜飞扬。 守卫夏县的天威军部队只有两千人马,其中还有不少是降兵,其余的都是老弱残兵,他们的战斗力可想而知,顶多能起到拖延一点时间的效果,要想守住夏县非常困难,要想击退敌军更是完全没有希望,好在目前李守贞能派出的兵力不会超过五万人。 “我们的钱粮都在夏县,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呢?”杨再兴有些急了。 杜飞扬面无表情地思索着,如今,他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到底应该怎么办?下一步应该做什么?继续前进去与汉军主力汇合?还是回到夏县,修整一番后再做打算?杜飞扬深知一旦夏县失守,那将会威胁到天威军的补给线,他们好不容易在夏县搜罗到那么多钱粮,总不能再次落到叛军的手里,那是杜飞扬决不能容忍的! 天威军必须采取行动,只有确保这条补给线的安全,他们才能进一步朝着河中府的方向前进。其实,如果李守贞的部队不是突袭夏县而是选择迎击天威军主力,恐怕会对天威军主力构成更大的威胁,因为天威军对于当地的地形并不熟悉。 杜飞扬当机立断,命令所有的步兵和辎重全都暂时在原地安营扎寨,派出一队斥候打探四周的敌情,杨再兴率领掷弹骑兵、龙骑兵和轻骑兵大约六千人马衔枚疾进,立刻驰援夏县。只留下了两千名掷弹骑兵和轻骑兵,以防叛军的突袭。如果杨再兴带领的骑兵能在夏县沦陷之前赶到夏县,那么一切或许还都来得及。 天威军的骑兵行进速度非常快,这与耶律朔古将契丹骑兵的训练方式引入天威军有关系,相比之下,携带着许多攻城器械的叛军的行军速度就明显慢多了。 更糟糕的是,那支叛军在经过夏县附近的一条山路时,遭遇了事先埋伏在山上的一个都的天威军士兵袭击,山贼出身的郭进向来善于借助山势打埋伏,他们居高临下地扔出了许多陶罐火药弹,炸得那些叛军人仰马翻。 这场战斗直接影响了整个战局,那支叛军不知道山上到底有多少天威军的士兵,他们不敢硬闯,只好改道而行,这样一来,他们就耽误了许多时间,白白走了很远的路,本来有可能获胜的战机就这么与那支叛军擦肩而过。 那支叛军到达夏县之后不久,杨再兴带领的天威军骑兵也赶来了,双方在城下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这支叛军没想到天威军的骑兵居然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天威军的轻骑兵之中大多数是契丹人,他们是以马刀和骑枪为兵器。这种马刀是契丹人最常用的冷兵器,后来又加以改良,这种马刀的主要攻击方式是劈砍。 当轻骑兵冲锋时,马刀依靠着战马冲刺所带来的冲击力,那时的马刀可以一刀轻松斩断敌人的头颅,由于马刀的主体较短,轻骑兵的攻击方式主要是侧面对敌人进行打击,这样就往往会使战马横对敌人,这时的战马很容易就会成为敌人的攻击目标。 那些经验丰富的契丹骑兵通常会策马经过敌人的侧面,用力向敌人的头部劈砍,如果攻击未遂,那么轻骑兵就会直接策马离开转向其他目标,或者是绕一圈之后再继续攻击敌人,轻骑兵的骑枪则可以在更远的距离杀伤敌军,轻骑兵手持骑枪冲阵时往往有着很好的效果,会对敌人的阵型造成很好的扰动。 这支叛军既然能够被李守贞派来攻打夏县,他们的战斗力自然也是非同一般,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他们进退有据,由手持长枪的步兵结成方阵,排在队伍的最前列,每个横向阵列大多会有五十到一百名士兵,他们手中的长枪都指向了天威军的骑兵们。 一旦天威军的骑兵们冲过来,他们就用手中的长枪狠狠地刺向对方的战马,同时,又用弓箭齐射的战术阻止天威军的骑兵们靠近,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第204章 痛打落水狗 杨再兴现在已经是身经百战的一代名将,应变能力非常强,他旋即下达命令,由轻骑兵在敌军侧翼游弋,伺机袭扰敌军,掷弹骑兵则隔着一定的距离向叛军投掷陶罐火药弹。 经过几轮陶罐火药弹的密集轰炸之后,叛军队伍的中央就变成了一片火海,许多叛军满地打滚,试图熄灭身上燃起的火苗,一些受伤倒地的士兵更是被烧成了漆黑的焦炭。 那些手持长枪的步兵已经死伤惨重,他们下意识地一步步后退,他们的阵型也已经变得七零八落。 这时,叛军的斗志开始动摇了,天威军的轻骑兵则不停地在四周向叛军发射箭矢,他们的骑射功夫堪称是天下一流,许多叛军士兵纷纷倒在了如同飞蝗般的箭雨之下,惨叫声不绝于耳。夏县的城外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简直成为了修罗场。 “轻骑兵的弟兄们,举起马刀,跟着杨某一起冲锋!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杨再兴大声呼喊,随着号角声响起,那些游弋在四周的天威军轻骑兵们呐喊着冲向了手忙脚乱的敌人,天威军的龙骑兵也发起了气势如虹的冲锋,他们的兵刃五花八门,有骑枪,有长刀,甚至还有契丹人喜欢用的狼牙棒。 龙骑兵们的马上搏斗能力并不逊色于轻骑兵,只是他们的骑射功夫略差一些。战斗力强大的龙骑兵队伍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凿穿了叛军的中路,现在,叛军已经无法再组成方阵,他们已经乱作一团。 这时,郭进也亲自带领着一支由叛军降兵组成的骑兵部队出了城,他们气势汹汹地扑向了犹在苦苦挣扎的叛军们,那些降兵们早已经看出来眼下大局已定。 既然如此,那些降兵们当然要来分一杯羹,他们要对昔日的袍泽狠下杀手,痛打落水狗,他们也可以趁机捞取一些在战后论功行赏的资本。狭路相逢勇者胜,现在,这些降兵也非常渴望胜利,他们的信念更坚定,所以,他们就能取得胜利。 在一对一的较量之中,天威军的士兵们总会取得优势,叛军本就处于下风,再加上夏县的守军出击,腹背受敌的叛军怎能吃得消?不到半个时辰,天威军的骑兵们就将叛军全部歼灭,除了战死的叛军之外,其余的叛军全都成为了战俘。 这场大战结束后,夏县城外到处都是身上还插着箭矢或者兵器的叛军士兵尸体,城里那些与叛军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官吏或者富商们也都彻底倒向了天威军。 杨再兴带领骑兵大队人马意气飞扬地返回了天威军的临时大营,杜飞扬得知了夏县之战的经历,心中也是唏嘘不已。他也知道李守贞麾下的叛军如果龟缩在河中府,那将是很难对付的,既然那些叛军敢于主动出击,天威军正好可以趁机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 经过连续的惨败之后,李守贞现有的兵力捉衿见肘,他现在急需援兵,可是,他的两个盟友却都是自顾不暇,根本就无力出兵救援李守贞。 李守贞只好派遣使者求助于南唐,南唐朝廷派出了李金全和刘彦贞两员大将驰援河中府。可惜的是,由于河中路途遥远,南唐将士们普遍厌战,李金全和刘彦贞带领军队走到涧水一带后,就找个借口引兵撤退了。 赵思绾和王景崇也都把最后的赌注全部压在了外援之上,王景崇见朝廷大军难以战胜,便派他的儿子王德让去成都朝见后蜀国主,请求后蜀发兵。赵思绾也有样学样,派他的儿子赵怀去后蜀搬救兵。 王景崇的部队与赵晖率领的汉军交手多次,屡战屡败,导致西关城失守,王景崇所部不得不退守大城。赵晖下令挖起深沟包围凤翔城,汉军多次挑战,王景崇却下令闭门自守,高挂免战牌。 赵晖得知王景崇去后蜀搬救兵,便略施小计,派出一千多人打着后蜀军队的旗号,来到了凤翔城外,凤翔城头上的叛军欣喜若狂,禁不住欢呼雀跃:“蜀军终于来了……” 王景崇喜出望外,果然派出了几千人马出城迎接,却又被赵晖设下的伏兵袭击,导致出城的叛军全部被歼。从此以后,王景崇麾下的叛军再也不敢出城迎战。 后蜀倒是乐意为王景崇助阵,不久,后蜀就派山南西道节度使安思谦领兵驰援凤翔,又派雄武节度使韩保贞出兵牵制汉军。 安思谦是个有勇有谋的后蜀名将,他领兵驻扎在宝鸡西部。安思谦派眉州刺史申贵率兵两千奔赴模壁地区,在竹林中设下了一支伏兵。 次日早晨,申贵用小股士兵作为诱饵,逼近宝鸡,汉军不疑有诈,派兵驱逐蜀军,结果在竹林遇伏,蜀军乘胜追击,一举攻破了宝鸡军寨。之后不久,后蜀由于兵力有限,担心汉军的援军来袭,便主动撤离了宝鸡军寨。 安思谦随后又向渭水之滨进军,汉军则增兵五千保卫宝鸡,安思谦见汉军势大,自己战线拉得过长,军粮不足,为了以后打算,便带领蜀军退回到兴元府。 王景崇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丝希望,蜀军撤退的消息就传到了凤翔,王景崇原本的期待顿时一扫而光,他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无奈之下,王景崇又屡次向后蜀上表告急求救。为了取得更多的利益,后蜀国主再次命令安思谦和韩保贞出兵援救。驻守在华州的赵晖所部顶不住蜀军的压力,连忙向主帅郭威告急,郭威决定亲自领兵赶赴华州助战。 这天夜里,李守贞派悍将王继勋等率领精锐部队一千人马沿着黄河南下,趁夜袭击了刚刚赶到河中府的汉军。这支汉军受阻于大堑壕防线,只能暂时等待其余各部汉军前来汇合再作打算。叛军攻入了营栅,一边放火一边大声呐喊,汉军被这当头一棒打得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很多汉军士兵在睡梦之中就丢掉了性命。 第205章 倒驴不倒架 在这关键时刻,这支汉军的主将刘词却神色自如,故作镇静地鼓舞士气:“这些敌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弟兄们不必惊慌……来啊,跟我一起杀退他们。” 听了刘词这番倒驴不倒架的话,汉军士兵们这才惊魂甫定,渐渐地稳住了阵脚,刘词连忙硬着头皮组织将士们进行反击,狭路相逢勇者胜,刘词甚至引用了杜飞扬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名言,干就完了! 幸运的是,夜袭汉军大营的叛军兵力只有一千多人,他们这次进攻只不过是浅尝辄止。一见进攻稍稍受阻,叛军的势头就松了下来,不到半个时辰,他们的夜袭就迅速瓦解。叛军士兵们四散逃命,几乎全军覆没,这支叛军的主将王继勋也受了重伤,在亲兵的护卫之下这才侥幸捡了一条命,狼狈不堪地逃回了河中城。 郭威赶到华州之后,前来增援王景崇的后蜀军再次因粮草用尽而不得不撤退,见华州的危机已经解除,郭威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河中府。待郭威所部日夜兼程地来到河中府,刘词连忙亲自出迎,口口声声地请罪,这些日子里,汉军久攻不下,反而被叛军连夜偷袭,刘词着实感觉很没面子。 郭威与刘词把臂同行,微笑着道:“老夫所担忧的正是河中府,如果没有兄弟们浴血奋战,我们就要被敌人耻笑了……不过,叛军的伎俩也就只此而已了。” 现在,李守贞想要实现当初称帝的野心已经不再可能,就连能否保全河中府的领地都成为了难以企及的奢望,朝廷还有源源不断的兵力可供调动,李守贞麾下的兵力却已经死伤殆尽,眼下,李守贞就连招募新兵都得不到足够的人马了。 目前,河中府的守军之中,有许多是一些稍加训练甚至从未经过训练的平民,还有许多只是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他们的战斗力连看都不能看,这些人没有战斗经验,也没有足够的忠诚,他们连上战场是为了什么都不知道。 很有可能一上战场,这些新兵就会弃械投降了。其实,不仅河中府如此,王景崇和赵思绾那两个叛贼也是在独自战斗,要想扭转战局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了。 现在,李守贞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通过一场辉煌的大胜来促使朝廷愿意与他们谈判,但李守贞也有自知之明,要想迫使朝廷与自己坐在一起谈判,最重要的条件就是叛军能击败已经兵临城下的汉军主力和天威军,但这却需要有足够的兵力和补给才有可能实现,然而,李守贞目前根本就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现在,大堑壕防线已经形同虚设,无论汉军还是天威军,都不想与李守贞谈判,因为他们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听说郭威已经抵达了河中府前线,杜飞扬也不甘落后,带领天威军直捣河中府。 现在,天威军也有了自己的铁甲骑兵,当然,他们身上的铁甲都是来自于缴获的战利品,骑士的身上穿着能够保护胸和背并且用绳索连接起来的铁板以及金属头盔,他们的武器是骑枪或者大刀,由于铁甲骑兵全身的负重过大,他们的战马在一次战斗中全速冲锋的次数相对比较有限。 所以,在远离敌人时,铁甲骑兵的战马只能是慢速跑前进,当距敌军只有二百米的时候,战马才开始加速奔跑,冲击敌军的阵型,铁甲骑兵在对战轻骑兵和步兵方阵的时候有着明显的优势。 杜飞扬一直在致力于全军官兵都能投掷陶罐火药弹,为此,天威军中还有新成立不久的掷弹兵营。一个掷弹兵营有五百名士兵,他们的主要武器为长枪和陶罐火药弹,掷弹兵常用的进攻队列是缺口向前的“v”字型雁阵,这种掷弹兵雁阵在接近敌人时,原本的缺口会尽可能的闭合,以此来包围其中的敌军。掷弹兵的战斗力和训练程度非常强,对于传统意义上的步兵来说,掷弹兵有着明显的优势。 在河中城的周边地区,有很多老百姓都是叛军将士的家人或者亲戚,所以,他们在精神上支持叛军,这个地区的居民对除了叛军以外的任何军队都充满敌意,这里的一些富商更是在暗地里为叛军提供资金和各种战略物资。 为了吃饱饭,一些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甚至自发地加入到叛军之中。一些当地的乡兵在最初建立的时候,旨在保护当地百姓的财产安全,他们就是以农具或者自制武器为装备的乡村自卫队,现在,他们却打心眼里不愿意与官军合作。 一些叛军的支持者甚至在乡间宣传汉军士兵的种种暴行,刻意地丑化官军,在他们的宣传里,汉军只不过是一群有着合法身份的土匪罢了,这些汉军官兵不仅劫掠百姓的财产和子女,他们还会杀人放火,甚至在某些时候,他们还会屠城。叛乱分子蛊惑那些当地居民,对待汉军士兵坚决不能心慈手软!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汉军的行为被叛乱分子刻意地丑化了,但那些地方的百姓们却愿意相信这些鬼话,许多人甚至发誓要与汉军为敌,不让一名汉军士兵闯进他们的家园,不让一粒大米进入汉军的肚子里。 对于这样的武装组织的存在,汉军的许多将领都不得而知,但杜飞扬却得到了一些情报,他敏感地意识到,对于这样的敌人是必须重视的。 在向河中府行进的过程中,杜飞扬发现轻步兵的行动力好于掷弹兵,全副武装还背着包袱的掷弹兵在长途行军过程中很容易疲惫,这自然色意料之中的事情。 掷弹兵只能缓慢地跟在骑兵和步兵的身后前进,不过,他们的待遇却要优于普通的步兵,通常,掷弹兵的负重里大约有四颗陶罐火药弹。所以,掷弹兵们大多是身高马大的汉子,有着很好的体能和膂力,身体素质非常出色。 第206章 敌意 虽然前往河中府的路程有些遥远,但是,沿途的小村子还是有很多的,不过,这些看似平淡无奇的村庄和预料中人畜无害的村民却对天威军有着很深的敌意。 这天黄昏时分,天威军经过了一个冒着炊烟的村庄,这个村庄位于一座山脚下,那座山并不高,山上的树林郁郁葱葱,山势也比较陡峭,在村口,有几个正在嬉戏的小孩子,当他们看见徐徐而来的天威军部队时,都吓得沿着一条石头和泥土杂乱并存的道路跑回到村子里。 在队伍最前列的轻骑兵们自然也看见了这一细节,但却没有人拿这个当回事。 一个身材削瘦的老兵吸了吸鼻子,不无羡慕地说道:“那是谁家在炖肉呢?真香啊……要是我们可以在那个村子里面饱餐一顿,然后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就好了,最好能有个女人暖床,嘿嘿……” 此言一出,顿时便引起了一阵哈哈大笑,那些士兵们都对此表示赞同,可是,他们也都知道天威军的军纪向来严明,秋毫不犯,他们也就是只能想一想而已。 士兵们的欢笑声很快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的箭矢破空声打断了,转眼间,十几名士兵应声倒下,而那些箭矢袭来的方向,赫然正是那个炊烟升起的小村庄! “注意防范!有敌情……做好战斗准备!”一个步兵营的都头当即拔出了腰刀。 “节帅,我们已经受到袭击了,怎么办?末将以为,敌人很可能是这里的乡兵……他们对我军的敌意非常明显!”杨再兴注意到了队伍前方的变化,连忙请示杜飞扬。 杜飞扬稍作思忖,便下达了命令:“无论他们是这里的乡兵还是暴民,既然他们已经伤了我们的人,我们对他们客气也没有任何必要……轻骑兵和掷弹兵的弟兄们,各自派出一个营,立刻冲进村子里,狠狠地教训教训这群敌人,其余的部队做好隐蔽随时待命出击,这里距离河中城并不远,他们很可能与叛军勾结!” 随着杜飞扬下达命令,一个营的轻骑兵们呼喊着冲进了村口,一个营的掷弹兵也紧随其后,虽然他们的数量并不多,但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老兵,即便是这一带的乡兵,他们也能以少打多,这样一来,双方的全面冲突就爆发了。 战斗开始以后,老人和妇孺们都惶恐不安地躲在家里,那些青壮年男子则受了叛乱分子的蛊惑,与天威军激战开来。 村子里的人们都清楚眼前的这场战斗恐怕凶多吉少,不过,村子里的老弱和妇孺们根本无力去阻止那些乡兵,平日里,李守贞对这些乡兵还是非常倚重的,更何况在这时候,这些乡兵也是叛军的救命稻草。 天威军的轻骑兵冲进村子里,就遇到了一些目露凶光的乡兵,那些乡兵的兵器五花八门,他们的服饰也是五颜六色什么样的都有,毕竟是杂牌军,一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许多乡兵用的是自制的简陋武器,却也有一些军队中常见的刀枪,一些叛军中的制式武器在这里也能见到,甚至还有契丹人的武器,例如狼牙棒。 乡兵的单打独斗能力无法恭维,他们根本不是训练有素的天威军官兵军的对手,他们所用的一些木制兵器和天威军官兵手中的刀枪一相碰就直接散架,武器折断了的乡兵只能亲眼看着天威军士兵的长枪捅穿自己的身躯。 不过,狮子搏兔尚且用尽全力,天威军的官兵们也不敢轻敌,毕竟这些乡兵有着地利人和的优势,一不小心,就会中了他们的圈套。更何况这些乡兵得到了叛军的支持,这一点,从那些乡兵们手中持有的武器就能看出来。 眼见着一些轻骑兵死在敌人的长枪或者箭矢之下,那些掷弹兵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时间,陶罐火药弹在各处炸响,许多乡兵应声倒在了血泊之中。很多屋舍转眼间便燃起了大火,那些屋舍全都是草木建筑,一旦起火,其后果可想而知。 为了躲避熊熊大火,一些躲在其中的妇孺和老人一边惊叫着一边冲出了屋子。 这一带民风彪悍,一些妇人甚至拿起地上的无主兵刃,悍然袭击附近的天威军官兵,一些官兵不忍心对妇人下手,却在那些妇人的突袭下或死或伤,一些掷弹兵甚至被一些藏身于屋舍之中的老人扔出石块砸得头破血流,有的甚至当场死亡。 于是,一些官兵实在忍不住了,不得不奋起反击,轻骑兵们利用短距离的凶狠快速冲锋击碎了那些乡兵的反抗,他们的马刀毫不留情地砍向了那些乡兵…… 杜飞扬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不愿意去想手下这群杀红了眼的士兵可能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既然对方敢于攻击天威军,他就绝不会心慈手软,对于敌人仁慈就是对于自己的袍泽残忍! 任何一个天威军的袍泽死在敌人手上,杜飞扬都会感觉很难受,他从来没想过用将士们的生命铺就自己升官发财的道路,他只希望所有的天威军将士们都能升官发财,都能平平安安地衣锦还乡,与家人团聚。 这很像是一场巷战,天威军的官兵们不知道下一刻会从哪个方向突然射来一支暗箭,所以,他们倍加小心,稳扎稳打,配合默契地向村子里推进,为了全歼那些顽固不化的叛乱分子,他们不得不挨家挨户地闯进去,对于看似敌人的家伙狠下杀手,当然,一些士兵趁机顺手牵羊拿走一些好东西,那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天威军的士兵们不会侮辱村子里的妇女和儿童,他们都知道天威军的军纪很严明,杜飞扬对侮辱妇女的人深恶痛绝,一旦被杜飞扬发现,做坏事的人少不了要被就地正法。 其实,在历史上,任何一支军队都做不到完完全全地军纪严明秋毫不犯,只不过是在程度上有所不同而已。 第207章 擦亮眼睛 一些军队就算是在自己的国家境内能够做到秋毫不犯,一旦到了异国他乡,任何军队都可能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这是人性使然,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其实,多年受叛军的影响,这里的乡兵与土匪没什么区别,一些乡兵甚至在此前就曾经做过土匪,后来,他们只不过得到了一个合法的身份而已。 这时候,在天威军官兵们的眼中,任何一个当地人都有可能是自己的敌人,他们一定要擦亮眼睛,否则,他们就随时有可能会丢掉性命。 所以,在战争期间,矫枉过正的行为屡见不鲜,更何况这里是叛军的地盘。如果不肃清这里的敌人,这些当地人的武装就可能会越来越壮大起来,即使天威军到了河中府,自己的后方也会受到这些敌人的袭击。 其实,就连汉军常思所部的粮食和草料都曾经被叛乱分子焚烧过,一些叛乱分子还鼓动一些当地百姓偷袭落单的汉军士兵,弄得汉军苦不堪言。 杜飞扬并不奢望这些当地人能够拥护朝廷的军队,却也不希望天威军有后顾之忧,如果自己的后方草木皆兵,在镇压叛军时还要去担心那些乡兵袭扰自己。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这场战斗终于结束了,那些乡兵不堪一击,除了战死的之外,有几百名乡兵投降。 这个小小的村子里堆积了几百具死状各异的尸体,浓烈的血腥味道吸引来许多苍蝇和野狗,一些贪婪的乌鸦也在天上盘旋着,期待着开始一次难得的盛宴。 难闻的血腥味让包括老兵在内的许多人都不禁作呕,天威军士兵们见过冬天里冻僵的尸体,见过在夏天里腐烂的尸体,也见过战场上横尸遍野的尸体,只是,这种惨景出现在一个村子里却有些令人遗憾。 “赶紧派人把这些尸体给烧喽!免得产生瘟疫蔓延的机会……”杜飞扬皱着眉头下了命令。 几个轻骑兵生擒了这支乡兵的指挥官,那人居然是叛军的一个都头,经过一番严刑拷打之后,这个都头终于全都招了。 原来,这个都头是被李守贞派来专门训练乡兵的,平日里,他们还经常劫掠周边的一些小村落,他们的劫掠所得,大部分都送到了河中城之中。 这个都头带着杜飞扬指认了一个重要的地方,在这个村子里居然有一个武器库!里面放的全是叛军提供的各种兵刃和箭矢,这就是这些乡兵这么猖狂的原因。 这个结果完全在杜飞扬的意料之中,这些乡兵必定是得到了叛军的支持,否则,他们怎么敢主动骚扰途经此地的天威军? 由于天色已晚,天威军就驻扎在这个村子的附近,他下令连夜整编了那些投降的乡兵,缴获了武器库之中的所有武器,当然,一些有钱的乡兵家里都要贡献出一些钱粮,作为对于天威军打仗的补偿。杜飞扬又鼓励那些村民互相检举,想方设法搜罗一些关于李守贞麾下叛军的罪证,取得了很多的证据。 长时间的远距离行军对于军队来说再平常不过了,在这个没有现代化交通工具和运兵车辆的时代里,士兵的双脚就是他们长途跋涉的唯一工具,所以,士兵们的双脚很容易患上一些足部的皮肤病,这种皮肤病的主要症状是脚上出现红色的小斑点,这种小斑点虽然不疼痛但是却令人奇痒难耐。 对于士兵们来说,像这样劳师袭远的行军打仗,想不患这种皮肤病都难,杜飞扬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要让自己的军队今后能穿上舒适的军靴,当然,那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次日一早,常遇春率领的两千名飞虎突击队员来到了河中城南部的一个小村落,作为天威军的先锋部队,他们打败了正在对这个村庄进行劫掠的一支叛军队伍,那支队伍大约有三千人。 现在,河中城缺粮,叛军已经无所顾忌,他们甚至不惜劫掠河中城周边的村庄。飞虎突击队狠狠地教训了这股叛军,将他们全部歼灭,那些叛军要么被杀,要么投降,居然没有一个人漏网,这一次,常遇春没有杀降兵,杜飞扬那天对他苦苦相劝的话,他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几个被俘的军官不用严刑拷打就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一切事情,这些日子里,河中城里的粮食已经不够吃了,所以,他们不得不来附近劫掠,虽然他们明知道这么做与盗匪无异,可是,民以食为天,他们这是迫不得已,可惜,他们却遇到了硬茬子。 这些军官说得理直气壮,杜飞扬却是暗自高兴,河中城缺粮,这是好事啊。不用攻城,只要围住这座孤城,一直跟叛军耗下去,他们就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这个小村庄的百姓这才被救于水火之中,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自然要感恩戴德。这里的村民虽然也与叛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们被肆意劫掠的叛军伤透了心,一些人的妻女差一点被叛军侮辱,他们就自然要知恩图报,在他们看来,天威军就是他们的恩人和救星。 几个年轻的小妇人感动得哭了,她们甚至给天威军士兵行了跪拜大礼,正是这些素不相识的大兵挽救了这些妇人的贞洁。 村里的一些老者则主动向天威军的士兵们献上了一些食品和粮草,包括鸡鸭和猪羊,常遇春笑得合不拢嘴,这些村民倒是很有眼力见,现在,军中很需要这些东西,粮草和牲畜是他们最喜欢的礼物。 如果没有这次洗劫,这里的村民或许依然会继续支持叛军,他们依然会把天威军当作敌人,那样的话,他们之间恐怕少不了一场大战。 这一幕也落到了杜飞扬的眼中,他暗自庆幸,现在,叛军越来越不得民心,就连河中城家门口的百姓都开始反对他们了,事实上,要不是飞虎突击队碰巧遇到了叛军的抢劫,一切还很难预料。 第208章 戴罪立功 要说恨,也就只有这个遭到抢劫的村庄里的百姓憎恨叛军,但是整个河中府周边地区的无数村落,十有八九都是支持叛军的,经历了昨天的那场村庄巷战,天威军的将士们对此想必是深有体会。 天威军继续向河中城南部进军,这个方向正是叛军必须要截击天威军的地点,杜飞扬对此也早有预料,为了防患未然,杜飞扬特意让飞虎突击队作为前锋,继续沿着原定计划前进。 不久之后,飞虎突击队还真遇到了一股叛军的部队,只不过这是悍将王继勋的部队,以前,他曾经败在汉军手里,这次,王继勋是抱着戴罪立功的态度来的。 见到人数并不算多的飞虎突击队,王继勋所部叛军立刻就激起了斗志,朝着仅有两千人的飞虎突击队发起了进攻。飞虎突击队迅速的进入了作战状态,他们的战斗力和作战经验在天威军中是一流的。 双方隔着大老远,新加入的一个掷弹兵营就拿出了他们的撒手锏也就是陶罐火药弹,身材高大的掷弹兵朝着敌军投掷了许多陶罐火药弹,这种方式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许多敌人直接被炸死,掷弹兵一齐投弹给敌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这支早就听说过火药武器威力的叛军却是第一次见识到陶罐火药弹,他们顿时恐惧万分,差一点就被这些掷弹兵击退。 王继勋毕竟不是个浪得虚名之辈,他让部队分散开来,免得遭到火药武器的密集打击,减少队伍的伤亡,他又命令麾下的弓弩手攻击天威军的掷弹兵,这一战法着实让战场上的形势有所改观,转眼间就有十几个掷弹兵被箭矢射倒在地。 这样一来,叛军的士气顿时明显回升,一支身穿半身皮甲的队伍吼叫着冲向了天威军,这支队伍看起来明显与众不同,他们有着几乎和天威军掷弹兵一样强壮的身体,他们的武器却是五花八门,有刀枪有大斧,居然还有并不多见的连枷。 那连枷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对于手持长枪的掷弹兵来说,连枷具有很大的威胁,它可以进行远距离攻击,这支部队就是河中叛军最精锐的部队“侍卫亲军”。 这是河中侍卫亲军中的一个营,这些士兵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这些身披皮甲的士兵着实让天威军吃了些苦头。负重很多的掷弹兵士兵很难在一对一搏斗中占得优势,掷弹兵手中的长枪对上敌人手中那些力量型武器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掷弹兵们一旦被大斧劈中,身体就会形成巨大的创口,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之下,受伤者存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连枷虽然不能刺入人体,却能使人体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一些掷弹兵在扔完全部的陶罐火药弹之后便挺起长枪冲锋。 掷弹兵们斗志昂扬奋勇抗敌,但是叛军的弓弩手们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连续放箭,掷弹兵们一个接一个的中箭倒下,好在叛军的弓弩齐射准确性并不高,他们手中的箭矢的穿透力也不够强,这就导致掷弹兵们战死或者重伤的并不多。 王继勋的目标很明确,出发之前,李守贞命令他,就算他的部队全军覆没,也要想方设法拖延敌人进攻河中城的速度,想方设法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所以,李守贞不惜派出了侍卫亲军的一个营,他们要让敌人在河中府周边地区寸步难行。 可惜的是,王继勋这一脚踢到了铁板上,他们遇到了堪称天威军王牌部队的飞虎突击队,常遇春更是堪称当世一流猛将,他手中的虎头湛金枪舞动起来虎虎生风,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那些河中侍卫亲军营的精锐士卒也被他杀得仓皇逃窜,王继勋见势不妙就想逃跑,却被常遇春生擒活捉,其余的叛军士兵们见主将被擒,也都不敢恋战,除了战死沙场的之外,全部跪地乞降,结束了战斗。 常遇春派几个亲兵押解王继勋去了中军,常遇春自己则带领飞虎突击队继续前进,杜飞扬听说王继勋被俘,顿时喜不自禁,这可是河中叛军中的一员大将啊! 杜飞扬面带微笑地对王继勋劝降,几乎没费几句口舌,王继勋就单膝跪地,口口声声地表示愿意为天威军效力,杜飞扬喜出望外,又询问了一番河中城内的军事部署,王继勋也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见,王继勋确实是真心诚意地投降。 杜飞扬深知目前的平叛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这一次,天威军即将面对的不是一支小股部队,而是龟缩在河中城内为数近十万的叛军主力,一旦河中府的叛军据城死守,战场战争将会持续很久,但是杜飞扬相信,只要长期围困下去,叛军要么投降要么就早晚会被攻破城池。 天威军越过大堑壕防线,与郭威所部成功地会师,这就意味着大堑壕防线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借着这个口子,随后常思军团也来到了河中府的城下,三路汉军最终得以会师,于是,郭威所部驻扎在城西,常思所部驻扎在城东,天威军驻扎在城南,三路大军把河中城围了起来,还有名将白文珂的部队在黄河西岸安营寨扎,全军士气大振,一场大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李守贞已经意识到,目前的战局已经越来越不利于他。李守贞屡次出兵想要突出重围,可是却每次都铩羽而归,李守贞又派人带着蜡丸密信向南唐、后蜀甚至契丹求救,却又全被汉军的巡逻士兵抓获了。现在,河中城里的存粮已经不多了,为了优先供应叛军将士,河中城中饿死的平民百姓正在一天天地增多。 李守贞满脸愁云,召来了他一向信赖有加的神棍总伦和尚,请这位神棍指点迷津。当初,正是总伦和尚说李守贞的儿媳妇符金盏有皇后命,这才使得李守贞信心膨胀,最终走上了谋反的不归路。 第209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总伦和尚继续忽悠起来:“大王应当为中原之主,别人是不可能夺走的……但眼前还是难免有一劫,等磨难将尽,只剩下一人一马之时,就是大王鹊起之际。” 李守贞听了总伦和尚的话之后,居然信以为真,便又给了这个神棍许多赏赐。 汉军兵临城下,各路将帅一个个摩拳擦掌,很多人主动请缨,想要紧急攻城。 对此,郭威并不赞同,他引用了《尉缭子》中的一句名言,“一女乘城,可抵十夫”。在这种冷兵器时代,攻城是非常艰难的,也是非常惨烈的,众所周知,攻城是战争中的下下之策。《孙子兵法》中也说过,“攻城之法,不得已而为之”,更何况李守贞有勇有谋,绝不是等闲之辈! 对此,郭威发表了自己的见解:“李守贞乃是前朝名将,英勇善战、慷慨好施、战绩显赫,先帝健在的时候,李守贞畏惧先帝,不敢有非分之想。陛下即位之后,李守贞认为我们的功勋并不显赫,有轻视我们之心,所以他才敢起兵谋反,河中城濒临黄河,城墙又高又厚,我们万万不可轻敌!叛军可以凭借高城固守,我们却只能仰面进攻,如果直接强攻河中城,无异于把将士们往火坑里面推,郭某岂能不顾将士们的死活?我们的将士也都有妻儿老小,我们不应该鲁莽行事,而是应该以静制动。” 杜飞扬也不想消耗天威军的实力,提议道:“既然敌人已经无力反击,我军不如采取围城战术,坐等城中的粮草用尽,到时候,敌军不战自败,我们就可以减少人员伤亡……我们有着足够多的供应,完全耗得起,等河中城里没有了粮食,我们就可以一面攻城,一面飞书劝降。到时候,叛军那些乌合之众就会各自仓皇逃亡,至于赵思绾、王景崇那两个反贼麾下的叛军,我们只要分兵牵制即可,他们不足为虑。” 郭威赞许地看了看杜飞扬,点了点头,这孩子果真是越来越善于用兵打仗了。 众将们商议一番之后,郭威最终制定了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他不求速胜,只求打赢这场平叛战争。 具体而言,首先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你有大堑壕,我也要挖堑壕。郭威下令征召附近几个州县的民夫,围绕河中城挖掘一条长长的壕沟,在河中城外修筑一些彼此相连的城堡,这就相当于在河中城外,又筑起了一圈外城。 同时,沿着黄河设岗,切断敌人与外界的沟通。在黄河沿岸,筑造绵延几十里的类似烽火台或者瞭望塔的“火铺”,派出士兵轮班防守,加强巡逻。此外,还要派出水军的船只,加强对于黄河水面的巡逻,凡是企图渡河暗中往来的人,全部都视作叛军的细作抓起来。 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郭威要在河中城外摆下一个铁桶阵,变攻城为守城,他要跟李守贞打一场消耗战,直到河中城中的叛军因为粮草断绝而失去战斗意志! 曾经野心勃勃的王景崇现在垂头丧气,他已经丧失了斗志,就连蜀军都不愿意出兵相助了。王景崇终于认清了现实,他明白了,胜负早已注定,他只能被迫接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王景崇时常会哭得泣不成声,目光空洞地看向窗外。 虽然王景崇最宠爱的小妾艾琳总是安慰王景崇,但王景崇也知道那只是安慰而已,现在,他或许只能苟延残喘,活一天算一天了。 “敌人很快就会出现在这里了,老夫气数已尽了,艾琳,你还是早些离开老夫吧,以免到时候受到不必要的折辱。”王景崇已经彻底对胜利不报有希望了,他含泪吐出的话更是让侍妾艾琳也随着哭泣。 “不!老爷,奴婢愿意追随您一辈子,您可千万不要气馁,战争还没有结束,也许会否极泰来呢!”艾琳嘴里说着违心的话,心底却黯然神伤,已经到了这时候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能去哪里?一旦凤翔城破,那时候,财帛子女予取予求,那些与强盗丝毫无异的官军士兵们恐怕难免要趁机烧杀劫掠一番。 “话是这么说,其实,我们已经失败了,老夫悔不该当初信了李守贞那厮啊的话……是老夫害死了这么多跟着老夫征战沙场的弟兄们,但愿这场战争赶紧结束吧,别让这战火害了凤翔的老百姓!”王景崇已经彻底绝望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此前,王景崇曾经在后宅中尝试过自杀,但却被侍从们奋力拦下来,当时把艾琳吓得花容失色,哭成了泪人,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着实让王景崇怜惜之极。 这几天里,预感到大难将至的王景崇哭泣的次数超过了他几年里流泪的总和。 王景崇现在一蹶不振,他如今的模样令人既怜悯又痛恨,每次传来一些战场上的坏消息都会让王景崇哀叹连连,出于担心王景崇的心理承受能力,现在,下属们每次来汇报战报都要小心翼翼,观察王景崇的脸色来决定到底怎么说出口。 任何一句话都可能让王景崇大动肝火。有时候,一些下属甚至会谎报或者不报不利于自家军队的消息,哪怕是稍微有利于凤翔叛军的消息,那些下属们也会对此大做文章,那些忠实的下属希望能以这样的方式来缓解王景崇内心的痛苦。 可是,这么做却会使王景崇对于前线的真实情况几乎一无所知,这无异于害了王景崇,也间接地加速了这支叛军灭亡的速度。 赵思绾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占据长安的赵思绾一直以残暴贪婪的食人魔形象示人,赵思绾除了喜欢吃牛肉羊肉和猪肉之外,还非常重口味的喜欢吃人肉,他尤其喜欢吃人的肝,赵思绾曾经当面剖开活人的肚腹,取出肝脏后切成细丝,肝儿切完了,人或许还没有死。 第210章 挥泪斩马谡 于是,赵思绾就恶趣味地一边吃,一边让被害人痛苦的看着他,直到他一口一口的把那肝脏吃完。 赵思绾很喜欢就着酒吞吃人的胆,他经常笑嘻嘻地对下属说:“这东西如果吃了一千个,那就可以胆大无敌了。” 长安城中缺粮之时,为了补充体力,提高叛军的战斗力,赵思绾下令屠杀妇女和小孩充当军粮,好在他也没有一次性把人全部杀尽,而是每天杀一些,从而保证会有新鲜的军粮可以持续地提供出来,除此之外,每次犒劳叛军时,他还会多杀几百人奖励给大家。在长安城,赵思绾的名字可以在夜晚止住小儿的啼哭。 眼看着大势不妙,赵思绾便去找已经致仕的左骁卫上将军李肃请教保全之道,李肃向来鄙视赵思绾的为人,他懒得搭理这个吃人魔王,就派有着三寸不烂之舌的判官程让能去敷衍赵思绾。 程让能便开始忽悠赵思绾:“赵将军,你本来与朝廷并无嫌隙,只不过是担心获罪而已。现在朝廷在三路同时用兵,暂时却都没有取得成功。如果你能趁早翻然悔过,改弦更张,朝廷一定会很欣慰,你自然也不会失掉现有的富贵,这可比困守孤城坐以待毙好多了!” 被程让能这么一忽悠,赵思绾果真动了心,便打算派遣使者前往朝廷请求归降。只是,赵思绾难免还是有所顾虑,他生怕朝廷出尔反尔,对他秋后算账,所以,赵思绾一时间犹豫不决,便想先观望河中那边的战况,然后再作打算。 眼看着朝廷派来的各路大军将河中府围得水泄不通,李守贞狗急跳墙,又想出来一个办法,他先是派人到汉军各处营地的附近卖酒,凡是汉军的士兵,有钱的可以直接交易,没钱的也可以物物交换,这就是各取所需,这一招果然见效了。 那时候,由于连年战乱,军旅生涯苦闷得很,将士们都过的是朝不保夕的生活,军营里的丘八们嗜酒如命,都是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混日子,既然有了酒,许多汉军士兵都喝得晕晕乎乎,这就必然会因酒误事。 一天晚间,李守贞派出了一支军队,偷偷地摸进了汉军的大营,搞了个连夜偷袭,打得汉军营寨差一点失守,汉军官兵死伤惨重,郭威得知此事禁不住勃然大怒。 于是,郭威便颁布了一条军令:“无论将领还是士兵,如果不是在犒赏时宴饮,一律不得私下里饮酒,否则,军法处置!” 郭威的心腹李审,自以为仗着郭威的宠信,居然没把这条军令当一回事。有一次,李审偷偷喝了些酒,没想到却传到了郭威的耳朵里,郭威为了杀一儆百,只好挥泪斩马谡,立即将李审斩首示众。 这自然是杀鸡儆猴的手段,汉军士兵们无不骇然惊惧,从此以后,汉军的军纪更加森严,防守也更加严密,李守贞再也无法找到汉军的破绽了。 几个月之后,不觉已经到了春节。河中城外的各路官军大营里并没有举办庆祝活动,但却全都在杀猪宰羊庆贺新年,只是不允许饮酒,免得被叛军所乘。在另一边,河中城里却已经面临弹尽粮绝的局面,城里的百姓已经饿死了几乎一半。 李守贞见河中城已经无法死守,不得不试图突围,李守贞东拼西凑,又纠结起了五千多人,这几乎是他最后的反扑力量了。 在除夕之夜,李守贞以为城外的各路官军难免会有所懈怠,便派出三千名士兵发动夜袭,这些士兵们带着梯子和攻城器械,分五路进攻城外包围圈的西南角。 李守贞希望能够突围出去,逃出一个是一个。郭威派都监吴虔裕率领汉军步兵主力在正面阻击叛军,天威军的轻骑兵和掷弹骑兵则是从侧面进行包抄掩杀。 由于河中城里已经没有粮食了,许多叛军士兵一脸菜色,浑身乏力,哪里有力气打仗?双方甫一交手,在天威军骑兵几乎一边倒的屠杀下,河中叛军居然一触即溃,死伤过半,剩下的叛军全都丢下兵刃投降了,他们只希望能够有口饭吃。 李守贞闻讯气得差一点晕死过去,他的老本都要拼光了,这可是一次伤筋动骨的惨败啊! 过了几天,不甘坐以待毙的李守贞再次出兵试图突围,结果又被天威军的掷弹兵和轻骑兵联手打败,李守贞麾下的将领魏延朗和郑宾等人也被天威军生擒。 不用经过严刑拷打,魏延朗和郑宾这两个软骨头就投降了,这两人供出了河中城里此刻的状况。现在,河中城里面已经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许多穷苦人家甚至不得不卖儿卖女。 听说了这些事情,杜飞扬不由得唏嘘不已,这就是战争的罪过,李守贞为了一己私利,驱使那么多官兵为了他卖命,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已经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作为一个军人,杜飞扬也只能服从命令,为国家讨伐叛逆,他只希望这场平叛战争早日结束,河中的黎民百姓从此能过上平安幸福的生活。 杜飞扬又问起了符金盏的情况,对于李守贞的儿媳妇,魏延朗和郑宾都所知不多,他们只是说符金盏现在应该是安然无恙,由于符金盏整日里几乎不离开后宅一步,寻常的叛军将士们都不了解她的情况。杜飞扬对此并不怀疑,说不得,只能继续打探关于符金盏的消息了,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护得符金盏的周全。 不久之后,在一个雪花飘飘寒风刺骨的深夜里,李守贞的老部下周光逊和聂知遇等将领率领一千多个饥肠辘辘的叛军士兵临阵投降了汉军,为了吃口饭,他们这样做本来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这就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河中城里的叛军们争先恐后,陆陆续续地来到汉军大营投降,民以食为天,他们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 第211章 未雨绸缪 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一天又是个雪花飘飘的日子,在中军大帐里,杜飞扬一边指着从河中到凤翔各地的沙盘地图,一边与在场的将领们讨论下一步的战局发展。 “城里的叛军早就弹尽粮绝了,等着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时间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所以,很多叛军纷纷前来投降,我们则是来者不拒。据我估计,最迟不过半年,李守贞就要完蛋了……至于远在凤翔和长安的那两路叛军,更是不值一提,我们的苦日子就要熬到头了,所以,我们不必急着攻城,只需要跟敌人耗下去,我们要保存实力,要争取让弟兄们都能平平安安地回去,与家人团聚。” 听了杜飞扬的话,在场的众将们都禁不住鼓起掌来,他们早就归心似箭了。 刘伯温却皱了皱眉头,说出了一番足以让众将们冷静下来的话:“虽然我们可以说是胜券在握了,平灭三叛指日可待……但在下却以为,以后,朝廷怎么对待我们才是最值得商榷的,要知道,当今天子年轻气盛,性情多疑,他对于朝中那几个掌握重拳的老臣早已心怀不满,经过这次叛乱,他对于手握重兵的节度使们必定会更加忌惮,有句话说的好,狡兔死,走狗烹,依我看,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杜绝叛乱再次发生,陛下早晚要出手对付一些重臣。节帅,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啊,免得到时候受制于人。” 杜飞扬收敛起笑容,肃然地点了点头,对于那段历史,他还算是熟悉的,刘承祐的确是生性多疑,后来,他不仅杀掉了史弘肇、王章和杨玢等顾命大臣,对他们抄家灭族,更过分的是,刘承祐一直对郭威心存忌惮,他居然派兵围困郭威的府邸,杀了郭威和柴荣的家人,这才逼得郭威上演了历史上第一次黄袍加身。 刘承祐居然还要对领兵在外的郭威下手,那不是自寻死路吗?当然,那都是后来的历史,可是,自己怎样才能防患于未然呢?自己到底能否改变那段历史? 杜飞扬面无表情地思忖半晌,默然不语,众将们都把目光投向了杜飞扬的脸上,希望能够猜出他的心思,在杜飞扬不说话的时间里,中军大帐里异常平静,众将们也在思忖着刘伯温的话,这些往日里大大咧咧的武将们也开始有了危机感。 杜飞扬搜肠刮肚地回忆起那段时期的历史,他忽然想起来,就在郭威带兵去大名府抵御契丹人入寇不久,刘承祐就对史弘肇和杨玢、王章那几个顾命大臣动手了。所以,杜飞扬决定尽早提醒义父郭威,让他早做打算。可是,杜飞扬依然有些担心,如果自己就这么直白地劝说义父,义父会不会以为自己的脑子坏了? “陛下要是敢过河拆桥,我们大不了就反了他娘的……”向来心直口快的郑恩忍不住了。 “子明,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杜飞扬连忙打断了郑恩的话。 郑恩这么一开头,杨再兴和常遇春等人也相继发言,几乎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和提议,众人为此都有些分歧,一向口拙的郑恩竟然与杨再兴开始辩论起来。在这个过程中,杜飞扬却不表态,只是不动声色地在一旁侧耳倾听众将们的争论。 直到天色已黑,星空和明月早已取代了黄昏与夕阳,众将们却依然谈兴正浓,只是,他们提出的大多是几乎行不通的办法,杜飞扬连忙叫停了这次会议,郑恩和杨再兴等人这才意犹未尽地走出了中军大帐,不过,郑恩和杨再兴依然肩并肩地小声议论着什么,看样子,这两人还打算继续辩论一番。 “又是一个元宵节……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个元宵节,我们依然在外征战,可是,下一个元宵节,义父和柴荣能与他们的家人欢聚一堂么?”杜飞扬看着天上那轮圆月,禁不住心生感慨。 杜飞扬已经来到这个诡异的世界很久了,要说亲人,谁才是杜飞扬的亲人呢?对自己情深义重的符金琦自然应该算一个,可是,义父郭威和义兄柴荣算不算真正的亲人?此时,符金琦是否也在惦记着自己呢?还有,远在定州的王丹玉和远在镇州的李慕云,她们有没有忘记自己? 就在不久前,一个都头还在开心地说,出征之前,他的儿子是一个呀呀学语学语的婴儿,等他回家之后,恐怕他的儿子都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父亲,想到这里,杜飞扬忽然间想起了那句苏东坡的名诗,“千里共婵娟,何事长向别时圆……”。 在皎洁而又柔和的月光下,杜飞扬看了看三三两两在一起说笑着的士兵们,不由得心中一热,此刻,杜飞扬也感觉到一丝欣慰,至少他可以和将士们同在一个军营里渡过未来的日子,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节帅,今晚的月亮真美啊,真不知道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澶州,与家人们团聚,或许要在今年的中秋节么?”刘伯温不知何时来到了杜飞扬的身边。 听见刘伯温的话,杜飞扬不由得怔了一下,他忽然想起来,“今晚的月亮真美”,这句话更加适合男人向女生表白,从刘伯温的嘴里听到这句话,他真有点不适应,刘伯温是个大预言家,他能否预知这场平叛战争将在什么时候结束? 想到这里,杜飞扬不易察觉的笑了笑,刘伯温是自己的参谋,他可不想把刘伯温当做一个神棍。 “也许这场战争用不了太久就能结束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至于朝廷会怎么做,我们一定要有所准备才行。”杜飞扬大有深意地对刘伯温说道。 刘伯温会意地点了点头:“在下明白……在下已经派人打探朝廷的动向了。” 杜飞扬笑了笑,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不用自己说得太多,刘伯温就能领会自己的意图,他果真是个聪明盖世的人物! 第212章 自作孽不可活 杜飞扬甚至有了一个好奇的念头,刘伯温会不会正在暗地里创作那个名扬千古的《推背图》?有机会,自己一定要旁敲侧击地试探他一下。 刘伯温一本正经地提醒杜飞扬道:“可是,如果我们镇压了这三路叛军,天下就能得到真正的和平么?就算国内平安无事了,节帅以为契丹人真的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耶律兀欲的宝座应该已经坐稳了,契丹人不会总是这么老实的,依我看,他们早晚还会挥师南下,届时枢密使又要北上领军御敌了,节帅您,恐怕也不能闲着了。” 杜飞扬收敛起笑容,看向了北方,道:“契丹人就是一群狼,他们的本性怎么可能改变?契丹人一直对中原的花花世界和财富垂涎欲滴,不仅那些野心勃勃的契丹人,就连南唐和后蜀那些周边的小国也想在我们的身体上割下几块肉来,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契丹人不要干涉我们中原人的内部战争,否则,我们这个国家或许会真的会被敌人从地图上永久地抹去。” 杜飞扬谈到了长远的历史发展趋势,这是他相比这些古人来说最大的优势。 “外面冷,刘先生,我们去大帐里面聊吧。”说完,杜飞扬便向自己的大帐走去。 刘伯温走进大帐里,见左右无人,便神色一肃,小声说道:“节帅,在下以为,这刘家王朝的昏庸统治恐怕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陛下刚刚即位不久,他不想着如何壮大国家的实力,反而却想方设法要除掉那几个顾命大臣,他这不是要自毁长城么?他这么做,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刘伯温的言语之间,对刘承祐颇为不满。杜飞扬却是暗暗吃惊,刘伯温居然能够猜到刘承祐的政权不会持续多久,此人果真是个奇人,莫非他真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这家伙果真有做神棍的潜质! 可以想象,在这次平叛内战中得到升迁的将帅们都是国家认可的英雄,他们以后会更加有威望,他们会更加得到麾下军队的支持,但是,他们很可能成为刘承祐皇位的威胁者,他们会被刘承祐视为未来的敌人,当然,这一切还都是后话。 “或许吧,刘先生,当一个君主无法让黎民百姓得到幸福安宁的生活,甚至无法解决百姓们的温饱问题,那么,这个君主就是不称职的,如果这个君主要把自己的荣华富贵建立在压榨黎民百姓的基础上,那么,他的朝廷早晚会被人民推翻,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且看刘承祐怎么折腾吧,我们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杜飞扬胸有成竹,他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这场旷日持久的平叛战争,几乎耗尽了朝廷本就并不充裕的国库,国家的经济已经濒临崩溃,更是导致了数以万计的士兵或死或伤,许多家庭因此而支离破碎走向没落,虽然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国库空虚,可是,皇室的生活却依然非常优渥,三司使王章的税赋政策更是引人诟病,这种种迹象几乎都是亡国的征兆。 不知多少百姓因为战火而失去了家园,又有多少家庭因为无法缴纳沉重的税赋而吃不上饭?小皇帝刘承祐居然对国计民生漠不关心,他在乎的只是争权夺利。 刘承祐即将对那几位顾命大臣举起屠刀,那边厢,耶律兀欲已经坐稳了皇帝宝座,契丹人又在磨刀霍霍,南唐和后蜀也在蠢蠢欲动,他们甚至公然派兵支持叛军,这样一来,中原只会越来越乱,这一切,都让杜飞扬感到了一丝丝危机…… 带着一丝丝淡淡的寂寞,杜飞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到了后半夜,杜飞扬却忽然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他顿时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作为一名大军主帅,必须要有防范意识。 随后,一个亲兵便在大帐外面说道:“节帅,打扰您休息了……我们方才巡逻的时候,抓到了一个叛军,此人口口声声说要求见节帅,他说是有要紧的事情。” “带他进来吧……”杜飞扬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子,开始穿起衣服来。 杜飞扬不由得暗自猜测,估计又是一个来投降的叛军将领,只是,他为什么非要见我?而且还是在这大半夜的,莫非其中有诈?总之,对于此人不可全信。 两个士兵押着一名双手被捆绑在身后的叛军小校进了大帐,杜飞扬瞥了那人一眼,不由得怔了一下,他又擦了擦眼睛,顿时大吃一惊,此人虽然一身戎装,但却个子不高,身材纤细,生得更是白皙俊俏,一看便知是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 杜飞扬打量着那人,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这么晚还要来闯我军大营?既然你说有要紧的事情要禀报于本帅,你现在就可以说了。” 那人看了看左右,却并不说话,杜飞扬会意,便吩咐那两个士兵:“你们暂且下去吧,就在外面守着,没有本帅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那两个士兵拱手领命,退了出去,大帐里便只剩下杜飞扬和那个被俘的人了,反正那人的双手被绑着,即便她想要暴起伤人,杜飞扬也自认为能够对付得了。 “好了,这位姑娘,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弱女子,这深更半夜的,竟然女扮男装出城来找本帅,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杜飞扬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盘问起来。 “大帅果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来奴婢是个女流之辈……”那个女子笑了笑,道:“小女子本是符家大小姐的贴身侍女,名字叫做符婷薇,听说大帅与三小姐好事将近,奴婢特意前来祝贺……可是,难道这就是大帅的待客之道么?” 说完,这个女子柳眉微蹙,晃了晃被捆缚的身子,目光中更是有几分不悦。 第213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杜飞扬微微一笑,没想到此女居然是符金盏派来的,恐怕她来这里不只是为自己贺喜那么简单。杜飞扬旋即站起身来,踱步到符婷薇的身边,亲自给她解了捆缚。 “仅仅是祝贺而已么?姑娘你请坐,有话慢慢说吧。”杜飞扬施施然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符婷薇的表情,做出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符婷薇脸色一红,她活动了一下已经被绳索勒得发红的手腕,又动了动捆缚已久的身体,这才摘下头盔,露出了一头乌黑如瀑的青丝,她将那头盔放在一旁,自然地捋了捋瀑布般的秀发,便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恢复了女子打扮的符婷薇看起来更加光彩照人,她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的年龄,生得容颜秀丽,眉清目秀,只是太过瘦弱,想必是饥饿太久所致。不过,这一身戎装更是给她平添了几分英姿飒爽的气质。 自从离开符金琦的这些日子里,从未见过一个女人的杜飞扬也不由得眼睛一亮,这个女子果真是有几分姿色,她要是可以给自己暖床,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符婷薇自然不会想到杜飞扬此刻的促狭心思,她浅笑嫣然,道:“大帅,将来您也早晚是我们符家的姑爷,奴婢给您先道个喜……另外,奴婢还要替我家大小姐给您捎句话,希望大帅能够帮助我家大小姐逃离苦海,平平安安地返回符家。” 虽然杜飞扬尚未确认眼前这个符婷薇的身份,但是她所说的事情倒是在意料之中,眼下河中城危在旦夕,李守贞大势已去,将来免不了要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树倒猢狲散,不仅李守贞麾下的许多将士想要自谋出路投降朝廷,就连李守贞的儿媳妇符金盏自然也有这个念头,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符金盏年纪轻轻,正当美玉年华,她自然不甘心因为李守贞父子谋反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就算她将来不改嫁,至少她也想平平安安地度过余生。 杜飞扬毫不犹豫地表了态:“这个嘛,请姑娘你放心……其实,不用大小姐吩咐,本帅也会想方设法搭救大小姐,只是,本帅也不敢承诺你什么,要知道,大战当前,一旦河中城坡之时,乱军涌入,必定会有人趁机烧杀劫掠,到时候,难免会有些变数,不过,本帅一定会派人做好这件事,至于能否如愿以偿,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奴婢替大小姐谢过大帅。”符婷薇笑了笑,她对于杜飞扬的回答并不意外。 “可是,姑娘你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以后,不知你有什么打算?”杜飞扬试探地问道。 符婷薇闻言神色一黯,低下头来,轻声道:“奴婢只是奉大小姐之命来给大帅通风报信而已,现在,奴婢已经完成了使命,只是,要想回城已然是不可能了……至于大帅如何安排,一切都悉听尊便。” 话虽然这么说,正值情窦初开年纪的符婷薇却突发奇想,眼前这位大帅年轻有为,有兵有权,又生得一表人才,当真令人心仪,怪不得三小姐对他情有独钟。 反正这位大帅与自家三小姐好事将近,要是自己能够有幸成为三小姐的通房丫头,那也算是终身有靠了……想到这里,符婷薇禁不住俏脸一红,心里则在暗暗期待着杜飞扬的下文。 杜飞扬并不知道符婷薇的心事,但却将她此刻忸忸怩怩的小女儿神态看在眼里,杜飞扬不由得心中一荡,符家大小姐身边的小丫头尚且如此美丽动人,那位大小姐想必更是风华绝代了吧?否则,也不会有个神棍声称她有皇后之命。其实,杜飞扬并不知道历史上的符金盏在后来嫁给了柴荣,她居然真的成为了皇后。 稍作思忖,杜飞扬便正色道:“你是个女子,出入不便,既然已经这么晚了,你就暂且留宿在本帅这里吧……以后,你就做本帅的亲兵吧,将来河中城破之际,我军会第一时间进城,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带人去寻找大小姐,免得认错了人。但是你要切记,你一定要女扮男装,免得一旦泄露出去,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多谢大帅收留奴婢。”符婷薇嫣然一笑,又对杜飞扬行了个礼,她心中喜不自禁,总算是绝处逢生了,眼前这位未来的姑爷看样子像是个正人君子,其实,她倒是希望这位姑爷更加风流倜傥一些。 杜飞扬哪里晓得符婷薇的心思,他从一个包裹里取出一只香喷喷的烧鸡来,递到符婷薇的面前,道:“看你瘦成这个样子,想必是城中缺粮所致,本帅也有怜香惜玉之心,这烧鸡最是大补了,你赶紧吃一些补补身子,然后就早点休息吧。” 符婷薇笑吟吟地接过那个烧鸡,便不顾形象地大口啃起鸡腿来,这些日子里,由于河中城弹尽粮绝,她着实是饿坏了,即便是贵如符金盏的身份,也只能一日两餐,而且只能吃些稀饭,此刻,符婷薇吃着香喷喷的烧鸡,已经非常满足了。 符婷薇看着不远处的床,俏脸不由得霞飞双颊,心中更是有如鹿撞,难道……难道自己今晚就要和姑爷睡在一起?那可如何是好?她没想到姑爷这般信任自己,对自己推心置腹,竟然敢让自己睡在这里,难道姑爷不怕自己是个刺客?不过,自己断然不会违拗姑爷的,只要姑爷愿意,献出自己的身子有什么不可以呢? 杜飞扬当然不会惧怕一个弱女子,自从开始练习扶摇子传授的睡功,他不仅能在睡眠时增强自身的修为,更能在睡眠时保持足够的警惕,一旦有人趁他熟睡时发难,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够及时做出反应。 一看符婷薇的表情,杜飞扬只道她依然有些害羞,便笑道:“你就一个人睡在这里吧,在大帐里面其实还有一个小帐篷,那里还有一张床呢,我在那里睡,没关系的……” 第214章 同床异梦 “多谢姑爷……奴婢来帮您铺床叠被吧。”符婷薇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误会了姑爷,原来,姑爷并不是趁人之危的登徒子,一时间,符婷薇脸色更红,就连她的脸颊都开始发烫了。 “唔……这样也好,那就辛苦你了。”杜飞扬也不拒绝,自己又忙碌了一天,也确实很累了,既然这个小丫头前来投奔自己,让她做些具体的事情,她才会心安理得,否则,她会以为自己对她有什么不良企图。 在河中城里,几乎每天都会有人逃跑,起初只是一个人几个人的逃跑,到了后来,就变成了一队人几队人的成群逃跑,所以,李守贞府邸后宅里少了符婷薇这么一个地位低下的侍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符金盏对此心知肚明,李守贞也根本就没注意到。现在,李守贞已经焦头烂额,他哪里有心思考虑这样的小事? 李守贞已经把最后的希望完全寄托于南唐或者后蜀的部队来增援河中,虽然他明知道这样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但是,他对自己麾下的队伍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这支队伍已经斗志全无,靠他们这些将士,根本就无法逐个击破围困各处城门的汉军和天威军。 但是,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无论后蜀还是南唐那边,都没有传来任何的好消息,至于对河中城不利的坏消息倒是层出不穷,李守贞已经越来越麻木了。 当李守贞听说城里的百姓已经开始易子而食,他禁不住浑身颤抖,气急败坏,将书房里的一些杯子怒不可遏地接连摔得粉碎。 “完了……我们要失败了!老夫最后的希望都要破灭了!”整日消极度日的李守贞禁不住仰天长叹,这两天,他的白头发突然间多了许多,使得他看起来更加憔悴。 李崇训和符金盏夫妻俩连忙安慰李守贞,现在,李崇训和符金盏已经同床异梦,早在几个月之前,李崇训还曾经梦想着成为太子,现在,他已经心灰意冷,一心只想着怎么样才能避免在城坡之后遭到朝廷的制裁,作为李守贞之子,李崇训不愿意像别人那样临阵脱逃,大不了有死而已,这点血性,李崇训还是有的。 符金盏并不想一条路走到黑,她暗地里早就有了投降朝廷的打算,可是,她却根本无法付诸行动,李崇训对她盯得很紧,虽然符婷薇能够逃出生天,但她作为少夫人却根本不可能离开后宅一步。所以,符金盏只能借助于外力了,她巴望着符婷薇能与杜飞扬联系上,如果杜飞扬愿意出面,她才能有机会获得一线生机。 以前,符金盏曾经提议李守贞与朝廷谈判议和,可是,李守贞现如今实力不济,他的谈判筹码早已不复存在了,盟友赵思绾和王景崇的部队也都被官军打败了,眼高手低的赵思绾和王景崇不懂战略战术和行军打仗,这就加剧了另外两路叛军的灭亡,他们已经一败涂地,虽然李崇训一直叫嚣着要反败为胜,但就连李守贞都知道,就凭他们的战斗力根本就做不到,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春节,龟缩在古都长安的叛军也是整日里如坐针毡,士气低迷,赵思绾准备投降朝廷,一点战术都不懂的赵思绾已经没有了斗志,虽然许多部下对他阳奉阴违,但毕竟赵思绾还是名义上的主帅,而且他的手里还有着一支与盗匪无异的队伍,他的部下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任由赵思绾继续在长安城里作威作福。 这支叛军早已丧失了斗志,他们已经没有再战下去的勇气,这样的队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赵思绾还能指望什么?朝廷真的能宽恕自己吗?赵思绾整日里都在迷茫中忐忑不安,所以,他还想保留一支卫队,保护自己的安全,而这一点,却是让朝廷很难接受的。 赵思绾已经向朝廷乞降,这位令人切齿痛恨的食人魔甚至说出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如果投降朝廷能让手下的士兵们活下去,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投降。” 赵思绾对长安军队的控制力不够,他有自知之明,他在军中的威望远不及李守贞,一旦长安的军队发生哗变,他就可能会沦为兵变的直接受害者,到时候,不仅是官位,就连他的小命可能都要丢了。 对于当下的局势,赵思绾已经不报有任何幻想,但是赵思绾很清楚,一旦李守贞战败身死,唇亡齿寒,自己的领地长安就会成为第二个河中城,官军就会来围攻长安,而不会真心招降自己。 无论于公于私,向来有赌性的赵思绾都希望李守贞和王景崇能多顶一段时间。 作为另一个难兄难弟,王景崇也是每况愈下,他在正月里视察了一番凤翔的城防之后,心灰意冷地表示:“这样的城防,最多只能抵抗敌军猛烈攻城一个月。” 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言论对凤翔的军心和民心又是一个沉重打击,人们想逃离凤翔但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此刻的凤翔已经被汉军围困得水泄不通。 大多数人只能把自己的安危与这座城池捆绑在一起,大量的男丁被叛军征召加入守城的军队,妇女们则在家里为城里的守军准备食物或者缝制衣物,天气越来越冷了,叛军将士们可不能穿得太单薄。 为了死守凤翔城,王景崇要求每户居民都要为帮助凤翔城的防御做贡献,要么出些钱粮,要么就出一份力,城中的家家户户都要派出自家的壮丁或者健妇,去各处城头守城或者做各种杂役,其余的家人则要被叛军监视起来,作为人质。 这样一来,家家户户都会尽心竭力地为守城做贡献。即便叛军现在已经不得人心,即便凤翔当下的处境可能为城里的百姓们招致杀身之祸,但凤翔军民如今却真的做到了全民皆兵众志成城。 第215章 狗急跳墙 几个月来,虽然汉军势如破竹,王景崇所部叛军已经完全处于劣势,可是,汉军要想攻下凤翔这座坚城,必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所以,对于凤翔,汉军依然以围城为主,汉军目前的首要目标依然是先攻下河中城。 但李守贞却不像赵思绾那么没骨气,他早已看透了生死,所以,他坐镇河中,誓与河中城共存亡!大不了全家人一起共赴黄泉……只是,李守贞却不知道儿媳妇符金盏的心思,但是,符金盏怎么想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她成了李守贞的儿媳妇? 正月里,整座河中城却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城里的叛军将士们担心官军随时可能会开始攻城,谁都知道汉军攻进城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一支弹尽粮绝而且完全失去了信心和斗志的军队,只知道逃跑,面对强大的敌人又能怎么样呢? 过了正月,就在龙抬头那一天,符金琦居然来到了天威军的大营,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一支庞大的“慰问团”,他们送来了许多牛羊和粮草,可谓是雪中送炭。 出身将门的符金琦根本不在乎旁人怎么想,在符金琦的心中,夫君大过天!虽然她与杜飞扬尚未成亲,但他们却已经成为了事实上的夫妻,他们还有什么顾虑呢? “那位便是符家的三小姐?果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呀……”柴荣远远地看到了符金琦,不由得羡慕不已,自己这个义弟还真是艳福不浅呢。 郭威捋着胡须笑了笑,道:“飞扬老大不小了,他也该成家了,就连官家都惦记着他的婚事……说起来,他们也算是门当户对,看着他们这么幸福,为父也很欣慰。等到这场战事结束,就应该好好操办飞扬的婚事了。” 汉军将领们看着杜飞扬与符金琦出双入对的样子,一个个也都是羡慕得很。 五代时期,女子并不像明清时那么保守,在外面抛头露面经商的女子有很多,像符金琦这样出身将门的女子更不会像寻常女子那么扭扭捏捏,一些将门虎女即便是带兵打仗也不奇怪。 所以,并没有人因此而在背后嚼舌头根。这种战地上的浪漫倒是一时传为佳话。就连性情憨厚的郑恩都暗自感叹,要是有个这么关心自己的女人该有多好! 现在,龟缩在河中城里的叛军已经再也无力反击,他们已经没有足够的兵力突围了,城中的存粮也已经消耗殆尽,就连饭都吃不饱,他们怎么能有力气突围? 所以,杜飞扬根本就不需要担心符金琦的安全。几天之后,符金琦就带着那支运输队离开了军营,杜飞扬一直把他们送到了营寨之外几里地。 临别之际,符金琦含情脉脉地看着杜飞扬,说着自己的心里话:“飞扬哥哥,看样子,叛军或许不会坚持太久了,可惜,奴家不能在这里继续等着见到大姐了,但愿大姐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另外,奴家还要叮嘱你,你可千万不要鲁莽行事,不要一心想着升官发财,平平安安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杜飞扬连连点头,开心地笑道:“嗯嗯……娘子,你就放心吧,你家夫君我不会有事的,至于你的大姐,我会想办法搭救她的,我一定要让她化险为夷!” 虽然杜飞扬这番话说得信誓旦旦,符金琦却依然有些忐忑不安,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在这战场上更是刀枪无眼,谁敢保证大姐能不受到李守贞的牵连?说不得,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两人又依偎在一起说了一些悄悄话,符金琦这才依依不舍地登上一辆碧油香车,杜飞扬看着那辆碧油香车渐渐远去,他的眼眶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湿润了…… 到了四月份,河中城里已经是军无斗志,人心惶惶,叛军将士们各怀心思。 由于叛军的将士们前赴后继地投降官军,河中城里的守备力量已经越来越捉衿见肘,一举攻克河中城的天赐良机终于到来了! 眼看着李守贞麾下的叛军渐渐地分崩离析,在一个雾气茫茫的清晨,郭威采用“围城必阙”的战术,督率各军猛烈进攻河中城的东、西、南三面城墙,只留下一个北城门以供叛军逃走,其实,汉军在北城门外面也设了埋伏。 天威军所在的南城门是这一战的主攻方向,一开战,各种各样的火药武器就开始密集轰炸南城墙,叛军士兵死伤惨重,他们只好躲在藏兵洞里,免得被威力惊人的火药武器炸成一团齑粉。这时,天威军的云梯也搭在了又高又厚的城墙上。 常遇春依然率领飞虎突击队作为先登勇士,蚁附攻城,现在,河中叛军已经无心恋战,居然没有人用烧得滚沸的热油或者滚木礌石进行防御,常遇春又是第一个登上了城头,他大吼一声,挥舞虎头湛金枪左冲右突,所向披靡,为其余的袍泽登上城头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不到两个时辰,河中外城的南城门就被攻破。 于是,天威军的骑兵们呐喊着冲进了南城门,人如虎,马如龙,他们一个个高举着寒光闪闪的马刀,又向其余几个城门的方向扑去,遇到敢于抵抗的叛军士兵,他们就大开杀戒。 那些因城中弹尽粮绝而营养不良的叛军士兵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到了黄昏时分,河中城的整座外城就已经落到了官军的手里,李守贞不得不收拢叛军的残部退守子城。 这时,郭威却见好就收,下令鸣金收兵,一些将领颇为不解,纷纷请求趁热打铁,继续攻下子城,一些汉军官兵在外城里大肆劫掠,即便是郭威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丘八们都是一群苦哈哈,容易么?这些将领们已经杀红了眼,一个个恨不得亲自上阵,狠狠地在河中城里面捞一票再说。 老谋深算的郭威岂能不明白那些将领们的如意算盘? 第216章 岳武穆 郭威微微一笑,说道:“狗急跳墙,鸟儿没处逃时也会啄人,何况是一支军队呢?我们要小心敌人反扑……主动权在我们这一边,我们可以把水慢慢舀干了再去抓鱼,何必这么性急呢?” 于是,郭威下令,采用文火炖猪肉的战术,从次日起,继续从从容容地围着河中子城,按部就班地攻打。 这天晚上,闪电球又一次变成了青色,杜飞扬迎来了又一次召唤。 “叮咚!宿主,我们又见面了,这次召唤,我会提供三个人供你选择,你可以自己筛掉其中的一个人,然后,我会从剩下的两个人里,帮你召唤到其中之一。第一个人是扩廓帖木儿,汉名王保保,元朝末年,扩廓帖木儿曾经组织地主武装镇压红巾军。后来,他曾被封为河南王、中书左丞相,王保保辅佐北元的昭宗皇帝,力图光复大元江山,他曾经领军大破明军于漠北,更是被明太祖朱元璋誉为‘天下奇男子’,朱元璋一直想招降王保保,但却始终未能如愿。” “这个王保保终究是个异族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先把他筛掉吧。”杜飞扬对王保保不太感兴趣,既然朱元璋都不能招降王保保,就算把王保保召唤来,他也未必会对自己忠心耿耿。 “第二个是南宋的民族英雄岳飞,字鹏举,他被称为是南宋中兴四将之一。岳飞擅长骑射,能左右开弓。他天生神力,不满二十岁时就能挽弓三百斤,开腰弩八石。岳飞在北宋末年投军抗辽,后来,岳飞率领岳家军同金军进行了大小数百次战斗,所向披靡。由于完颜兀术毁盟攻宋,岳飞挥师北伐,先后收复郑州、洛阳等地,又在郾城、颍昌等地大败金军。南宋朝廷却一意求和,以十二道金牌催促岳飞退兵。在宋金议和的过程中,岳飞以“莫须有”的罪名,与长子岳云和部将张宪等人一同被杀害……” “就是岳武穆了!最好能把岳武穆召唤来……”杜飞扬毫不犹豫地做了判断。 闪电球依然慢条斯理地继续说着:“第三个是毛文龙,年轻时,便对四书五经始终不感兴趣,而是喜欢读兵法书,后来投入宁远伯李成梁帐下,从此开始了在辽东的军事生涯。毛文龙曾经带领二百人夺镇江(今辽宁丹东东北部的九莲城),擒逆贼,不费国家一把铁、一束草和一斗粮。毛文龙立此奇功,非常出乎意料,他有如此胆略,更是非同一般。后来,毛文龙被袁崇焕以私通后金的罪名杀害。” “毛文龙也是个在历史上很有争议的人物,最好还是能把岳武穆召唤来。”杜飞扬充满了期待,如果岳飞能够来到这个时代,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契丹人了。 “叮咚!恭喜宿主,你这次如愿以偿地召唤来岳飞,随同岳飞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儿子岳云,这可是又一次大酬宾啊,而且,他们父子二人都是自带武器装备,哈哈……岳飞被植入的记忆是,他出身于河中城外的一个农家,他的父亲刚刚病故不久,他的母亲便建议他带着天生神力的儿子岳云一起投军,精忠报国,明日一早,岳飞和岳云父子二人就会来军前效力……好了,我累了,我要休息了,宿主,后会有期啊。”说完,闪电球就渐渐地恢复了红色。 这个晚上,杜飞扬很激动,过了许久才睡着,伟大的民族英雄岳飞就要来了! 次日一早,果然有亲兵禀报,岳飞带着儿子一起前来投军,杜飞扬按捺住心中的惊喜,命令亲兵将岳飞父子二人带进了大帐里,杜飞扬似笑非笑地仔细打量着岳飞,却发现岳飞其实更像是个书生。 岳飞看起来大约有三十岁左右,他皮肤白皙,身材魁梧,国字脸,宽额头,眉毛稀疏,蓄着三绺微须,只是,岳飞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略小,这或许就是岳飞在历史上被称为“大小眼将军”的原因。 岳云大约是十四五岁的年龄,生得虎头虎脑,与其父有几分神似,但岳云的身高却已经直追乃父,只是,他比乃父岳飞瘦了一点,可以想象,假以时日,他很有可能会比其父更加健壮。 岳飞父子二人刚刚来到军前效力就被带到了杜飞扬的大帐里,岳飞也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在杜飞扬打量他们父子二人的同时,岳飞也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番杜飞扬,他只觉得杜飞扬虽然看起来年纪轻轻,但是由于久居高位,长年累月征战沙场,杜飞扬的眉宇间隐隐地有一种令人不怒自威的统帅气质。 杜飞扬问了一些关于行军打仗的事情,岳飞都回答得头头是道,两人一问一答,杜飞扬暗自对岳飞更加信赖有加,就连岳云也在行军打仗方面有些天赋,杜飞扬禁不住喜形于色,有了岳飞和岳云父子二人相助,天威军更是如虎添翼啊! 杜飞扬稍作思忖,便说道:“岳将军,我们天威军的钩镰枪部队正缺少一个都指挥使,本帅以为,你最合适不过了,至于令郎岳云,则是可以做一个钩镰枪兵营的营指挥使。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父子二人恰好可以并肩作战。” “多谢节帅的器重!属下以后定然尽心尽力,为国效力,不负节帅的重托!” 岳飞见杜飞扬甫一见面就对自己父子二人委以重任,自然是感恩戴德,大有千里马遇到伯乐之感,岳飞当下就单膝跪倒,他又用胳膊肘碰了碰岳云,岳云会意,便也有样学样,也跟着单膝跪倒,父子二人一起向杜飞扬信誓旦旦地表忠心。 “快快请起……岳将军不必客气,以后,我们就都是军中的袍泽了,不必拘泥于小节。” 杜飞扬面带微笑地扶起岳飞,心中乐开了花,既然岳武穆父子二人来到自己的麾下,自己当然会让他们父子俩有用武之地。 第217章 金蝉脱壳 岳飞有一句流传千古的名言:“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则天下太平矣。” 岳飞大公无私,经常以自己的私财补贴军用。每次作战之后,岳飞通常只给别的将士们报战功,但却对儿子岳云的战功扣押不报,并且多次拒绝上级或者朝廷为岳云加官进爵。 其实,岳云的兵器并不是像演义或者小说中所说的那一对擂鼓瓮金锤,而是一对铁锥枪,在南宋军中,官兵们称呼岳云为“赢官人”,就是说岳云总能打赢。 杜飞扬相信,以后,绝不会有所谓的十二道金牌拖岳飞父子的后腿,杜飞扬更不会允许任何人以“莫须有”的罪名诬陷岳飞父子二人。 杜飞扬亲自将岳飞和岳云父子二人送出了大帐,又安排几个亲兵帮他们在军营里安顿下来,看着这父子二人渐行渐远,杜飞扬的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笑意,心里偷着乐,岳飞是不世出的帅才,正是天威军中目前最缺少的稀缺人才,岳云则更是不可多得的猛将,这次召唤当真是收益颇丰呢! 杜飞扬现在正是求贤若渴,朝廷如同是在风雨漂泊和电闪雷鸣之下苟延残喘的柳树,这棵柳树在尚未成熟之时,就遭到了一场场狂风暴雨的洗礼。乱世出英雄,这时候,杜飞扬正应该挺身而出,致力于结束这种生灵涂炭的乱世! 在坚守了大约三个月之后,河中城的子城也终于被攻破了,这一天就是李守贞一家人的末日,李守贞夫妇及李崇训终于完全绝望,他们都在后宅自焚而死。 李守贞父子赴死之际,符金盏却突然金蝉脱壳,逃脱了李守贞父子的控制,那时城里到处火光四起,李守贞不想落入官军手中,便没有对符金盏继续追究。 郭威率领汉军攻入城中,耶律朔古却也带着契丹直轻骑兵大呼小叫地抢着进城,女扮男装的符婷薇也混在其中。这支契丹直轻骑兵营在河中城的子城里一通横冲直撞,可谓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就连汉军官兵们也不得不高看他们一眼。 在只付出二十多名士兵轻伤的情况下,这些契丹轻骑兵就打败了近一千名仍然负隅顽抗的叛军士兵,一些原本还打算做些象征性抵抗的叛军登时兵败如山倒,发一声喊便四散奔逃了,河中城里的叛军已经溃不成军。 一大群叛军士兵干脆直接跪在地上举起双手来,很快,越来越多的叛军士兵也加入其中,到了这步田地,傻子都看得出来叛军大势已去,早些弃暗投明才是正确的选择。这些叛军整日里士兵食不果腹,他们只希望投降之后能够有饭吃。 可是,那些契丹轻骑兵并不去接收叛军的降兵,他们只顾着在城里劫掠钱财和年轻的女子。这些契丹人掳掠了许多城里的妇人,他们就将那些妇人放在马背上带走,每个契丹骑兵的身上都是鼓鼓囊囊的,想必他们的身上藏了很多好东西。 郭威见状颇为不悦,可是,他知道这些契丹人都是杜飞扬的麾下,契丹人多年来打草谷习惯了,掳掠成性,他们有这般表现并不意外,他也知道杜飞扬这是在自污,免得朝廷对他太过忌惮。可是,杜飞扬御下太过宽松了吧?这小子怎么就能容忍这些契丹人这么肆无忌惮? 郭威皱了皱眉,今日全军大获全胜,毕其功于一役,将士们兴头正旺,他也不好拂了这些契丹人的兴致,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杜飞扬,让他好好约束自己的麾下,尤其是对于那些桀骜不驯的契丹人,一定要严明军纪,不能允许他们像以往那样烧杀劫掠。 郭威正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他现在无暇多想,连忙派人去接收这些降兵。 这时,杜飞扬及时地赶来了,见到契丹人疯狂劫掠这一幕,他的脸颊禁不住抽搐了一下,他赶紧派人去劝阻那些意犹未尽的契丹直轻骑兵。 “住手!别忘了,这里是中原,不是契丹,你们都是天威军的官兵,不是打草谷的强盗,你们怎么能做出这般禽兽不如的事情?你们现在与盗匪有什么区别?”杜飞扬大声呵斥,说这话的时候,杜飞扬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符婷薇,她此刻正在手脚麻利地搀扶一个娇滴滴的少妇骑上了一匹高头大马。 杜飞扬这才松了一口气,旋即不失时机地下了命令:“你们这群混蛋,赶紧给我撤出城去,就在城外的大营里集合……谁要敢不服从本帅的命令,格杀勿论!” 杜飞扬思忖着,那个少妇想必就是符金盏,但愿她能顺利地逃出河中城…… 其实,不仅符金盏趁乱逃出了李守贞府邸的后宅,李守贞的儿子李崇玉也逃了出去。不过,李崇玉的运气太差,他虽然换上了一身平民打扮,试图在全城混乱之际逃出生天,可是,由于李崇玉向来骄横跋扈,得罪过许多下人,几个下人为了向官军换取一些赏赐,便举报了李崇玉。于是,李崇玉就落到了汉军的手里。 后来,李崇玉与一些李守贞的心腹被郭威派人押解到都城开封,刘承祐为了杀鸡儆猴,下令将这些人全都杀掉并且暴尸街头,于是,河中的反叛终于平息了。 至于符金盏,则是被杜飞扬派人秘密送回了符家,符婷薇也与符金盏一路同行,途中照顾这位符家大小姐。见到符金盏,杜飞扬不由得暗自惊讶,符家的女儿当真是一个个国色天香,符金盏与符金琦的容颜颇为相像,但相比之下,符金琦更加清纯活泼,符金盏则是更加丰腴妖娆,多了几分风姿绰约的成熟女人风韵。 历尽劫波,红颜薄命的符金盏终于得以与家人团聚,由于这件事,符家上下对于杜飞扬自然要感恩戴德,老丈人符彦卿对于杜飞扬的好感更是从此多了几分。这个女婿,符家要定了! 第218章 穷途末路 既然平叛战争即将获得最后的胜利,杜飞扬也即将凯旋而归,符家上下便从此开始紧锣密鼓地张罗三小姐符金琦出嫁的事情。 在河中子城被攻破之前,关西三叛之一的赵思绾率先被解决了。其实,早在河中城还没被攻破之际,赵思绾就已经派遣使者前往朝廷请求归降。 几个月后,朝廷接受了赵思绾的投降,并且任命赵思绾为华州节度留后,赵思绾的心腹常彦卿则被任命为虢州刺史,朝廷命令他们走近道直接前往各地就任。 于是,赵思绾脱下盔甲出城接受了刘承祐的诏书,汉军将领郭从义则派兵把守南门,随后,又把赵思绾接回了长安城里。 食人魔赵思绾居然向郭从义索要卫队和兵器,郭从义也都毫不犹豫地给了他,可是,赵思绾得寸进尺,他居然还想在离开长安之前在城中继续搜刮一些钱财,一直赖着不走,甚至先后三次改变了行期。 这一举动,让郭从义等汉军将领怀疑其中有诈。郭从义派人密报枢密使郭威,请求采取果断措施解决赵思绾,郭威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几天后,郭从义和南院宣徽使王峻骑马入城,来到了长安府衙,他们声称要与赵思绾饯行话别,赵思绾不防有诈,被郭从义等人找个机会就势擒住,有趣的是,在抓捕赵思绾的过程中,刚刚投军不久的赵匡胤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由于武艺高强加上有勇有谋,赵匡胤被任命为郭从义亲兵队之中的一个都头,赵思绾见势不妙试图逃脱,却被赵匡胤一棍子打断了腿,当即将他绳捆索绑起来。 后来,赵思绾的父亲和兄弟,连同他的心腹常彦卿和一些得力部下,共计三百多人,全部都被官兵抓了起来,推到长安的街市上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这样一来,西部的三叛就只剩下王景崇一部了,汉军的赵晖所部也加快了进攻凤翔城的步伐,王景崇的覆灭已经指日可待。 王景崇的智囊周璨尝试说服他:“您过去与李守贞、赵思绾这两个藩镇互为表里,可是,现在这两个藩镇已经被平定,后蜀朝廷也难以倚仗,不如投降吧。” 王景崇却轻叹一声,不置可否地道:“好吧,事关重大,且容老夫再想一想。” 过了几天,汉军在凤翔城外围攻得更加紧急,其余各路汉军也向凤翔集中,这平叛的最后一战一触即发。 王景崇将那些依然忠于他的部下们召集到一起,推心置腹道:“弟兄们,我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想当初,我们的初衷是推翻刘承祐建立新秩序,可是看看我们现在的处境,我们还能坚持多久?河中那边的结局,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既然早晚都是死,我们与其死守下去坐以待毙,倒不如像英雄一样战斗,大不了马革裹尸,所以,老夫打算孤注一掷,与敌人决一死战,拼个你死我活!” “就是,拼了……大不了有死而已!”在场的将领们也都随声附和,虽然他们心里没底,但却不想表现出来。 王景崇的激情演说慷慨激昂,他似乎是一位天生的演说家,凭借出众的蛊惑人心的能力,王景崇获得了许多士兵的拥护和支持,只是,他们的实力却不允许他们活得更长久一些。 王景崇顿了顿,扫视了一番众人,接着便开始点将:“公孙辇、张思练……” “末将在……”公孙辇和张思练齐齐出列,对王景崇深深一揖,洗耳恭听。 王景崇看了看公孙辇和张思练,肃然道:“赵晖的精锐部队大多布署在城北一带,明天五更之前,你二人在城中的东部纵火,派人出城诈降,但是,你们一定要切记,千万不能让敌军趁机进城;同时,老夫和周璨率领卫队的亲兵,出北门攻击赵晖的军队,我们纵然突围不成而死,也好过束手就擒。” 公孙辇和张思练两人拱手领命,在场的其余将领则是各自心怀鬼胎,他们虽然明知突围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却并不说什么,反正,到时候只要趁乱出城投降,王景崇也无可奈何。 其实,张思练倒还真的赞同王景崇拼死突围的建议,在这生死关头,突围才是真正的归宿,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哪怕只有一个人突围出去,也好过全军覆没。凡是稍微有些正常思维的将士都会认同这一点,在城破在即的处境下,没有比突围更可行的办法了。 此时正是寒冬时节,五更时分,天还没有亮,在一个狂风大作沙石扑面的夜晚,公孙辇和张思练两人带人放火烧了东部的城区,又派人去汉军大营请求投降。 风助火势,一阵阵人喊马嘶声响起,夹杂着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士兵们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时不时的还能听见几声凄厉的女子尖叫声,那声音听起来异常刺耳,从那声音推断,似乎是有人在趁乱劫掠,现在,他们已经无所顾忌了。 这时,凤翔府衙内也突然火光冲天;公孙辇和张思练不由得大吃一惊,两人赶紧商议一番,公孙辇自去联系汉军,张思练则亲自带上几个亲兵去府衙侦察。 张思练赶到府衙,只见后院那边烈火熊熊,浓烟冲天,张思练禁不住心中一沉,连忙大步流星地冲进了后院,浓烟扑面而来,张思练随即掩住口鼻继续前近。在起火区域仔细探查一番,张思练却发现王景崇已经与家人一起在火中自尽而亡。 “大帅,你这是何苦呢?你昨晚不该欺瞒属下,其实,我们原本可以尝试突围啊……”张思练带着哭腔喊着,说话间,他又抹了抹眼角那并不存在的眼泪。 张思练深知现在并不是应该哭丧的时候,他跺了跺脚,对那火中深深一揖,便带着几个同行的亲兵去找周璨。找了半晌,张思练却发现周璨已经踪影全无。 第219章 入乡随俗 无奈之下,张思练只好领兵投降了汉军,这就不是诈降,而是不折不扣的投降了。到了汉军大营之中,张思练这才见到了周璨,他这才知道,原来周璨早已投降了汉军。张思练和周璨相视一笑,周璨却禁不住老脸一红。 周璨是王景崇最器重的部下,这位智囊也正是最了解王景崇的人,这些日子里,凤翔叛军始终被动挨打,周璨却依然自始至终为王景崇出谋划策,毅然决然地支持王景崇,这足以证明周璨的忠诚度,可是,张思练却万万没有想到周璨已经投降了官军,一时间暗自唏嘘不已。 于是,旷日持久长达大约两年时间的关西三叛终于平定,可是,原本并不很充裕的后汉国库也空虚了许多。这时,契丹人却再次萌生了南侵中原的野心,中原的花花世界对于契丹人一直有着很大的吸引力。就在李守贞和赵思绾先后兵败身死,关西三叛只剩下王景崇之际,辽军又开始蠢蠢欲动,骚扰河北边境各地。 当时,平定关西三叛的战争尚未结束,后汉朝廷一时间还腾不出兵力来回击契丹人。枢密使郭威所率领的后汉大军尚在河中地区驻扎,由于平叛战争大局已定,郭威主动向朝廷请缨,他希望能够领军就地北上,反击蠢蠢欲动的辽军。 少年天子刘承祐一直对郭威和史弘肇等手握兵权的顾命大臣心怀猜忌,所以,刘承祐并没有同意枢密使郭威的主动请战,无奈之下,郭威只好领军班师回朝,他自然懂得那位少年天子的心思,郭威也不想功高盖主,最终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郭威也乐得清闲,回到开封便开始为杜飞扬的婚事而忙碌,由于国家刚刚经历了持续已久的平叛战争,契丹人又再次南侵,国家尚未太平,杜飞扬并不希望将婚事大操大办,作为男女双方的家长,郭威和符彦卿也都表示赞同。 现在,杜飞扬又升官了,他是检校太尉、爵位晋升为“滑县开国公”,增食邑五百户、食实封二百户。像杜飞扬这般升官的速度,在后汉朝廷中也是独一份,现在,他已经成了朝中最年轻的国公!这样一来,对他羡慕嫉妒恨的人就更多了。 现在,杜飞扬在开封已经有了一处府邸,这自然是刘承祐赏赐给他的,那是一个宽敞的大宅子,紧挨着柴荣的府邸,这倒是方便兄弟俩走动了。 杜飞扬府中的管事杜福禄则是郭威派来的,杜福禄四十岁出头的年龄,中等身材,相貌清癯,蓄着三绺微须,此人朴实中不失精明,做事也很干练。因此,杜飞扬对杜福禄信任有加,有了这个老管事,自己就可以对家务事少操些心了。 这一天是个黄道吉日,管事杜福禄在大厅中清点着各色的礼物,符家早就送来了非常丰厚的嫁妆,全都装在一些精致的红漆盒子里,几乎摆满了整个大厅。 除此之外,还有枢密使郭威家送来的贺礼,柴荣送来的贺礼,就连开封富豪李嘉豪的贺礼也送来了。出乎杜飞扬意料的是,与他交情一般的李洪威也送来了丰厚的贺礼。管事杜福禄带着侍女们一边清点一边记账,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符家的送亲队在头一天便来到了开封,他们目前住在开封最豪华的客栈里面,曾给杜飞扬做过参谋的符昭序则是送亲使。 迎亲的时辰到了,那个客栈距离杜飞扬的府邸并不远,杜飞扬带着迎亲队伍缓辔而行,杨再兴和杨妙真兄妹则紧随杜飞扬身后,三人一边走一边谈笑风生。 迎亲队伍到了客栈那里,却见送亲使符昭序早就站在了客栈的门口,附近则有许多百姓在看热闹。杜飞扬远远地下了马,笑眯眯地对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符昭序抱了抱拳。 杜飞扬走到符昭序近前,两人把臂言欢,笑逐颜开地寒暄了一番,符昭序便返回了客栈。不多时,符昭序就背着盖着红盖头的符金琦再次走出了客栈,到了客栈门口,符金琦则在杜飞扬的搀扶下直接走上了停在客栈门口的一辆豪华马车。 扶着符金琦上马车的那一刻,杜飞扬心中感慨万分,他们虽然早就有了夫妻之实,可是,从这一刻起,他们才算是真正的成为了夫妻。 杜飞扬没想到,符婷薇也被打扮得花枝招展地送了过来,这丫头原本是符金盏的侍女,此刻,她那秀丽迷人的俏脸上依稀可见还挂着几滴泪珠,符婷薇嘤嘤地抽泣着,向符昭序等人深深福了一礼,现在,她已经成为了符金琦的通房丫头。 “国公爷,走吧,现在应该叫你妹夫了,嘿嘿……”符昭序对杜飞扬挤眉弄眼,笑呵呵地说道:“父亲大人让我带个话,莫要对不起琦琦,这一生,你要和她好好地过日子,我家不求你将来大富大贵,只求你们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就行。” “请你转告岳父大人,将来,飞扬一定好好疼爱琦琦,此生,飞扬定不负她!”杜飞扬信誓旦旦,符彦卿和符昭序都曾经与他并肩作战过,那可是血与火结成的情谊,他自然不会让娘家人失望。 杨妙真笑吟吟地安慰符婷薇:“傻丫头,别哭了……我们家主是个大好人,他对待家人们向来一视同仁,他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符婷薇破涕为笑道:“人家只是舍不得离开符家而已……家主就是奴婢心中的大英雄,即便是为家主做牛做马,那也是奴婢的福分。” 说完,符婷薇瞥了一眼此刻看起来意气风发的新郎官杜飞扬,忽然间想起了那天自己夜闯杜飞扬大营的情景,顿时不由得心中一热,她相信,这样的家主一定会善待自己的。 按照那时的习俗,新娘子是要背进家门的,杜飞扬自然也要入乡随俗,在宾客们的欢笑声中,杜飞扬背着头戴红盖头的符金琦就进了家门。 第220章 如履薄冰 到了大厅之后,符金琦就被两个侍女领着先行一步走向了后宅里的洞房。 府上的宾客并不多,杜飞扬来到京城开封的时间并不长,他也没有刻意邀请许多人参加婚礼,此刻,李嘉豪和柴荣作为新郎的亲友正在大厅里大快朵颐,符昭序等人作为娘家人则在一旁谈笑风生,杨再兴和天威军的一些高级将领也在一旁把酒言欢。 杜飞扬向宾客们一一敬酒,符昭序等娘家人也不为难他,宾主尽欢之后,不觉已经到了夜间,有些醉意的杜飞扬便告了声罪,径直去了洞房,柴荣和杨再兴等人则继续帮助杜飞扬招待客人。 杜飞扬府邸的新房里充满了喜气,大红色的龙凤喜烛还在燃烧着,粉红色的纱帐里,两个精致的定窑孩儿枕放在锦榻之上,这自然是有着早生贵子的含义。 两个侍女扶着凤冠霞帔的符金琦坐在锦榻上,随后就轻移莲步退出了洞房。 符金琦情知杜飞扬此刻在陪客人喝酒,但她那颗芳心却依然有如鹿撞。他们俩早就有了夫妻之实,对于洞房之事,她自然不再是懵懵懂懂,只是,她却依然有些莫名的局促和紧张。以后,符金琦就真的要相夫教子了,从此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离家之前,符金琦特意向大姐符金盏取经,虽然符金盏遇人不淑,但那好歹也算是一场婚姻。符金盏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语重心长地对符金琦说了许多体己话,例如,莫要给郎君施加太大的压力,免得让他滋生不该有的野心。 符金盏自己的婚姻就很失败,对于将来,符金盏茫然无措,她只希望自家的两个妹妹不要再重蹈覆辙。父亲说过,希望她能够改嫁,在那个时代,妇女改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以她过往那段不堪回首的婚姻,她以后还能嫁给谁? 杜飞扬的脚步声打断了符金琦的思绪,随着杜飞扬走进洞房,符金琦的心跳也在加快,洞房花烛夜,对她来说是最值得期待的时刻。 杜飞扬坐在符金琦的身旁,用秤杆挑起红盖头,便看到了符金琦那风华绝代的容颜,她那白皙胜雪的肌肤吹弹可破,娇艳的俏脸上有着两朵桃花般的红晕。 杜飞扬不由得心中一荡,轻轻地为符金琦除去凤冠,笑道:“娘子,夫君来也……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我们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将来,我们的生活自然是衣食无忧,所以,为夫只求我们在一起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共度余生!” “夫君……”符金琦嘤咛一声,娇笑着扑入了杜飞扬的怀里,俏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杜飞扬搂着符金琦的小蛮腰,亲了一下她那羞红的脸颊,道:“当真是浮生若梦啊……如今恰逢乱世,你夫君我目前年纪轻轻却身居高位,看起来令人眼热,自然少不了有人会心存嫉妒,就连当今天子也对我有所忌惮。所以,为夫甘苦自知,暗地里如履薄冰,在京城安家以后,为夫更是要小心翼翼,从现在起,我们都要有危机感。为夫有一种预感,就在一年内,朝廷里必定会有许多大事要发生。更重要的是,有些事,或许会与我们息息相关,甚至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死存亡。” 符金琦柔声道:“以后,人家自然是要夫唱妇随了……妾身相信,以夫君之能,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夫君都可以转危为安,逢凶化吉,夫君战绩彪炳,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就连我爹都说,夫君文武双全谋略过人,是个百年不遇的天才,妾身对夫君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夫君这么年轻就已经成为了国公,很多人都会眼红。以后,夫君还是要韬光养晦为好,免得被朝廷抓到把柄,要知道,当今天子可不是一位明君。但即便是遭遇不测,妾身也会与夫君并肩战斗,不离不弃,就算是死,妾身也要与夫君死在一起。” 说话间,符金琦的脸贴着杜飞扬的胸膛,她可以清晰地听见杜飞扬的心跳声,对于杜飞扬的话,她没有一点疑问,她知道杜飞扬的判断一向很准,自家夫君向来目光长远,善于分析天下大势,至于朝廷将来会有大事发生,那也并不稀奇。 新君刘承祐即位不久,关西三叛就揭竿而起,历时两年之久,官军这才刚刚平叛完毕,刘承祐本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将来再发生些大事,还有什么稀奇的? 听了符金琦的话,杜飞扬禁不住心中一热,将符金琦那双白皙的小手紧紧地握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有句话说得好,悔教夫婿觅封侯,很多人为了功名利禄付出了许多代价……往日取得的成就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再提起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为夫现在要做的就是该怎么样才能减少朝廷对我的猜忌,如果可以,为夫要向朝廷讨来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封地,最好是一个四季如春的海岛,然后,我们就可以去那里与世无争地过完这一辈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杜飞扬越说越兴奋,说话间,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心里更是充满了对于未来的憧憬。 其实,杜飞扬说的也都是心里话,他一直很希望过上那样与世无争的生活。 可是,偏偏却有许多事情让杜飞扬不得不牵挂于心,例如,义父郭威和义兄柴荣一家人的安全,他并不想袖手旁观,他可不忍心看到历史上的事情真的发生。 现如今,朝廷赐给杜飞扬一座宅邸,那可是国公府啊,杜飞扬也不得不在开封安了家,所以,他现在也很难置身事外了,如果刘承祐当真要对义父郭威一家人下手,杜飞扬恐怕也难免要受到株连,所以,他不能束手待毙,他必须防患于未然!不过,这些话,他却不方便对符金琦说,他可不想被符金琦当作神棍…… 第221章 成家立业 符金琦掩着嘴笑了笑,柔声道:“夫君,你还真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呢……” 杜飞扬坏笑着道:“谁说为夫胸无大志呀?娘子,既然我们郎才女貌,基因强大,以后,我们两个必须要抓紧时间开始生儿育女,你也看到了,为夫家里人丁稀少,所以,我们要只争朝夕,要努力生孩子,我们要建立一个庞大的家族,最好能凑够十个孩子,那才是十全十美的人生呀……” “切,你可真是不着调……”符金琦羞红着脸啐了一口,娇俏地白了杜飞扬一眼。 虽然符金琦不知道杜飞扬所说的“基因”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她下意识地认为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懒得理会,反正夫君时常会不经意间说出一两个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词语,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杜飞扬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可是大事啊,我们家太冷清,需要开枝散叶呀。” 符金琦闻言俏脸更红,柔声呢喃道:“妾身,妾身终于成了夫君的人……以后,自然会相夫教子,只是,夫君也要辛苦耕耘才是呢。” “为夫自然应该辛苦耕耘……”杜飞扬哑然失笑,道:“傻丫头,瞧你这话说的,其实,你早就是为夫的女人了,不是么?” 符金琦摇了摇头,伏在杜飞扬的怀里,柔声道:“不一样,这可不一样,直到披上红盖头,踏进你的家门,妾身才觉得真正成了夫君的人,妾身的心里才觉得踏实……这一刻,妾身会铭记一生的……” 经历那么多坎坷之后,两人才有了今日的幸福生活,古往今来,女人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如今,杜飞扬也终于给了娇妻一纸婚书,符金琦自然是欢喜得很。 对于杜飞扬来说,自从符金琦与自己有了夫妻之实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了,而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一个正式的、传统的婚礼,才是令人有安全感的终身保证。 杜飞扬闻言心中欢喜,便情不自禁的看了看符金琦那柔若无骨的窈窕身体,她身上的缕缕体香沁入了杜飞扬的鼻息,杜飞扬不由得更加心猿意马。 符金琦是个出身将门的大家闺秀,也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子,如果说,她以前就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活在衣食无忧的豪门里,所以她才刁蛮任性。 而现在的符家琦,则是一个小鸟依人的小女人,一个把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视为自己首要责任的小女人…… 杜飞扬忽然想起了初见符金琦时的那一幕,那时候,他就有一种惊艳的感觉,好漂亮的小丫头!只是,那时候的杜飞扬地位地微,面对刁蛮任性的符金琦,他没有别的想法,更何况当时他军务在身,也没有闲情逸致考虑那么多的事情。 后来,云飞扬与符彦卿并肩作战,他与符金琦的接触自然也就多了起来。现在想起来,那才真可以说是两个人的缘分到了。现在,这个出身将门的小仙女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妻子,这一切并不是梦,温香暖玉在怀的感觉当然是无比真实的。 杜飞扬一把拉住符金琦,随手就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他动情地看着怀中的娇妻,不经意间笑了笑,符金琦的美目轻轻闭上,她仰起俏脸,那一双美目顾盼生辉,似乎在期待着夫君的进一步动作。杜飞扬看到符金琦那鲜艳迷人的红唇,只觉得幸福至极,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 在这洞房花烛之夜,两人虽然没有了第一次那种近乎于疯狂的感觉,却也如胶似漆,卿卿我我地依偎在一起,这一刻,有情人终成眷属! 符金琦侧卧在锦榻之上,那一袭粉红色的纱裙薄如蝉翼,她的纤腰如柳不堪一握……她那婀娜多姿的身姿令杜飞扬不由得心荡神驰。符金琦那一头浓密如瀑的秀发披散在枕边,眉如远山,肤如凝脂,俏脸上笑靥如花,更是令杜飞扬禁不住心中涌起无限的爱意。 等到两人一番柔声细语过后,俏脸酡红的符金琦拿起被子遮住曼妙的身子,又将修长圆润的大腿压在杜飞扬的腰上,两人说了许多悄悄话,这才沉沉睡去。 成亲之后,符金琦的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大姐的坎坷遭遇,使得她不奢望杜飞扬有多么富贵的身份,只要两人能长相厮守就行。杜飞扬想要的其实也不多。 对于现在的地位和官职,杜飞扬已经心满意足了,既然自己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了国公,他还有什么可以追求的目标?难道还要争取封王?那需要多大的功劳啊……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刘承祐的屠刀随时都可能砍向他,那时候,杜飞扬要怎么应对?现在,杜飞扬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了,他有了一个娇滴滴的妻子,在不久的将来,他甚至可能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他岂能容忍自己的家人遭到刘承祐的毒手?所以,杜飞扬还不能放下心来,他要自救,也要拯救义父郭威和义兄柴荣的家人,或许那会很难,但他却责无旁贷,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春宵一刻值千金,直到次日的中午,这对新婚夫妇才手牵着手走出了新房。 管事杜福禄瞥了一眼杜飞扬,见家主迈着方步,并不是想象中那种脚下飘飘的样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暗自敬佩不已,家主当真懂得节制,怪不得家主年纪轻轻就做了国公,这是因为他不像寻常的年轻人那么孟浪轻浮或者声色犬马。 杜福禄笑眯眯的上前一步,施了个礼道:“夫人,这是咱家的账簿,请夫人过目。” 符金琦笑吟吟地接过账簿,只是翻开来看了一眼,她就有一种头疼的感觉,一个出身将门的女子,怎能看得懂这些账簿?更何况,这本账簿是根据杜飞扬的指示记账的,账簿中采用了后世里常用的一些记账方法。 第222章 闺蜜 初为人妇,符金琦有这个觉悟,既然她已经成为了家里的主妇,她就应该操持这个家,说不得,以后自己还要下功夫仔细研究这个账簿。只是现在新婚燕尔,倒是不必操之过急,反正她也不急于一时,留着以后再慢慢研究吧。 想到这里,符金琦便对侍立在一旁的符婷薇说道:“婷薇,把这本账暂且收起来,回头我再看一看。” 这对饥肠辘辘的新婚夫妻走到了饭桌前,此刻,饭桌上早已摆上了犹在冒着热气的各种美味佳肴,符金琦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两人当即就坐在饭桌旁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符金琦一边吃,杜飞扬一边给她夹菜,两人之间亲昵得如同蜜里调油一般。 出乎符金琦意料的是,杜飞扬家里的下人们也都是在一旁吃饭,大家都坐在一起。只是,直到杜飞扬和符金琦坐在那里开始吃饭,那些下人们才开始动筷子。 符金琦当真有点不习惯,在下人们的众目睽睽之下吃饭,她还是第一次,在符家就没有这样的场面,带兵打仗时,符彦卿爱兵如子,可是,对待自己府中的下人,符彦卿还是很讲究身份尊卑的,其实,所有的豪门大户人家都是这样子的。 从符金琦的表情中,杜飞扬已经猜出了她的心思,喝下一口香喷喷的鸡汤,杜飞扬笑道:“在我的府上,有这么一个习惯,那就是所有人都在一起吃饭,这相当于以军法治家……因为我是个军人,在军中的时候,所有将士就都是在一起吃饭,所有的将士们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大家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袍泽。” 听了杜飞扬的话,符金琦眨了眨眼,她认为这种习惯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长此以往,会培养起下人们对于家主的忠心,自家夫君还真的很善于收买人心呢! 符金琦大大方方地一口一口的吃着菜,喝着鸡汤,让她更加惊讶的是,有许多菜的味道很好,但她以前却从来没有品尝过,例如酸甜可口的锅包肉,看起来就令人眼馋的红烧肉,还有那味道奇佳的溜肉段…… 以符家的富贵,符金琦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些美味佳肴的名字,这可真是让她大吃一惊,她心中暗想,恐怕皇家的御膳也不过如此吧! 杜飞扬对于符金琦的反应并不奇怪,这些后世里的名菜,古人当然没有机会品尝,说起来,包括小薇在内的一些侍女倒是见怪不怪,她们早就吃过这些菜。 符金琦和杨妙真是无话不谈的好闺蜜,这几天里,杨妙真也留宿在杜府中。 吃饭的时候,杨妙真会不时地看一眼符金琦,她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说起来,这些令人食指大动的美味佳肴,在座的人中,除了杜飞扬之外,只有她最早品尝过,这些菜,她几乎都会做,现在,以她的厨艺完全可以胜任酒楼的工作。 这是因为杨妙真最爱吃锅包肉,她的族兄杨再兴则最爱吃红烧肉和溜肉段,不打仗的时候,杨再兴几乎每天都要吃杨妙真做的红烧肉,可以说是百吃不厌。 “这些菜可都是妙真妹子的手艺,每次我与她的族兄喝酒,都是她亲自下厨的……谁要是娶了妙真妹子,那可真是有福气啊!”杜飞扬对杨妙真赞不绝口。 听了杜飞扬的夸奖,杨妙真禁不住嫣然一笑,心中不无得意,只是,她心中却在嘀咕,人家才不想嫁人呢,人家就想陪在节帅的身旁,白天,她可以帮助节帅训练新兵,晚上,她可以给节帅端茶送水,铺床叠被。如果节帅不需要她这样,哪怕是让她伺候在夫人的身边也行啊,她与夫人本来就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想到这里,杨妙真甚至有些羡慕符婷薇,她可是夫人带来的通房丫头,从早到晚,符婷薇都可以与节帅和夫人厮混在一起,即便是在这对新婚夫妻独处之际,符婷薇也可以陪侍在一旁,那样多好啊!可是,当着夫人符金琦的面,这些话,杨妙真却不能说出口,她岂能和自己的闺蜜抢男人? 就像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符金琦却突然发话了,她瞥了一眼杨妙真,掩着嘴轻笑道:“妙真,你不会离开我们家吧?你做的菜真好吃,我们可舍不得你走……如果你执意要走,你最好给我们提前打个招呼,你可千万不要突然离开这里呀。” 杨妙真看了看杜飞扬,又看了看符金琦,旋即浅浅一笑,道:“这,夫人和节帅就是奴婢的主人……只要夫人下令,奴婢一定随叫随到。” 符金琦点了点头,笑道:“以后,人家就要跟你好好学习厨艺了,你可不要保留哦。” “那是自然,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杨妙真爽朗地笑着道,她想起了杜飞扬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一个女人要想拢住男人的心,最好是从胃入手。 符金琦和杨妙真的饭量都很少,两女草草地吃过饭,符金琦就挽着杨妙真的胳膊,二女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大厅,也不知道又要去说什么悄悄话了。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北方的边境却依然并不太平,在冰天雪地的冬季里,契丹人的进攻很难取得理想的效果,可是到了春季,契丹人的攻势却越来越猛烈,汉军的压力则是越来越大,各地的告急文书如同雪片般飞进了朝廷,朝野上下请求出兵抗辽的呼声也是越来越高涨。 无奈之下,朝廷不得不决定派郭威进驻邺都,由他总督河北诸将,以抗辽军进犯,现在,没有人比郭威更适合领军出征了,这是朝野公认的。 可是,关于郭威的官职,朝中却依然有着很大的争议。手握京城开封军权的中书令史弘肇一如既往地提议郭威仍然兼任枢密使,他认为,这样可以使“诸军服从统领,号令畅通无阻”。 中书侍郎苏逢吉则是依然坚决反对,他认为不宜以外制内,否则,郭威的权力过大,朝廷难以制约。 第223章 临危受命 少年天子刘承祐虽然对郭威并没有足够的信任,但是形势比人强,刘承祐也是无计可施,朝中目前并没有更好的人选可以挂帅出征。 所以,刘承祐最终还是不得不采纳了中书令史弘肇的提议,保留郭威的枢密使职务,并且任命郭威为邺都留守兼天雄节度使,河北的兵甲钱谷都归郭威调遣。 郭威既感激少年天子对自己的信任,又对他生性多疑,亲近小人,疏远顾命老臣的行为暗自有些担心。 临危受命之后,郭威有些话想要对当今天子说,但他却又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虽然有些犹豫,郭威还是打算真诚地提醒刘承祐:“官家,太后追随先帝已久,经历过许多天下大事,官家年纪轻轻,有的事一旦难以决定,便不妨向太后请教,凡事要最好三思而后行。望官家亲近忠直之士,远离奸佞小人,对于善恶之分,一定要明察秋毫,秉公处理……至于疆场上的事情,老臣愿意庶竭驽钝,赶走契丹人,必定不负陛下的重托!” 刘承祐年轻气盛,觉得郭威的话中似乎有教训他的口气,顿时就不太高兴,他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只是一时间忍住不便发作,心中却暗自嘀咕,这个老家伙居然倚老卖老,要不是眼下还要用你对付契丹人,朕断不会轻饶你,哼…… 自从后汉立国之后,文臣武将之间相互排斥,渐渐地演变成了水火不相容之势。郭威离开京城开封之前,几位顾命大臣给他饯行,在座的几位文武重臣也是面和心不和。中书令史弘肇向来看不起文人,他把文人戏称为毛锥子,认为文人对于国家来说没有什么大用处。 酒过三巡之后,中书令史弘肇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三司使王章,撇了撇嘴,道:“安邦定国,靠的是长枪大剑,毛锥子有什么用处?” 三司使王章则针锋相对地回答道:“没有我们这些毛锥子,怎么可能有钱财和赋税?” 史弘肇早就看王章不顺眼了,一言不合,登时就借着酒劲拔出佩剑,当场追杀苏逢吉,郭威连忙出面劝阻,这才免得三司使王章血溅当场。但这样一来,史弘肇与王章之间的矛盾就越来越激化了,这件事传到了刘承祐的耳朵里,刘承祐对史弘肇更加动了杀心。 既然郭威要出征,杜飞扬自然也要随军一起出征,杜飞扬被任命为义武军节度使,治所在定州,杜飞扬不由得唏嘘不已,此去定州,他恐怕免不了要遇到王丹玉,那时候,他该如何面对那个曾经让他心动的女子?不知道她过得还好么? 出发之前,杜飞扬特意去郭府拜访了义父郭威,郭威一见杜飞扬的脸色,便知道杜飞扬必定是有要事要与自己商量,郭威便叫上柴荣,三人一起走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关上房门,郭威大马金刀地坐在桌案之后,便微笑着问道:“飞扬,眼看就要领军出征了,你却不在家里陪伴娇妻,想必是有什么要事想说吧?” 杜飞扬便将早已想好的说辞娓娓道来:“义父,大哥,有些话,飞扬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近期,我听到了一些消息,陛下可能会对顾命老臣下手,起初,我也对这些消息的准确性有些不置可否,但是种种迹象表明,这些消息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旁人的事情,我们或许不必在意,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于我们自身及家人的安危,我们却必须保障,应该做到未雨绸缪,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听了杜飞扬的话,郭威微微皱了皱眉头,捋着胡须深思起来,他开始思考杜飞扬这些话之中暗含的深意,作为一个老谋深算的顾命大臣,郭威也敏锐地意识到了危机,朝廷刚刚平定关西三叛,生性多疑的刘承祐为了巩固自己的皇帝宝座,很有可能会做出一些不择手段的事情来,更何况,刘承祐身边还有一些卑鄙的小人,他们都是一肚子坏水,他们与几位顾命老臣有着非常尖锐难以调解的矛盾。 柴荣点了点头,正色道:“飞扬,你说的有道理,我们是应该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行,义父先后两次奉命挂帅出征,一次是平叛,一次是抗辽,可是,朝中却总是有很多反对的声音,在我们离开京城之后,很有可能会有人在我们的背后捅刀子,所以,我们确实不得不防啊,不说别人,就说苏逢吉和国舅爷李业,这两个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可是,我们领军出征之后,我们的家眷却都要留在开封,他们实际上都是作为人质,这是朝廷律法的规定,不过,就算是我们将来打了败仗,朝廷又能怎么样?我们领军在外,难道朝廷还能对我们的家人不利么?” 杜飞扬就猜到柴荣会这么问,便肃然答道:“依我对于当今天子的了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是个心胸狭窄,生性多疑而且行事乖张的人,他的身边有许多奸佞小人,由于太过年轻,陛下难免会受到那些奸佞小人的影响,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我们不能跟他赌,要知道,他已经买通了一些禁军中的将领……对于那些朝中的顾命老臣,陛下或许会采用包括刺杀和满门抄斩在内的一些极端手段,对于领军在外的我们,试问,如果陛下真的对我们留在开封的家人下手,我们能怎么样?难道我们还能真的反了不成?那岂不是正中某些小人的下怀?” 说完,杜飞扬便看向了义父郭威,观察着郭威的表情变化。随着“轰隆隆……”的一阵雷鸣声响起,外面的天色忽然间阴沉了下来,看样子,一场春雨即将到来。 杜飞扬可以看得出来,义父郭威或许正在苦苦思索应对之法,义兄柴荣此刻也在开动脑筋默默思忖。 不多时,一阵淅淅沥沥的春雨就飘洒而来。 第224章 紧锣密鼓 风声和雨声传入了书房里,打破了三人沉默不语的静寂气氛。 “飞扬啊,你这么言之凿凿,可是得到了确凿的证据么?”郭威试探地问道。 杜飞扬并不回答,反而反问道:“义父,您可曾听说过扶摇子那位活神仙?” “哦……可是那位住在亳州陈家庄的高道?”郭威不由得有些诧异,不知道杜飞扬为什么提起了这个世外高人。 那时候,陈抟老祖虽然尚未名扬天下,但是开封距离亳州并不算太远,陈抟老祖的一些事迹,郭威还是有所了解的。 柴荣也插了一句话:“据说,扶摇子大师擅长相面和占卜,有预言吉凶之能……飞扬,你怎么认得那位大师?” “说起来,也算是机缘巧合,那一次,我负责迁徙吐谷浑人,在途中恰好遇到了扶摇子,后来,我也曾经与他见过面……扶摇子的神通,我确实领教过了,他曾经预言过,朝廷将要对义父和义兄的家人下毒手,那时候,我也曾经怀疑扶摇子的预言是否可信,但是现在看来,或许那并不是危言耸听,我希望义父和义兄早做打算,免得让家人遭遇不测。” 杜飞扬固然没有证据印证自己的判断,他更不能对义父和义兄明说自己是个穿越者,那样的话,郭威和柴荣一定会认为自己疯了,他只好利用古人迷信鬼神的特点,搬出扶摇子这位活神仙,刻意编造一些善意的谎言,他只希望义父和义兄相信自己的话,防患于未然。 至于郭威和柴荣能否相信自己这些话,那就听天由命了,反正他们很难有机会见到扶摇子,他们未必能有机会验证自己的话,杜飞扬只求做到问心无愧就行。 听了杜飞扬的话,郭威和柴荣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有些隐隐的担忧。他们当然清楚,以刘承祐疑心重重的性格,为了稳固皇权,他完全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郭威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肃然道:“如此说来,我们倒是应该提前做些准备才好呢。” 柴荣眼中也动了心,他目光闪动,沉声道:“义父,是否应该一不做二不休?” 郭威当然明白柴荣的心思,他摇了摇头,微微皱眉道:“目前,我们还不能轻举妄动,我们既然奉命领军出征,就应该以国事为重,现如今,契丹人又开始打草谷了,我们要以大局为重,不能引起朝廷的疑心。” 柴荣又看向杜飞扬,问道:“贤弟既然提及此事,是否已经有了可行的办法?” “办法倒是有一个,那就是偷天换日,瞒天过海,以假乱真……只是,我们必须尽快做好安排。”杜飞扬当然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飞扬,请你说得详细些。”柴荣禁不住有些急了,这可是涉及到全家人安危的大事啊。 “具体而言,我们只需要如此这般……”杜飞扬毫不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行动计划。 御书房中,刘承祐正与枢密院承旨聂文进和他的男宠郭允明等几个心腹紧锣密鼓地密议,待聂文进讲完他的意见,刘承祐深以为然,在他看来,聂文进的文才还是很不错的,可惜的是,老贼史弘肇一手遮天,就是不给聂文进加官进爵的机会。 “聂爱卿所言很有道理,要想对那几个老贼下手,自然有许多为难之处,所以,我们务必要做到一击必杀,一定要把握住为数不多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朕决定,要确保能控制住京城的禁军,那样才能一举拿下那几个老匹夫。” 郭允明和聂文进齐齐拱手道:“臣遵旨。” 刘承祐踌躇满志地笑了笑,又道:“这一战,朕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的家人也要鸡犬不留,只是,不必急于一时,朕既然派郭雀儿领兵抗辽,就要视战事进展决定动手的时机……如果辽军势头咄咄逼人,我们就暂不动手,如果辽军无功而返,我们就可以卸磨杀驴了,击败辽军一直是先帝的夙愿,朕以为,并不是没有郭雀儿不可,国舅李洪威也能够成此大功,到时候,朕也不惜御驾亲征。” 郭允明等人再度对刘承祐拍起马屁来,他们都是眼高手低的小人,除了阿谀奉承眼前这位少年天子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本事。 刘承祐脸上的神色忽转悲痛,又道:“姓史的老匹夫骄横跋扈,他竟然敢在酒席间持剑追杀王章,他眼中可还有王法么?他眼中还有朕么?朕以前本来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继位,没想到,大哥突然离世,先帝思念大哥,又生了重病继而驾崩,朕深感人生无常,仓促中即皇帝位,朕原本一心想将先帝创下的基业发扬光大,甚至平定中原,收复燕云十六州,成为名垂青史的一代明君,开创万世基业。” 听了这些激动人心的豪言壮语,飞龙使,满脸崇拜地看着这位少年天子,恨不得跟着这位少年天子干一番大事业。可是,他们也意识到,刘承祐的话语马上就要有所转折。 果不其然,刘承祐长叹一声,恨声道:“都怪那几个老匹夫,先帝对他们信任有加,他们不思报效,却只想着利用手中的权力牟取私利,一个个都有着不臣之心,骄横跋扈,目无君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对于这几个老匹夫,朕绝不会心慈手软,一定要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这几个老匹夫,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杀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了。”聂文进也随声附和起来。 “只是,契丹人彪悍善战,不是好对付的,这一战,官军不知能否取胜……”郭允明比较明智,他还是有些担心。 郭允明的话还没有说完,武德使李业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进了御书房,李业犹在气喘吁吁,除了这位国舅爷,也没有人敢于不经通报便擅闯御书房。 刘承祐眉头一皱,禁不住暗自恼怒,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而已的舅舅也太不懂规矩了,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第225章 火灾 李业也顾不得看刘承祐的脸色,急匆匆地跑到刘承祐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刘承祐听了登时脸色大变,失声反问道:“怎么可能会这样?这倒是省了我们动手了,免得郭雀儿将来找我们的麻烦。可是,这也未免太巧了吧,难道就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哈哈哈哈……不过,你还是应该派人去那里仔细勘察一番。” 此刻,枢密使郭威的府邸已经成为了一片烟雾缭绕热气腾腾的废墟。枢密院承旨聂文进瞠目结舌地站在枢密使府邸的外面,却不敢再向前一步。 自从郭威领军出征已经半年多过去了,郭威领军在河北边境接连打了几个胜仗,郭威在军中的威望越来越高,这也就更加让当今天子有了功高震主的感觉。 站在一旁的内客省使阎晋卿的脸上则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阎晋卿是行伍出身,深得刘承祐的器重,但他人微言轻,对于手握重权的郭威一直有几分眼红。 郭威的府邸是一座宅院年头已久的老宅子,五进的院子,全都是木制建筑,周围相邻的宅院也都是几座老宅,由于开封城里的人口拥挤,各家各户的宅院相距很近,只要有一家着火,其余的宅院很容易就会被大火殃及到。 这个晚上狂风大作,风助火势,大火烧起来也就快了几分,由于这一带的街巷比较狭窄,那时候没有消防队,即使设置在城中的专职消防队——军寻铺也是到了宋代才诞生,所以,要想救火只能依靠城里的军队。 从唐代开始,灭火的主要装备是一种叫做水袋的灭火器,水袋是用马或牛的皮制作而成的,可以装三四百斤水,将袋口绑起来,插进一根去节的竹子,水就可以通过这根竹子流出来,出现火险的时候,就由官兵抓着竹子借助袋口,向着火点注水。可是,这里的街道太窄,官兵们行动不便,灭火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聂文进仓促赶来,他还不知道这场火灾的起因,因为这场光烧得太快了,郭威的府邸到处都是灰烬,烟雾呛人鼻息,浓烟弥漫。更加令人惊异的是,由于火势太过猛烈,整个宅院居然没有一个人生还,到处都是烧成焦炭的尸体。 虽然郭威向来简朴,府中使用的下人并不多,可是,相邻的几户人家却有很多人逃了出来,枢密使郭家居然一个人都没能逃出生天,这实在是太惨烈了…… 武德使李业领着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那个年轻男子看样子像是个读书人,大约二十多岁,身材瘦削,面色苍白,有着很明显的地包天下巴。 李业拱了拱手道:“聂承旨,此人的家距离枢密使府并不远,火起之时,此人就在附近出没,据他所说,他了解一些火灾发生时候的情况。” 聂文进听了李业的话,便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那个地包天下巴的书生,肃然问道:“你是什么人?这里起火之时的情况,你知道些什么?枢密使府遭遇火灾时的情形,你了解么?你且如实说来,如果你的话有半分虚假,本官绝不饶你!” 那地包天下巴男子一听眼前这位官员说话这么威严,禁不住心中忐忑不安。 民不与官斗,他连忙满脸堆笑,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愁眉苦脸地说道:“回大人的话,草民曹肃佳,是个读书人,寒舍就住在附近,草民经过多年寒窗苦读之后,却未能在科考中金榜题名,所以,草民日益消沉,便时常流连风月场所……晚间,草民正在不远处的青楼中饮宴,谁知一场大火突然间燃起,越烧越烈,浓烟滚滚,四周如同白昼一般,草民吓得不敢继续在青楼中逗留,就赶紧逃出了青楼……火起之时,烟熏火燎,草民逃得太过匆忙,哪里还顾得上去看别人家的情形?不过……不过,草民经过这里之时,却发现这里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聂文进心中一动,连忙追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给本官细细说来。” 曹肃佳挠了挠头,道:“草民以为,这么大的院子,又是官宦人家,既然已经起了火,必定会有人大呼小叫……可是,这个宅院里边竟然一片寂静,这就未免有些不寻常了,除非……除非院子里的人早已逃了出去,或者全都睡得很沉。” 聂文进捋着胡须稍作思忖,阎晋卿却开始分析起来:“这个倒是有些奇怪,按理说这么晚,即便是大多数人睡得都很沉,枢密使府中也应该有值夜的下人才是……更何况,枢密使府中有许多尸体,都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他们不可能全都逃了出去,就算是有人逃出去,也应该找到开封府,请求派人救火才是啊。” 聂文进听了不置可否,又看向曹肃佳,问道:“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些什么?” “没有了,草民真的就只知道这些。”说话间,曹肃佳不由得有些惶恐,生怕眼前这位官员下令将自己抓捕起来。 聂文进摆了摆手,曹肃佳便又施了个礼,赶紧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聂文进看了一眼曹肃佳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真是给读书人丢脸,既然科考不中,不思继续努力读书,将来博个金榜题名,反而有心思去逛青楼,这家伙怎么不被一把火烧死?” 阎晋卿看着眼前那一片片仍然热气逼人冒着黑烟的废墟,脸颊抽搐了一下,沉声道:“官家已经吩咐下来,要把这些废墟全部清理干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阎某以为,不妨找些开封府的衙役和仵作来,务必确认这里面每具尸体的身份……然后,根据郭家全家上下连同家仆的人数,对于所有的尸体进行核对,如果有少了的人数,那就说明有人失踪了,然后,我们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到失踪者!” 第226章 如露亦如电 几人正在说着话,一队禁军士兵忽然迈着整齐的步伐行进而来,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飞龙使郭允明,众人连忙转过身来,脸上都刻意地挤出来一丝笑容,对郭允明拱了拱手。 郭允明是刘承祐的男宠,李业和聂文进等人都不敢稍有不敬,况且,郭允明经常帮助刘承祐出一些馊主意,也算是有些智谋,假以时日,郭允明必定会身居高位。 郭允明回了个礼,正色道:“陛下已经下令,务求尽快灭火,由禁军包围这条街巷,逐家逐户地进行盘查,查清楚起火的原因,救治所有的灾民,对于死者发放抚恤金,清理所有的废墟,重建被火灾烧毁的房舍……另外,由武德司仔细调查有没有从枢密使府中逃出来的人,如果有的话,那就暂时秘密保护起来……” 说到这里,郭允明又大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李业,李业会意,旋即躬身领命。 郭允明又对聂文进道:“陛下有旨,枢密使的府邸周围由禁军围住,在起火先后的真相调查完毕之前,不许任何人出入此地,也不允许任何人散布任何消息。” 郭允明捏着鼻子看着眼前那片废墟,思忖了半晌,他这才转身离开了此地。 走出几步,郭允明的身子忽然顿了一顿,一想起领军在外抗辽的郭威,郭允明不由得心中唏嘘不已,哪怕是权倾朝野,在外面手握重兵,那老匹夫又能怎么样?现如今,还不是全家上下葬身火海,他现在这般威风八面,又有谁能得到好处呢?真是可惜啊…… 郭允明忽然间心中一动,转念一想:“不过,此事尚未调查清楚,郭威那老匹夫的全家上下,难道真的死在火灾之中了么?会不会其中有诈?这还有待进一步确认呢……” 一念及此,郭允明转过头,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那犹自烟雾缭绕的郭府废墟,又看了一眼阎晋卿,阎晋卿会意,连忙趋身上前,郭允明又对阎晋卿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才扳鞍上马,带着几个随从向皇宫的方向缓辔而去…… 在开封城内的东北部,有一座古寺,名字叫做“封禅寺”,大雄宝殿坐北朝南,寺内有一口大铁钟高约一丈左右,大铁钟上铸有经文,一旦撞钟则能传声到几里地之外。寺内的住持和僧人有十几个,整日里晨钟暮鼓,祈佛求福。寺内香火鼎盛,香烟缭绕,寺前更是车水马龙。一旦遇到节日,八方香客就会齐集于此。 此刻,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厢房中,屋门紧闭,屋子里一灯如豆,封禅寺的住持正在与郭威的长子郭青哥低声密探。郭青哥二十多岁,相貌堂堂,身材高大,与乃父有几分神似,他的言谈举止也是风度翩翩,很有几分乱世佳公子的气质。 其实,郭威府中的全家上下都已经在起火之前就从府中逃了出来,至于郭府废墟之中那些已经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则是一些歹徒或者山贼的尸体,反正他们已经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根本就无法辨认真伪。 整个事件的过程,则是开封首富李嘉豪所为,他自然是得到了杜飞扬的指点,便演出了这一幕移花接木的好戏。以李嘉豪的豪富,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想做到这一切,对于李嘉豪来说其实并非难事。 在另一间典雅精致的厢房里,郭威的长女郭妙容正在与符金琦有说有笑,这两位大家闺秀似乎对于未来的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和担忧,正值及笄之年的郭妙容清纯秀丽,身材修长,性情活泼,秀外慧中,她与符金琦谈得非常投机。 符婷薇则侍立在一旁,时不时地也插上一句话,看起来,她们之间似乎丝毫没有主仆之分。 原来,符金琦也是根据杜飞扬的安排,带着符婷薇来到了郭威府中,与他们一起逃了出来,在郭妙容看来,符金琦是义兄杜飞扬的夫人,她们因此也算得上是亲戚了。 当然,郭威的家人们只会在这封禅寺里面逗留一个晚上,根据杜飞扬和李嘉豪事前早已制定好的行动计划,明日一早,他们就会混杂在李嘉豪的商队之中逃出开封,径直赶往郭威大军的驻地大名。 封禅寺的住持须发皆白慈眉善目,但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是人前那种宝相庄严的样子,而是捋着白胡子,语重心长地安慰郭青哥:“郭施主,请你们放心,这里非常安全!令尊大人乃是本寺的护法居士,能够有机会为你们郭家做些事情,那也是老衲的荣幸……明日,你们离开京城之后,我佛一定会保佑你们一家人的安全。” 郭青哥双手合十,道:“多谢住持相助!晚辈感激不尽……日后,晚辈定然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住持微微一笑,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第二天,开封府居然又传出了令人震惊的消息,国公杜飞扬的新婚妻子突然间失踪了!有人说,火灾发生的时候,符金琦恰好也在枢密使府中,于是,国公府的管事杜福禄深感自己问心有愧,哭得昏天黑地,当时就昏了过去…… 虽然朝廷刻意地封锁消息,但是,这一连串的事情还是不胫而走,在京城开封传扬开来,成为了街头闲汉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无论如何,郭威和杜飞扬都是天下闻名的大将,他们领军在外御敌,他们的家人却遭遇了不测,这是令人扼腕长叹的遗憾。 到了这个时候,刘承祐更加焦头烂额,他的疑心也变得越来越重了,他哪里还猜不出这是郭威早就想好的金蝉脱壳之计,这个老家伙还当真是老谋深算呢! 更让刘承祐深感郁闷的是,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虽然他疑心重重,但是他没有任何证据。在和郭威的较量中,他机关算尽,却被人家当猴耍了,刘承祐怎能不恼羞成怒? 第227章 轰轰烈烈 刘承祐的心里很不平衡,郭威的家人一夜之间从开封消失,朝廷居然还傻乎乎的给郭威加官进爵,这不是让他如虎添翼么? 好在让刘承祐稍有安慰的是,史弘肇和王章那几个老匹夫的家里没有任何异动,至少这几个老家伙还算老实。刘承祐暗下决心,一定要派人盯紧了这几个老家伙,坚决不能放过他们,早晚要将他们满门抄斩。 枢密承旨聂文进还假惺惺地把抚恤郭家上下,并且请求朝廷派人寻找符金琦下落的奏章呈报了朝廷。这时候,符金琦的死亡还没有确定呢,即便符金琦被确认死亡,刘承祐也要做足面子功夫,他可不能让统军在外作战的将领们寒了心。 于是,朝廷当天就派使者日夜兼程地远赴大名告知枢密使郭威,郭威的家人全都在火灾中不幸遇难身亡了,请郭威速速派人回京城开封置办丧事。好在现在已经到了初冬季节,那些葬身火海的尸体不会太快就腐烂掉。 刘承祐又下诏为郭威重建枢密使府邸,赏赐丰厚的抚恤金,并追封郭威之妻张氏为诰命夫人,又特意封柴荣为天雄军牙内指挥使,遥领贵州刺史,当然,这贵州刺史只是一个虚职,但是对于一个臣子,尤其是领军在外的武将来说,朝廷如此恩遇可谓是前所未有,刘承祐也是存了收买人心的心思。 实际上,刘承祐的心里却很清楚,郭家的人并没有死光,因为,从枢密使府中搜索出来的尸体残骸并不算多,这与郭家全家上下的人数相差悬殊。只不过,刘承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能明目张胆地继续追究下去,只能在暗地里调查。 不但郭威一家人全都不见了,就连符金琦也至今仍然杳无音讯,据查,当天晚上,郭威之妻张氏就曾经邀请符金琦过府饮宴,可是,就在那场离奇的火灾之后,这些人居然全部失踪了,刘承祐可不傻,他向来生性多疑,但对于符家,他却还算信任。 刘承祐早就知道符金盏已经逃回了娘家,符彦卿劝说符金盏出家,却被她拒绝了,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怎么可能愿意出家?可是,她的妹妹符金琦却让刘承祐头疼得很,因为这位三小姐是杜飞扬的妻子,朝廷一时间还找不到符金琦的踪迹,这让刘承祐焦头烂额…… 刘承祐更不愿意让天下的百姓们知道,这么多人竟然以火灾为名装死,然后再逃之夭夭,那岂不证明他刘承祐是个不得人心的昏君? 因此,刘承祐一边联系郭威置办丧事,做出一番极力安抚郭威的姿态。另一边,刘承祐又命令李业派武德司的人明查暗访,竭力调查这些失踪者的下落,可是,已经过去十几天了,武德司竟然依然一筹莫展,这让刘承祐禁不住大为光火。 那时候,武德司的触手只能延伸到开封府周围,所以,一旦出了开封府,即便是武德司这样的特务组织也是无能为力的。饶是如此,刘承祐还是很难接受。 如果只是逃走几个人的话,搜索起来确实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找不到他们的下落还算是有情可原,可是,郭威全家上下再加上符金琦,这么多人居然全都音讯皆无,李业声称,开封府的内外乃至荒郊野岭都被武德司的人搜索遍了,但却依然是一无所获,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刘承祐怒不可遏,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如果有人做出了这样轰轰烈烈的大事,一定是个非常熟悉开封情形的人物! 作为武德司的统领,李业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无奈之下,他计上心来,李业建议抓一些开封城里的城狐社鼠,这些城狐社鼠的信息是很灵通的。如果对他们软硬兼施地拷问一番,或许能够有些收获。对于这些城狐社鼠,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他们的罪名,于是,开封府施展雷霆手段,两天内就抓了几百人,一时间导致开封府的牢监里人满为患,可是,李业却依然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现在,刘承祐已经是出离愤怒了,他这辈子头一次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绝望,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神通广大?火灾现场竟然始终没找到任何珠丝马迹……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在哪里?那些失踪者又去了哪里?他们莫非已经到了大名? 不知不觉间,又是十几天过去了,刘承祐依然对此一筹莫展,最让他惊诧至极的是的,武德司居然打听到了一些传闻,据说,郭威的家人们并没有死,他们居然真的悄然赶到了大名,胜利大逃亡之后,他们已经在大名欢聚一堂了…… 刘承祐疑神疑鬼惯了,他宁愿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既然已经派了郭威去大名坐镇,抵抗契丹人的入侵,虽然郭威已经领军打了几场胜仗,不过,野心勃勃的契丹人并没有溃退,他们依然屯兵河北边境,刘承祐并不敢轻易地将郭威召回京城。 刘承祐可不想重蹈辽军攻入开封灭亡后晋的覆辙,经过与郭允明、聂文进和阎晋卿等人商议,刘承祐集思广益,又想出了一个法子,一方面,派使者秘密赶往邺都大名,密令邺都行营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和步军都指挥使曹威杀掉郭威。 另一方面,刘承祐命令武德司派出大批的密探走出开封府,秘密潜入大名,暗中调查郭威家人及符金琦的下落,确认这些人是否早就已经到了大名,只是,这么做的风险比较大,因为大名那边现在几乎已经成了郭威的地盘,武德司的人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刘承祐和李业都对此信心不足。 京城开封的冬天也很冷,这一天晚上,弯钩般的月亮悬挂在遥远的天际,散发着清冷的光芒。好在有着地上一片白茫茫积雪的反射,这些微弱的光芒也能让整个大地看起来亮堂堂的。 第228章 偶然 内客省使阎晋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随着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雪地上便留下了他的一串串脚印,但是不久之后,他的脚印又会被积雪覆盖住。 阎晋卿穿着一身便装,外面披个灰色披风,看起来像是个寻常的富家子,他一边走,一边望着不远处的中书令史弘肇的府邸,心中颇为犹豫。 随着一阵北风吹过,一片片雪花洋洋洒洒地飘散下来,几片雪花飘落到阎晋卿的脸上,泛起了一阵阵凉意。 阎晋卿这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反正自己已经来到了这里,那就硬着头皮上吧! 阎晋卿与李业的私交甚密,再加上他曾经在行伍中有所建树,因此深得当今天子刘承祐的器重,这几天,刘承祐与李业和聂文进等人一直在密谋,制定诛杀史弘肇和杨邠等顾命大臣的行动计划。 阎晋卿便知道了这个机密,李业等人打算在上朝的过程中安排埋伏刀斧手,刺杀史弘肇和杨玢等人,阎晋卿这大惊之下非同小可,其实,他与史弘肇也是有几分交情的,他岂能对此袖手旁观? 反复思量之下,阎晋卿终于决定趁着夜色的掩护去给史弘肇通风报信,他想帮史弘肇逃过这一劫。日后,中书令大人自然也不会亏待自己。 到了史弘肇府邸的门口,阎晋卿见四下无人,便对守在门外的卫兵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声称有要事求见中书令大人。 虽然已经到了晚上,守在门口的卫兵见阎晋卿并未穿官服,心中难免有几分疑虑,但见阎晋卿的谈吐气质与众不同,很有上位者的风度,却也不敢以貌取人。 一个年长些的卫兵观察阎晋卿的表情,确实像是有着十万火急的大事,他不敢怠慢,一边下意识地将双手拢在袖子里取暖,一边懒洋洋地进门通报去了。 过了半晌,阎晋卿站在雪地里已久,冻得两脚发麻,脸颊更是通红,就连嘴唇上下都有了一层白绒毛般的雪花。 在阎晋卿有些不悦的目光下,那个卫兵施施然地走出门口,淡淡地道:“我家大人说了,大人身体有恙,这几天暂不会见客人……这么晚了,您就请回吧。” 阎晋卿的嘴动了动,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把想要说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旋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老子这是来给你通风报信,你却将老子拒之门外,你就等着满门抄斩吧,哼,哼哼…… 此刻,史弘肇正端坐在花厅里,惬意地眯着眼睛,享受着新纳的一房小妾的按摩,那是个二八年华的小丫头,娇小玲珑,她正是前宰相李菘的小女儿。李氏的一双粉拳轻轻地捶打着史弘肇的双腿,那种酥麻的感觉,让史弘肇非常受用。 当初,李菘被宰相苏逢吉冤杀,史弘肇不但没有制止,反而在李菘被杀之后,将李菘的小女儿纳为自己的妾侍。这个小妾出自书香门第,知书达理,她不仅秀外慧中,聪明伶俐,而且有一手出色的按摩手法,深得史弘肇的宠爱。 史弘肇自言自语道:“阎晋卿这家伙最近跟李业走得很近,他来找老夫还能有什么好事?莫不是赌博欠钱了,要找老夫借钱?老夫偏偏就不见他,哼……” 史弘肇却不知道,正是这件偶然的小事让他和他的家人以后付出了无比惨重的代价,其实,阎晋卿原本是来给他通风报信的,如果他能接见阎晋卿,他本可以不必走上那条不归路。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其实,史弘肇的残暴害了自己,在这一点上,他与苏逢吉倒是有些共同之处。 有个幽州人,名字叫和福殷,他用十四万缗钱买了一个玉枕,然后派家仆将那玉枕卖到淮南,再换成茶叶回来。那个家仆贪财,便将价值几十万钱的财物藏了起来。和福殷训斥那个家仆,让他偿还,那个家仆不肯,和福殷便用棍子打他。 这个家仆就去向史弘肇诬告和福殷,说契丹人当初进入开封之时,赵延寿曾经让和福殷带着玉枕秘密地赠送给了淮南之主,想联合淮南的势力夹攻后汉国。 史弘肇不分青红皂白,马上派残酷而又善于用酷刑折磨人的部下解晖去审问,结果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和福殷在酷刑之下不得不被迫招认,他家族里的人也都被连累处死。和福殷的妻子和女儿被史弘肇的手下人分别霸占,财物也都被没收。 两天之后,史弘肇一如往日般的上朝,途中,他却隐隐地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守卫皇宫的禁军之中,似乎突然间多了许多新面孔,不过,史弘肇不疑有他,对于这些细枝末节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他不认为谁敢对手握兵权的他很下毒手。 每次上朝,史弘肇都会来到广政殿的东庑,在那里歇息片刻,这次也是如此,他来到那里的时候,枢密使杨玢与三司使王章都已经先行到了,史弘肇冷冷地瞟了一眼王章,不理他,而是与杨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起来。 有王章在一旁,史弘肇难免存着气气王章的心思,便对杨玢大吹大擂起来,自己新纳的那房小妾李氏有多么温柔体贴容颜俏丽,自己又有多么威猛强壮…… 杨玢则始终是强颜欢笑,他对史弘肇虚与委蛇,说了一些言不由衷的恭维话。 王章闻言却只是冷哼了一声,但却始终默然不语,权当史弘肇那是在放屁。王章很了解史弘肇的脾气,这个老家伙一言不合就能拔剑相向,自己是个知识渊博的读书人,岂能与一个赳赳武夫一般见识? 三人正在各怀鬼胎地打发时间,他们的末日却突然间到来了。早已做好战斗准备的几十个刀斧手发一声喊,扑向了这三个顾命老臣。这些刀斧手都是全副武装,身披铁甲,武装到了牙齿。 第229章 不教而诛 这些刀斧手一个个都是武艺出众的死士,他们的家眷都已经被刘承祐控制住了。只要这些死士能够完成任务,他们的家人就能从此以后衣食无忧,他们也能升官发财,可是,一旦他们失败,他们就会与他们的家人们一起共赴黄泉。 因此,这些刀斧手们全都有了必死之心,一个个杀气腾腾,奋力搏杀,在这并不宽敞的广政殿东庑里,对付三个手无寸铁的顾命老臣,他们还是有胜算的。 在这些如狼似虎的刀斧手面前,手无缚鸡之力的王章首先成为了刀下之鬼,杨玢则左右闪躲,一时间只能穷于招架。 史弘肇年轻时曾经是一员猛将,虽然老当益壮,但由于近年来纵情声色,他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史弘肇就感觉到体力不支,防守起来越来越吃力,被一支羽箭从背后射中。 史弘肇低下头,便看到了那透胸而出的箭矢,箭尖上犹有一滴他自己的鲜血,他顿时怒不可遏。 “怎么?你们这是要反了么?我们可是顾命大臣……”史弘肇大声质问,说话间,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晃,现在的他,已经身负重伤,很难坚持下去了。 “杀的就是你们,我们乃是奉命诛杀反贼,你们去死吧,哼……”一个领头的刀斧手冷笑一声,又挥了挥手,那些刀斧手便扑向了已经无力反抗的史弘肇。 “杀……”刀斧手们发一声喊,一拥而上,毫不留情地砍下了史弘肇的头颅。 史弘肇的尸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他那脖子上的伤口处血如泉涌,他的头颅咕噜噜在地上滚动了片刻这才停了下来,史弘肇死不瞑目,他脸上的表情凝固着无限的愤恨和恼怒…… 三个顾命老臣就这么死于非命,一切进展还算顺利,刘承祐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刘承祐志得意满地坐在崇元殿的宝座上,紧急召集文武群臣,通告了当天早朝时发生的事情:史弘肇等人谋反,已经伏法,对于这些反贼,应该满门抄斩! 在场的群臣禁不住惊惧交加,小皇帝突然间不教而诛,擅杀朝廷重臣,从此以后,文武百官们岂不要人人自危?一时间,众臣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但却鸦雀无声,没有人敢乱说话,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小皇帝杀掉的倒霉蛋? 看到这一幕,刘承祐很有成就感,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掌控一切生杀予夺的感觉,以前,他只不过是受那些顾命老臣控制的傀儡而已,就连给自己的心腹加官进爵都做不到,还要看那几个老匹夫的脸色。现在,总算是夙愿得偿了,嘿嘿…… 刘承祐不出声地笑了笑,他现在并不满足,对于他来说,这只是第一步而已,下一步,他还要杀掉手握重兵的郭威,他要从此真正掌控全国兵马的指挥权。然后,他还要统一天下,逐鹿中原,开创大汉万世基业。 见群臣们如此顺从,刘承祐便趁热打铁,又召集禁军中的将校,在万岁殿里面训话:“反贼史弘肇骄横跋扈,独断专权,经常无缘无故地殴打部下,你们整日里胆战心惊,生怕受他欺辱……今日,朕救了你们,你们的苦日子熬到头了!” 禁军将校们顿时全部拜倒在地,齐声山呼万岁,即使有一些忠于史弘肇的将校,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暂且忍耐,暗自思考以后的出路。 史弘肇和杨玢、王章的府邸变成了修罗场,凶神恶煞般的禁军士兵们见人就杀,就连襁褓中的婴儿也不放过,对于一些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子,他们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侮辱,到处都是惨叫声和女子的尖叫声,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三司使王章无子,只有一个年幼的女儿,而且她常年抱病在床。可是,这个时代讲究株连,父亲犯了事,女儿照样也跑不了,王章的女儿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士兵从病榻上拖下来,一刀之下,就此香消玉殒了。 几乎每个禁军士兵离去的时候,他们的衣服里面都是鼓鼓囊囊的,装满了劫掠来的各种金银财宝。对于这种抄家灭门的差事,这些禁军士兵最喜欢做了,不仅没有什么危险,关键是每次都能捞得盆满钵满,何乐而不为呢? 史弘肇的家人之中,只逃出了一个史福,当时,他幸好不在开封,而是住在荥阳的一座别墅内,听到史弘肇的噩耗之后,他便卖掉了那座别墅,藏匿于民间。 现在,郭威和杜飞扬已经成为了刘承祐的眼中钉肉中刺,急于除之而后快。 虽然郭威与史弘肇等人始终若即若离,但在刘承祐看来,郭威也是史弘肇的死党。否则,为什么史弘肇总是推荐郭威领军出征?既然史弘肇已经被满门抄斩,郭威会不会兔死狐悲,滋生不臣之心?刘承祐自然要对手握重兵的郭威心存忌惮。 更何况,契丹人已经暂时撤退了,在刘承祐看来,是时候对郭威卸磨杀驴了。 虽然郭威的家人在火灾中突然“失踪”了,可是,郭威的心腹王峻的家人却依然留在开封,于是,刘承祐便命令代理开封府尹刘铢去干这个脏活,将王峻的家人一网打尽斩尽杀绝。其实,这也为王峻后来与郭威逐渐反目成仇埋下了祸根。 为了防备郭威和杜飞扬突然领军造反,刘承祐下令,急召天平军、平卢军、永兴军和泰宁军等各个藩镇的节度使入朝,商议今后的对策,一时间,朝野震惊! 开封城内更是人心惶惶,流言四起,甚至有人造谣说,由于朝廷杀戮过重,一场大规模的内战恐怕一触即发了…… 当时,京城开封附近的禁军兵力并不多,要想除掉领军在外的郭威,直接派兵出击显然是不足取的,刘承祐只能尝试智取,他与郭允明和聂文进等心腹密议了几乎一天一夜,这才做出了决定。 第230章 生死攸关 京城开封正在经历血雨腥风的这段时间里,杜飞扬虽然远在定州,他却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开封那边的消息,在情报收集方面,李嘉豪和他的商队给了杜飞扬很多的帮助。 定州这一带还算太平,杜飞扬过得很轻松,契丹人一听说当初刺杀耶律德光的杜飞扬居然来到了定州,虽然契丹人有心为惨死在杀胡林的先帝耶律德光复仇,但是慑于天威军强大的战斗力,契丹人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 就连守在狼山的孙氏兄弟也派使者前来,表达了愿意与天威军合作的意向。杜飞扬自然是乐意接受,但他也知道孙氏兄弟首鼠两端,不能完全信任,契丹人来犯之时,孙氏兄弟曾经与契丹人暗中勾结,甚至做过带路党。 当初,契丹人仓皇北撤之际,契丹军中的高官曾经要求孙氏兄弟带着兵马跟随契丹人一起走,孙氏兄弟却拒绝听命,选择了继续在狼山占山为王。所以,杜飞扬对于这孙氏兄弟始终防着一手,井水不犯河水。 杜飞扬也在暗中留意着赵匡胤的情况,现在,赵匡胤在郭威的军中效力,在与契丹人的几次战斗中,赵匡胤有勇有谋,表现出色,立下了许多战功,竟然得到了郭威和柴荣的器重,成为了郭威麾下侍卫亲军中的都虞侯。 赵匡胤的升迁速度几乎与当初的杜飞扬不差分毫,由于赵匡胤是郭威的麾下,杜飞扬不便干涉什么,但他还是对赵匡胤心存忌惮,暗中派人留意赵匡胤的所作所为,这时候的赵匡胤,胸怀大志,勇猛善战,并没有体现出不应该有的野心。 闲来无事,杜飞扬便带着刘伯温和岳飞父子去了一趟镇州,在李慕云的陪同下,杜飞扬等人在镇州考察了一番,现在的镇州已经俨然成为了北方边境地带的商业枢纽,南北商人云集此地,给镇州带来了许多赋税。刘伯温甚至提议,不妨将镇州的发展模式用在定州试一试,有了足够多的钱粮,对于军队来说也是好事。 或许是镇州的生活太优越,李慕云的个头又长高了一点,她的身材也更加窈窕多姿,越来越有女人味了,现在,李慕云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祸水级别的女人了。 看到镇州蒸蒸日上的发展态势,杜飞扬非常欣慰,他又开始旁敲侧击,试图从李慕云口中得到一些契丹人的动向。现在,耶律兀欲的皇帝宝座已经坐稳了,契丹人便又有了不老实的念头,可是,在几次试探性的进攻都被汉军击退之后,契丹人暂时还没有大规模南下的可能性,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冬季,不利于作战。 虽然同父异母的哥哥在辽国当皇帝,李慕云却并没有回辽国的打算,回去之后又能如何?如果耶律兀欲让她下嫁某个粗鲁的契丹贵族,难道她还能拒绝么? 李慕云幼年便父母双亡,遇到大事,她向来都是自己拿主意,所以,她做事非常有主见。她心中自有分寸,即使要嫁,她也要嫁一个文武双全而且玉树临风的少年郎,就像杜飞扬那样的……更何况,李慕云早已喜欢上中原的花花世界,现在,她在镇州已经赚下了富可敌国的财富,北方草原的苦寒之地并不适合她。 回到定州之后,杜飞扬和杨再兴一起去了一趟王家庄,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现在,王丹玉已经成为了王家庄的女主人,这一带民风彪悍,精明干练的女子成为一家之主也未尝不可,在王丹玉的领导下,王家庄的生意倒是越来越红火。只是,王丹玉依然待字闺中,她对外声称要守孝三年,三年之后再考虑婚姻大事。 过往的一些恩恩怨怨,随着时间流逝也就淡漠了许多,可是,听说杜飞扬已经娶了符家的三小姐为妻,王丹玉对杜飞扬的态度却依然是有几分冷淡,就连杨再兴都感觉到,杜飞扬和王丹玉虽然曾经相爱过,可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王家庄曾经是杨再兴的伤心地,不过,现在的杨再兴却不再是孤家寡人了,杜飞扬央求符金琦出面,请求符家将长女符金盏嫁给杨再兴为妻,杨再兴自然是求之不得,符家大小姐身份贵重,国色天香,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符金盏早就听说过杨再兴的鼎鼎大名,自古美女爱英雄,这位婚姻坎坷的符家大小姐对此并无异议,符彦卿也并不希望如花似玉的大女儿真的出家,这年头,女子改嫁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符彦卿便顺水推舟,同意了这桩婚事,只要选个黄道吉日,双方即可操办婚礼。这样一来,杜飞扬与杨再兴便成为了连襟。 杨再兴对于杜飞扬更加心存感激,就连他的族妹杨妙真也萌生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念头,她与杜飞扬能不能亲上加亲?有了这个念头,杨妙真出入杜飞扬府邸的次数就更加多了。 ****** 刘承祐派使者携带密旨去找护圣左厢都指挥使郭崇威,命令郭崇威伺机诛杀郭威。为了一击必杀,刘承祐双管齐下,同时又给了他的亲舅舅——澶州节度使李洪威发出了一道密旨,命令李洪威配合郭崇威的行动,伺机杀掉郭威为国除奸。 刘承祐机关算尽太聪明,可惜的是,刘承祐识人不明,郭崇威和郭威不仅姓名很相近,他们两人的私交也是非常不错,郭崇威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向郭威告密。 国舅爷李洪威见到刘承祐的密旨,大惊之余,心中却忐忑不安,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接受这道密旨,帮助自家外甥除掉郭威这个心腹之患,可是,李洪威却没有这个胆魄,他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苦思冥想许久之后,他这才做出了决断。 李洪威也是一员武将,他深知在这个世道上生存的哲理,地位的高低和实力的强弱完全能够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皇帝密令他杀掉郭威,可是,他又能怎么做? 第231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论兵力,双方相差悬殊,郭威麾下的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那些骄兵悍将,就连契丹人都要畏惧三分。李洪威断然不敢领兵对抗郭威麾下的大军,要想刺杀,李洪威手下也没有武艺高强的死士,他实在是想不出好办法来,这条路行不通。 朝廷和郭威之间早晚要有一战,既然自己不能对付郭威,李洪威必须站好队,一旦站错队,那就是掉脑袋的下场,权衡一番利弊,李洪威便决定投靠郭威。 他不认为自家那个年纪轻轻却又生性多疑的外甥能是郭威的对手,郭威老谋深算,在军中德高望重,将来,这天下恐怕就要姓郭了。于是,李洪威将那道密旨塞进怀里,只带着十几个亲兵去了大名,他要去拜见郭威,对郭威表明心迹。 几乎与此同时,凭借杜飞扬与李嘉豪在开封设下的情报系统,郭威和柴荣都已经得知了噩耗:杨邠、史弘肇和王章被朝廷下令满门抄斩,作为郭威的心腹,监军王峻的家眷全部被屠杀,京城开封一时间人心惶惶,各种谣言满天飞…… 郭威和柴荣都禁不住暗暗庆幸,杜飞扬救了他们的家人,杜飞扬就是他们的大恩人!要不是杜飞扬采用了偷天换日之计,他们的家人或许就会与他们从此阴阳两隔。 现在,郭威和柴荣的家人早已经秘密地住进了郭威在大名的府邸里面,当然,符金琦则是住在杜飞扬的府邸里面。这里是郭威的地盘,他们的安全没有问题。 至于郭威的心腹王峻,在得知这些噩耗的时候,他差一点当场晕厥过去,被杀人的可都是他的至亲啊,那些家人说没就没了,他们手无寸铁,他们有什么罪?当今皇帝为何这么心狠手辣?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峻年事已高,家人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以后,他恐怕很难再生育了,王家从此就断了香火,这让他生无可恋,一夜之间,他的白头发都突然间多了许多。从此,王峻性情大变,他一心只想着报仇雪恨。 可是,王峻的仇人是当今皇帝,要想报仇雪恨,放眼整个天下,他只能依靠郭威出面,为此,他还需要说服郭威揭竿而起领兵造反,然后再杀了刘承祐那个昏君,方解他心头之恨。 虽然发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政变,史弘肇和杨玢、王章等人被满门抄斩,就连王峻的家眷也被杀光了,可是,郭威目前却并没有和刘承祐彻底翻脸的打算。 虽然刘承祐理亏在先,但那刘承祐毕竟是一国之君,郭威的家人目前安然无恙,郭威当然非常同情王峻的遭遇,并且为此忿忿不平,但他却不想被人扣上谋反的罪名,君臣大义还是要考虑的。 可是,当郭威见到郭崇威送过来的密旨,他终于忍不住发作了,刘承祐杀害别人也就罢了,现如今,刘承祐竟敢派人对自己下毒手,这个昏君好大的狗胆啊! 好在有郭崇威给自己通风报信,否则,自己只怕是危在旦夕了……就连刘承祐的心腹将领都出卖了他,可见,刘承祐已经众叛亲离了。由于此事非同小可,郭威连忙派人去定州,请杜飞扬速来大名府议事。 杜飞扬风尘仆仆地来到大名府的郭威府邸之后,只是匆匆换了一身衣服,郭威便召集杜飞扬、柴荣和郭青哥来到书房议事,他毫不迟疑地对几个孩子说了这道朝廷密旨的事情,问问他们各自的想法。其实,郭威这也是有要考考他们的心思。 既然郭崇威在接到刘承祐密旨的关键时刻,第一时间选择投靠了郭威,刘承祐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以后,朝廷还会想方设法杀掉郭威,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他们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郭青哥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默然不语,柴荣瞥了一眼杜飞扬,却不动声色,他似乎还没有更好的建议。 杜飞扬却是胸有成竹,他知道历史上的郭威正是从此开始走上了建立后周王朝的道路,他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对郭威说,而且郭威不会反对他的提议。 于是,杜飞扬毫不犹豫地提了个建议:“义父,现在,我们已经到了生死抉择的关键时刻,朝廷想要杀我们,面对朝廷的淫威,我们难道还要引颈就戮么?不,我们要为我们的家人而战!我们不能屈服于刘承祐那个昏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王监军的家人惨遭屠戮,我们不能让这样的惨剧发生在我们家人的身上。大不了与朝廷拼个鱼死网破,但是我相信,胜利属于我们!” “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飞扬这句话说得好!读书人果真是不一般。”果然不出意料,郭威老怀大慰,首先给杜飞扬的话点了个赞。 “可是,飞扬哥,要知道,我们的敌人是朝廷,如果我们与朝廷作对,那我们岂不是成为了叛贼?难道我们要像李守贞那样起兵反叛?”郭青哥毕竟年轻,缺乏经验,一时间难免有些顾虑重重。 “青哥,你有什么好办法?不妨说说看。”郭威不动声色地询问自家的亲生儿子。 “孩儿以为,父亲大人功高盖世,朝廷却给郭崇威发布了这道密旨,企图谋害父亲大人,无非是因为您功高震主而已……所以,不如正大光明地上一份奏章,申辩一番,到时候,民心必定会对父亲大人有利,朝廷理亏,或许就会收回成命。” 郭威皱了皱眉头,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在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自家这个嫡长子虽然聪明敏达,但却缺乏在朝堂和军旅方面的经验,他的想法难免有些幼稚。 人家的屠刀都要架在你的脖子上了,你还要跟人家申辩?那岂不是笑话么?郭威是武夫出身,他自然不会这么做,在他看来,生死关头,要靠自己手中的刀剑来保护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搏! 第232章 醍醐灌顶 郭青哥看到了父亲的表情,便知道父亲似乎并不同意自己的想法,不由得脸色一红,一时间有些惭愧。他也有自知之明,与两位年轻有为的义兄杜飞扬和柴荣比起来,他的能力和地位都差得太多,因此,在他的内心深处多少有些自卑感。 柴荣稍作思忖,提出了自己的担忧:“义父大人,若不是飞扬用妙计救出我们的家人,后果着实不堪设想,可以说,这些事,刘承祐已经蓄谋已久了……” 郭威捋着胡须点了点头,他对柴荣的话深以为然,只是,刘承祐的手段着实狠辣,这个小皇帝居然几天内杀了那么多人,这还不够,刘承祐居然还在惦记着自己,刘承祐的心机可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称,这一点,确实很出乎郭威的意料。 柴荣神色一肃,眼中目光闪动,沉声道:“现在看来,朝廷已经与我们撕破脸了,我们只能奋力一搏了,不过,即便是驻守在大名府的军队都能服从父亲大人,其余各个节镇的兵马到底会怎么做?那却很难说……朝廷毕竟是占据着君臣大义的名分,如果我们师出无名,一场苦战恐怕在所难免,至于最后的结局,更是难以预料。” 其实,柴荣所说的问题也正是郭威所担心的事情,他点了点头,捋着胡须思忖起来,他有信心控制住大名府的军队,这些将士们大多是国家的精锐,即便是骁勇善战的契丹人都对这支军队不敢轻视,可是,要是以后与朝廷为敌,他们要面对的将会是整个国家的军队,还有天下间的悠悠众口,胜负如何确实难以预料。 即便是领兵打到开封去,难道他能推翻这个朝廷,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国家? 郭威正在犹豫之际,杜飞扬接下来的话却给他提振了信心:“义父不必担心,刘承祐对史弘肇等重臣不教而诛,滥杀无辜,他这么做无异于自毁长城,刘承祐的倒行逆施早已失去了民心和军心……只要义父您振臂一呼,必定会应者云集。” 此言一出,郭威顿时眼睛一亮,杜飞扬这几句话可谓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面。 杜飞扬一见郭威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作用,他便更加说得起劲:“义父乃是当代名将,近年来,您更是平定三叛,击退辽军,在天下军民之中的威望无人可及……只要您打起‘清君侧’的旗号,领军直扑京城开封,那里防守空虚,谁又能挡得住我军前进的步伐?到时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定叫那杀人不眨眼的昏君刘承祐退位让贤,至于那以后的事情嘛,您只要相机行事就行。” 郭威点了点头,很有醍醐灌顶的感觉,禁不住连声赞叹:“好!说得好……飞扬啊,你的见解当真是有独到之处呀!” 郭威心中却有一丝淡淡的忧伤,自己寄予厚望的亲儿子郭青哥还是需要历练一番,他应该好生跟着两位义兄学学本事,一旦自己与朝廷翻脸,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总要几个儿子帮助自己分担些事情才好。 这时,一个亲兵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抱拳道:“启禀枢密使,澶州节度使李洪威求见。” “哦……他怎么来了?”郭威微微皱起眉头,问道:“李洪威带了多少人马?” “回枢密使的话,李洪威只是带了十几个亲兵而来。”那个亲兵如实汇报道。 郭威捋着胡须稍作思忖,便笑了笑,道:“请他进来吧……他倒是很明智。” “遵命……”那亲兵领命而去,不多时,风尘仆仆的李洪威就被带进了书房。 李洪威进了书房,见到一旁的杜飞扬、柴荣和郭青哥,不由得怔了一下,他认得杜飞扬和柴荣,虽然他没见过郭青哥,但他并不傻,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得到郭青哥的身份。 郭威站起身来,拱了拱手,笑道:“快快请坐……国舅爷远道而来,老夫未曾远迎,还望恕罪,恕罪啊……不知国舅爷有何指教?请你但说无妨,在座的都不是外人。”说完,他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洪威的表情。 “李将军,别来无恙啊……”杜飞扬也笑眯眯地打着招呼,说话间,他暗自揣测着李洪威的来意,这位国舅爷远道而来,想必也是来通风报信的吧? 李洪威的脸颊抽搐了一下,胖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他只用小半个屁股坐了下来,与众人寒暄了一番,便从怀中取出那道烫手的密旨,欠起身来,一本正经地递到了郭威面前的桌子上。 “枢密使……这是陛下的密旨,事关重大,下官不敢擅作主张。”李洪威道。 郭威看了一遍那道密旨,笑了笑,便递给了杜飞扬,让他和柴荣、郭青哥三人传阅一番。 “李国舅这份好意,郭某心领了……没想到,郭某一心为国,领军征战四方,契丹人刚刚退走,陛下就要卸磨杀驴,陛下这么冷酷无情,当真是令人寒心啊。” 郭威愁眉苦脸地对李洪威发起了牢骚,说完,他又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杜飞扬和柴荣、郭青哥相继看过那道密旨,也是心中忿忿不平,刘承祐年纪轻轻,心肠倒是足够狠毒,这段时间里,他居然杀了那么多人,他甚至还想谋杀领军在外的大将,当真是穷凶极恶! 只是,有李洪威这个外人在一旁,杜飞扬和柴荣都不好说什么,但他们相信,义父郭威心中必定是早有定计。 杜飞扬倒是不由得有些好奇,历史上的郭威正是从此开始了称帝之路,只是,郭威和柴荣的家人都已经提前被营救出来,义父郭威对于刘承祐并没有深仇大恨,且看义父如何对待这件事,这段历史究竟会如何演变? 众人又就此事商议了片刻之后,郭威便道:“李国舅,你远道而来,风尘仆仆,不妨暂且在府中歇息片刻……晚上,郭某为你接风洗尘,我们再一叙别情。” 第233章 触景生情 于是,郭威便让杜飞扬和柴荣、郭青哥陪着李洪威去后院中歇息,待他们走远了,郭威稍作思忖,又派人把枢密吏魏仁浦找来,把那道密旨递给了魏仁浦看。 魏仁浦年近而立,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身材高大,相貌清癯,看起来像是个武夫,但他实际上却是个读书人,他与人为善、生活俭朴,在这次契丹兵骚扰河北的时候,魏仁浦才被提拔进入枢密院任小吏,但他做事谨慎、能言善辩、足智多谋,时常能给郭威出谋划策,深得郭威的信任。 每次郭威向魏仁浦问起契丹人的情况,魏仁浦都能详尽地说出来,魏仁浦从此开始受到郭威的重用,已经成为了郭威的心腹。 魏仁浦看了一眼那个密旨,顿时就大惊失色,失声道:“枢密使,这……这是何故?莫非陛下听信了一些小人的谗言,要对枢密使下毒手?这该如何是好?” “既然朝廷想要杀老夫,老夫死有何惧?可是,老夫担心的是麾下的将士们,他们以后怎么办?你以为朝廷还会信任他们么?不知你有何高见?” 郭威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听起来冠冕堂皇。魏仁浦是郭威的心腹,他自然不会站在郭威的对立面。 魏仁浦思忖片刻,便劝郭威道:“枢密使手握强兵镇守邺都,有功于朝廷,奈何君上相信奸佞小人的谗言,随意残害忠良,大肆杀戮,这就自然而然地失去了民心……现如今,朝廷的密诏既然已经到了使君的手中,外人就不会知晓内情,不如矫诏,以朝廷打算尽诛使君麾下的将士为名,透露给全军将士们,激发将士们同仇敌忾的士气,那样的话,不仅可以保全自己,将来,我们甚至有可能为被害的几位顾命大臣一雪冤屈。” “道济所言极是啊……”郭威当即点头称是,他要的其实就是魏仁浦这句话。 无论如何,刘承祐毕竟是合法的皇帝,郭威不能在名义上直接反对刘承祐,不过,这年头,有兵就能当草头王,郭威深信不疑,只要能得到麾下将士们的拥护,他还有什么可怕的?这时候,郭威已经顾忌不了那么多了,他想起了义子杜飞扬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干就完了! 郭威只是没想到,魏仁浦这个小吏地位低微,但他的胆子倒是不小,这家伙是个干大事的人,他居然能够想到矫诏这一招,郭威不得不承认,文官们的花花肠子太多了…… 这天晚间,郭威召集了麾下的心腹们,给李洪威接风洗尘,酒过三巡之后,根据郭威的授意,李洪威就添油加醋地讲述了刘承祐诛杀史弘肇等人的前因后果。 监军王峻听了之后,一时间难掩心中的悲痛,禁不住伏案痛哭,他的血海深仇何时能报?郭威见状连忙出言安慰,说话间,郭威也禁不住触景生情老泪纵横,他心中暗自庆幸,要不是杜飞扬使了偷天换日之计,后果不堪设想…… 郭威红着眼圈扫视了一番在场的众人,忿忿地说道:“既然皇帝有密诏要杀诸位将领,可是,老夫实在是下不去手啊……既然如此,那就请在座的诸位取了老夫的项上人头,派人上交给朝廷,诸位就各自捞取富贵去吧。” 在座的这些人都是郭威的心腹,更何况,他们与郭威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他们的身上都早就烙上了郭威心腹的印记,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朝廷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一旦没有了郭威,他们以后还能有活路吗?恐怕,他们也会像王峻那样被朝廷下令满门抄斩。所以,在座的众人自然不会背叛郭威。 翰林天文赵修已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郭威:“枢密使何出此言?昏君无道,屠戮忠臣,惹得民怨沸腾……卑职夜观天象,不如顺从民意,拥兵南下,这是天意!” 赵修已说出了郭威的心里话,其实,郭威也是想这么做的,但这样的话犯忌,顺应天意这个词语,正应该由翰林天文赵修已提起为好,既然赵修已先说了出来,郭威就可以顺水推舟。 一天之后,郭威就做好了出兵讨伐开封的动员,他出兵的理由是“清君侧”。 郭威的讨伐檄文也是看起来大义凛然:“朝廷残害忠良,必非圣意,必定是左右小人诬告怂恿,如果这些奸佞小人手握权柄,国得安乎?那些祸国殃民的小人,千载之下,必得恶名。郭崇威等愿从明公入朝,面自洗雪,除君侧之恶,共安天下……” 事情既然已经闹到了这一步,郭威目前已经没有了退路,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在万般无奈之下,郭威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率军进京找刘承祐“讨说法”! 从此,郭威就走上了一条充满艰险的改朝换代之路。可是,郭威和柴荣的家人居然幸免于难,历史已经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郭威能否取得最终的成功? 为了达成所愿,郭威特意请求杜飞扬带领天威军协同作战,在出征之前,郭威留下了长子郭青哥、次子郭意哥和养子柴荣,由他们留守邺都,一旦出师未捷,郭威也好有个退路。对于柴荣在内政方面的能力,郭威是再清楚不过的,留下柴荣辅助嫡长子郭青哥,郭威当然很放心。 几天后,郭威的部队来到了滑州(今河南滑县),驻守滑州的义成军节度使宋偓听说郭威大军来了,立刻开门迎降,他犯不着为不相干的刘承祐和郭威结仇。 宋偓年仅二十多岁,此人虽然在历史上的名气不算响亮,但是他的家世却很有传奇色彩。此前有个差一点统一天下的后唐庄宗李存勖,李存勖就是宋偓的外祖父。宋偓的父亲宋廷浩是后唐庄宗李存勖的女婿,宋偓本人则是石敬瑭的女婿。 历史上,宋偓的女婿更不是一般人物——宋朝的开国皇帝赵匡胤,宋偓的女儿就是小宋后。 第234章 清君侧 自从白马之变后,在那个时代,豪门世家其实并不多,宋偓的家族却可以称得上是富贵至极,无人可及。 自从得到冯道的指点之后,郭威越来越注重在军队中收买人心,他知道麾下的将士们之所以愿意跟着他做这笔杀头的买卖,无非是为了将来的富贵。所以,郭威甫到滑州,就打开了滑州的府库,将金银财宝和粮食都分给了麾下的将士们。 宋偓看到这个场景,心疼得脸颊抽搐,但他也无可奈何,谁让他不战而降呢? 这时候,朝廷的“平叛”大军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到了这个份上,郭威依然临危不乱,他知道,只要军心可用,就凭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他们必定会所向披靡,他们不仅能击败这支朝廷军队,他们还要一直打到京城去,要清君侧! 在大战前夕,郭威对宋偓推心置腹道:“据斥候禀报说,皇帝已经派侯益率军迎战……老夫不忍心与朝廷的军队交战,请大家杀了老夫,以成全诸位的名节。” 宋偓当然不会吃郭威这一套,他便接过郭威的话头,好言相劝道:“朝廷有负于枢密使,官家也不体恤将士,枢密使却依然心系国家,所以,您才深得将士们的拥护。即便朝廷大兵压境,如此不得人心,侯益之辈又有何惧?” 可以说,郭威领军“清君侧”完全是被刘承祐逼出来的。但那些骄兵悍将们愿意跟着郭威造反,无非是为了获得足够多的利益,郭威对此自然是了然于心。 为了激励全军的斗志,在郭威的默许之下,杀红了眼的监军王峻向诸将承诺:“一旦我军攻克京城开封,允许将士们肆意劫掠,为期十天……” 在那个时代,一旦攻下一座坚城,屠城的都为数不少,就连当年的曹操都做过,相比之下,纵兵劫掠还算是轻的,不过,这对于民心的影响还是很大的,除非这支军队将来不想留在开封。 当然,郭威也有他的“难处”,他这是在领兵造反,没有足够多的甜头,麾下那些如狼似虎的弟兄们就不会跟着他造反。当兵吃粮,没有钱粮和女人,谁会愿意为郭威卖命? 滑州距离京城开封不过百余里,开封朝野已经感受到了郭威大军的杀气,但年轻气盛的刘承祐并没有被郭威吓倒,这段时间里,他下令杀了那么多人,已经磨练出一身胆识,他决定硬碰硬,一举击败郭威带领的叛军,树立起自己的威望。 几天后,刘承祐御驾亲征,率军出现在了开封城北的刘子坡,他要和郭威军团堂堂正正地决战! 刘承祐之所以有这个胆子,是由于他的叔叔——泰宁军节度使慕容彦超领兵从兖州勤王来了。慕容彦超是刘知远同母异父的弟弟,他皮肤黧黑,一脸麻子,说起来,他也算是后汉的一员猛将,但他却也有着武将的一些通病,狡诈和贪财。 其实,这却是正中郭威的下怀,郭威本部兵马有四万多人,再加上天威军的一万兵马,兵强马壮,武器精良,全军士气正盛。但是由于仓促出兵,根本就没有携带攻城器械,只要毕其功于一役,在城外的野战中一举歼灭官军的主力部队,京城开封也就成为了囊中之物,这样总比攻打这座城高墙厚的坚城要容易多了。 人一过万,没边没沿,黑压压的清君侧大军在刘子坡一带安营扎寨,开封守军则是士气低迷,城里更是人心惶惶,前段时间,朝廷将几个顾命大臣满门抄斩,城里到处弥漫着血腥味道,这已经将城里的老百姓吓得战战兢兢,眼瞅着又要打仗了,谁知道又要有多少人因此死于非命? 在慕容彦超的率领下,官军向郭威的部队发起了进攻,慕容彦超麾下的骑兵还是有些战斗力的,否则,刘承祐也不会对这支军队寄予厚望,可是,迎战他们的是天威军的钩镰枪步军,主将则是智勇双全的大将岳飞。 对于岳飞和岳云父子来说,这只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他们初来乍到,正需要在天威军的将士们面前证明他们父子的能力,他们战意很强,他们要立下大功!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见到一杆杆寒光闪闪的钩镰枪,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正在惊异间,胯下战马的马腿就被钩镰枪截断了,一匹匹战马发出了凄厉的嘶鸣声,马失前蹄,相继跪倒在地上。 马背上的骑兵们一个个连滚带爬地摔倒在地上,失去坐骑的骑兵只能面对钩镰枪步兵的屠杀,钩镰枪的枪尖刺入了一个个敌军骑兵的胸膛或者肚子,许多人的肠子都流了出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时间,到处都是惨叫声,夹杂着战马的嘶鸣声,空气中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岳飞看到官军大旗下顾盼自雄的慕容彦超,知道那人必定是敌军的主将,擒贼先擒王,要是能生擒此人,必定是大功一件! “弟兄们,跟我冲啊,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莫要让敌将跑了……”岳飞大声呼喊,说话间,他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冷冷的杀意。 岳飞一马当先,挺起长达一丈八的沥泉神枪就向慕容彦超冲去。岳云舞动沉重的双铁椎枪紧随父亲之后,那些亲兵也是斗志昂扬,一个个策马狂奔,冲向了官军的阵中。 岳云虽然年轻,但却有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他天生神力,神勇过人,左冲右突,势不可挡,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有十几个骑兵在他的双铁椎枪下或死或伤。 慕容彦超性情暴躁,他见战局不利,一时间恼羞成怒,岳飞直奔他而来,他更是怒不可遏,这群叛匪胆大包天,竟以为自己是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哼…… 慕容彦超怒吼一声,挥舞着长刀便与岳飞激战起来。甫一交手,慕容彦超就不由得大惊失色,眼前这个武将到底是什么来历? 第235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作为一个资深武将,慕容彦超认识许多当代名将,但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岳飞,他更不知道岳飞的名字,他一看岳飞身上的服饰,也不像是一名高级将领,为何此人竟然有着如此高明的枪法?当真是个硬茬啊…… 一时间,岳飞越战越勇,慕容彦超则是穷于招架,慕容彦超情知再缠斗下去只怕要凶多吉少,当下便虚晃一招,夺路而逃,岳飞却穷追不舍,奈何慕容彦超的亲兵人多势众,他们拼力死战,慕容彦超最终还是侥幸逃出了战场。 慕容彦超所部余下的官兵全部放下武器,跪地投降,不到半个时辰,慕容彦超麾下的骑兵队就几乎全军覆没。慕容彦超自觉无颜再见自家外甥刘承祐,带着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向泰宁军的治所兖州逃去。 一见天威军这般威风八面,郭威所部兵马也不甘示弱,随着郭威一声令下,何福进、王彦超和李筠等人率军出击。结果,官军的队伍溃不成军,除了死伤者之外,其余的士兵全部投降。 经过此战,岳飞父子在天威军中名声大噪。就连郭威都有些眼红,杜飞扬麾下怎么有这么多猛将?当真是令人羡慕呢…… 汉军的精锐就在郭威的麾下,开封的守军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此战一败,他们的士气越来越低迷,几乎已经没有战意了。 这一败不要紧,刘承祐却再也回不了自己的京城了,原来,开封尹刘益突然据城反叛,悍然投降了郭威,拒绝皇帝刘承祐进城。 走投无路的刘承佑只好带着苏逢吉和聂文进,还有他的男宠郭允明等人继续向西逃跑,只要能逃回河东,刘承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郭威则趁热打铁,命令天威军继续追杀刘承祐。宜将剩勇追穷寇,杜飞扬命令高宠率领飞虎突击队衔尾追击,坚决不能让昏君刘承祐逃出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时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后汉的天下已经完了,改朝换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郭威将会是最后的赢家! 这天傍晚,在飞虎突击队的追击之下,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刘承祐等人狼狈不堪地逃到了赵村。这是一个并不算大的村庄,刘承祐等人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时间闹得鸡飞狗叫,当地的村民以为来了山贼,一个个都把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看在村子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刘承祐饿得禁不住肚子咕咕叫,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又冷又饿,加之天色已晚,刘承祐实在不想再连夜赶路了,作为后汉国的二世祖,刘承祐自幼养尊处优,他怎么能吃得了这种苦?于是,刘承祐便打算在这个村子里住下来,明日再继续跑路,现在正值冬季,那些叛军晚间也要休息,他们未必能追到这里来。 郭允明来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门口,敲了敲门,刻意地装出一种很有礼貌的语调,问道:“有人么?” 郭允明的生音很好听,听起来慢条斯理的,甚至可以与女子的声音相媲美。 或许是郭允明的话音消除了这家主人的疑心,片刻之后,只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探出头来,他疑惑地打量了一番门外的众人,当他见到失魂落魄的刘承祐,不由得目光闪动,很明显是有几分疑虑。 此刻的刘承祐为了逃命,穿的是一身青色长袍,里面套着一层柔韧的软甲,从外表上看,他就像是一个寻常的行商。只是,在他的眉宇间,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慌和疲惫。 “这位先生,我们都是经过此地的商人,由于天气寒冷,天色已晚,我们便想在府上借宿一晚,明日清早就会离开,不知您意下如何?我们可以给您报酬,请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不会亏待您。”郭允明用央求的口吻说着,他的脸上也是笑容满面,他一笑起来,比有些女子的如花笑颜都要好看,着实令人很难拒绝。 一听说有报酬,那个中年汉子禁不住眼睛一亮,这些人看起来倒像是有钱人,他对眼前这位相貌俊美的兔儿爷更是少了几分戒心,他迟疑了片刻,这才打开门。 那中年汉子皮笑肉不笑道:“各位请进……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有乱兵出没,你们商人也不容易,这天寒地冻的,也要出门经商。” “哎……这不是为了赚些钱,然后再采买一些年货么?谁不想过个好年呀?”郭允明便与那中年汉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起来。 那中年汉子一边将刘承祐等人引进院子里,一边口无遮拦地说道:“咱们这些老百姓啊,其实只求衣食无忧,平平安安就行,这一年到头,朝廷好不容易平定了叛乱,赶走了契丹人,那个年纪轻轻的皇帝却突然大开杀戒,将好几个顾命大臣满门抄斩,惹得人心惶惶……这不,那位郭大将军都被逼急了领军造反了。” 此言一出,郭允明禁不住怔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刘承祐,却见刘承祐的脸颊抽搐了一下,旋即又狠狠地瞪了那个中年汉子一眼,如果刘承祐的目光能够杀人,他早就把那个中年汉子杀死好几回了。 郭允明连忙对刘承祐使了个眼色,刘承祐这才忍住没有发作,他恨不得将这个中年汉子也满门抄斩,不过,眼下他还要有求于人,且暂时饶他一命再说吧。 那中年汉子却没注意到刘承祐的表情变化,犹在没完没了地说着:“要说那位郭大将军,也确实是一代名将,就连不可一世的契丹人都对郭大将军忌惮三分……要是这么打下去,恐怕少不了再来一次改朝换代,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苦了咱们这些老百姓啊,不知还要有多少人战死沙场,多少人背井离乡啊。” 听了这些话,刘承祐的心底倒是多多少少受了一些触动。 第236章 穷途末路 刘承祐实在是想不到,这些升斗小民的想法居然这么复杂,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刘承祐平生第一次开始扪心自问,难道真的要改朝换代了么?父皇辛辛苦苦多年奋战才打拼下来这份大汉基业,莫非就要断送在自己的手上?自己死后,还有何面目去见先帝?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一时间,刘承祐感慨万分。 那个中年汉子给刘承祐和郭允明等人安排好住处,便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屋子里还算是暖和,刘承祐脱下厚厚的长袍,含情脉脉地看着郭允明,展颜一笑道:“爱卿,想不到,在朕最困难的时候,竟然只有你依然陪伴在朕的身边……” 这一刻,刘承祐基情无限,他看向郭允明的炽热目光里,充满了柔情蜜意。 郭允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官家不必灰心丧气,只要我们回到河东,便可以重整旗鼓,发兵讨伐郭威麾下的叛军,到那时,叛军定会闻风丧胆,分崩离析。” 刘承祐却没有那么多的信心,他苦笑了一下,侧耳倾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禁不住茫然若失,只觉得自己已经走上了穷途末路。 默然片刻,刘承祐轻叹一声,道:“想当年,楚霸王被围困在垓下,身边只有个虞姬陪伴他……为此,楚霸王写下了‘时不利兮骓不逝,虞兮虞兮奈若何?’那句名诗,在朕的眼里,你就是朕的虞姬!” 郭允明干笑了一下,继续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来安慰刘承祐:“官家何必这么说?或许,不用多久,我们就能逆转乾坤的,郭威那些叛军不会成大事的……别忘了,河东是先帝的龙兴之地,只要我们回到河东,官家振臂一呼,必定会有各路大军前来勤王。” 郭允明话虽然这么说,其实,他见势不妙,早就暗自起了乱七八糟的心思,眼下改朝换代只是时间问题,刘承祐大势已去,如果他能将刘承祐的首级献给郭威,也算是将功折罪了,他或许还能活下去,甚至有可能会得到丰厚的奖赏。作为刘承祐的男宠,只有他才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刘承祐,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虽然男生女相,细皮嫩肉,郭允明好歹也算是个堂堂七尺男儿,以前,他强颜欢笑地在刘承祐身边承欢,无非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但是现如今,刘承祐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郭允明当然不甘心继续雌伏下去。 两人正在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那个中年汉子便来邀请他们一起吃晚饭。 众人边吃边聊,郭允明便大致了解了这家人的情况,那个中年汉子的名字叫做房成富,他是个小商人,家境还算殷实,家里有个正值及笄之年的女儿,还有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妻子董氏,只是,房成富的妻子性格泼辣,他在妻子面前总是唯唯诺诺的,刘承祐最瞧不起的就是这样的男人,没骨气! 这天晚上,或许是由于太疲惫,郭允明躺在床榻上就睡着了,刘承祐也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情,他心里面有着千头万绪,反复思忖着以后如何摆脱追兵,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直到半夜还没睡着。 由于心里难受,刘承祐就披上厚厚的粗麻长袍,走到了屋子外面,他也不在乎外面的寒冷,就若有所思地踱起步来,这时,他却听到了不远处房成富的屋子传开了一阵争吵声。 刘承祐皱了皱眉,就蹑手蹑脚地向那里走近了一点,那间屋子的墙并不厚,隔音效果并不算好。为了给刘承祐等人腾出住处来,这个晚上,房成富一家三口便挤在一起住了,可是,他们却吵了起来,虽然刘承祐不能听得完全清晰,却也大致知道了他们在吵什么。 原来,房成富的妻子和女儿都很反对刘承祐等人在这里借宿,可是,事已至此,刘承祐等人人多势众,房成富之妻惹不起他们,便只能把怒火喷洒在房成富的身上。 “你啊,就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为了赚钱,你不惜引狼入室,这些人一看就不像是好人,你以为他们真的是商人么?哼……”那妇人的语气听起来很霸道。 “娘子,为夫也是为了这个家嘛……这些日子,朝廷又开战了,据说那些杀气腾腾的叛军已经兵临城下,生意不好做啊,这些人只是在家里住一晚上,况且,那个相貌出众的公子说了,他们肯定给我们酬谢,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房成富的女儿也插了一句话:“爹爹,您也不想一想,这里距离京城并不算远,现在已经打起仗来,附近到处都是乱兵,如果这些人真的是商人,他们岂不会招来一些贪图钱财的乱兵?到时候,乱兵要是盯上我们家,那可如何是好呀?” “唔……你一个女儿家懂什么?家里的事情,不需要你掺和,你还是赶紧睡觉去吧,以后,你应该好好学些针线活才是,过几天,邻村的许家就要来提亲了。” 听了这些话,刘承祐禁不住怒从胆边生,就连眉毛都竖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免得被这房家人发现自己正在偷听,可是,他的心中却忽然间萌生了几分杀意,这几个大胆刁民,竟敢不把朕放在眼里,真应该杀掉他们全家…… 这些日子里,自从杀了史弘肇等人之后,刘承祐积压多年的愤恨终于发泄出来,可是,他心底的戾气越来越浓烈,虽然诛杀郭威未能得逞,但他却并不甘心。 虎落平阳被犬欺,一家升斗小民就敢在朕面前这么胆大包天,真是反了他们了!不杀了这几个人,不足以解心头之恨。在这一念之间,刘承祐就开始动了杀心,他悄无声息地走回自己临时住宿的屋子,躺在床榻上,暗自思忖着怎么动手。 除了刘承祐和郭允明,还有两个身手不俗的侍卫住在隔壁的一间厢房里。 第237章 河东狮 为了迷惑别人,那两个侍卫都是一副随从的打扮。为了保证刘承祐的安全,作为一个文官,苏逢吉却带着只有一百多人的禁军残部在几处村口附近露营,他们则是担负着警戒的任务。 除此之外,刘承祐身边已经没有任何武将可以调遣,想到这里,刘承祐不由得心灰意冷,就凭他们这些残兵败将,一旦遇到叛军的大股追兵,他们恐怕就要在劫难逃了。 可是,刘承祐依然决定要对这家人下毒手,他要杀掉那夫妇二人,带走他们家里的细软,对于那些带不走的东西,不妨一把火烧掉了事。至于那个小娘子,带上赶路也行,在去河东的一路上,自己也能多些乐趣,计议已定,刘承祐这才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郭允明就敲了敲房成富卧室的门,轻声喊道:“房东,醒了么?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哎……稍等啊。”屋里传出了房成富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的,他似乎是刚刚被郭允明的声音吵醒。 不多时,只披着一件白色中衣的房成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很不情愿地走出了卧室,当他看到眼前的几个人,他的眼睛顿时就直了,他这时已经完全清醒了。 房成富瞠目结舌地看着刘承祐,喉咙里发出了“咕噜……”一声吞口水的声音。此刻,刘承祐站在郭允明的身边,他的手中握着几个黄灿灿的金元宝,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房成富,房成富的表情让他非常鄙视,商人们就是这样,见钱眼开。 “房东,昨晚叨扰你们一晚上,我们着实过意不去……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房东笑纳。”郭允明笑眯眯地说着,看他的表情,就像是一个人畜无害的翩翩少年,令人无法怀疑他的诚意。 “这……这么多……”房成富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财宝,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也是应该的,在下早就说过,我们不会亏待你……房东,千万不要客气。” 郭允明笑得如同天官赐福,只是,他的目光中却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寒意。 房成富此刻却并没有注意到郭允明脸上的表情,他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些金元宝,就连刘承祐手下的两个侍卫已经悄然闪到他的身后,他都没有发觉。 房成富的手颤巍巍地伸向了那几个金元宝,却听“噗……”的一声,一把尖刀从他的腰眼刺入,几乎与此同时,一只粗大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嘴,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从腰间迅速蔓延到全身,可是,房成富却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了…… “噗通……”一声闷响,房成富倒在了地上,他的表情凝固成一个狰狞的样子,似乎有一丝丝的恐惧和绝望,他的双眼依然圆睁着,只是,那双眼睛却已经失去了神采。 刘承祐冷笑了一下,挥了挥手,随后,那两个侍卫就向那卧室里冲了进去。 房成富的妻子董氏原本正在半梦半醒之际,一些细微的响动让她越来越清醒,当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刚刚坐起身的时候,那两个凶神恶煞般的侍卫已经冲了进来。 “啊……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来人啊!杀人了,救命啊……” 董氏虽然像个河东狮一般泼辣,可是,仓促间遇到两个破门而入而且身手不俗的大汉,她并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她忽然间心头一沉,她的夫君去哪里了?莫非已经遭了这些歹人的毒手?她的夫君虽然老实巴交的,平日里一直很惧内,可是,他毕竟是个可靠的男人,这一刻,董氏忽然间开始念起房成富的好来…… 可是,那两个如狼似虎的侍卫可不会给董氏胡思乱想的时间,一个侍卫快速上前一步,箍住了董氏的脑袋,用力一扭,董氏的脑袋就诡异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就这样,董氏香消玉殒,她的脸上似乎有一种不舍和遗憾,也有一种不甘…… 房成富的女儿房娘子的闺房就在隔壁,方才,董氏的喊叫声惊醒了犹在酣睡的房娘子,房娘子惊得花容失色,连忙穿上月白色的中衣,迈着小碎步走出了闺房,她想要出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刻的房娘子披散着头发,虽然不施粉黛,但却清纯可人,着实有几分姿色。 房娘子刚刚走出闺房,便看到了刘承祐和郭允明,至于那两个侍卫,一个守在院子的门口,一个正在隐藏房成富夫妇二人的尸体,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刘承祐顿时眼睛一亮,他打量了一番房娘子,眼前这个小丫头正当妙龄,她肌肤白皙,容颜秀丽,身材苗条,双腿修长,或许是由于她的身体刚刚开始发育,还显得有些纤瘦,但她却是个美人胚子,假以时日,她必定会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 刘承祐顿时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要是把这个小娘子带走,路上一定会有趣得很,不过,临走之前,自己还是要尝尝鲜,这几日心里不爽,正想着要发泄一下,嘿嘿……想到这里,刘承祐便逼近了房娘子,他也不顾及郭允明的心里此刻会是什么滋味。 “你……你们要干什么?来人啊!救命啊……”房娘子禁不住失声惊呼。 房娘子吓得面无血色,她一边下意识地后退,一边将双臂交叉,挡在身前。 “喊吧,小娘子,你就是喊破了嗓子也没有用,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嘿嘿……” 刘承祐一步步逼近房娘子,竟然将房娘子逼进了她的闺房之中,少女的闺房本来就不应该有男子闯入,平日里,就连房成富都不会进入女儿的闺房,那里面布置得优雅精致,屋子里更有一种淡淡的幽香,一张古朴的梳妆台上放着各种女儿家常用的装饰品,还有几本书籍,想来,这位房娘子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孩子。 不过,刘承祐此刻却无暇体会女人闺房的乐趣,他只想强占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他不顾房娘子的挣扎,很快就将她扑倒在闺房中的锦榻上。 第238章 弑君 刘承祐目露凶光,杀气腾腾,自从杀了史弘肇等人之后,他的戾气明显多了几分。他随意地找来一块破布,硬生生地塞进了房娘子的小嘴里,免得她的惊叫声引来周围的邻居,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房娘子是个弱女子,但是人在濒临绝境之时爆发的力量也不可小视,刘承祐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皇二代,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一时间他也未能完全控制住房娘子,急噪之下,刘承祐便吩咐郭允明帮忙。 “爱卿,快来帮忙……这小娘子还真是一匹烈马呢,朕就喜欢骑这样的烈马。” 刘承祐一时间不由得手忙脚乱,但却被房娘子的挣扎更加激起了欲望,他的双手按住了房娘子的身体,双眼贪婪地看着眼前这个苦苦挣扎的少女,一种恶趣味顿时在心底油然而生,只要郭允明助他一臂之力,他就能得手,他绝不能放弃。 自从将史弘肇和王章等人抄家灭族之后,刘承祐就喜欢上了凌虐别人和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他是真正的皇帝,他要主宰一切,这本来就是属于他的权力! 刘承祐一心只关注着眼前的房娘子,却没注意到郭允明的表情和动作,此刻,郭允明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意,但他并不想助纣为虐,他要杀的竟然是皇帝刘承祐! 大难临头各自飞,郭允明早就不想继续对刘承祐雌伏下去了,更何况刘承祐竟然当着他的面对一个楚楚可怜的少女施暴,以前,他为刘承祐奉献了那么多,刘承祐却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是可忍孰不可忍? “噗……”的一声,一把短剑刺入了刘承祐的后腰,刘承祐的动作顿时戛然而止,他的身体也渐渐地僵硬下来,他身体内的力量也正在被抽走。 “谁敢杀朕?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承祐的表情变幻很快,方才那种炽烈的欲望瞬间消失殆尽,转变为莫名的愤怒和惊讶,还夹杂有一丝丝恐惧。 刘承祐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就看见了目露凶光的郭允明,他一时间感觉难以置信,虽然后宫中美女如云,但他以前一直对郭允明情有独钟,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你为何弑君?”刘承祐不明白,他突然想杀掉郭允明,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体内的力量正在迅速消失,他根本就无法付诸行动,他的心很快就沉了下去,如同坠入了黑暗不可见底的深渊。 郭允明的手抖了抖,他咬了咬牙,根本就不理会刘承祐的问话,既然已经做了,他就要达到目的,不能徒劳无功。 “去死吧,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昏君……”郭允明双目赤红,奋力挥动短剑,刺了一下又一下。 刘承祐被刺得遍体鳞伤,刘承祐体内的鲜血都溅到了郭允明的身上,郭允明却似乎浑然不觉。直到刘承祐已经死得不能再死,郭允明这才将那柄血淋淋的短剑扔到了地上,发出了“当啷……”一声脆响,惊得房娘子的身体都颤抖了一下。 见到郭允明弑君的一幕,房娘子惊得花容失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片刻之后,房娘子才奋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刘承祐的尸体,躲到了锦榻的一角。 房娘子浑身瑟瑟发抖,惶恐不安地看着郭允明,生怕郭允明连她也一起杀掉。此刻,房娘子的衣衫上满是刘承祐的鲜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她身上的幽幽体香融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郭允明冷冷地看了一眼房娘子,房娘子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比她还要漂亮几分的少年居然杀人不眨眼,这个少年当真是个亡命之徒。 “求你……不要,不要杀我……”房娘子惊恐交加,就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看着浑身颤抖的房娘子,郭允明忽然间动了恻隐之心,他稍作思忖,心道:“既然自己想要提着刘承祐的脑袋去找郭雀儿邀功请赏,就不能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免得郭雀儿责罚自己……既然如此,不妨就放这个小娘子一条生路去吧。” 想到这里,郭允明便道:“小娘子,你的父母都已经被他杀害了,此人心黑手狠,就连本公子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本公子才替天行道,杀了这个歹人,也算是为你报仇雪恨了……” “什么?我的爹娘都被他杀了……”房娘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差一点晕过去。 “小娘子,你且节哀顺变吧……依我看,我们不如做一次交易,只要你能献出足够多的钱财,本公子就可以饶了你的性命,不过,你可要早做打算,否则,一旦本公子后悔,你可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依我看,我们不如做一次交易,只要你能献出足够多的钱财,本公子就可以饶了你的性命,不过,你可要早做打算,否则,一旦本公子后悔,你可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郭允明软硬兼施道。 “好……奴家明白……”房娘子连连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此刻,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她的小命就攥在对方的手里。 房娘子不敢怠慢,连忙开始翻箱倒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她就几乎找出来所有的家当,就连压箱底的上好蜀锦都取了出来。那时节,丝绸也可以当作货币使用,房家也算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家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积蓄的。 郭允明急着离开这里投降郭威,当下,他也不想再难为房娘子,他连忙喊来犹在外面的那两个侍卫,打算将这些财物打包拿走。 那两个侍卫一见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的刘承祐,禁不住大吃一惊,一看现场的情况,他们就想当然地猜测是郭允明弑君了……虽然他们深知继续向河东逃命的路上也必定是凶多吉少,但却没想到刘承祐居然死在了这里,而不是落到“叛军”的手中。 第239章 内斗 刘承祐好歹也是个皇帝,就这么死于非命,这两个侍卫的心里也并不好受。 “飞龙使,陛下这是……怎么驾崩了?”一个年长些的侍卫终于忍不住发问。 此言一出,房娘子更是吓得禁不住掩住嘴惊呼了一声,“陛下……驾崩……”,被杀的这个歹人难道竟然是当今皇帝? 房娘子早就听说当今皇帝是个昏君,由于这个昏君倒行逆施,残害忠良,滥杀无辜,这才逼得郭大帅领军造反,今日一见,此人当真是个昏君,死有余辜。 房娘子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昏君流落到民间还这么心狠手辣,胡作非为,他不仅杀害了自己的父母双亲,甚至还打算凌辱自己,当真是该杀…… 郭允明早就猜到那两个侍卫会问及刘承祐的死因,他早有准备,便镇定自若地答道:“二位兄弟,现如今,大势已去,我们已经走投无路,就凭我们这些人,还能逃到哪里去?那些敌军在后面穷追不舍,无非是为了刘承祐而已……方才,刘承祐企图欺辱民女,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已经被本公子杀死,我们如果把他的人头交给追兵,不仅可以保住身家性命,甚至还有可能博个升官发财的锦绣前程。当然,如果你们依然愿意忠于这个昏君,你们也可以杀了本公子为这昏君殉葬。” 说罢,郭允明便不动声色地观察那两个侍卫的表情,此刻,他也在赌,暗自难免有几分心虚,无论如何,弑君的罪名已经扣在了他的脑袋上。不过,刘承祐惶惶如丧家之犬,眼前这两个侍卫没必要为了刘承祐慷慨赴死,既然刘承祐已死,他们正可以将刘承祐的项上人头作为进身之阶,何乐而不为呢?好死不如赖活着。 那两个侍卫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便一起抱拳道:“我等愿意追随郭公子。” 郭允明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们这就走吧,我们去村口说服苏逢吉,只要到了太原府,大家就都能有好日子过。” 郭允明带着从房家搜刮的细软,那两个侍卫抬着郭允明的尸体,径直走向了村口。郭允明走的轻快,他先找到苏逢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苏逢吉闻言脸色一变,便不动声色地敷衍了几句,其实,对于郭允明的提议,苏逢吉并不赞同。 苏逢吉与郭威有隙,此前郭威领军出征,他始终坚决反对,因为他不希望见到郭威在军中的威望越来越高,现如今,苏逢吉已经意识到郭威早晚要掌控天下,如果他投降郭威,他岂能有好下场?只不过苏逢吉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刘承祐,无法保障刘承祐的安全,结果,反而被郭允明占得了先机。 待那两个侍卫将刘承祐的尸体抬到近前,苏逢吉验明正身,忽然指着郭允明的鼻子,怒斥道:“姓郭的,你好大的胆子,陛下待你不薄,往日里感情甚笃,你竟敢悍然弑君,真真是大逆不道!哼……来人啊,把这几个弑君的逆贼碎尸万段,祭奠先帝在天之灵。” 此言一出,苏逢吉身边的士兵便一拥而上,将郭允明和那两个侍卫当场剁成了一团肉泥。 苏逢吉跪在刘承祐的尸体旁边,装模作样地嚎啕大哭起来,他手下的一个心腹好言相劝道:“相公,陛下不幸遇刺,您已经为陛下报仇雪恨了,暂且节哀顺变吧……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考虑考虑以后的事情,当前,叛军穷追不舍,此地不宜久留啊。” 片刻之后,苏逢吉才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哽咽着道:“是啊,我们是时候考虑考虑以后的事情了……时间紧迫,我们赶紧安葬陛下,然后就继续向河东的方向行进,事不宜迟,马上行动起来。” 草草地安葬了刘承祐之后,苏逢吉等人还没来得及离开赵村,高宠带领的飞虎突击队就来到了赵村,苏逢吉等人哪里是这些天威军精兵强将的对手?眼见着已经无路可逃,苏逢吉又不想就此落到郭威的手中,绝望之下,他便拔剑自刎…… 清君侧成功,刘承祐已死,郭威便亲率大军闯进了京城开封,郭威麾下的军队在城中大肆劫掠,开封城中一片狼藉,百姓们怨声载道,唐末五代期间,武夫的地位最高,百姓们对于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武夫又怕又恨。 监军王峻亲自领兵屠杀了许多与他有隙的官宦人家,现在,王峻杀红了眼,可是,无论如何烧杀劫掠,他的家人也无法死而复生了。 对于这些军队的暴行,杜飞扬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为此特意去求见义父郭威。 郭威当即猜到了杜飞扬的来意,不等杜飞扬开口,郭威便正色道:“飞扬啊,将士们追随我们不远千里打到开封,许多人战死沙场,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老夫着实于心不忍啊……不要有妇人之仁,既然大军已经进了城,就让将士们暂且发泄一番吧,否则,我们又该如何报答将士们的忠诚?以后,谁还会愿意为我们卖命呢?老夫计议已定,你就不必劝阻了。” 听了这些话,杜飞扬摇了摇头,只好将早已准备好的话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现在,郭威在乎的并不是维护京城开封治安这样的“鸡毛蒜皮小事”,而是改朝换代的大事!虽然刘承祐死在了自己男宠的手中,这与郭威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可是,后汉的宗室并没有死光,依然还有人选可以即位,老谋深算的郭威当然知道自己还不能就此篡位登基,饭要一口口地吃,这件事急不得,总要走个过场才行。 自从在大名府起兵之后,这么快就打进了京城开封,刘承祐也恰到时机地死在了他的男宠手中,这一切非常顺利,甚至有些超乎郭威的意料。但对于郭威来说,改朝换代的时机还不成熟。毕竟他只是个领军大将,对于政治方面,他的威望稍嫌不足。 第240章 快刀斩乱麻 朝中的许多大臣并没有向郭威示好,一些大臣甚至提议立刘知远的儿子、前开封尹刘承勋为帝。现在,刘承勋正身患重病卧床不起,但他毕竟是先帝刘知远的儿子,郭威目前无法一手遮天,更无法堵住朝野上下的悠悠众口。 现在,柴荣还在大名府坐镇,监军王峻又处于接近疯狂的状态,身边缺乏有头脑的将领,郭威便打算问问杜飞扬,对于当前的时局,他有什么建议?知子莫如父,自己这个义子文武双全,胸怀韬略,对于天下大势的见解常常有独到之处。 于是,郭威便说道:“飞扬,你来的正好,为父正要找你呢……现如今,昏君已死,一些奸佞小人也已经伏诛了,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京城开封总不能这么乱下去,不知你有何高见?” 对于这段历史,杜飞扬所知不多,他只知道郭威建立了后周王朝,却不知道具体的过程,但是可想而知,死于非命的刘承祐尸骨未寒,以当前的形势,郭威刚刚进入京城开封,立足未稳,他并不适合立刻建国。 否则,郭威很容易受到各方势力的口诛笔伐,一些蠢蠢欲动的各方藩镇也很有可能会趁机起事,那时候,必定会天下大乱。杜飞扬以为,郭威现在应该收买人心,徐图进取,暗中为下一步建国做好准备。 稍作思忖,杜飞扬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回义父的话,孩儿以为,既然刘承祐已死,义父不妨从宗室之中选择一人即位,结束当前朝中的乱局,下令安抚京城百姓,稳住各个节镇,让国家的一切尽快步入正轨……另外,想方设法掌控实权,对于那些不愿意与义父合作的文武官员,还是应该采取果断措施,必须快刀斩乱麻,免得养虎为患。” “嗯,说得好……为父也是这么想的,我们真是不谋而合。”郭威深以为然。 两天之后,郭威派心腹王峻出面,请出刘承祐的母亲李太后临朝,软硬兼施,迫使太后下诏封郭威为“监国”,得到了朝政的大权,郭威又提议文武百官拥立武宁军节度使刘赟为新君,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刘赟就是郭威的傀儡。 刘赟是后汉高祖刘知远的侄子,后来被刘知远收为养子,他的生父则是河东节度使刘崇。这样一来,郭威便可以堵住悠悠众口,顺理成章地把持朝廷的大权。 刘赟原本是徐州节度使,郭威老谋深算,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他再次请出来老太师冯道,派冯道去武宁军节度使的驻地徐州,迎接新君刘赟入朝继位。 冯道到了徐州之后,便径直去拜访刘赟,刘赟获悉朝廷立他为帝的消息后,他禁不住欣喜若狂,立即与冯道一起启程,留下右都押衙巩廷美和元从教练杨温守在徐州,冯道和刘赟一行人则兴高采烈地赶赴京城开封即位。 蠢蠢欲动的契丹人一直在关注着中原的形势,得知刘承祐已死,新君尚未即位,中原又乱成了一锅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于是,契丹铁骑再次南下。 就在京城里的文武百官们等待刘赟进京即位的时候,无巧不成书,郭威突然接到了从镇州和定州等地传来的紧急军情:契丹铁骑大举入寇,河北边境告急! 实际上,这纯属巧合,《辽史》之中也确实记载了当时的辽军有这么一次南下,不过,郭威却有些依依不舍,此时正是寒冬腊月时节,一旦远离京城日久,新君刘赟在京城站稳脚跟,得到朝野上下的拥护,天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现在,朝中唯一有资历挂帅出征的也只有新任的“监国”郭威了,而且,朝野上下再也没有人敢于反对,一些别有用心者更是巴不得郭威永远领军驻扎在边境一带。可是,郭威却责无旁贷,谁让他是枢密使?谁让他在军队中的威望最高? 现在,就连杜飞扬都能感觉到,这几天来,义父的心情似乎有些低沉,杜飞扬当然明白义父的心思,刘承祐对义父动了杀心,虽然刘承祐后来死于非命,可是,常言道,一山容不下二虎,谁敢保证那新君刘赟就不会有要杀义父的念头? 现在,不仅郭威没有安全感,就连杜飞扬自己也没有安全感,在杜飞扬的努力下,历史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义父郭威和义兄柴荣的家人都幸免于难,可是,他们将来的命运又将如何呢? 想到这里,杜飞扬也有如履薄冰之感,杜飞扬心中暗下决心,既然穿越到这里,他就要好好地活下去,他要让自己的家人幸福,要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王峻也郑重其事地提醒郭威,无论如何,郭威千万不要离开京城开封!否则,一旦新君刘赟坐稳了皇帝宝座,就会对他们构成很大的威胁,王峻提议,不妨派杜飞扬带领军队北上抗击辽军,至于郭威自己,还是坐镇京城开封主持大局为好。 可是,就凭杜飞扬的威望和资历,由他领军出征,根本就无法得到朝中文武百官们的赞同,更何况,朝中的很多官员们都是存着想要郭威离开京城的心思。 所以,郭威当仁不让,他只能硬着头皮再一次领军出征,并不情愿地离开京城开封,率领大军向北进发,防御契丹铁骑南下。 几天后,大军到达了澶州,这一天正下着大雪,北风呼啸,一片片雪花扑面而来,郭威便下令在澶州就地休整。对于澶州这个地方,杜飞扬再熟悉不过了,澶州是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也正是在这里,杜飞扬与符金琦的感情得到了升华。 此时,魏国公符彦卿恰好就在澶州,当初,刘承佑诛杀史弘肇和杨邠等人之后,朝廷曾经召符彦卿紧急回京,符彦卿自然不敢怠慢,但他没想到,没过多久,年纪轻轻的小皇帝刘承祐就死于非命。 第241章 劝进 老谋深算的符彦卿回到了澶州,静观天下大势如何演变,现在,他最关心的就是家族利益,只要符家能够维持高门大户的地位就可以。 到了澶州之后,杜飞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带上杨再兴,登门拜访岳父大人符彦卿,只不过,郭威也与杜飞扬和杨再兴同行,三人一起来到了魏国公符彦卿的府上,说起来,这也算是合乎情理的,郭威乃是杜飞扬的义父,郭威与符彦卿已经算是亲家了。 郭威和杜飞扬一行人来到符彦卿的府邸之外的时候,符彦卿已经冒着大雪在大门口等候多时了,随风飘零的雪花落到符彦卿的眉毛和胡须上,使得他看起来更加多了几分沧桑感。 众人一边谈笑风生地寒暄着,符彦卿一边引领着郭威和杜飞扬等人走向了后宅,实际上,杜飞扬对于那里已经轻车熟路了。 不过,在这非常时期,这次会面,众人之间要说的话自然不只是各自的家事,还包括国事,甚至是一些可能会影响未来天下局势的大事! 符彦卿已经在后院的花厅里备好了家宴,家宴上用的酒正是杜飞扬以前赠送的高度烧刀子酒,在这冰天雪地的日子里,喝这种温热的烧刀子酒再合适不过了。 符彦卿看了看杜飞扬,又看了看仪表堂堂的准女婿杨再兴,一时间老怀大慰,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他早就听说自家的三女儿和杜飞扬好得蜜里调油一般,眼下,杜飞扬前程似锦,这对于符家自然是非常有利的。 符彦卿心中暗自唏嘘,长女符金盏情路坎坷,因为李守贞谋反的事情受到了牵连,现如今,符金盏也找到了如意郎君,杨再兴乃是当代名将,前途不可限量。只待择个黄道吉日,他们就可以成亲了,不过,对于自家长女的婚事,符彦卿并不想大操大办,还是低调一些为好,免得朝中的一些官员议论纷纷。 自从李守贞反叛之后,符彦卿就急着撇清自己,一直在韬光养晦,现在,皇帝刘承祐突然死于非命,天下间风云变幻,符彦卿更加意识到,为了家族的长远利益,他一定要站好队,毫无疑问,手握重兵的郭威才是当前最应该抱的大腿! 符彦卿不由得暗自庆幸,好在自己的女婿杜飞扬正是郭威的义子,只要郭威将来能够掌控朝中大权,符家以后还用担心什么?这时候,他岂能不支持郭威? 对于郭威来说,他也很在乎符彦卿的态度,符家也算是中原的名门世家,符彦卿在军中的地位和威望更是举足轻重,如果能够得到符家的支持,对于郭威来说自然是如虎添翼,朝野上下一些犹在观望的势力也会选择投靠郭威。 酒过三巡之后,符彦卿便屏退左右,众人开始言归正传,谈起了天下大势。 符彦卿看着郭威,沉声道:“亲家翁,你有没有想过,领军北上,对你来说未必是坏事啊……你想,这年头,那些骄兵悍将会把刘赟放在眼里?你已经成为了监国,手握兵权,禁军的精锐都在你的麾下,就算那刘赟想要对你不利,你的家眷又不在京城,你有什么后顾之忧?慕容彦超虽然与你有仇,但他刚刚惨败在你的手下,他并不是你的对手。至于其它节镇的那些节帅们,一个个也都不足为惧。” 郭威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说道:“魏国公所言极是,朝廷的所作所为,老夫了然于心,但老夫光明磊落,不会斤斤计较……老夫既然带兵出征,总要将那些契丹人赶出河北,只是,一些心怀不轨之徒总是要算计老夫,着实令人寒心。” 这时,方才默然许久的杨再兴终于忍不住了,他情绪激动地插了一句话:“那些小人只会搬弄是非,在背后捅刀子,那昏君刘承祐更是倒行逆施,心黑手狠,也是死有余辜。现如今,换了个新皇帝,也不知道他将来会怎么样……晚辈以为,倒不如监国自己做皇帝,那时候,看谁还敢算计您?谁不服就一刀砍死了事……” 郭威眉头微皱,连忙打断了杨再兴的话:“杨贤侄,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啊。” 杜飞扬却很赞同杨再兴这番话,他知道历史上的郭威建立了后周王朝,历史演变的细节或许会因为蝴蝶的翅膀有所改变,可是,历史的大势未必会发生扭转。既然到了这一步,自己不如赌一把,更何况,赌赢的概率还是很大的,一旦赌对了,郭威不出所料地建立了后周王朝,那自己可就是立下了拥立从龙的大功啊! 一念及此,杜飞扬此刻热血沸腾,肃然道:“义父,关键时刻,您可万万不能犹豫,有句话说得好,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孩儿以为,义父功高盖世,德高望重,甚得军心,机不可失,您不妨更进一步,改朝换代,建立万世基业!” 符彦卿看了看两个意气风发的两个女婿,不由得暗自深受感染,与他们在一起,自己似乎也年轻了许多,符彦卿一时间豪情万丈,也很想干一番大事业。乱世出英雄,在这兵荒马乱的乱世里,正是他们这些领军大将们一展身手的好时机! 符彦卿似笑非笑地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道:“还是两个年轻人血气方刚,敢说敢做,当真是后生可畏啊……其实,老夫也以为亲家翁不妨再进一步,只是,具体怎么做,还是要从长计议才是。” 一见岳父也表了态支持劝进,杜飞扬更加信心十足,他稍作思忖,便道:“义父,孩儿倒是有个办法,或许可以试一试。” “哦……愿闻其详,飞扬但说无妨。”郭威不由得眼睛一亮,自家这个义子向来很有头脑,是个难得的有勇有谋的年轻将领,他一直很重视杜飞扬的提议。 杜飞扬微微一笑,目光中却有一丝凌厉的气势,道:“黄袍加身,双管齐下…… 第242章 黄袍加身 次日一早,雪过天晴,虽然天气依然寒冷,但那明亮的阳光却给人带来了一丝暖意。郭威来到军队的大营中巡视,杜飞扬和杨再兴紧随其后,身边还有十几个身高马大的亲兵,此刻,郭威似笑非笑,杜飞扬和杨再兴的脸上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杜飞扬下意识地握着佩剑的剑柄,心中却有一丝莫名的躁动和期待。 这时炊烟袅袅,正是军营中吃早饭的时分,一些士兵见到郭威等人,纷纷战起身来行军礼,郭威则是含笑点头示意,由于军功卓著,在军中,他的威望很高。 这时,突然有一伙官兵迎上前来,为首的是一个黑脸膛武将,那人三十岁左右,身材魁梧,蓄着络腮胡子,脸上有一道醒目的刀疤,看他的打扮,像是一个都头。 那黑脸膛都头大声呼喊道:“郭大帅,我们进京之时,肆意劫掠,已经与皇室结下了仇恨。如果新君继位,我们这些武夫还能有活路么?末将以为,我们不如从今天开始就尊奉郭大帅为天子,将来共同谋取荣华富贵。弟兄们,你们愿不愿意啊?”说完,他便目光炯炯地环顾四周。 此言一出,附近的一些官兵顿时随声附和起来:“我等愿意拥立郭大帅称帝!” “我等誓死追随郭大帅……谁敢反对,我们就跟他们拼了!” “拥立郭大帅为帝,打回京城去……” 一时间,群情激奋,一些不明所以的官兵愣了一会,也纷纷加入其中起哄。 “住口……不要乱说话!你们这简直是胡闹……”郭威见状,故意装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王峻也闻讯而来,他对郭威抱了抱拳,大声喊道:“监国,您德高望重,深得将士们的拥护,此时不顺应军心更待何时?您即便是登基称帝,也未尝不可!” 转眼间,涌过来看热闹乃至起哄的官兵越聚越多,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整个大营的士兵们全都聚拢到了这里,看到这个激动人心的场面,郭威更加信心十足。 杜飞扬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两个亲兵会意,连忙挤出了人群,不多时,这两个亲兵就拿来了一面早已准备好的黄色旗帜,披在了郭威的身上,郭威也不拒绝,他只是装出一副毫无准备的样子,不怒自威地环视了一番众人,不动声色地故作深沉。 杜飞扬率先单膝跪地,喊道:“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峻和杨再兴也紧随其后,单膝跪地,三呼万岁,有这几个人率先示范,就在不远处的赵匡胤顿时了然于心,也有样学样,单膝跪倒,站在他身边的同乡王审琦却依然懵懵懂懂,不明所以。 王审琦二十多岁,身材高大,有勇有谋,尤其擅长骑射。他曾经参加过汉军平定河中之乱的战争,因军功晋升为厅直左番副将。只是,对于政治方面,他却是反应不够快。赵匡胤连忙拉了他一把,王审琦这才醒悟过来,也单膝跪倒在地。 郭威环顾四周,慷慨激昂地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措辞:“弟兄们,多年来,你们追随老夫南征北战,平定三叛,如今又再次北上抵御辽军入侵,老夫也一直把你们视作自家人……你们信任老夫,拥立老夫为帝,可是,老夫原本是大汉的监国,深感先帝知遇之恩,老夫何德何能,岂能如此行事?况且,朝中必定有人反对老夫称帝,如果有朝一日你们有了更好的人选,老夫也可以让出这个位置。” 王峻又站出来拍马屁:“陛下功高盖世,德高望重,放眼这天下,除了陛下,还有谁能有资格称帝?陛下就不必推辞了……全军的将士们都愿意听从陛下的指挥!” 杨再兴也挺身而出表忠心道:“说要是敢不支持陛下,杨某愿为陛下讨伐他!” 郭威点了点头,动容道:“既然如此,老夫便勉为其难,不过,老夫有言在先,既然你们希望老夫称帝,你们就要听从老夫的派遣,老夫以后也会带着你们征战天下,一起谋取荣华富贵!” 此言一出,在场的将士们全都单膝跪地,高声三呼万岁,杜飞扬笑而不语,古代的大臣们劝进之后,当皇帝的按理说都要连续三次婉言谢绝,做出一副很谦虚很无奈的姿态来,这些当皇帝的人都堪称是影帝级别的! 将士们的欢呼声响彻天地,就连远处的符彦卿府邸之中,符彦卿都能依稀听得见。 “是时候应该改朝换代了……”符彦卿喃喃地自言自语着,他捋着胡须微微一笑,心中不无得意,这从龙之功,符家自然是当仁不让的,自家的两个女婿都是不可多得的年轻才俊,这样一来,符家的荣华富贵至少还能延续个几十年…… 其实,杜飞扬这完全是歪打正着,他虽然知道郭威称帝是历史上的史实,可是,对于郭威称帝的具体过程,他却并不了解,他只是联想起了赵匡胤黄袍加身的故事,那时候,赵匡胤也是奉命领军北上抗辽,在半路上却突然上演了黄袍加身的闹剧,随后,赵匡胤便发动陈桥兵变,领军返回了京城开封,从此改朝换代。 可以说,郭威现在的情形与赵匡胤黄袍加身那段历史非常相似。实际上,根据史书记载,历史上的郭威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在出征途中,他被将士们拥立称帝,只是,到底是郭威自愿还是被将士们逼迫,那就很难说了。五代乱世中,骄兵悍将们为所欲为,为了取得从龙之功加官进爵,他们更换皇帝如同儿戏一般。 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家人的安全,杜飞扬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他这么做完全是照搬黄袍加身的故事,从过程到结果,居然丝毫不差。恰好,契丹人入寇成为了义父郭威领军北上的原因,既然有人想方设法让郭威离开京城,那劳资就将计就计,看谁笑到最后! 第243章 三步走 杜飞扬无意间看到了不远处的赵匡胤,他顿时禁不住坏笑了一下,不知道赵老大看到这一幕到底是何感想?杜飞扬又转念一想,赵匡胤可是在历史上要当皇帝的人物,以后,这厮要是当真当上了皇帝,对于自己到底是福还是祸? 杜飞扬又摇了摇头,他现在懒得去想,但他下意识地认为,赵匡胤如果当了皇帝对于他未必是好事,如果让赵老大当皇帝,还不如自己当皇帝,哼,哼哼…… 由杜飞扬导演的这场黄袍加身大戏,终于在澶州达到了高潮,眼下,无论郭威还是军中的将士们,都已经把郭威登基称帝当作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改朝换代才是最令人热血沸腾的大业!率领大军回到京城开封,坐上皇帝宝座就是郭威的下一个目标。 不过,无论郭威还是杜飞扬,都依然保持着理智,要想夺取皇位并不像探囊取物那么简单。一切尚未尘埃落定,如果远在徐州的新君刘赟抢先一步来到京城开封即位,郭威要想称帝还要颇费一番周折,这当然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情况。 为了万无一失,根据杜飞扬双管齐下的策略,郭崇威和杨再兴带领一队装备精良的轻骑兵,日夜兼程赶往宋州(今河南商丘),宋州是从徐州到开封的必经之地,只要控制住新君刘赟,让他无法进入京城开封,一切就都在掌控之中了。 全军在澶州继续修整,郭威则在澶州翘首企盼着郭崇威的消息,几天之后,郭崇威和杨再兴果然不负众望,把新君刘赟一行人带到了澶州,郭威喜出望外,便以保护新君安全的名义,将新君刘赟暂时软禁起来,等待下一步发落。 随后,郭威立刻带领这支踌躇满志的军队返回京城开封。这时节天寒地冻,黄河的河面上已经结出了厚厚的冰层,行军时,北风呼啸,将士们却顶着严寒,踩着并不算很厚的冰层抵达了黄河的南岸。 令人惊异的是,这支大军刚刚踩着坚冰过河,那些冰层就陷了进去,就连郭威都禁不住大吃一惊,好在是没有造成人员的伤亡。 除夕的前几天,郭威率领大军来到了开封城北郊的七里店,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有一些提前得到消息的大臣前来拜见郭威,这些大臣自然是提前来表忠心的。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真是要改朝换代了!其实,自从唐末以来,人们早就习以为常了,这年头,这些骄兵悍将可惹不起,既然手握重兵的郭威想要当皇帝,谁又能拦得住他?现在,新君刘赟已经被软禁起来,即便是有人打算胡乱推举一个宗室成员即位,面对手握重兵虎视眈眈的郭威,谁能坐稳皇帝宝座? 看到中军大帐里面热热闹闹的场面,天威军的将士们也是一个个心潮澎湃。 口无遮拦的郑恩笑呵呵地对杨再兴说道:“郭大帅要是当了皇上,咱们国公爷是不是也要加官进爵啊?咱们这些将领也应该有赏赐吧?” 杨再兴豪爽地笑了笑,道:“那是自然,这从龙之功可是最重要的功劳啊!更何况,国公爷乃是陛下的义子,陛下当然会另眼相看……咱们这些将领跟着陛下南征北战,陛下也会看在眼里,只要进了京城,赏赐肯定少不了的,哈哈……” “其实,谁当皇帝倒是无所谓,只要俺能吃饱穿暖,妻妾成群就行了……” 郑恩的要求不高,他才不在乎谁来当皇帝,其实,他更希望杜飞扬当皇帝,要是杜飞扬能称帝,天威军的将领们都能鸡犬升天,他或许也能混一个国公当当。 杨再兴拍了拍郑恩的肩膀,道:“你的要求倒是不高,说起来,你应该娶妻了,等进了京城,论功行赏之后,你不妨找国公爷请个假,先把弟妹娶进门吧。” “好,俺也确实是时候应该成家了,嘿嘿……”郑恩憨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说起来,郑恩与陶三春已经很久没见面了,现如今,既然好基友杨再兴都要娶妻了,郑恩也动了心思,只是,陶三春那小娘子太过泼辣,他还是有几分心虚。 郭威在澶州发动兵变,兵临城下,坐镇京城中的李太后终于明白了,她的夫君刘知远创建的后汉王朝,只是过去了不到四年,就又要改朝换代了。不过,李太后也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她知道现在郭威已经势不可挡,没办法反抗他了。 郭威派心腹魏仁浦进入京城开封联系李太后,商议改朝换代的一些具体细节。 魏仁浦不仅很有头脑,而且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的谈判,可怜的寡妇李太后不得不做出了很多的让步,决定给郭威称帝准备好三个步骤。 第一步,废掉嗣皇帝刘赟,将他贬为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上柱国、湘阴公,这样一来就除掉了刘赟当皇帝的资格,最重要的是,李太后可以为郭威颁布这道懿旨。 第二步:侍中郭威原本已经是监国了,下一步,就可以朝中的由文武百官们劝进,到了这个时候,郭威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称帝了,他没必要再继续装下去,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了。 第三步则是最重要的:新年之后的正月初五,李太后将会正式下达诰令,将早已经名存实亡的后汉江山以“禅让”的形式送给监国郭威。 这个春节,杜飞扬是在开封过的,他本来就有自己的国公府,那是后汉朝廷赐给他的,可惜符金琦还在定州,府中难免有几分冷落,但是好在杨妙真此行也是随军出征,她担负起了杜飞扬的保卫工作。现在,杨妙真也在府中,这丫头一天从早到晚都喜欢黏着杜飞扬,杜飞扬也不会感觉到寂寞,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对于族妹杨妙真的心思,杨再兴自然也是了然于心,其实,他也很想与杜飞扬亲上加亲。 第244章 世仇 杨再兴也很为难,自家的族妹武艺高超,人又生得美,英姿飒爽,天生丽质,可是,杨再兴也知道杜飞扬的难处,杜飞扬已经娶了符金琦,以杨妙真的身份,她要想进门,是娶妻还是纳妾?杨再兴不希望杨妙真感觉委屈。 正月初六这一天,郭威身着衮衣,头戴冕冠,威风八面地驾临崇元殿,文武在百官“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山呼声中,建立了后周王朝,并且宣布改元广顺。 郭威之所以将国号定为“大周”,是因为他自称是姬周王朝宗室的后人,其实,傻子才会相信他的话,不过,这个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没有人敢于反对他。 杜飞扬暗自腹诽着,义父也是不能免俗,义父这是要想方设法表示自己的血统高贵,与众不同,足以登基称帝。在这方面,义父还真不如朱元璋有魄力,朱元璋称帝之时,有人曾经劝朱元璋尊南宋的大儒朱熹为先祖,不过,朱元璋却丝毫不在乎这个,他坦率直言,“朕本来是淮右的布衣,祖上八辈子都是贫农……” 登基大典之后,自然少不了给文武百官们丰厚的奖赏,尤其是那些有从龙之功的大臣,更是要加官进爵,郭威要把他们扶植起来,作为将来朝廷的重臣,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于是,德高望重的符彦卿被封为淮南王,移镇平卢军节度使。杜飞扬被封为定州刺史,义武军节度使,检校太尉;柴荣则被封为澶州刺史,太原郡开国侯。 郭威的嫡长子郭青哥则是被封为杞县开国侯,控鹤军都虞侯,这个任命非常引人注目,意义重大,以前,郭青哥从来没有在军中服役的经历,现在,他却摇身一变成为了控鹤军这支皇帝侍卫亲军的都虞侯。 郭青哥的权柄很大,堪称前程无限。显而易见,新君郭威对于自家的嫡长子寄予了很大的希望,这对于郭青哥而言无疑也是一个在禁军中历练的宝贵机会。 对于这个任命,朝中的大臣们都能猜得出来,这分明就是要立郭青哥为太子的节奏啊,杜飞扬对此也很理解,孩子还是自己的好!杜飞扬的要求不高,他并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只要能有自己的一块地方,有几个温柔美丽的妻妾就够了。 柴荣对此也是早有预料,只是,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酸溜溜的感觉,为了义父郭威的事业,他付出了许多,他多年走南闯北经商赚来的钱,几乎都给义父用来打点关系或者结交朝廷重臣了,可是,郭青哥毕竟是义父的亲生儿子,自己只不过是个义子,远近亲疏还是不一样的。 除此之外,柴荣还有些遗憾,他未能参与到拥立郭威称帝的过程之中,为此,他很羡慕杜飞扬,杜飞扬策划了那天的黄袍加身,那可是最重要的从龙之功啊! 王峻被封为枢密使,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相当于宰相,他成为了后周朝中首屈一指的重臣。不过,王峻对柴荣始终看不顺眼,他更希望郭青哥成为太子。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虽然刘赟已经失去了称帝的资格,郭威已经达到了称帝的目的,可是,郭威却还有些后顾之忧,因为,“逊帝”刘赟毕竟还活在人间。 对于郭威来说,刘赟这位逊帝始终是个威胁。为了自己能坐稳宝座,为了大周江山的稳定,刘赟必须死!就在不久之后,湘阴公刘赟竟然在宋州暴病而亡。 李太后闻讯痛不欲生,其实,傻子都知道刘赟是怎么死的,可是,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谁也没有充足的证据…… 不过,按下葫芦浮起瓢,刘赟的生父是河东节度使刘崇,刘崇得知郭威称帝立国,后汉灭亡,他一心要报杀子之仇,便在晋阳称帝,仍然沿用后汉的乾佑年号,史称为北汉,所辖之地包括并、汾、忻、代等十二州,相当于今山西的中部与北部。 刘崇要与郭威对抗到底,所以,北汉与后周就有了世仇。为此,刘崇不惜勾结契丹人,他派人出使辽国,企图借助契丹人的力量灭亡后周。 刚刚出了正月,刘崇便任命刘承钧为招讨使,急不可耐地领兵一千人袭击后周的晋州(今山西临汾东北),由于人马不足,刘承钧兵败于晋州,但他却并不甘心,又带兵攻打隰州(今山西隰县),结果,北汉军队却再次失败,伤亡惨重,刘承钧只好带着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逃回了都城晋阳。 契丹人也着实给刘崇面子,耶律兀欲派出了一支部队,来到了定州外围地区。这支辽军之中,不仅有骑兵,还有不少步兵,那些步兵都是辽军的仆从军,主要是奚族人。 这支部队的主将是辽国的惕隐耶律屋质,此人三十多岁,出身于契丹皇族,他身材高大,脸庞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蓄着八字胡,气宇轩昂,是个有勇有谋的将领。惕隐这个官职的职责是调节契丹贵族集团的内部事务,以便确保他们对于皇室的服从和忠诚。 耶律屋质文武双全,处事冷静,信守承诺,博学多才,甚至熟悉天文,在辽国贵族中是个凤毛麟角般的人才。 当初,耶律兀欲继位初期,辽国内部矛盾重重,辽国太后曾经派兵讨伐耶律兀欲,幸亏耶律屋质出面调解,才避免了辽国爆发一场内战。从那以后,耶律屋质便得到了耶律兀欲的重用,成为了辽国重臣。 此刻,耶律屋质披着墨绿色斗篷,头上戴着皮帽子,在亲兵们的前呼后拥中策马而行。 耶律屋质看了一眼身边的一个年长些的部将,又望向南边的定州方向,用契丹语问道:“定州城里还没有动静?” 那个年长部将一手按胸,在战马上微微躬身道:“方才,斥候回报了一次,定州城里的人马全都龟缩在城里面,他们正在严阵以待,但却不敢出来迎战。” 第245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耶律屋质微微一笑,目光中流露出不屑的神色,大声喊道:“就算这些汉儿出城来,英勇善战的契丹勇士也能把他们打败!” 那个部将附和道:“那是自然……我们契丹人是狼,无所畏惧,所向无敌……那些汉儿全都是羊,他们只能躲在城里面里,死守孤城,他们不敢与我们作战。” “哈哈哈……”那些辽军将士听了这些话,一个个肆无忌惮地大声欢呼起来。 此刻,在定州城里的最高长官是孙方简,以前,他只不过是在狼山落草为寇的山贼,后来被朝廷招安,这才摇身一变成为官军的武将。 不过,孙方简始终首鼠两端,在朝廷和辽国之间摇摆不定,自从杜飞扬成为义武军节度使之后,孙方简不敢再与契丹人暗中勾结,但他还是缺乏与契丹人作战的胆气。眼看着耶律屋质的军队来到了定州外围地区,孙方简也不敢主动出击。 当时,驻守在定州城中的军队,除了孙方简的四千多名本部兵马之外,还有天威军的三千名步兵,主将则是孟珙。不过,孟珙毕竟过于年轻,无论在军中的官职还是资历,孟珙都比孙方简逊色一筹。 按照规矩,定州城里的军队自然要听从孙方简的命令。由于定州城内的守军相比辽军明显是敌众我寡,况且孙方简的本部兵马大多是山贼出身,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战斗力很差,孙方简不敢出城迎战辽军。 王家庄就在定州城外,自从王光炎死后,王丹玉便成为了王家实际上的家主,但她毕竟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在经商和理财方面还是经验有所欠缺,所以,王家大院里的许多事还需要别人帮助她打理。 正因为如此,在俞慕华的提议下,就在一年之前,她的哥哥俞慕文搬进了王家大院,有了瓷器铺掌柜俞慕文的帮助,王丹玉总算是轻松了许多。 俞慕文与后宅的侍女江小逸一来二去,越来越熟稔,就在一个月前,俞慕文便将江小逸纳为了妾室,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由于江小逸原本是王家大院的后宅侍女,王丹玉特意给了他们一个小院子。为了讨江小逸的欢心,俞慕文去年新建了一间宽敞的大瓦房,装饰得非常豪华。 王家的瓷器店铺经营得风生水起,这倒不是因为俞慕文有经商头脑,而是与当地官府的扶持不无关系,杜飞扬早就关照过当地官府,这年头兵荒马乱的,王丹玉又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杜飞扬就动了恻隐之心,王丹玉自然也是了然于胸的,她虽然有些过意不去,却也是盛情难却。 这一天,天空阴沉沉的,一片片雪花在寒风中飘散,看起来倒是有点像丧事中的纸钱,更让天地间多了几分肃杀的气氛。 俞慕文从瓷器铺回来,把一袋子沉甸甸的铜钱拿出来,放到桌案上,笑眯眯地对江小逸说道:“小逸,好好收起来,以后买些好看的首饰。” “哎呦……这么多钱啊,多谢夫君!”江小逸笑得见眉不见眼,看起来更加多了几分妩媚。 俞慕文看了看窗外随风飘散的雪花,喃喃地自言自语道:“这鬼天气……等到开春了,我就弄来一些花花草草种在院子里,然后,我们再栽上两颗桃树,等到桃花开的时候,找个院子一定很好看!” 现在,没有王光炎那个老家伙约束,王家的大少爷又远在外地为官,俞慕文对王家的人没有任何忌惮,他衣食无忧,盖了新房子,纳了江小逸,又把许多钱财交给江小逸藏了起来。等将来赚的钱再多一些,俞慕文打算再纳一房小妾…… 俞慕文想把这个并不算宽阔的小院子弄得更豪华典雅一些,毕竟他的妹妹就是王家大院的少夫人,他们兄妹俩总要在人前显得风光一些……除此之外,俞慕文还有些非分之想,何不将总是给人一种冷艳感觉的王丹玉也纳为妾侍?那丫头自幼习武,身材修长,肌肤紧致,肯定很有女人味。 不过,俞慕文也只是想一想而已,王丹玉那丫头的心气很高,她也老大不小了,但却至今仍然不愿意出嫁,有些风言风语传来,据说杜飞扬与她依然藕断丝连。所以,俞慕文并不敢逾越雷池半步,他可惹不起杜飞扬,那可是国公爷啊…… 江小逸娇俏地笑了笑,将那装着铜钱的袋子掂量掂量,嘀咕道:“这点钱能有什么用?现在的首饰都很贵哩……夫君,既然官府这么支持咱们家,你怎么不让少夫人对大小姐说说,封你个一官半职,总好过做一个商人。” 俞慕文苦笑一下,道:“大小姐怎么会愿意为这事求人?你还不了解她的脾气么?说来也是可惜,大小姐秀外慧中,文武双全,她要是能做了杜飞扬的妾室,王家还不要鸡犬升天?不过,以她的身世,怕是高攀不起杜飞扬了,哎……” 说完,俞慕文挠了挠头,他万万没想到,几年后,杜飞扬居然已经富贵加身。 “真是人不可貌相,那杜飞扬以前只不过是个管事……现在居然成了国公爷,手握重兵,位高权重,着实是世事难料啊。”江小逸也是唏嘘不已,眼红得很。 江小逸也有些忐忑不安,因为王雪儿的事,杜飞扬和杨再兴一定会对她心怀怨恨,只是,他们现在都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犯不上与自己一个弱女子过不去。 俞慕文不知道江小逸此刻的心思,他看了看江小逸那丰挺的上围,舔了舔嘴唇,坏笑着道:“小逸,你不用担心,就算是不当官,为夫何时曾经亏待过你?今晚,你可要好好伺候为夫啊,对了,把你说过的那些新花样都试一试,嘿嘿……” 江小逸将装着铜钱的袋子放在一旁,她俏脸一红,似嗔似喜地乜了一眼俞慕文,娇嗔地问道:“夫君,你真的想试一试那些花样?可是,你能吃得消么?” 第246章 怕什么来什么 “今晚,就要你见识见识为夫的手段,嘿嘿……”俞慕文言语间很不服气。 江小逸这个小浪蹄子表面上娇滴滴的,实际上却是很有内媚,现在,俞慕文已经被这个小浪蹄子迷住了,对于他的原配糟糠之妻韩氏,他反而比以前冷落了许多。 这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锣声从外面传来,似乎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俞慕文向敲锣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连忙头也不回地说道:“这大雪天的,会有什么事情?不会是契丹人又来打草谷了吧?我出去看看。” 俞慕文刚刚走到大院门口,便看见一群人围在一个敲锣的汉子身边说着什么。 那个敲锣的汉子认得俞慕文,他掸了掸身上的雪,大声喊道:“俞掌柜的,你还愣着干什么?契丹人就要杀过来了……快去通知王大小姐,带着附近的乡亲们赶紧收拾收拾,带上些吃的穿的和细软走吧!” “什么?契丹人……契丹人来了,怎么这么快?这可如何是好……”俞慕文禁不住怔住了,他愣在那里,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汉嚷嚷着:“该死的契丹人又要来打草谷了,还是保命要紧啊……契丹人是从北面过来,大伙儿可以去西边的狼山上避一避,或者进定州城里面躲一躲。定州城里的官军也不敢出来,结果,还是咱们这些老百姓遭殃啊。” 那个敲锣的汉子轻叹一声,道:“定州城里的守军也不能随便出击,守军的兵力不足,契丹人向来擅长野战,来去匆匆,如果城里的守军出城迎战,那些步兵岂能是契丹铁骑的对手?一旦吃了败仗,导致定州城失守,那可就不得了啦。” 又有许多人从家里来到了外面,一个劲地喊着:“契丹人来了……快跑吧!” 俞慕文也不再迟疑,赶紧一溜烟地跑进了院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声喊了起来:“契丹人打过来了,赶紧收拾东西跑吧……” 一时间,王家庄的百姓们惊慌失措,家家户户鸡飞狗跳,到处都能听见“汪汪……”的狗叫声。 王家大院里很快就乱作一团,一些家丁连忙抄起锄头或者棍棒,几个年长些的仆人更是七嘴八舌,诉说着契丹人如何凶狠残暴,杀人放火劫掠四方无恶不作。 俞慕文径直跑进了后宅,到了江小逸的院子里,却见到江小逸正站在院子里面东张西望,看着一个个家丁或者侍女忙忙碌碌着,江小逸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 俞慕文气喘吁吁地走了过去,催促道:“小逸,你还愣着干什么?契丹人就要来了,赶紧收拾好细软,交给我……然后,你再去少夫人那里,帮她收拾些东西,我们一起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江小逸顿时心中一沉,自己终究只是个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小妾而已,大难临头各自飞,男人心里头想的只是他和他的妹子,只不过是把她当做侍女一般使唤而已。只是,江小逸心中虽然不悦,却也不敢当面表现出来,她只是应了一声,便走进卧室收拾细软去了。 俞慕文也不在这里耽搁,他还要去自己的原配韩氏所在的院子里。韩氏出身于大户人家,她的皮肤很白,身材又高又胖,年轻时,韩氏也曾经是个姿色出众的美人,只是,她的性情泼辣得很,所以,王丹玉才特意给了俞慕文一个小院子。 这是为了避免江小逸和韩氏这两个女人整日里闹得鸡犬不宁。俞慕文不能把韩氏留在这里,无论如何,作为多年的结发夫妻,在他们之间,感情还是有的。 “可是,咱家里储存的那么多粮食怎么办?赶快把马车准备好,带走吧,总不能留给契丹人……可是,这大冷天的,我们还能逃去哪里啊?”韩氏急得花容失色,她虽然是个泼辣的妇人,遇到这样突如其来的事,一时间也难免有些慌乱。 “我们赶快进城,暂时在城里的瓷器铺子里面躲几天……等契丹人走了,我们再回来,快点,别磨蹭了!”说话间,俞慕文瞪着眼睛,一脸怒火,他懒得跟韩氏说话。 俞慕文当然知道,搬到王家大院之后,他花了多少钱,积攒了多少粮食,那也是他在瓷器铺子里面整日里用心经营的血汗钱;还有家里储存的粮食,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不时地还会有水灾或者蝗灾,为了以后总能填饱肚子,必须未雨绸缪的做些准备。 以前,韩氏尚未出嫁之时,从小就帮着爹娘干活,深知生活的不易。家里有粮,心中不慌,只有钱财和粮食这些东西才能让韩氏心里感觉踏实,她才能活得像个人样,在这王家大院里,才能得到众人的夸赞和羡慕。 至于俞慕文纳妾,韩氏虽然很不乐意,但她也不好阻挠,社会风气就是这样子,富有些的男子纳妾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夫君是少夫人的兄长,人在屋檐下怎么不低头? 韩氏才来到王家大院不久,她本来还巴望着以后的家境更殷实,攒出更多的钱财和粮食,以后,再多买几块良田,可是,契丹人突然打过来了,家里的一切都要改变了…… 此刻,房月媚也正在帮助宋氏收拾着细软,自从王光炎死后,这妻妾二人的关系倒是缓和了几分,她们不需要再争风吃醋了,在这危急时刻,两人更是有了一丝同仇敌忾的样子,她们也都知道,一旦落到那些如狼似虎的契丹人手里,她们必定会生不如死,到时候,不及玷污了自家的名节,甚至会让王家的门楣受辱。 不过,宋氏心中却一时间有些恼怒,自言自语道:“本夫人哪里都不去,那些契丹人要是来了,本夫人就与那些契丹人同归于尽,正好去九泉之下陪伴夫君。” 宋氏本已是半老徐娘,自从王光炎死后,她已经寡居了这么久,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第247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宋氏这时动了气,心中顿时激动万分,她霍然起身,走进卧室里取出了一把匕首来,她这自然是萌生了死志,她可不愿意落到那些禽兽不如的契丹人手里。 房月媚见状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她连忙走过来规劝宋氏,道:“夫人,不可,万万不可啊……那些契丹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野蛮人,夫人如果打算跟他们拼命,只能是去送死。再说了,万一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大小姐怎么能受得了?夫人,还是赶紧走吧,奴家还记得当年杜飞扬说过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句话很有道理,夫人您说是不是?”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嗯,这话说得对!”听了房月媚的话,宋氏不由得心中一动。 宋氏暗自唏嘘不已,当初的杜飞扬差一点与王丹玉结为秦晋之好,没想到,世事难料,自家那不成器的次子将所有的好事全都打乱了,虽然那孽子已经死了多年,可是,一切都无法回到过去了,夫君死了,长女王丹玉也至今未出嫁…… 想到这里,宋氏禁不住长叹一声,王丹玉那丫头也真是太执拗,凭女儿的家世和相貌,什么样的好男儿找不到?在定州附近,有许多大户人家托媒人上门求亲,其中不乏有富商甚至官吏家庭的公子,却都被这丫头婉拒了。 现在,这个傻丫头一门心思只想着打理家族的生意,这不是耽误自家的青春么?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呀? 宋氏正想着,王丹玉恰好走了进来,她并不惊慌,但眉宇间却隐隐地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伤,催促道:“娘亲,契丹人来了,我们赶紧走吧……孩儿已经安排好马车了,有家丁护送,应该不会有问题。只是,我们必须要快,千万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听了女儿的话,宋氏这才被说动,王丹玉二话不说,连忙扶住宋氏的胳膊,三个女人便走了出去,外面到处鸡飞狗跳,她们见到这一幕,心里也很不好受。 王丹玉等人经过俞慕文的院子之时,宋氏向那里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她的嘴唇动了动,正想要说些什么,王丹玉却先开了口:“母亲,快点走吧,孩儿已经通知嫂子,她已经先行出门进城了……至于俞掌柜的,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的。” 宋氏咬了咬牙,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王家大院里的人太多了,此刻,既然大家都在做准备离开这里,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自求多福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江小逸帮助俞慕华收拾好细软之后,俞慕华不敢耽搁,早就带着几个侍女出发了,江小逸却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又手忙脚乱地找出了以前藏匿起来的钱财,其中,有许多是她多年来积攒下来的私房钱,还有不少是俞慕文赠送给她的钱财和首饰,为此,俞慕文一家人倒是在那里耽搁了许多时间。 俞慕文等人所乘的马车刚刚驶出王家大院的大门不远,远处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俞慕文回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远处尘烟四起,果真是一群契丹人!不过,那些人似乎只是契丹人的先头部队,大约只有几百人。 那些契丹人一个个挥舞着马刀,看起来杀气腾腾,俞慕文顿时心中一沉,现在,肯定是跑不掉了,只能先回到院子里躲一躲。 计议已定,俞慕文便喊道:“我们不能走了,赶紧回去吧,把大门关严实!” 听了俞慕文的话,韩氏和江小逸都惊得花容失色,这一妻一妾都面面相觑,此刻,她们俩都是手足无措,也没有心思勾心斗角了,只能按照郎君说得做了。 于是,他们的马车又回到了王家大院里面,一老一少两个家丁把大门闩上,拿一些东西顶住,俞慕文等人便跑向了自家的小院子,韩氏和江小逸提着裙裾,紧紧地跟在俞慕文的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进了他们原来的院子里。 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各自拿了一把刀,躲进了屋子里,现在,他们只能听天由命了,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契丹人的身上,希望契丹人别进这个院子。 不多时,俞慕文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嘭嘭嘭……”的砸门声,随后便是“咣当……”的一声大响,似乎大院的大门已经被撞破了,俞慕文不由得心中一紧。 此刻,一个年老的仆人拄着一根扫帚站在影壁的前面,他不是不想跑,而是由于年事已高实在跑不动了,只好留守在院子里。这位老仆人并不怕死,他已经一把年纪了,活够了,他愿意死在王家大院,也算是报答王家收留他多年的恩情。 老仆人紧紧地握着扫帚把,盯着门口,在风雪中岿然不动,他对闯进来的那些契丹人怒目而视,长长的白胡子随风而动,让他看起来反而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十几个髡发秃头的契丹大汉冲了进来,他们看着老仆人手里的扫帚,便用契丹语大声嚷嚷起来。 老仆人当然听不懂契丹话,但是,只要契丹人悍然闯进院门,他们就是敌人,老仆人不想废话,他大喊一声,就像飞蛾扑火一样,举起扫帚冲向了那些契丹人。 老仆人刚刚迈出一步,忽然听见“嗖……”的一声,一枝狼牙箭带着破空声飞射而来,正中赵老头的脖颈,老仆人圆睁着双眼,就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就向后倒了下去,献血转眼间汩汩流出,染红了地面上一大片白色的积雪,同时,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随风飘向了远方…… 一个年轻的家丁拿起锄头挡在院子中间,看到气势汹汹的契丹人,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但他还是大吼了一声,更像是为了自己壮壮胆,然后便扑向了那些契丹人。可是,他刚刚迈出一步,他的身体就被许多飞射而来的狼牙箭射成了刺猬一般。 第248章 行尸走肉 那个年轻的家丁凄厉地惨叫一声,身体抽搐了片刻,便仰面朝天倒在了雪地上。王家大院里的几只狗吠叫着扑向了契丹人,也都被那些契丹人用狼牙箭一一射死。血如泉涌,染红了院子里的一大片积雪……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契丹人就闯进了俞慕文所在的小院子,随着契丹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俞慕文的心跳也在加快,这一刻,俞慕文惊惧交加,他的手紧紧地握着一把钢刀,只是,他的手却有些颤抖。 在这个小院子里,还有两个女人,他的妻子和侍妾。他当然知道,一旦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契丹人进了屋子,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契丹人还是闯进了屋子里,俞慕文再也忍不住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一刻,他不能再去想别的事情,大吼一声,他就挥舞钢刀冲向了这些不速之客。 俞慕文本来就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虽然手中有刀,但他却不会武功,这把钢刀只能让他壮壮胆子,俞慕文手中的刀还没有砍到契丹人,就被一个契丹大汉一脚踢倒在地,又听“当啷……”一声,他手中的那把钢刀也掉落到了地上。 一个契丹大汉一脚踩住俞慕文的胸膛,冷冷地瞪着俞慕文,用生硬的汉话恶狠狠地说道:“汉儿,你们是个大户人家,只要你把这家里的钱财全都交出来,我们或许可以饶你不死……否则,我们会让你生不如死。” 俞慕文心中恐惧至极,他当然不想死,可是,他家里的钱财现在都在妻妾的手中,他怎么能交出来?他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的妻妾露面,否则,她们必定会被这些野蛮人蹂躏侮辱。 俞慕文是个爱面子的人,如果出了那样的丑事,他以后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他在王家大院里的众人面前怎么可能抬得起头来? 一见俞慕文不说话,几个契丹人便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对俞慕文拳打脚踢,俞慕文连声惨叫,很快就头破血流。 “住手啊……不要打我的夫君……”这时,躲在卧室里的韩氏却冲了出来。 韩氏性情泼辣,此刻,她完全不在乎契丹人会对她怎么样,但她不能容忍契丹人这么殴打她的夫君。 不等韩氏靠近俞慕文,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年轻契丹人就一把捉住了韩氏。 “嘿嘿……一个女人竟然敢冲出来,哈哈……”会说汉话的契丹大汉笑出声来。 其余的契丹人也哄然大笑,用契丹话叽哩哇啦的说了一通,自然都不是好话。 韩氏身材又高又胖,远比普通妇人有力气,当下她就奋力挣扎,但她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岂能是那个契丹汉子的对手?那个契丹大汉冷笑一声,猛地一脚便踢翻了韩氏,拽住她的胳膊就往卧室里拖,把她抱起来丢在卧室里的床榻上,然后就狞笑着扑了上去,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几个契丹人坏笑着看了一眼犹在哭喊挣扎的韩氏,随后就都冲进各个屋子,到处翻箱倒柜地寻找各种值钱的东西。 韩氏被那契丹汉子压在床榻上,虽然竭力反抗,但却始终无法脱身,渐渐地,她便浑身乏力,只好眼睁睁地任由那契丹大汉凌辱,一个契丹人甚至抓着俞慕文的头发,逼着他亲眼目睹这幅场景,几个契丹人在一旁一边看着热闹,一边肆无忌惮地嘲笑俞慕文。 不多时,躲在地窖里的江小逸也被契丹人抓了过来,那些契丹人顿时眼睛一亮,江小逸倒是比那个略显肥胖的韩氏更为年轻漂亮,他们就当着俞慕文的面继续羞辱江小逸。听着妻子和侍妾凄厉的尖叫声,看着她们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惨遭契丹人蹂躏,俞慕文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他甚至感觉到生不如死…… 过了许久,这些契丹人终于玩够了,他们就掳走了韩氏,却把已经几乎不成人样的江小逸留了下来,这些契丹人又把王家大院里饲养的猪羊全部带走,还有一些契丹人扛着一袋袋粮食,兴高采烈地离开了王家大院。 这一次,契丹人收获颇丰,一个个乐得合不拢嘴。离开之前,这些契丹人又将王家大院付之一炬,由于当时的风很大,整座院子很快就燃起了一场熊熊大火。 不过,俞慕文却依然活着,但他现在却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卧室里的床榻,床榻上面有一些破碎的女人衣服,那当然是韩氏的衣服,在那床榻上还有一些殷红的血迹,看到这一幕,俞慕文的脑子嗡的一下,只觉得目眦欲裂。 眼看着到处烟熏火燎,俞慕文却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等死,他艰难地爬起来,正要逃出这里,却忽然看见了颓然地蜷缩在不远处一个角落里的江小逸。 此刻,江小逸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浑身上下却仍然在不住地颤抖,她面无血色,眼神呆滞,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已经失去生命的女鬼。 俞慕文忽然感觉心里面一阵刺痛,他一瘸一拐的走向了江小逸,蹲在她的身边,哽咽道:“小逸,我们快走吧……起火了,这里已经不能留了,还是赶紧逃命要紧啊!” 可是,无论怎么说,江小逸却都一言不发,她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被吓得傻了一般,俞慕文皱了皱眉头,旋即就握紧拳头在自己的额头上猛敲了几下,片刻之后,他才似乎清醒了一些,他当即不再迟疑,他一手扶起江小逸的胳膊,一手揽着她的纤细腰肢,将江小逸搀扶起来,两人步履蹒跚地向外面走去。 此刻,王家大院里面一片狼藉,各种杂物被契丹人扔得到处都是,还有几间房子没有被完全烧毁,却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俞慕文看见老仆人的尸体倒在影壁前,不由得心中悲愤,这世道,何时才能结束? 第249章 袖手旁观 “来不及让你入土为安,对不住了……”俞慕文看着老仆人的尸体嘀咕了一句,便离开了王家大院,他和江小逸的身影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渐行渐远,王家大院却在火海中被渐渐吞噬了…… 俞慕文生怕再遇到契丹人,他带着江小逸找个地方躲了许久,直到确认契丹人已经离开了王家庄,这才带着江小逸向定州城的方向走去,此时,江小逸的神志已经恢复了一些,只是,由于心中凄苦,江小逸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赶路。 俞慕文和江小逸在去定州城的路上,就看到沿途的许多屋舍都是烟雾弥漫,周围一片废墟,有的屋舍甚至被烧得只剩下几面熏黑的土墙,四处犹在冒着黑烟,想必是全都遭遇了契丹人的洗劫……俞慕文顿时感觉手脚发凉,悲从中来,只觉得生无可恋。 俞慕文瞥了一眼江小逸,红着眼睛道:“韩氏已经被契丹人掳走了,以后,她只怕会凶多吉少,生不如死……为夫还活着干什么?可是,为夫却又舍不得你。” 江小逸的眼神触及了一下俞慕文的目光,旋即便低下头,她没有说什么,但她的眼圈也红了,此刻,她的眼神之中,似乎是有几分感动,却又有几分自卑。 毕竟是多日的夫妇,俞慕文当即便读懂了江小逸的眼神,他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失声,以前的幸福生活转眼间就成为了过眼云烟,现如今,他就连自己的妻妾都保护不了,他还算男人么?一时间,俞慕文心痛欲裂,暗暗扪心自问。 哭了一会儿,俞慕文的心里这才舒服了一些,但他却依然悲愤交加,可是,他还能怎么办?怎样才能发泄心中的怒火?即便是找到了那些为非作歹的契丹人,他又能怎样?片刻之后,俞慕文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杜飞扬,他可是手握兵权的节度使,堂堂的国公爷,况且,杜飞扬是当今天子的义子,前途无量啊…… 在定州城墙上,一面青色的大旗正在风中随风飘荡,一身盔甲全副武装的孙方简铁青着脸站在那里,看着尘烟四起的远方,眉头微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孙方简的旁边,他的弟弟孙行友正在激动地说着话:“大哥,契丹人在咱们的地盘上烧杀劫掠,咱们岂能就这样袖手旁观?” 孙方简瞥了一眼孙行友,淡淡地说道:“契丹人这次入寇,不仅仅是打草谷而已,依我看,敌军至少有上万骑兵,我们的兵力与敌人相比太悬殊了!节帅出发之前,给我等的命令是守住定州城,要是定州城失守,我们如何向节帅交代?” 孙行友沉不住气了,又道:“大哥,为何不派人去向镇州或者栾城求援?他们也不会坐视契丹人袭扰定州一带的。” 孙方简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没用的,契丹人突然大军入寇,各城的首要任务都是防御本地,谁都没有足够多的兵力调出来与大股辽军进行野战。何况,节帅不在河北,谁来统领河北各地的诸军?方才,我已经派出八百里加急去奏报朝廷,一切等朝廷下旨……在得到朝廷的旨意之前,我们还不能轻举妄动。” 孙行友仍然不甘心,怏怏地说道:“可是,要等到朝廷的旨意,恐怕契丹人早就带着劫掠来的战利品满载而归了……” 孙方简打断了弟弟的话,冷冷地说道:“我们需要做的是,从现在起,夜不解甲,时常巡视各个城门的城防情况,抓捕契丹人的奸细,谨防契丹人趁乱夺城,老弟,你懂了么?” 孙行友的嘴唇动了动,本来还想说什么,但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想要说的话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这时,忽然有一群人或骑马或步行,他们来到城下的弓箭射程之外停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站住……如果你们再往前走,我们就要放箭了。”城头上的一个都头对着城下大声喊道。 孙方简也提高了警惕,他走到垛口旁边,向城下仔细看了看,却不由得大吃一惊,那些人里面有男有女,大约有十几个人,当中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娘子骑着一匹白马,披着一件洁白的披风,看起来英姿飒爽,赫然正是王丹玉!其余的男子,看服饰,大多是王家的家丁,只是,这些人的表情似乎都有些黯然神伤。 孙方简兄弟俩都认得王丹玉,更是听说过关于她的一些传闻,据说,她与杜飞扬曾经是恋人,即便是现在,两人之间也是若即若离,藕断丝连。 现在,王丹玉在定州军民之中的名声很好,她时常会做一些善事,赈济定州的穷苦百姓,并且经常为定州的驻军捐助钱粮,许多人都夸王丹玉有菩萨心肠。 王丹玉一家人却对孙方简没什么好感,这家伙向来首鼠两端,唯利是图,眼瞅着契丹人入寇,他却墨守成规,按兵不动,王家大院被烧成了一片废墟,都是拜他所赐! 王丹玉粉面含霜,按耐住心中的怒火,看了一眼俞慕文,俞慕文会意,便看着孙行友,大声说道:“在下是来投军的,希望孙将军收留,给在下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 孙方简不以为然地嘀咕道:“这时候才想起来投军,却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商人,就凭他,能吃的了苦?哼……” 孙行友也有些不解,连忙问道:“王大小姐,你们不做生意了么?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投军呢?” 俞慕文咬了咬牙,答道:“我们王家被契丹人烧了,很多家人被契丹人杀了,我要投军,我要杀契丹人,为家人报仇雪恨……” 孙行友闻言顿时有些惊讶,看样子,王家大院的损失很大,他与孙方简对望了一眼,他见孙方简的目光中有一丝愧疚的神色,便不好拒绝,轻叹一声,道:“你们先进城再说吧,现在兵荒马乱的,从军可是很苦的,尔等可要想清楚。” 第250章 后怕 王丹玉等人进了定州城,孙行友亲自接待了他们,定州王家好歹也算是义商,王家的人对于定州军民的贡献很大,定州王家突然不幸遭遇劫难,孙行友少不了要安慰他们一番,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王丹玉的心情并不好,但她尚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俞慕文曾经亲眼目睹自己的妻妾惨遭契丹人蹂躏,他的心情却很激动,依然有些忿忿不平。 俞慕文丝毫不顾及王丹玉的眼色,道:“契丹人就在定州城外烧杀劫掠,你们这些兵将却不敢出来迎战,真是胆小如鼠!你们就不感觉问心有愧么?在下听说新来的杜节帅对契丹人作战屡战屡胜,就连契丹皇帝都被他派人刺杀了,要是杜节帅此刻在定州,契丹人断然不敢来这里打草谷,官军中就需要杜节帅这样英勇善战的将领!哼……” 孙行友只觉得这些话非常刺耳,但是,他作为定州守军的武将,未能及时驱赶入寇的契丹人,心中非常愧疚,虽然他心中颇为不悦,却不好当面驳斥俞慕文,一时间禁不住老脸通红,默然不语。 俞慕文也只是发泄心中的怒火,片刻之后,他的怒气稍微消退,便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说话,只是,他的胸膛依然起伏不平,显然心里依然激愤难平。 王丹玉也有些不满,淡淡的道:“如果要等杜节帅调集大军北上,恐怕还需要时日,届时,契丹人已经掠获颇丰,必定会逃回幽州去……目前,朝廷动荡,中原始终战乱不已,即便是今上也没有下旨北伐的可能性,杜节帅恐怕也是无计可施。” “王大小姐言之有理……这也是形势所迫,我等无能为力啊。”孙行友应了一声,总算是找了个台阶下,心道,还是王大小姐通情达理。 王丹玉看了一眼情绪依然低沉的俞慕文,又将目光锁定在孙行友的脸上,正色道:“我们都有拳拳赤子之心,为了一雪国仇家恨,我们这才想要参军…孙将军,我们王家的汉子都愿意在军前效力,即便是小女子,也愿意为官军做些事情。”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许多贫苦人家的汉子当兵吃粮,那是卖命!要知道,武夫们浴血沙场,九死一生……可是,你们王家的人都是商人,你们富甲一方,不愁吃不愁穿,你们为什么要来投军呢?更何况,就凭你们的身手,到了军中,怎么可能会有前途?这一点,你们可要想清楚。”孙行友好言相劝,他着实不明白王家的人为什么突然间有了投军的念头。 王丹玉想也不想就斩钉截铁地说道:“孙将军,我们王家的人投军,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也不是为了立功请赏,而是为了杀契丹人,为我们的家人报仇雪恨!” 俞慕文更像是自言自语道:“贱内为了救我,被契丹人掳走了,我要去找她!” 说到后来,俞慕文禁不住哽咽起来,他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当时的惨景,床榻上那些破碎的女人衣服,还有那点点滴滴殷红的血迹…… 王丹玉闻言不由得暗自唏嘘,要不是当时她催促嫂子俞慕华赶紧逃走,到时候,就连嫂子恐怕都要落到契丹人的手里,想一想就觉得后怕,实际上,在她看来,嫂子才是自家人,至于俞慕文一家人,只不过是亲戚而已……当然,这些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听了这些话,孙行友也不由得黯然神伤,城外的百姓们惨遭契丹人伤害欺凌,作为一名官军的武将,他深感遗憾。就连富甲一方的王家都在劫难逃,寻常百姓人家的遭遇恐怕会更加凄惨。 沉吟片刻,孙行友肃然道:“俞掌柜的,国仇家恨固然是你们从军的原因,可是,你们要知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你既然选择了当兵吃粮,就应该服从指挥,遵守军纪,否则,就要受到军法处置,到时候,谁也不能替你们求情的。” “这些,俞某当然明白……俞某断然不会让孙将军为难。”俞慕文信誓旦旦。 “好好干吧,只要你们有勇有谋,敢打敢拼,你们就有机会为国家立功,为亲人报仇雪恨……或许,末将以后还要求你们王家关照一番呢。”孙行友说话间,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一眼王丹玉,他当然听说过关于王丹玉与杜飞扬的一些传闻。 对于杜飞扬,孙氏兄弟由衷地钦佩,此人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固然与他是郭威的义子有关系,但是,杜飞扬自身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天威军的战绩更是天下皆知,杜飞扬在河北威名远扬,即便是彪悍善战的契丹人也对他心存忌惮。 “你们暂且回去等候消息,本将问问军中各部,哪里需要人,到时候,本将自会联系你们。”孙行友打算先把王家的人打发走,待杜飞扬回到定州,他要禀报杜飞扬,再根据杜飞扬的指示安排此事。 杜飞扬率领天威军的主力部队回到定州之前,便得到了斥候的回报,得知了契丹人袭扰定州附近一些村庄的事情。他顿时有些担心,王家庄现在是什么情况?王丹玉不会有事吧?但愿她安然无恙。 回到定州城以后,辽军早已逃之夭夭,孙行友在第一时间拜见了杜飞扬,他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契丹人是多么的来去匆匆,竭力淡化定州城内守军不作为的事情,末了,孙行友又提及了王家的人想要投军这件事。 杜飞扬果然勃然大怒,实际上,辽军这次军事行动无法对定州造成实质性的威胁,这只是一次打草谷而已。 但是,杜飞扬现在根本无法做到足够的理智和冷静,他心里还是有一股子难以抑制的怒火,他对契丹人恨得咬牙切齿,忿忿不平,是可忍孰不可忍! 或许,这几天里定州城外村庄人口损失的数字并不算是令人震惊,对于整个国家的官员和百姓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数字。 第251章 落后就要挨打 可是,杜飞扬与契丹人交手过很多次,在战场上,他更是亲身经历过许多事,他很了解契丹人的残忍暴虐。他知道这些数字背后的过程之中,包含了多少暴力和罪恶!尤其是那些失踪的人口,大多是年轻的妇人和小丫头,那些人哪里去了? 这些问题,几乎众所周知,但是,就连朝廷也没有办法,朝中的大多官员认为,他们只能忍辱负重,契丹铁骑的优势就是来去自如,他们袭扰一番之后,还能快速地全身而退。 杜飞扬摇了摇头,这就像一句名言所说的,“落后就要挨打!”这句话乃是不折不扣的真理。可是,这个时代的很多人却都没认识到这一点。 现在,杜飞扬作为定州刺史、义武军节度使,他是整个定州最高级别的武将,于是,杜飞扬就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一种责任感,他认为自己要为定州的每一个子民负责……可是,两国交战,烽烟四起,他一个人怎么可能顾得过来? 愤怒一直占据了杜飞扬的心头,他没办法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啪……”的一声,他狠狠地一掌拍在桌案上,竟然将桌案的一角劈断。 “总有一天,老子要让那些贪得无厌的契丹人付出代价!从今往后,我们要厉兵秣马,打败契丹人!”杜飞扬终于忍不住发作了。 杜飞扬暗下决心,现在,他手中的权力比以前大了许多,他完全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更何况,他已经召唤来这么多的猛将,他一定要有所作为! 孙行友的脸颊抽搐了几下,道:“节帅息怒……末将愿意为节帅效犬马之劳。” 孙行友是第一次见到杜飞扬发怒,以前,他一直以为杜飞扬是个性情随和的儒将,甚至有一些关于他有些“妇人之仁”的传言,看来,杜飞扬今天是真的怒不可遏了。 回到定州这个熟悉的地方,面前还是昔日曾经见过的熟悉面孔,在杜飞扬眼中,孙行友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可是,在孙行友眼中的杜飞扬,却与以前有着太多的变化了。 杜飞扬成熟了许多,他不再是那个人微言轻的王家家丁,后来成为刀口上舔血的武夫,而是摇身一变俨然成为了一方节镇的土皇帝。这几年来,杜飞扬南征北战,叱咤风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杜飞扬一手谋划刺杀了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杜飞扬甚至成为了郭威的义子,经历过后晋、后汉和后周改朝换代,三个朝代。 这些年里,杜飞扬建功立业,交游广阔,加官进爵了,眼界开阔了,他的胸襟和气度自然便与以往截然不同了。 现在,杜飞扬是一方节度使、检校太尉,他在文武两途都已经到了位极人臣的身份,言谈举止间气度不凡,虽然杜飞扬依然是平易近人,不骄不躁,可是,突然间因为对契丹人的怨恨,杜飞扬一时间勃然大怒,一股莫名的威压便不知不觉地影响到了孙行友,孙行友对杜飞扬更加多了几分敬畏,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孙行友此刻如履薄冰,他们兄弟二人的锦绣前程都要由杜飞扬来决定,由于自己是山贼出身,一直得不到朝廷的重视,所以,他们兄弟二人才在朝廷和契丹人之间摇摆不定。他知道杜飞扬任人唯贤,就连同样是山贼出身的郭进都能得到重用,他和兄长孙方简手下有兵,他们差在哪里? 现在,孙行友急切地盼望着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他期待着在杜飞扬的带领下击败契丹人,博一个封妻荫子的前途。孙行友很想知道杜飞扬回到定州以后的打算,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杜飞扬却了解孙行友的心思,他沉吟片刻,心情平静了一些,道:“你先下去吧,马上开始搜集制造火药弹的原材料,不得有误!” “遵命……”孙行友抱拳应了一声,便领命而去。 在杜飞扬的书房里面挂着很多军用地图,这些地图与当时常用的地图不同,这些都是采用了比例尺和等高线的地图,而且引用了一些后世中常用的符号,以此来标记不同的城池、河流以及山脉,可以说,这是当时天下间最好的军事地图。 杜飞扬看着地图上辽国的位置,思忖着各种策略,怎么样才能一步步打击契丹人,进而收复燕云十六州?这是每个汉人的愿望,更是自己以后奋斗的目标! 杜飞扬也很了解当前国内的形势,义父郭威刚刚登基,朝廷需要稳定,国家不可能马上与辽国这个强大的宿敌全面开战……仅凭目前天威军的实力,更是完全不具备讨伐辽国的可能性,只能步步为营,积小胜为大胜。 在这个时代,北方草原的游牧民族长期困扰着中原的农耕国家,若论资源和经济实力,中原国家远远超过北方异族,例如历史上的宋朝,经济上比辽国富裕很多,可是,由于缺少养马地,中原王朝在武力上却往往不如那些北方异族,契丹人、女真人,乃至后来席卷欧亚大陆的蒙古人,都是战斗力非常彪悍的异族…… 到了后来,结果就是中原国家送钱给北方异族,通过岁币维持一段时间的和平,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如果与北方异族打仗,消耗的钱粮就会更多。 杜飞扬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镇州,那里有契丹皇帝耶律兀欲的妹妹李慕云,还有步兵和骑兵加起来一万多人马的天威军精锐部队。如果从京城开封调集禁军北上,等他们到了河北边境,黄花菜都要凉了。如果通知镇州的部队协防,起码能对辽军的入侵做出快速反应……这也是一种可行的办法,总比毫无作为好多了。 契丹人劫掠王家庄之后,江小逸似乎完全变了个人,有时候,她会坐在屋子里半晌不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有时候,她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轻声抽泣。 第252章 御敌于国门之外 俞慕文怜惜江小逸,他好言劝慰过江小逸很多次,但却依然无济于事。 后来,俞慕文也懒得劝江小逸了,甚至不与她同房了,即便是在做事的时候,江小逸也是如同失魂落魄一般,整个人都废了。就连王丹玉看在眼里都唏嘘不已,一个年纪轻轻的美貌妇人突然间经历了这么凄惨的遭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十几天,俞慕文的正妻韩氏失踪之后,至今仍然杳无音讯。 王丹玉也坐不住了,以往,她从不主动去找杜飞扬,现在,她却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杜飞扬的座上客。隔三差五,她就要去问一问,韩氏的下落有消息了么? 杜飞扬很同情王家的遭遇,他感觉到,王丹玉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杀契丹人,这丫头完全变了个人,一个小娘子喊打喊杀的,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可是,杜飞扬现在也是无能为力,显而易见,韩氏已经被契丹人掳走,杜飞扬以为,韩氏十有八九可能会在幽州,那里是契丹人的地盘,杜飞扬也不能带兵去那里寻找。 现在,杜飞扬也需要一个有影响力的当地商人,而王家在整个定州商家之中的影响力非同小可,所以,杜飞扬也乐得与王丹玉见面,后来,即使王丹玉不上门来找他,他也会去见王丹玉,不过,杜飞扬谈的也只是生意经,他需要钱粮! 杜飞扬难以置信,王丹玉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谈起生意经来居然非常专业,这丫头还真是有经商的头脑,商贾人家的熏陶想必也是对她很有帮助的。 既然王丹玉这么主动,杜飞扬也很欣慰,因为,只要多多来往,他与王家之间的隔阂就可以逐渐化解。杜飞扬以为,只要自己能给契丹人一个沉痛的教训,契丹人就会知难而退,王丹玉就能更加开心些。 距离定州不算太远的镇州现在却是平安无事,契丹人都知道李慕云的神秘身份,没有哪些不开眼的契丹人敢去骚扰镇州,更何况那里还有天威军的大股部队。 镇州郊外的一处草原上,早春时节,乍暖还寒,远处的一片山峦被笼罩在白云之中,若隐若现。远远地传来一声马蹄声,突然有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奔驰而来,如同一团火焰一般,枣红马上端坐着一个一袭墨绿色猎装的妙龄少女,赫然正是李慕云。此刻,李慕云看起来英姿飒爽,正在策马追逐着一头仓皇逃窜的黄羊。 那只黄羊夺路狂奔,李慕云纵马在后面风驰电掣般地穷追不舍,在远处,还有几个侍女和卫兵追随着李慕云。 侍女和侍卫们一边策马奔驰,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们生怕李慕云遇到什么危险。此刻,李慕云就像一个任性的小公主,让这些侍女和卫兵们胆战心惊,他们都知道,一旦李慕云有所闪失,莫说杜飞扬,就连契丹人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李慕云头戴白色的浑脱帽,斜挎角弓,背着箭壶,在枣红马上不慌不忙地弯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一箭射出,那支箭矢正中那只黄羊的脖颈,那只黄羊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鸣,旋即应声倒在了地上,抽搐几下之后便不再动弹了。随行的侍卫们连忙策马上前,拾起那支黄羊。 “好箭法!当真是百步穿杨哩……”那些侍女们连声叫好。 “我们回去吧,将这黄羊烤了吃,味道一定很不错,嘻嘻……”李慕云不无得意地笑了笑,说话间,她那白皙的俏脸上泛起了一抹迷人的红色,就像一朵艳丽的桃花正在风中绽放,使得她看起来更加多了几分妩媚。 李慕云将那张精致的契丹式双曲角弓挂在背后,她的明眸皓齿,一颦一笑,都有一种国色天香的气质,却又不乏契丹女子特有的英气。几个侍卫一时间不由得看得痴了,旋即又低下头去,这样倾城之色的女子,他们也只能看一眼而已。 李慕云一行人刚刚进了镇州城门,一个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的侍女就迎上前来,凑到李慕云的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李慕云柳眉微蹙,稍作思忖,旋即两脚一踢马肚子,坐骑加快了速度,便当先向着自己府邸的方向策马而行。 李慕云进了府邸,随手就将马缰绳递给一个侍卫,便步履匆匆地来到了客厅里,早有一个天威军的使者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那天威军使者肃立在一旁,对李慕云抱拳道:“李小姐,卑职奉国公爷之命给您带来了一封书信。”说完,他就从怀中取出来一封信,双手递给了李慕云。 李慕云接过那封火漆完整的书信,便坐在上位,又对那使者说道:“你请坐吧。” “谢李小姐赐坐……”那使者大大方方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却只坐下了小半个屁股。 李慕云打开那封信,一见那确实是杜飞扬的亲笔信,禁不住掩住小嘴笑了笑。 杜飞扬的字很特别,他的字写得潦潦草草,龙飞凤舞,实在是难以恭维,不过,在这五代乱世里,一个叱咤风云的武将能够认得字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李慕云读了一遍那封信,信中的内容正是关于契丹人日前在定州城外打草谷的事情。 看着看着,李慕云的柳眉不由得微微一皱,那些契丹人简直是胡作非为,就连她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信中,杜飞扬提议,镇州一定要做好防御,镇州的军队也要与定州等地的官军协同作战,御敌于国门之外,免得再次发生类似的惨剧。 李慕云思忖了一番,便拿起毛笔,笔走龙蛇,给杜飞扬写了一封回信,这封信的内容简明扼要,但是信中的字迹却很秀气,虽然李慕云是契丹人,但她自幼生长在中原,对于汉字再熟悉不过了。 末了,李慕云用火漆将那封回信封好,递给那个使者,道:“你把这封信交给国公。” 第253章 宇文虚中 “诺……”那使者接过那封信,对李慕云行了个军礼,便离开了她的府邸。 李慕云看着外面,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间暗了下来,她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一场大战恐怕在所难免了……契丹人还没意识到,杜飞扬是个可怕的人。战争的胜负未必决定于战场上的厮杀,有时候,一些阴谋诡计也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随着闪电球又一次变成了青色,杜飞扬迎来了又一次召唤,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次召唤将会对他以后的征战生涯起到颇为深远的作用! “叮咚!这次召唤,我依然会提供三个人供你选择,你可以自己筛掉其中的一个人,然后,我会从剩下的两个人里,帮你召唤到其中之一。第一个是元代的文人张起岩,字梦臣,他是元朝第一位‘左榜’状元,所谓‘左榜’乃是元代专门为汉人和南人设立的科举考试,难度大于专为蒙古人和色目人而设的‘右榜’。张起岩幼时嗜书如命、聪颖过人,七岁时就开始通读四书五经,善于写诗词。张起岩曾对父母说,吾宁可一日无食,不可半日无书……十九岁那年,元代的科举考试首次开考,张起岩便金榜题名,成为了元代汉人中的第一个状元。张起岩先后曾经历任侍御史、监察御史和翰林承旨等职务。担任监察御史之时,张起岩敢于直率谏言,甚至因言辞过激而获罪,最终,元朝皇帝被他的勇气所折服,给他官复原职。张起岩曾经严厉打击放高利贷的富绅豪强,深得当时平民百姓的赞誉。” 杜飞扬摇了摇头,不无遗憾地自言自语道:“此人当然是一个才华出众的文臣,可惜的是,这年头,能征善战的武夫对我最为有用,还是先把此人筛掉吧。” “第二个是明初的猛将花云,字时泽,此人身高七尺,面貌奇伟粗黑,骁勇善战,臂力过人。朱元璋认为他的才能不同寻常,便经常让他率军攻城略地,所到之处总能攻无不克……后来,花云率领不满三千的兵丁守卫当涂城,抵御数倍于己的陈友谅舟师,由于众寡悬殊,花云兵败被俘,陈友谅劝花云投降,花云却凛然不惧地破口大骂,又用力挣断了绳索,乘机夺下看守者的刀,接连砍杀了五六个敌兵,陈友谅大惊失色,连忙命令兵丁一拥而上,又将花云绑在战舰的桅杆上,用乱箭射死……” 杜飞扬暗暗思忖:“此人到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虎将,且看看下一个备选的召唤人物究竟是什么人,然后再选择一下。” “第三个人是宋代的名臣和诗人宇文虚中,字叔通,别号龙溪居士,他是北周皇室的后裔。三十岁时,宇文虚中进士及第,曾经在宋朝历任起居舍人、国史编修官和中书舍人等职,金人入侵之时,宇文虚中被破格升任资政殿大学士,赴军前安抚勤王的军队,使命完成之后,宇文虚中又晋升为签书枢密院事,负责与金人议和,他毅然挺身而出前往金国充当使节,被扣留之后,他不得不在金国做官,曾经官至礼部尚书,封河内郡开国公,被金国奉为‘国师’……但是,宇文虚中人在金营心在宋,暗中图谋护送渊圣宋钦宗南归,不料走露了消息,宇文虚中不得不铤而走险,发兵杀至金熙宗帐下,金熙宗差一点未能脱身。由于奸臣秦桧告密,宇文虚中被金国人杀害,在秦桧的亲自监督和催促下,宇文虚中的家属百余口也被全部送到金国,他们都被金人活活烧死。后来,宇文虚中被宋廷追赠开府仪同三司,少保,赐谥号忠慜,其子赐姓为赵氏。宇文虚中的一首诗中写道,人生一死浑闲事,裂眦穿胸不汝忘……” “哇!宇文虚中是第一选择,此人当真是一代豪杰,他如此心怀家国,如此笑看死亡,忠肝义胆,实在是可歌可泣啊!可惜,宇文虚中也像岳飞一样,都是被奸臣秦桧害死了……”说到这里,杜飞扬禁不住扼腕长叹,但愿他能被召唤来! “叮咚……恭喜宿主,你如愿以偿地召唤来了宇文虚中,他已经被植入了记忆,他是一介书生,文采出众,但却一直以投笔从戎的班超为偶像,一心想为国家效力,明日一早,宇文虚中就会来投军。好了,我要休息了,我们后会有期……” 闪电球渐渐变成了红色,杜飞扬却依然颇为兴奋,这可是一个擅长卧底的情报人员啊,有了宇文虚中,自己就可以对契丹人玩无间道,说起来,自己的麾下还真没有这样的人才呢。或许,宇文虚中将来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呢,嘿嘿…… 次日一早,宇文虚中果然来到了军营里,杜飞扬亲自接见了他,宇文虚中穿着一身青色长袍,看样子大约二十多岁,身材瘦削,仪表堂堂,眉宇间有一种读书人的气质,言谈举止间更是有一种雍容华贵的风度,不愧是北周皇室的后裔。 嘘寒问暖一番之后,杜飞扬便言归正传,试探道:“宇文先生,既然你胸怀大志,也想像班定远那样扬威异域,本帅倒是有个想法,你在这里准备些时日之后,就可以潜入辽国,在那边为我们刺探情报,本帅会派人与你单线联系……另外,你在辽国也可以相机行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宇文虚中面露喜色,旋即抱拳道:“多谢大帅的信任,在下愿意前往辽国,为我军尽绵薄之力……三天之后,在下就可以动身,此行,在下必定不辱使命。” 杜飞扬闻言大喜,便命令两个亲兵协助宇文虚中做些出行之前的准备,看着宇文虚中的背影渐行渐远,杜飞扬暗自思忖,是时候建立一个完善的情报机构了! 这一天晚间,王家在定州城内的一处别业里,在这次劫难之后侥幸活下来的王家众人们济济一堂。 第254章 噤若寒蝉 王丹玉等人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喜悦,原因则是王家的大少爷王大成终于回来了。王大成二十多岁,中等身材,相貌清癯,面色苍白,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不过,他那双斜飞入鬓的丹凤眼却炯炯有神,眉宇间更是隐隐地流露出一股勃勃英气。 各色美酒佳肴摆了一大桌,桌案上有醇厚浓郁的烧刀子酒,有香喷喷的炖羊肉,还有鲜嫩的唐河鲫鱼…… 王丹玉等人分坐在长桌的两侧,除了俞慕文和江小逸的眉宇间依然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之外,其余的众人则大多是在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颐。 王大成回来之后,便俨然成为了王家这一大家子人的主心骨,他坐在长案的一端,瞥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心中则是百感交集。母亲宋氏始终是默然不语,细嚼慢咽地吃着东西,王丹玉从一个小巧玲珑的饭碗里挟着饭菜,看她的表情则是一脸轻松。俞慕文和江小逸则是在闷头吃饭,不知道他们的心里都在想着什么。 现如今改朝换代,一朝天子一朝臣,朝中乃至地方各个节镇都有很大的人事变动,自从王光炎死后,王大成便心灰意冷,在外地养好伤势之后,他这才辞去官职,回到了家乡,终于与家人团聚在一起,可是,回到定州之后,他却发现物似人非,王家大院刚刚经历了一场令人震惊的浩劫。 王丹玉看着王大成,蛾眉微扬,眉开眼笑地说道:“大哥,孙行友那厮提醒过我,如果你愿意做定州节帅府中的幕僚,不妨去向节帅府毛遂自荐,现在,定州的军队也正是用人之际。只是,将来你恐怕少不了要上战场,战场上可是刀枪无眼呐。” 王大成瞄了王丹玉一眼,稍作思忖,便说道:“只要能有机会为国效力,杀契丹人,愚兄当然愿意主动请缨……可是,愚兄只是一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一旦去了军中,在节帅的府上办差,怕是顶多做一个替人出谋划策的幕僚罢了。” 俞慕华也点头称是:“那样也很不错嘛……妾身知道,杜飞扬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他任人唯贤,心怀天下,以夫君的大才,必定能够在天威军中得到机会。” 这时候,宋氏终于开口了,她放下碗筷,肃然道:“大成啊,现在,咱家越来越败落了,你是长子,一定要担当起责任来……咱家与杜飞扬的矛盾说来话长,可是,你那不成器的二弟也有错,罢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咱家应该明事理,国仇家恨都要算到契丹人的头上!你吃过皇粮,有头脑,你可要想清楚啊。” “母亲,孩儿明白了……”王大成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巴,满口答应。 说完,王大成浅啜了一口烧刀子酒,只觉得这种酒当真很烈!他的卧蚕眉一挑,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副惬意的表情,又随手挟起一大块肥嫩的羊肉塞进了嘴里。 王大成心中思忖着,想那杜飞扬只是一介武夫,却能酿出这般醇香至极天下闻名的美酒,当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年轻才俊。杀死自家弟弟的仇人杨再兴则是与符家联姻,娶到了艳名满天下的符金盏,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这两人都是惹不得啊…… 偏偏杜飞扬再次回到了定州,又是高高在上的国公爷,如今改朝换代,杜飞扬作为今上的义子,有从龙大功,竟然又加官进爵了,成为了检校太尉、开府仪同三司,定州刺史,他们王家可是想躲也躲不过去啊,好在听说自家妹子与杜飞扬的关系非同一般,对于刚刚遭遇一场大劫的王家来说,这可是一个天赐良机! 坐在一旁的俞慕文和江小逸可没有他们这么好的心情,两人的动作节奏仿佛完全一致,将古人们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诠释得淋漓尽致。 俞慕华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一眼自家的兄长,心中暗自唏嘘不已,不知道韩氏现在下落如何?或许,韩氏正在遭受着契丹人的蹂躏,可是,这世道就是这样弱肉强食的,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自打王大成从外地回来以后,俞慕华就整日里笑意盈盈,就连家中突遭变故和韩氏失踪带来的痛苦也已经淡化了。不过,在她兄长俞慕文的面前,她一直很是小心,生怕某句不经意的话就能勾起俞慕文的痛苦。 王大成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位杜节帅,将来可谓是前程无量啊,此人乃是今上的义子,况且他有勇有谋,他麾下的天威军更是能征善战。假以时日,他即使封王也只是时间问题。” 王丹玉眼珠一转,见众人忽然齐刷刷地扭过头来看着她,她也禁不住动容道:“这确实不无可能,这世道,武夫们一手遮天,新帝已经登基,杜飞扬又镇守北方边境,立下军功的机会有的是,只要他能领军打败契丹人,朝廷会吝惜奖赏么?” 听了王丹玉的话,江小逸却不由得神色一变,旋即噤若寒蝉地低下头闷头吃饭,为了对付王雪儿,她帮助王三石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杨再兴把她视为仇敌,她可不希望杜飞扬和杨再兴没完没了地飞黄腾达下去,那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俞慕华却已经把江小逸的神情变幻看入眼中,但韩氏失踪,江小逸便是自家兄长唯一的女人了,虽然明知江小逸有些过错,但是帮亲不帮理,她自然还是要袒护江小逸的。 想到这里,俞慕华便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王大成,道:“杜飞扬年轻有为,身份贵重,不管他是不是愿意与我们王家来往,他都不会计较一些旧日的恩怨……更何况,杜飞扬宅心仁厚,或许是我们王家的贵人呢。” 王大成点了点头,道:“是啊,杜飞扬此番回到定州,想必是朝廷有意让他领军抵御契丹人,放眼天下,也就杜飞扬有这份才能了……” 第255章 夫唱妇随 俞慕华与王大成夫唱妇随,一唱一和,道:“对于杜飞扬的一举一动,我们不可不予以关注,作为定州的子民,我们更应该主动攀附一下这位国公爷,你们说是不是?” 宋氏默然不语,俞慕文和江小逸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是心情复杂,王大成早已将这夫妇二人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中,他又意味深长地看向了王丹玉,实际上,他巴不得王丹玉成为杜飞扬的妾侍,那样一来,王家从此以后就可以抱大腿了。 “自从回来以后,我便深感王家庄缺少乡兵,无法应对大股契丹兵马的洗劫,但是,只靠乡兵自保,也确实起不到作用啊,王家庄的青壮数量有限,但我们可以联合附近的村庄,再与定州的官军取得联系……以后,我会联系周边的各个村庄,至于联系定州城内的官军,小妹,你不妨把这件事担当起来吧,以你的长袖善舞,必定会有所成就。”说完,王大成意味深长地看向了王丹玉,在他看来,这件事交给王丹玉,再合适不过了。 “这个……”王丹玉俏脸一红,一时间有些犹豫,这件事居然要她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她也知道自家兄长话中暗含的深意。 王大成似乎看透了自家妹子的心思,又道:“小妹,愚兄一介文人,与杜飞扬素未谋面,没有过什么交情……这么重要的事情,关系到我们全族人的生死存亡,虽然你是个女子,但你却向来精明干练。除了你,愚兄实在想不出更加合适的人选了。” 王丹玉迟疑了一下,便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好吧,小妹答应便是……” 王丹玉话音刚落,宋氏的脸上就浮现出一丝喜色,原本正襟危坐的样子也终于放松了下来,她等的就是王丹玉的表态。 其实,宋氏也有更多的心思,自家的女儿秀外慧中,远近闻名,上门求亲的媒人都要把门槛踏破了,可是,那丫头却总是说不想嫁人,莫非,女儿的心中还是惦记着杜飞扬?可是,以女儿的身份,即便是嫁给杜飞扬,怕也只是做妾而已,这岂不是委屈了她?想到这里,宋氏也很纠结。 俞慕文激动得脸庞涨红,更是心中暗喜:“王大小姐就是救星啊,老子的苦日子就要熬出头了,终于要逃出苦海了,将来,要是老子去投军,有了国公爷的关照,嘿嘿……无论如何,回头要和娘子喝点酒庆祝一下。” 想到这里,俞慕文看了一眼身边的江小逸,眼睛笑得弯了起来。现如今,韩氏被契丹人掳走,至今仍然下落不明,以后,他们只能相依为命了,他也有将江小逸扶正的想法。只是,自家的妹妹俞慕华却似乎并不同意,这让他情何以堪? ******** 这一刻,定州王家的人欢聚一堂,杜飞扬也正在承受着幸福的烦恼,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地图上辽国的部分,杨妙真则坐在一旁,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 不时地,杨妙真还会缠着杜飞扬给她讲《水浒传》里面的故事,历史上的杨妙真原本就是义军的女首领,对于《水浒传》里那些英雄好汉的事迹,她骨子里就有一种由衷的佩服和认同。 “大帅,那个豹子头林冲的枪法,有没有我哥哥厉害?”杨妙真眨了眨眼问道,她对此很感兴趣。 “额,这个嘛……要知道,林教头只是个故事里的人物,照我说,林教头的枪法自然是远远比不上你哥哥,就连你的梨花枪法都能胜他一筹呢!”杜飞扬自然要拣好听的说,他知道,杨妙真虽然武艺超群,却也是个有虚荣心的小丫头。 杨妙真听了很受用,沾沾自喜道:“嘻嘻,那是自然的……同样是教头,林教头教出来的禁军打不过契丹人,人家教出来的士兵可是让契丹人闻风丧胆呢。” 杜飞扬一本正经地说道:“妙真啊,我跟你说过的关于武卫营的事,你一定要用心做好……你也知道,斥候对于我们的重要性,可是,我们需要做的不只是让那些伺候们去打探消息,我们需要建立武卫营这么一个严密的组织,由你来出任指挥使,你们负责收集敌人的情报,为了稳妥起见,你们可以采取单线联系的方式,免得一旦有人被俘就会暴露这个组织的其他成员。这一点,你明白了么?” “嗯……属下明白了。”杨妙真抿了抿嘴,说话间,她的表情也严肃了下来。 “必要时,我们可以派一些人潜伏在辽国境内,例如那个宇文虚中就可以派去辽国潜伏下去,我们还可以在辽国安插一些卧底,收买一些契丹人作为内应……这一点,说起来很容易,真要是做起来,其实还是有些难度的。” 杜飞扬说出了自己的具体思路,这是来自于后世里的一些经验,为了对付契丹人,他要组建这个情报机构,当然,武卫营这个情报机构未必要像明朝的锦衣卫或者东厂和西厂那样,武卫营并不是为了对付自己人,主要是用于对付敌人。 武卫营的组织结构,也可以灵活地组建,只要适应目前的战争形势就行,至于武卫营的活动经费,则是由天威军的军饷中支付。李慕云和李嘉豪都是富甲一方的人物,他们对于天威军做出了很大的贡献。现在,镇州和栾城一带越来越繁华,那两地的税赋便成为了天威军军饷的重要来源之一。 杜飞扬看了看天色,此时已经是黄昏了,便道:“妙真,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吧……你嫂子的厨艺越来越好了,当然,少不了你的指点呢。” “既然大帅发话了,人家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杨妙真娇笑着站起身来。 自从被召唤到这个时代以后,杨妙真的身材又长高了一点,她身姿窈窕曲线曼妙,看起来比以前更加多了几分妩媚的味道。 第256章 君子远庖厨 杨妙真巧笑倩兮,风姿绰约,就连杜飞扬的目光都禁不住在她那略施粉黛的俏脸上多多停留了片刻,这丫头还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呢。 杜飞扬一边与杨妙真并肩走着,一边心中暗想,这丫头看来是不急着嫁人,反而整日里与自己腻在一起,甚至私下里对自己说过,她宁愿做侍女侍候自己和符金琦一辈子,根本不想嫁人,对此,杜飞扬却是不置可否。 杜飞扬心下思量,符金琦与杨妙真向来交好,要是将杨妙真纳为妾侍,符金琦自然不会为这个吃醋,可是,杨再兴会怎么想?自己可是一直把杨再兴当作兄弟的!况且,旁人会怎么想?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任重而道远啊…… “咦……”杨妙真的小鼻子抽了抽,她向杜飞扬眨了眨眼,喜孜孜地道:“嫂子一定是做什么好吃的了,人家今天可是有口福了呢,嘻嘻……” 杜飞扬也嗅到了一股炒菜的香味,便笑了笑,说道:“可不?你嫂子最近可是一直热衷于亲自下厨呢,自从你教了她如何烹饪之后,她越来越乐在其中了呢。”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出了书房,穿过花园,绕过假山,走过曲廊,便来到了花厅里,这时,从不远处的厨房里就随风飘来一股浓郁的香味。 杜飞扬不由得食指大动,心中却感慨万分,没想到符金琦往日里刁蛮任性,现在居然愿意亲自下厨,当真是难为她了! 杨妙真笑吟吟地说道:“大帅,您且在花厅里歇息片刻,奴婢这就去帮助夫人,可别让夫人累着了……” “妙真啊,你自去忙你的吧,娘子为了我不惜亲自下厨,我也要为娘子打打下手,那才是举案齐眉,夫妻恩爱呢。”杜飞扬微微一笑,言语间便秀起了恩爱。 杨妙真听了这番话,心中顿时有了一种酸溜溜的感觉,便嗔道:“大帅,君子远庖厨……您身份贵重,肩负重任,岂能来做这些本就该是妇人来做的事情?” “在我家里,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更何况,文武之道,有张有弛,这也是一种放松身心的方式嘛。”杜飞扬振振有词,其实,在后世里,男人做饭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只是在古代,这种“君子远庖厨”的封建意识还是根深蒂固的。 既然杜飞扬这么说,杨妙真也就不再多说,两人一起兴致勃勃地去了厨房,到了厨房门口,杜飞扬好奇地往里一看,符金琦果然正在里面忙碌,符婷薇则在一旁帮忙,符婷薇是通房丫头,早晚要被纳为妾侍的,这一点,杜飞扬心知肚明。 不过,杨妙真倒是对符婷薇有几分羡慕嫉妒,她并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能与心上人天天在一起,即便是做妾又有什么不好的?杨妙真自幼习武,性情率真,敢爱敢恨,温婉之中又有几分泼辣,她本就不像寻常人家的小娘子那么拘泥小节。 此刻,符金琦的腰间系着一条蓝布围裙,正在煞有介事地亲手炒着菜,符婷薇则在一旁给她打着下手,符金琦像模像样地亲手烹饪,很有主妇的样子,这主仆二人的配合十分默契,烟雾缭绕中,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菜肴香味便扑面而来。 “夫君怎么来了?”符金琦俏脸一红,旋即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赶紧迎了上来。 符婷薇则立即接替了符金琦的工作,她麻利地用铲子翻了翻锅里正在烹饪的菜肴,又扭过头来,对着杜飞扬甜甜地笑了笑,那笑容有一种令人心动的妩媚。 杜飞扬却装作没看到符婷薇的媚笑,打趣道:“娘子,你以后要开酒楼么?” 符金琦嗔怪道:“人家闲来无事,就想要亲手治办一桌酒菜给夫君尝尝,有婷薇帮忙就足够了……夫君,你且在花厅里候着吧,怎么到这里来了?君子远庖厨嘛。” 符婷薇也连连点头,附和道:“大帅,您不必来这里的,这是妇人的事情。” 杜飞扬惬意地吸了一口饭菜的香气,笑道:“君子就应该远庖厨么?哼,哼哼……这句话未必准确,为夫倒是相信,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你夫君我可不是那些迂腐至极的所谓‘君子’……娘子,你是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怎么可以如此辛苦?你夫君我可是舍不得呢。” “其实,这也不碍事的,人家早就精于此道了。就像夫君说过的一句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吃起来才会更香哩……”符金琦说着说着便甜蜜地笑了起来。 忽然,符金琦脸色微变,娇躯一躬,一边捂着嘴,一边迈着小碎步急匆匆地跑到厨房外面,居然“哇……”的一声呕吐了起来。 杜飞扬怔了一下,皱了皱眉,忽然脸色一变,心中颇为惊讶,符金琦昨晚还是好端端的,活蹦乱跳的,怎么突然就呕吐了?她莫非是吃坏了肚子?可是,自己这几天与她吃的都是一样的饭菜,自己却什么事都没有。莫非是…… 杜飞扬若有所悟,赶紧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啊,快去请郎中,要快……” 杜飞扬扶着符金琦走到厨房外面坐下,柔声道:“娘子,你先坐在这里好好歇息片刻,我来做饭吧……乖,听话哦。” “夫君,瞧你说的,人家又不是小孩子。”说话间,符金琦娇嗔地白了杜飞扬一眼,但她心里面却是欢喜得很,自己当初没有嫁错郎,夫君如此疼爱自己,夫复何求? 杜飞扬撸起袖子走进了厨房,杨妙真也自告奋勇参与其中,杜飞扬也不再对她客气了,人多更好,大家一起动手,才能早些吃上晚饭,他也着实有些饿了。 不多时,当地最出名的卢郎中便被请进了府中,卢郎中三十多岁,国字脸,身材瘦削,蓄着三绺微须,目光炯炯有神。 卢郎中也不多说话,径直步履匆匆地来到了符金琦的身边,给她仔细地诊脉。 第257章 憧憬 片刻之后,卢郎中忽然面露喜色,拱手笑道:“夫人,您这是有喜了!夫人已经怀孕一个月多了,恭喜大帅和夫人!恭喜啊……” “这……这是真的么?”杜飞扬闻言顿时喜不自禁,这一切着实让他喜出望外,他两世为人,这是他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喜事!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婷薇,赶紧给郎中准备些礼物。”符金琦虽然也是欣喜至极,但她却依然冷静,她毕竟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懂得如何待人接物。 一个侍女连忙给卢郎中端来了一盘子的钱币,把卢郎中乐呵呵的打发走了。 杜飞扬摸了摸符金琦的小腹,又深情地凝视着符金琦,笑道:“娘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为了夫君生儿育女,这是妾身的责任。”符金琦甜蜜地笑着。 说话间,符金琦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脸上洋溢着一种初为人母的光辉,此刻,她的小腹尚未隆起,只是,这种对于未来的憧憬却让她非常满足。 看到这一幕,刚刚在厨房忙碌完毕的符婷薇和杨妙真若有意若无意地对望了一眼,二女的心中都有几分羡慕,却也都是各怀鬼胎,符婷薇暗自思忖着,自己是夫人的通房丫头,这样一来,自己就有望成为妾侍了吧?杨妙真则是更加坚定了要嫁给杜飞扬的念头,她也要为大帅生个孩子! 各色佳肴被几个侍女陆续端上了饭桌,杜飞扬一边给符金琦布菜,一边笑道:“娘子,以后,你可是咱家的重点保护对象了……你可一定要多吃些有营养的好东西才行啊。” “哦……”符金琦歪着头,若有所思地问道:“夫君,什么才是有营养的好东西呢?” “例如猪蹄、海参还有叶酸什么的……”说到这里,杜飞扬才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这时候的人怎么可能会听说过叶酸这个名称? 可是,叶酸是孕妇的必需品,好在许多蔬菜或者肉类里面都含有叶酸。至于海参,这时候倒是很奢侈的食品,物以稀为贵,当时的老百姓几乎不吃海鲜。当然,杜飞扬已经贵为国公,他想要给怀孕的妻子吃海参倒是并非难事,只要肯花钱就能买得到。 果然,符金琦眨了眨眼睛,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问道:“叶酸……那是什么好吃的呀?” 符金琦早已习惯了夫君时常会说出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新词语,但她还是忍不住要问一问,在她看来,夫君是个几乎无所不知的才子,不仅文武双全而且知识渊博。相比之下,她出身于将门,耳濡目染更多的却是家人平日里对于军事和天下大势的言论。 “至于那叶酸嘛……就是在许多食物中包含的一种营养物,例如猪肝、牛羊肉还有山楂和青菜,里面都或多或少地含有叶酸。”杜飞扬只能大致地解释一下。 “原来如此啊……”符金琦点了点头,她这才算是听明白了,其实,这些食物并不难买得到,不过,她却很有些好奇,夫君是个孤儿,怎么会懂得这些东西? 杜飞扬看着粉面含春的符婷薇,吩咐道:“以后,就由你专门负责这些食材的采买吧。” “诺……奴婢一定努力做好这些事情。”符婷薇就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以后,娘子就不要再亲自下厨了,你要好好养胎才是……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侍女们来做吧。”杜飞扬叮嘱道。 符金琦甜甜地笑了笑,说道:“妾身这才怀孕一个多月而已,做些家务事有什么的?其实也不累,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妾身出身于将门,可不像寻常百姓家的小娘子那么娇贵……别忘了,妾身可是自幼跟随父亲习武呢,身子骨健康得很。” 杜飞扬宠溺地看了看符金琦,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既然怀了身孕,一旦你在厨房里嗅到油烟的味道,恐怕难免会呕吐不止,这对你的身体可不好呢。” 符金琦想了想,看了杜飞扬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夫君,你喜欢男娃还是女娃?” 杜飞扬笑了笑,想都不想就答道:“在为夫看来,男女都一样,即便是你生了个女娃又能如何?那都是我的骨肉,我可不像别人那么重男轻女,只喜欢男娃。” 这狗粮撒的……听了夫妻二人这番对话,符婷薇和杨妙真都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两女都羡慕地看了看符金琦,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杜飞扬,两双美目中都多了几分妩媚,那暗送秋波的样子看得杜飞扬有些受宠若惊。 杜飞扬老脸一红,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竟敢在自家娘子的面前明目张胆地勾引自己,可是,自家娘子却对这两个小浪蹄子这么信赖,当真是匪夷所思! 杜飞扬随意地挟起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掩饰心中的尴尬。 符婷薇红着脸,情意绵绵地问道:“大帅,这块红烧肉的味道怎么样呀?” “嗯……不错!”杜飞扬连声赞叹,道:“别具风味呢,这是你亲手做的么?” 符婷薇不无得意地嫣然一笑,道:“是的……不过,虽是奴婢烹制的,但却是在杨姑娘的指点之下做出来的呢。”说完,她又看了看杨妙真,目光却很复杂,既有些佩服,也有一丝忌惮。 符金琦瞟了符婷薇一眼,大有深意地说道:“婷薇的厨艺可是越来越好了呢。” 杜飞扬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赞同道:“你们都是有一手好厨艺,我是深感荣幸。” 符金琦凑近杜飞扬的耳朵,小声嘀咕道:“既然妾身已经怀孕了,以后,妾身便不能侍寝了……夫君,你不妨把这两个姐妹都收了房吧。” 说完,符金琦促狭地看了看符婷薇和杨妙真,掩嘴一笑。 “什么……娘子,你说什么?你这是要为夫纳妾么?”杜飞扬禁不住瞠目结舌,自家的娘子倒是很体贴入微。 第258章 齐人之福 饶是符金琦方才说话的声音细若蚊呐,但符婷薇和杨妙真一直都在竖着耳朵听着,当下便听到了符金琦所说的话,两女先是一怔,随即便听明白了,两女对望了一眼,都晕染双颊,低下了头,脸色一直红到了耳根,看起来更加娇羞迷人。 符金琦看了看眼前这两位风情万种的美少女,扑哧一笑,道:“两位妹妹想必都是不会反对的……” “可是,为夫曾经说过,为夫要想纳妾,必须要事先经过你的同意才行!另外,好歹也应该有个过门的仪式。”话虽然这么说,杜飞扬心中却乐开了花。 简直不要太幸福呢,以后,自己就要享齐人之福了么?不纳妾则以,一纳妾就是两房妾侍呀,今天,突然有了这么多好消息!妻妾成群的好日子从此就要来临了,以后,我可要开始辛苦耕耘了呀…… 符金琦掩嘴一笑,道:“我们是将门,哪里用得着那么多繁琐的仪式?妾身以为,择日不如撞日,不妨就定在今天吧。” “可是……妙真,你愿意做我的妾侍么?那可着实是委屈你了呀。”杜飞扬于心不忍,杨妙真可是一位武艺出众的巾帼英雄呀。 “人家……人家心甘情愿,一辈子服侍夫君和夫人。”杨妙真想都不想就表了态,习武的女子就是直爽,不过,她还是感觉脸颊发烫,害羞得抬不起头来。 符金琦眼波流转,娇嗔地乜了杜飞扬一眼,轻轻咬着嘴唇,含情脉脉地说道:“好话不说二遍,我们都是将门,不必拘泥小节,就从今晚开始好了,这顿饭就算是夫君纳妾的喜宴了……夫君,我们对你这么好,你以后可要怜惜我们哦……” 杨妙真和符婷薇没想到符金琦居然这么大方,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两女都是始料未及,她们感激万分地看着符金琦,异口同声地柔声道:“多谢姐姐成全……” 杜飞扬的脸颊禁不住抽搐了一下,最难辜负美人恩呐,自己可是欠了符金琦一个大大的人情呀,这时代,纳妾很容易,并不需要繁琐的仪式,也不必弄得世人皆知。 这个时代,很多人都被不把妾侍当人看,有人让自己的妾侍给来访的朋友侍寝,有人甚至把妾侍赠送给朋友,这还被视为慷慨风流的风气,不过,杜飞扬却绝不会这么做,他可不想自己的头上绿油油的。 在杜飞扬看来,自己的妾侍与妻子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无论妻子还是妾侍,都是属于自己的禁脔,他会对自己的妻妾一视同仁,白头偕老,绝不会始乱终弃。 这个晚上,符金琦借口身体困乏早早就睡了,杨妙真与符婷薇则开始上演“二女争夫”的节目,符婷薇说要服侍杜飞扬沐浴,杨妙真则要缠着杜飞扬讲故事。 杜飞扬哭笑不得,可是,无论更亲近哪个女子,都必定会让另一个女子伤心!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哪个爱妾的心,杜飞扬都舍不得,这让他情何以堪呢? 思忖良久,杜飞扬终于有了办法,他恬不知耻地笑着说道:“为了表示为夫的公平公正,为夫决定,晚上,你们一起侍寝,我们三个大被同眠,嘿嘿……” “什么?我们一起……”杨妙真和符婷薇都惊讶得瞠目结舌,这也太荒唐了! 杜飞扬一手搂住一位爱妾的香肩,不无得意地笑着道:“那样岂不是很好?你们俩谁也不会感觉为夫偏心,是不是呀?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嘛……” 两女却都一把推开杜飞扬,羞得说不出话来,这时代的女子,虽然能够接受男人可以拥有三妻四妾的现实,但却很难接受妻妾们一起与夫君欢爱,那实在是太过于放浪了…… 杜飞扬却开始向往以后的放浪生活了,他完全不理会两女怎么想,又调笑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为夫要赶紧给妙真讲故事,半个时辰以后再去沐浴,至于时间,也是半个时辰,不偏不倚的……然后,我们就要大被同眠了,哈哈哈……”。 这些天里,杜飞扬的心情非常好,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不过,应该做的一些事情,他也在按部就班地努力着,杜飞扬将府衙的西厢设立为白虎节堂,专门用于召开重要的军事会议,只有高级别的武将才有资格进入白虎节堂参加会议。 这时候,一方的节度使集军、政、财三项大权于一身,可以全权掌控所辖部队的调动和出征,甚至不需要朝廷的圣旨和兵符,在节镇的内部,节度使可以就地控制钱粮的供应,把持一方节镇的税收,节镇内部负责管理内政、财务的官员也可以由节度使自行任命。所以,节度使可以适当地扩军,或者说是拥兵自重。 郭威改朝换代之后,他也意识到了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难以控制的弊病,可是,郭威并不能急于大刀阔斧地进行各种改革,他可不想因此引起政权的动荡。 更何况,契丹人如今蠢蠢欲动,如果削弱各个藩镇节度使的权力,一旦全面开战,军队的战斗力就会受到明显的削弱,那样的话,同样会危及到郭威的皇帝宝座。对此,郭威也是无可奈何,莫说别人,就连枢密使王峻都对他并不怎么尊敬,时常让他难堪,他现在只能步步为营,逐步加强对于朝政和官员们的把控。 具体到驻守在各个节镇的节度使而言,郭威能做的就是按照以往的惯例进行不定期的移镇,免得某个节度使在某地一手遮天,发展成为割据一方的土皇帝。 不过,考虑到定州正好处于北方边境,肩负着抗辽的重任,郭威才让杜飞扬继续镇守定州,他对这位义子还是非常信任的,杜飞扬有着让他黄袍加身的从龙之功,那可是最值得他信赖的心腹! 做了皇帝之后,郭威总不能一直留在北方抗辽,他需要坐镇京城,免得朝中有变。 第259章 女真使者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郭威只能把保卫河北边疆的重任寄托在义子杜飞扬的身上,在郭威看来,无论义子柴荣还是他的嫡长子郭青哥,都难以担当这项大任。 后周建立之后,各项制度依然沿袭前朝,节度使麾下的幕僚有支度使、节度副使、行军司马、掌书记、判官和推官等,军中的将校有押衙、虞侯和兵马使等。 关于节度使府的官职设置,杜飞扬早就考虑了很久,目前,他自己当仁不让,兼任主管军需和财务的支度使,节度副使一职暂且空缺,岳飞被破格任命为行军司马这一要职,宋应星担任节度掌书记,刘伯温担任节度判官,符昭序担任节度推官,史天泽则担任节度巡官。 宋应星带领工匠们研制出了突火枪,就是以竹筒为枪身,内部装填火药与“子窠”(子弹)。点燃引线之后,通过火药喷发,将子弹射出去。这是一种管状的火药武器,前段是一根粗竹管,中段膨胀的部分是火药室,外壁上有个点火小孔,后段则是手持的木棍。发射的时候,可以用木棍拄地,左手扶住铁管,右手点火。 这种突火枪弹丸的最大射程可达三百米,有效射程可以达到一百米。除了发射火药之外,突火枪的枪头尖利,还可以用于刺杀,也具备冷兵器的作用,可谓是一枪两用。重要的是,这种突火枪结构简单,便于大批量制造,很容易成为士兵的制式武器。杜飞扬对于这种突火枪非常满意,他已经下令大批量制造突火枪。 另外,宋应星与郭侃正在紧锣密鼓地制造新型火炮,杜飞扬了解这种火炮的性能,当真是威力惊人,一旦用于战场,必定会成为大杀器。 现在,杜飞扬成为了威风八面的一方节帅,麾下的官吏们都做了任命,但是某些官吏的位置还都是空缺的。 对于军中和地方衙门的人事安排,杜飞扬有着自己的想法,与其将来出现人浮于事甚至尸位素餐的弊病,不如暂时空置着某些位置,激励属下们为之努力。 杜飞扬任人唯贤,他只看重属下的贡献和功绩,有这些虚位以待的职位摆在那里,还怕麾下的将领们不尽心尽力? 接下来,杜飞扬还要进一步运筹帷幄,直至一举击溃辽军,他要取得几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从根本上震慑契丹人,让那些契丹野蛮人再也不敢南下打草谷,保证河北边境的安全。 为了对付契丹人,一些原本隶属于渤海国的女真人也与杜飞扬取得了联系。 几十年之前,契丹人灭亡渤海国之后,便把女真人的一些大部落迁置于辽阳之南,所以,那些女真人的社会进步比较快,便被人称为熟女真,至于那些社会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的女真人则被称为生女真。 女真人一直向契丹人进贡良马和当地的特产——海东青。可是,契丹人多年来的横征暴敛激怒了女真人,但当时的女真人正是一盘散沙,他们只能敢怒不敢言。不过,依然有些心怀大志的女真人试图反抗契丹人的暴政,甚至还有人打算重建渤海国,所以,他们便打算联系中原的汉人,因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是自古以来的真理! 四月间,河北大地春意盎然,经历过那次契丹人的洗劫之后,定州百姓们的生活也已经恢复过来,定州内外秩序井然,但防御却依然森严。 两个一身商贾打扮的女真男子秘密地来到了定州。其中一个人叫做完颜越里吉,此人三十多岁,面色黧黑,身材高大,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桀骜不驯的彪悍之气,另一个则是完颜越里吉的义子,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名字叫做完颜函普。 完颜函普那红扑扑的脸上依然保留着几分稚气,他看起来虽然瘦了点,可是,他的身材却已经接近于成年人。完颜函普的言谈举止更是像个很懂事的小大人,很讨人喜欢。 这两个女真人给杜飞扬献上了两只看起来威风凛凛的海东青,作为见面礼,杜飞扬便欣然笑纳,用海东青来传讯,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那时候,契丹人每年都要向女真人强索海东青,女真人不胜其扰。那些契丹使者的霸道无礼更是女真人最不能忍受的,一旦有契丹使者驾到,女真的各个部落便不得不献上美姬艳女,给契丹使者侍奉枕席。若有不听话的女真部落头领,便会遭到杖责,甚至会被斩首示众,因此,女真诸部一直对于契丹人心怀怨恨。 杜飞扬当然知道海东青的用途,在完颜越里吉和完颜函普的面前,虽然不动声色,但却在心里偷着乐,只要与女真人联合起来,对契丹人两面夹击,必定会起到很好的效果。 完颜越里吉和完颜函普的汉话都很生硬,好在,杜飞扬大致能够听得懂,双方讨价还价一番之后,便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双方皆大欢喜,杜飞扬便设宴款待这两位女真使者,席间,完颜越里吉对于味道醇厚的烧刀子酒连声赞叹,这种烈酒最适合他们这些生活在北方苦寒之地的民族。 为了表示女真人的真诚,年纪轻轻的完颜函普留在了定州,相当于作为人质,完颜越里吉则一个人原路返回,又用马车带上了许多烧刀子酒还有一些定州特产。 “函普,以你的年龄,其实正应该读书,我们定州的学校很好,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去那里上学……你可以好好学学汉语,学习写字,将来回家之后,你才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杜飞扬拍了拍完颜函普的肩膀,如是说。 “遵命……大帅,晚辈一定,好好学习,将来回到家乡,做一个有用的人……” 完颜函普说汉话的时候,不懂得如何停顿,杜飞扬憋着笑,嘴角都有些抽搐了。对于“完颜”这个姓氏,杜飞扬当然了解,但他并不知道完颜函普其实就是完颜阿骨打的祖先。 第260章 相逢一笑泯恩仇 杜飞扬想了想,完颜阿骨打的出生年月至少还要在一百多年之后。现在的女真人之中,还没有一个可以力挽狂澜的英雄人物出现,女真人不能这么早就统一起来,但是,这个民族却万万不能忽视,有句话说得好,“女真不过万,过万不可敌!”所以,要想对付契丹人,彪悍善战的女真人目前是再适合不过的盟友! 如今的女真人还不能成大气候,可是,即便分化成一个个互不统属的小部落,他们仍然有着不可忽视的战斗力。杜飞扬很想看看,女真人将来能够发展成什么样子? 或许是出于一种恶趣味,杜飞扬也愿意主动地引导这些女真人按照自己的设想去发展,当然,杜飞扬并不想玩火,他不想让事态的发展失去控制,甚至影响到自身的利益。 现在,官军已经攻下了与北汉暗中勾结的徐州,杀了一心忠于北汉的巩廷美,可以想见,朝廷下一步就要对付契丹人了,所以,定州自然也要开始厉兵秣马。 更加令杜飞扬喜出望外的是,两天之后,扶摇子给他送来了一份大礼,扶摇子派来了他座下的得意弟子赫连冰冰和苗训。赫连冰冰和苗训的到来无异于如虎添翼,让杜飞扬笑得合不拢嘴。 目前,定州也正是用人之际,以前,杜飞扬曾经见过苗训,他只觉得此人风度翩翩,才华出众,胸怀谋略,现在,杜飞扬麾下缺少的正是苗训这样的读书人。 至于赫连冰冰,她已经长高了许多,竟然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肌肤胜雪,姿容俏丽,一身青色的道袍也掩不住她那窈窕修长的身段。赫连冰冰的性情似乎更加活泼了一些,见到杜飞扬之后,她喜不自禁,叽叽喳喳地与杜飞扬说了许多话。 听赫连冰冰一说,杜飞扬算是明白了,原来,赫连冰冰也算是学业有成,但她一天也不想在陈家庄继续逗留下去了,天天对扶摇子碎碎念,想要来找杜飞扬,她自然是想要报答杜飞扬的恩情。 扶摇子为了耳根清净,只好同意了赫连冰冰的请求,但他担心赫连冰冰不知江湖险恶,生怕这个小丫头被人欺负,又派苗训陪同赫连冰冰一起出行。 赫连冰冰毕竟是少女心性,这一路上就当是游山玩水了,倒也少了许多旅途的枯燥,几日之后,赫连冰冰与苗训就一起来到了定州。 同样是扶摇子的徒弟,相比之下,苗训的武艺平平,但他却善于占卜和相面,深得扶摇子的真传,而赫连冰冰则已经俨然成为了一个武林高手,这是苗训所说的话,杜飞扬自然对此深信不疑。扶摇子早就说过,赫连冰冰是个习武的天才。 杜飞扬甚至突发奇想,赫连冰冰既然是扶摇子的高徒,会不会像是传说中那些会使用内力的武林奇人?有机会,一定要见识一下这丫头的武艺。 “冰冰,既然你已经学成了武艺,那就去做武卫营的副指挥使吧,这个职位很适合你,对你来说,也正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既然赫连冰冰主动来投奔自己,杜飞扬当然要予以重用。 赫连冰冰欣然领命,一本正经地说道:“诺……卑职一定不负大帅的重托。” 杜飞扬又看向苗训,肃然道:“苗先生,你文采过人,知识渊博,你就在定州的府衙里担任孔目官,负责出谋划策,还有日常的文书起草和档案管理吧。” “卑职遵命……”苗训也拱手领命,这孔目官也算是一个适合他的职位了。 两天之后,王大成和王丹玉兄妹俩一起登门造访,这却让杜飞扬有些惊讶。 在花厅中,杜飞扬静静地打量着王大成兄妹俩。他与王大成是初次见面,眼前的王大成,虽然脸色依然苍白,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苍老一些,但却气宇轩昂,腰杆挺得笔直,神情中透出一丝坚毅,言谈举止间很有乃父之风,或许,这与他饱经沧桑,在外地官府做事多年的经历不无关系。 王大成回到定州的这些日子里,已经充分展示出了他的才华和能力,经历契丹人的洗劫之后,王家的恢复和生意运作都已经完全步入了正轨。 作为王家的长子,王大成的身上肩负着太多的责任。此刻,王大成不苟言笑,似乎有几分拘谨,相比之下,王丹玉倒是谈笑风生,不时地说一些童年时候的趣事,童年时候,王大成也是淘气得很。就连杜飞扬听了也唏嘘不已,可惜,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只是孤身一人,没有任何的兄弟姐妹。 看到王丹玉笑逐颜开的样子,杜飞扬也是宽心了几分,其实,无论他还是王大成都是乐于见到王家与杜飞扬消除芥蒂,在契丹人依旧猖獗之际,相逢一笑泯恩仇。现在,王大成兄妹俩主动示好,这就是一个促进双方进一步来往的机会。 杜飞扬虽然与王丹玉修复了关系,但是如果王家的长子王大成也能与他成为朋友,无疑更加有助于双方关系的进一步发展。杜飞扬心中自有打算,定州需要王家这样的义商,他就算是与王丹玉旧情复燃,那也未尝不可。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王丹玉与杜飞扬走得很近,王大成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王丹玉已经可以算是个老姑娘了,但她却依然不愿意嫁人,还不是因为心里面有了杜飞扬?自家妹子这么无怨无悔的付出情感,王大成自然是看在眼里。 在王家的这年轻一辈人中,恶少王三石死于非命,老爹也在随后不久撒手人寰,只剩下王大成与王丹玉兄妹二人,冤家宜解不宜结,王大成怎能忍心看着小妹继续独守空房,将来再日日以泪洗面? 其实,对王大成来说,就算没有王丹玉这么表明姿态,母亲宋氏也曾经对他说过,他心中对杜飞扬的那一丝恩怨也已经消失殆尽了。 第261章 有仇必报 这世道,兵荒马乱的,王家只是商人家庭,实力有限,即便是王大成也常在有时候感觉到身不由已,他早已是深有体会,站在王大成的立场,他也要求助于杜飞扬,这对王家有好处。 王大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居然也想从军,这却有些出乎杜飞扬的预料。 稍作思忖,杜飞扬便问道:“你们王家,居然有这么多人想要从军,本帅倒是理解,你们想要杀契丹人,为了家人报仇雪恨,这固然可以立即……可是,你们已经决定了么?” 王大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答道:“是的……大帅,我们王家已经做出了决定,只希望大帅能够成全我们的赤子之心,给我们一个为国杀敌立功的机会!” 杜飞扬皱了皱眉头,默然片刻,又问道:“打仗总是难免要死人的,战场上刀枪无眼,可谓是九死一生……至于契丹人,更是残暴至极,你们真的不怕死么?” 王大成看了看王丹玉,旋即转过头看向杜飞扬,肃然道:“我们王家的人不怕死,可是,我们有仇必报,契丹人做的孽,我们不能忍,我们要去杀契丹人……” 王大成说话间,又想到自己一家人被契丹人害得如此凄惨,忍不住凄然泪下,就连话音都已经哽咽了。 看到这一幕,王丹玉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她禁不住低声抽泣起来,她那梨花带雨的样子,看起来楚楚可怜。 杜飞扬见状禁不住心头一酸,他轻叹一声,劝慰道:“大成兄,男儿有泪不轻弹,人死不能复生,悲伤无益……你们,还是节哀顺变吧。” 王大成不由得身子一震,他没想到杜飞扬居然这么亲热地称呼他为“大成兄”,他顿时心头一热,猛然间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动容道:“多谢大帅关心……在下方才失态了,请大帅恕罪。” “不必客气……”杜飞扬此刻心中百感交集,道:“大成兄,你曾经在衙门里做过事,自然也知道当今天下的形势,现如今,中原一盘散沙,各个国家相互间征战不休,契丹人才敢没完没了的南下打草谷……今上早有打算给契丹人点颜色看看,可是,国家刚刚建立,朝廷还有很多后顾之忧,我们必须时刻防范北汉,那些人一直在蠢蠢欲动。据报,刘崇竟然对辽国自称为侄皇帝,那厮居然这么厚颜无耻地请求辽国册封,可以想见,北汉以后必定会勾结契丹人,狼狈为奸,这对我朝非常不利。所以,我们必须做好与敌人长期交战的准备,定州也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王大成与王丹玉对望了一眼,兄妹俩的心中颇为激动,两人的脸上也都浮现出喜悦的神色,现在,他们终于尽释前嫌了。王丹玉居然喜极而泣,美目中流淌出晶莹的泪珠,但她旋即又轻轻地拭去了泪珠,展颜一笑,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待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王大成微笑着道:“大帅,在下这次回来,除了要帮家里做些事情,也想着为保卫定州百姓的家园尽绵薄之力……在这些日子里,在下观察了一番,只觉得定州军队各部的战力参差不齐,尚需改善,这对我军来说十分重要。” 杜飞扬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本帅也正有此意,以后,还希望你们多多提出宝贵的建议……具体而言,本帅决定对神机营进行改组,组建专门的火枪队,大成兄,你和俞慕文都可以参与其中,你可以做副都头,至于俞慕文,可以从队正做起,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大成微微皱了皱眉,并未表态,王丹玉却忍不住说道:“大帅,我大哥是个读书人,他只是略通些拳脚功夫,此前,他也从未上过战场,他,他怎么能在行伍中任职呢?我大哥自然不会拈轻怕重,却只怕不熟悉军务,产生不好的影响……” 杜飞扬微微一笑,解释道:“王大小姐,你们有所不知,这火枪队本就是一个新兵种,此前,从未有人使用过突火枪,因此,这支火枪队的所有官兵自然都是欠缺这方面的经验……不过,这支火枪队从无到有,需要在未来的摸索中完善各种战术,所以,火枪队的军官和士兵也都需要具备一定的文化知识,最起码要认识字。令兄虽然没有过行伍经历,但却知书达理,且又粗通武艺,完全能够胜任这个职位,况且,火枪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用来训练,并不急着上战场,你们不必担心。” “遵命……卑职定然尽心竭力,不负大帅的重托。”王大成肃然领命。 原本,王大成确实有些担心自己不能胜任,但听了杜飞扬方才所说的话之后,他已经多了几分自信。既然选择了投身行伍,他不管将来吃多少苦也心甘情愿。 次日一早,杜飞扬便召集高级将领们来到白虎节堂开会,商议今后的战略。 杜飞扬端坐在上首的帅椅之上,眉宇间英气逼人,令人不怒自威。宋应星和刘伯温分坐在杜飞扬的左右,其他武将们则按照序列站立在大堂两边。 这是杜飞扬第一次召集部将们来到白虎节堂议事,这一次,他要确定定州今后的大战略,并且筹备与契丹人交战的事情。 杜飞扬扫视了一番众将,开门见山地说道:“本帅奉命镇守定州,朝廷对我们寄予了厚望,如今,契丹人野心勃勃,无论他们是想打草谷还是要大举南下,我们都要给予契丹人迎头痛击,这些异族人畏威而不怀德,为了定州百姓的安危,为了百姓们免受契丹人洗劫,我们一定要把契丹人打得闻风丧胆,再也不敢南下!” 此言一出,大堂里的众将们顿时连声叫好,掌声四起,他们也早就盼着能与契丹人好好打一仗了,对于武将们来说,只有打胜仗,捞得战功和战利品,才能丰衣足食,才能加官进爵。 第262章 集思广益 杜飞扬微微一笑,荣誉感和利益才是军队中最重要的凝聚力,就应该让这些骄兵悍将铭记于心,只有跟着自己混,才能有前途!他的双手压了压,做了个手势,激动不已的众将们这才安静下来。 杜飞扬用清晰而又轻快的语气说道:“诸位都知道,我们定州的城墙并不高并不厚,这里虽然是边境重镇,但却无险可守,一旦契丹铁骑来袭,依照我们往日里的惯例,就只能是据城固守,好在契丹人并不善于攻城。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就要被契丹人牵着鼻子走,甚至就像不久前那样任由契丹人劫掠周边的村庄,即便是契丹人要撤退,我们也追不上他们,很难全歼契丹人的主力部队……不久前的那次洗劫,契丹人只是试探而已。可是,契丹人已经从内乱之中腾出手来,他们早晚必定要攻打我们定州。我们既要备战,也要想方设法让契丹人再次陷入内乱之中不能自拔,那样的话,我等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听了杜飞扬的话,刘伯温微微点头,轻轻地摇着羽扇,俨然是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一些武将则是面面相觑,脸上都是略为茫然的神色,他们显然是不明白杜飞扬话中所含的深意,岳飞却若有所思地捋了捋短须,暗自开始思索一些细节。 杜飞扬站起身来,走到一副巨大的地图旁边站住,指着地图上北汉的位置,说道:“北汉是我朝的死敌,只要北汉不除,一旦我朝攻打北汉,必定会引来契丹人参战,长此以往,我朝就是有着两线作战的危险,除非采取闪电战术,在契丹人增援之前灭亡北汉,否则,我们总是要投鼠忌器,就连后顾无忧都做不到。眼下,我们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北汉刚刚经历几次大败,便想起了勾结契丹人,契丹人自认为有了余力可以大举南下,克日便会侵我中原,乍看起来,还有比这更危急更令人担心的时候吗?所以,我们可能即将面临一场恶战要打。本帅想问一下,你们怕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跟契丹人拼了!” “契丹人有什么可怕的?还不是我们天威军的手下败将,哈哈哈……” “大帅杀了契丹狗皇帝,这次,契丹的新国主会不会御驾亲征?但愿契丹人再来一次御驾亲征吧,我们再杀掉新的契丹狗皇帝!嘿嘿……” “话倒是这么说,要是真能杀掉契丹狗皇帝,李慕云会不会伤心呀?” “我们可管不了那么多……再说了,契丹人向来喜欢窝里斗,就算我们不杀他们的狗皇帝,一些契丹贵族也会自己造反呢,他们都是一群有着狼子野心的野蛮人……” 在座的武将们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平时在议事的时候,杜飞扬很愿意倾听大家的观点,会议中的氛围相对比较宽松,众将们可以直抒胸臆,即使有些争执也无所谓,只要不是无理取闹或者人身攻击就行。 这与别的官军各部有所不同,其他的友军将领议事之时,场面大多都很沉闷,所以,也很难起到集思广益的作用。片刻之后,杜飞扬挥了挥手,众将们这才安静下来,都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杜飞扬扫视了一番众将们,道:“契丹人坐拥那么辽阔的地盘,却仍然打着中原花花世界的主意,他们立国很早,在燕云十六州经营已久,我朝刚刚建国,立足未稳,孰强孰弱看起来似乎一目了然,所以,我们一定要动脑子打仗,不能与契丹人比拼蛮力。北汉是我们的敌人,契丹更是我们的敌人。除了这两个堪称心腹之患的敌人,还有南边的唐国,西边的蜀国,也都是我们的敌人……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没有仗可打,以后,有的是给你们立功请赏甚至加官进爵的机会!” 这番话,杜飞扬不但要对众将们说,以后,他还要对朝中的文武官员们说。 杜飞扬看了一眼刘伯温,刘伯温会意,便轻轻地摇了摇羽扇,沉声道:“诸位将军,那契丹人其实就是一群狼,为了争做主子,契丹各部之间总是内乱不止……除非大敌当前,例如我朝出兵幽州,契丹人或许才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管他们是狼还是狗,只要我军的大炮一响,便叫那些契丹狗全都后悔生下来!”郭侃一脸不屑地夸起了海口。 听了这番话,众将们顿时便被鼓舞起来,在他们看来,杜飞扬口口声声抗击辽军,保家卫国,其实那不过是在扯虎皮拉大旗,说的是所谓的民族大义罢了,在场的这些武将们想的却只是升官发财,甚至封妻荫子,将来博一个锦绣前程。 如今,大周刚刚立国,此前又曾经常年征战,那些骄兵悍将们的战斗力正是最强的时候,郭威得到天下靠的是黄袍加身,在民间也有一些说他篡位的声音。 郭威刚刚称帝,一时间还想着建功立业,将来留下一个明君的美名名垂青史,所以,他必定会对肆无忌惮的契丹人用兵,绝无像北汉那样臣服于契丹人的道理。 然而,辽国新君掌权不久,内政虽然稳定下来,内斗却依然不断,又接到了北汉的求助,早晚要出兵南下,对此,不仅契丹贵族内部必定会有人反对,甚至可能借此机会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就连郭威也认为耶律兀欲这是在自寻死路。 杜飞扬更是信心十足,有了最近制造出的那么多火炮和突火枪,不可一世的契丹铁骑表面上看起来气势汹汹,在他眼里就是一群炮灰而已,一旦能够重挫来袭的契丹人,将来的河北边境格局将会是什么情形便可想而知了。 苗训舔了舔嘴唇,两眼放光,神情激昂地说道:“苗某夜观天象,曾经占卜过,就在半年之内,辽军就会再次南下,这一次,耶律兀欲甚至可能会御驾亲征。” 第263章 天花乱坠 杜飞扬不动声色,心中却颇为疑惑,这家伙真能忽悠,还来个夜观天象…… “如果我家节帅能够击败辽军,甚至杀掉契丹狗皇帝,便可威震天下,立下不世之功,再与女真人联合起来,步步为营,收复燕云十六州,到那时,嘿嘿……” 说到这里,苗训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故意停顿下来,他是要给大家一个想象的机会,一旦杜飞扬领军收复燕云十六州,实现汉人多年来的夙愿,到那时会怎么样?杜飞扬会不会一举封王?杜飞扬原本就是今上的义子,今上百年之后,谁会登基称帝? 真要是到了那时候,恐怕没有人会不希望杜大帅当皇帝,即便是杜大帅没有那个想法,这些武将们也会再来一次黄袍加身,然后,他们再长驱南下,夺取南方的花花世界,杀到那天下间最繁华、最富庶的地方去,捞得盆满钵满再回来…… 苗训来到定州几天之后,众将们听说他是扶摇子的高徒,便有许多人请他占卜或者相面,苗训说得头头是道,天花乱坠,深得众将们的信任。 现在,众将们的野心都被苗训煽动了起来,一个个都是目光炯炯、精神焕发。 杜飞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家伙的口才好生了得,居然还说什么夜观天象,当真很善于蛊惑人心!不过,这年头,苗训这种玄妙的说法还真是很有市场的。 见众将们斗志昂扬,杜飞扬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高抬双手,缓缓下压,白虎节堂中很快就静了下来。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从孟家四兄弟在各地屯田以来,我们已经储备了足够几个月消耗的粮草,至于各种辎重和武器装备的准备,我们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本帅向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下面,就由刘先生对诸位介绍一下,现如今,我军与契丹人在战斗力上的对比。” 刘伯温一直被杜飞扬视为智囊,相当于参谋长的角色,刘伯温是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众将们对他向来也是颇为尊重。刘伯温向杜飞扬抱拳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羽扇纶巾,侃侃而谈,颇有当年诸葛武侯的风采。 “此前,契丹人来打草谷,城内的守军并未出击,契丹人必定会以为我军不敢与他们野战,下次,他们会更加猖狂……我定州处于平原地带,无险可守,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既然如此,我们却可以将计就计,充分利用火药武器,给契丹人一个深刻的教训。所谓的契丹铁骑,在火炮和突火枪面前就是活靶子。” 刘伯温说到这里,顿了顿,微微一笑道:“我们的兵力不到五万,若是与契丹人野战,虽然我军的战马不多,将士们的骑术比起契丹人也有些逊色,可是,我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未必不能以少胜多,然而,我们占据城池之利,就可以灵活应对,况且,众所周知,契丹人并不善于攻城,他们不会与我们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城战……诸位不必担心,正所谓兵者诡道也,我们的火炮和突火枪,以前从未在战场上亮相过,到时候必定会令契丹人吃大亏,至少要让他们损失惨重,我们的战斗力将会是史无前例的!不过,这些火药武器涉及机密,此时不宜对大家细说,诸位将军能够心里有数即可,所以,我们应该树立信心。” 众将大多都是对于火药武器信心百倍,一个个暗自得意,既然刘伯温都这么说了,这些新式火药武器将来很有可能会一鸣惊人,以前,那些火药桶和火药弹就能让契丹人闻风丧胆,这所谓的火炮和突火枪听起来神秘兮兮的,还不让契丹野蛮人片甲不留? 虽然有人心中仍然有些疑虑,例如岳云,他很年轻,又对火药武器的威力缺少足够的认识,他只是有些不解,那些火药武器真的有那么神奇? 可是,岳云却并不怀疑刘伯温所说的话,他爹岳飞曾经对他说过,刘伯温是个足智多谋的奇人,他应该多跟刘伯温学学,作为一个武将,不能只靠蛮力和勇武,还应该懂得使用智谋。 杜飞扬将众将们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也很欣慰,便继续给众将们鼓舞斗志:“兵力方面,不是问题,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即便是契丹人倾全国之力出兵,在我看来,他们也只不过是炮灰而已……倒是在粮草和武器装备方面,我们需要立即着手准备,多多益善。一旦打起仗来,绝不是区区几天就可以大功告成的事情,粮草和武器装备的消耗绝不会小。众所周知,战马的粮草消耗远甚于官兵,这方面的耗费是非常惊人的,至于钱粮,定州王家和李慕云那边都会抓紧筹备,他们会全力保障定州的供应。不过,粮草和武器装备的运输,可以直接由官兵们自己完成,依我看,尽量不要征用民夫,免得打扰定州百姓们的生活。至于弓弩、箭矢和火药,我们的工匠们也在日夜赶工制造。火枪队和炮兵营是两个新兵种,要在未来的实战中使得以历练,并且在实战中摸索更好的战术,这两个兵种,将会在这场大战中一鸣惊人,让敌人永远记住他们。” 宋应星微笑着道:“我们并不擅长野战,可是,契丹人却不善于攻城,我们有天下间最优秀的能工巧匠,可以制造出大量的各种类型的火药武器,我们的胜算至少可以占到七成……不过,我们也要考虑到天气的因素,一旦下雨,火药武器的威力便会大打折扣,因此,我们还要有条不紊地做好火药的保管和防潮。” 宋应星刚刚说完,郭侃就接着说了一些关于各种火药武器使用的规矩和要求。 听了郭侃的话,众将们开始交头接耳,许多人对于火药武器所知不多,理解起来有点吃力。 第264章 愣头青 杜飞扬皱了皱眉头,可以想象,许多基层官兵也会有这样的问题,大多数官兵用惯了冷兵器,对于火药武器依然并不熟悉,为此,必须进行有针对性的培训! 杜飞扬当即做了安排:“我们要建立定州讲武堂,本帅亲自兼任山长,由宋先生和刘先生还有岳司马具体负责讲武堂的一些教学工作,在讲武堂里可以设立不同的学科,例如各种火药武器的使用,火炮和突火枪的使用,以及其他各种武器装备的使用,我们要尽快培养出一些具备专业技能和指挥能力的中下级军官,最好是能够识文断字的……这件事必须抓紧办好,这将会影响到我军的战斗力。” 众将们深以为然,却都一个个感觉到压力倍增,可以想象,将来的战斗会与以往相比有明显的不同了,以后,要想使用那些新型的武器装备,必须要多学学新东西啊,否则,只靠一身蛮力打仗,将来恐怕很难立下大功了…… 杜飞扬拍案而起,肃然道:“契丹人看似强大,但是契丹人的军队山头众多,大致是由宫帐军、部族军、五京的乡丁和属国军等几部分组成,其中最精锐的部队就是宫帐军,而宫帐军中又以迭刺五院部和迭刺六院部最为精锐,其实,这也正是契丹人内讧不止的重要因素之一……从现在起,诸位都要各司其责,各部兵马都要抓紧操练,除了募集新军,对于定州城内和附近十二岁以上的男孩子,也要定期进行军训,同时,多派出斥候密切关注契丹人的动向,把握战斗的主动权!好了,本帅要说的就是这些,希望大家戮力同心,精诚团结,好了,散了吧……” 众将有序地离开白虎节堂,回去的路上,依然三三两两地议论着什么,他们都在期待着下一场大战,对于他们来说,只有打仗立功,才能升官发财。 不觉间,时间已近端午,天气越来越热,定州城中已经有了一些热闹的节日气氛,粽子、艾蒿叶、菖蒲随处可见……在这年代,端午节依然是个令人瞩目的节日。只是,一场暗中的较量却依然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甚至对于将来的事态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作为一个杰出的卧底,宇文虚中办事很有效率,一个月不到,他就传来了一条意义重大的消息:契丹贵族又发生内讧了!耶律安端的儿子泰宁王耶律察割向耶律兀欲告密,揭露其父耶律安端的一些罪行,耶律兀欲哭笑不得,这家伙可真是个愣头青! 但是,耶律兀欲不能无动于衷,他只能做些无关痛痒的姿态,象征性地贬了耶律安端的官职,让他去带领部族军。为了以示嘉奖,耶律兀欲便留耶律察割在朝中,这个愣头青从此开始得到了耶律兀欲的宠信。 可是,刚刚升任右皮室详稳的耶律屋质却上表弹劾耶律察割,声称耶律察割野心勃勃企图谋反,耶律兀欲却不置可否。但是,耶律屋质却很执着,他再次给耶律兀欲上表,揭露耶律察割的一些罪行。 耶律兀欲却对耶律察割非常信任,他认为,耶律察割既然能大义灭亲,揭露其父的罪行,对待皇帝这么忠心耿耿,他不会怀疑耶律察割的忠诚。 这样一来,耶律屋质也不好继续弹劾耶律察割了,他可不想被皇帝当作陷害忠臣的奸佞小人。这着实是一个讽刺,根据宇文虚中调查到的情报,耶律察割貌似恭顺而内心狡猾,人们都认为他性格懦弱,不过,耶律察割的伯父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却说他是个凶暴愚顽之人,他并非懦夫,这家伙就是一个扮猪吃虎的角色。 得知宇文虚中传过来的情报,杜飞扬喜出望外,辽国贵族之间的内斗,正好可以拿来做文章。杜飞扬把刘伯温请到自己的书房,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商议此事。 刘伯温浅啜了一口茶水,便一边轻摇着羽扇,一边笑道:“那耶律察割是个愣头青,但他居然赌对了,真是不可思议,不过,耶律察割对父亲不孝,他对辽国皇帝怎么可能忠诚?此人必定是心怀异志……耶律兀欲这是在自寻死路,这可是天助我军啊!大帅,我们只要把水搅浑,让契丹人自己乱起来,我们就有可能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杜飞扬闻言大喜,欣然道:“我们与契丹人早晚要有一战,就是不知道他们何时出兵?出动多少的兵力?最好让那些契丹人自相残杀起来,哈哈哈哈……” 刘伯温笑容一敛,提醒道:“可是,对于镇州李姑娘那边,我们却要严加防范,一旦耶律兀欲有个三长两短,或许,李慕云会痛不欲生呢,必定他们是兄妹啊……大帅,镇州还需要李姑娘,她可不能有所闪失。” 杜飞扬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微笑着道:“这个嘛,本帅自有办法……果然不出所料,现如今,契丹人的内讧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一方面,请朝廷对北汉施加压力,发起佯攻,迫使北汉向辽国求援,另一方面,我们要做好与辽军交战的准备,要给契丹人一个深刻的教训,为不久前遭遇洗劫的定州百姓报仇雪恨!” 说完,杜飞扬紧紧地握紧了双拳,他的目光中透出了一丝丝凌厉的杀意…… 由于不久前的那次契丹人打草谷,定州城外的许多百姓遭遇劫掠,导致民生凋敝,定州城外的许多村庄与城里的繁荣形成了显著的差异,简直是天壤之别。 触目所及之处,多是荒山野岭,就连昔日孙方简兄弟曾经盘踞的狼山也更显荒凉。由于白日里天气炎热,路上的行人不多,主要是一些商贾和携带兵器的保镖,这些人大多是衣着破旧,灰头土脸。行路之时,他们的眼神似乎有几分呆滞,看起来像是睡眠不足的样子,即便是路上的行人之间,他们也会彼此保持警惕。 第265章 纸里包不住火 这天正是端午节,夕阳西下之际,王大成与俞慕文亲自带着王家的商队从城外赶回了位于定州城里的别业。 这次,王家商队带回来的并不是货物,而是一些突火枪和弹药,组建火枪队是定州军中近期一直在做的事情,为了应付未来与契丹人的战争,各项准备其实都已经做好。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王大成和俞慕文这两个读书人都加入了火枪队,成为了基层军官。 就连宋氏和房月媚都不看好王大成和俞慕文在行伍中的前景。眼下,在堪称商贾世家的王家,还没有谁能预测王大成和俞慕文对将来的火枪队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其实,就连王大成本身也对将来的军旅生涯有几分迷茫。 路途颠簸,王大成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看着外面的景色,面无表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俞慕文阴沉着脸,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妹夫,她……还没有她的消息吧?也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王大成这才回过神来,他当然明白俞慕文所说的“她”就是韩氏,那个可怜的妇人。 王大成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大舅子,轻叹一声,道:“目前还没有关于韩氏的消息……不过,我听二妹说,国公爷已经派人打探韩氏的下落了,国公爷已经吩咐下去,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对于王大成的话,俞慕文不置可否,他相信位高权重的杜飞扬神通广大,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可以想见,既然韩氏落到了契丹人的手里,她肯定是凶多吉少,生不如死。 虽然江小逸依然健在,可是,她的身体却已经不干净了,更让俞慕文悲愤欲绝的是,经过那次浩劫之后,江小逸居然怀上了契丹狗的野种,这让他情何以堪? 这几天,江小逸也是痛苦得很,她几乎每天都是以泪洗面,生活在羞辱之中。俞慕文也懒得安慰她,说不得,他只好想方设法让那个可怜的小妾流产了,以前,他原本打算扶正江小逸的,现在,他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当真是造化弄人啊…… 对于这种见不得人的隐私,王大成并不了解,王家的人也都不知情,这样的丑事,谁也不愿意声张出去。可是,俞慕文很担心,纸里包不住火,王家的人恐怕早晚都会知道的。 俞慕文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热衷于寻找韩氏了,在他看来,一个名节受损的女人,没有资格与自己共度余生,只要确定了韩氏的死讯,他就会考虑续弦,他一定要找一个身世清白的女人,免得沦为别人的笑柄。就算是韩氏回来了,他也要找个借口休掉韩氏。 王大成却没有俞慕文这么复杂的心思,他现在已经进入了角色,除了等待寻找韩氏的消息之外,他更多的是在考虑着火枪队的事情。 杜飞扬给王大成和俞慕文安排了一个任务,让他们尽快招募一些识文断字的年轻人加入火枪队,这支火枪队的官兵,并不需要具备高大魁梧的身材,也不需要有很好的膂力,只需要有些头脑。然后,军中会派人对这些年轻的新兵进行一系列的培训,让他们逐步成长为合格的火枪手。 杜飞扬对王大成和俞慕文信誓旦旦地说过,如果他们能招来一百个新兵,他们就可以担任这些新兵的正副都头。不过,这些新兵目前是没有军饷的,只是每天管三顿饭,保证他们都能吃饱肚子。如果这支部队形成了令人满意的战斗力,他们才有资格拿到军饷。将来,如果有人能够立下战功,还可以得到晋升的机会。 杜飞扬甚至鼓励王大成,如果他在以后的军旅生涯中能够有不错的表现,还可以根据他的能力去做更加适合他发挥作用的文官,这就让王大成的信心更加多了几分。 对于这支部队的一些规矩,王大成并没有意见,这年头兵荒马乱的,王家庄又几乎刚刚被契丹人洗劫一空,许多人没饭吃,对于这些人来说,当兵吃粮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当然,当兵确实是个苦差事,实际上就是去卖命,可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能按照杜飞扬所说的去训练,“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王大成看过火枪队的演练,杜飞扬称之为“三段击”战术,王大成发现突火枪这种新式武器很容易上手,只用了半天的时间,他已经懂得怎么使用突火枪了,只是,他射击的准确率并不高。实际上,杜飞扬说过,火枪队并不要求每个人都成为神枪手,打仗的时候,火枪队的官兵们列阵出击,在有效的射程里,他们对密集冲锋的敌人进行一轮轮的射击,一样可以对敌人造成很大的杀伤。 王大成相信,只要他多加练习,他就可以熟练操作突火枪,他甚至认为,即便是妇孺也可以使用突火枪,他很惊讶,这种新式武器的威力很可怕,可以在远距离杀伤敌人,不过,如果到了贴身肉搏战之时,突火枪就似乎没什么用处了。 简单来说,就连王大成都能看得出来,突火枪的制造成本并不高,在进行远程攻击时,却比制作精良的弓弩也不逊色。听说,这都是杜飞扬领头研究出来的,以前,王大成也曾经听说过,杜飞扬是火药武器的行家,经常能弄出一些威力惊人的武器,现在看来,此言非虚,这位年纪轻轻的国公爷还真是多才多艺呢…… 自从经历了那场令人心痛的浩劫,王家庄的百姓们同仇敌忾,许多青壮年男子都有心投身行伍,其中,自然也有一些识文断字的年轻人,俞慕文原本只是一个光杆司令,现在,作为火枪队的队正,他招来的兵全都是王家庄的子弟,他们彼此之间都很熟悉,由于相互信任,他们沟通起来没有任何难度。 第266章 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与子同仇……在战场上,他们都可以把后背交给自己的袍泽,根本就不用担心有人会在自己的背后开黑枪。将来一旦打起仗来,作为同乡,他们的凝聚力和战斗力肯定不会差。 王大成与俞慕文各怀心思地坐在马车进了城,前方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随着一声惨叫声传来,猩红色的血花四溅开来,在一个客栈的屋檐下,两个身材高大的汉子面目狰狞地冲向了大街。 那两个汉子目露凶光,手中的钢刀连连劈斩,几个武卫营官兵的胸口或者肩膀都受了伤,浑身是血,发出了一声声惨叫,随后就引来了早已埋伏在附近的一些官兵。 “抓住他们!他们是辽国的奸细,莫要让他们跑了……”一个年长些的武卫营官兵大声呼喊。 此言一出,路旁的百姓们顿时大吃一惊,有人躲到一边看热闹,有人对那辽国奸细破口大骂,也有几个血性方刚的年轻人主动参与其中,随手拾起棍棒甚至路边的石头冲向了那两个辽国奸细。 由于定州刚刚经历一场洗劫,大多数百姓都对契丹人恨之入骨,对于契丹人的奸细更是人人喊打,一时间,在这条街道上,已经是乱成一锅粥。 定州城内的治安还是不错的,这里是城内的繁华街道,往复巡逻的官兵与身穿便装的武卫营官兵为数不少,虽然这场混乱已经持续了片刻,但造成的损害倒是并不大。 街道两旁大多是简陋的商铺和幽深的小巷,闻讯赶来的十余名官兵发现了那两名可疑之人,连忙冲了过来,那两个辽国奸细不甘心束手就擒,左冲右突,向一个幽深而又狭窄的小巷奔逃。 能被安排来追捕这两个辽国奸细的武卫营官兵都是精明干练的好手,但拼命逃逸的那两人更是彪悍的契丹大汉,众人在狭窄的小巷内追赶搏杀,反倒是有三名武卫营官兵在混战中被杀,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那两个辽国奸细身手不俗,趁乱突围,猝然间居然又伤了几个武卫营的官兵。 残阳如血,幽深的小巷里更加阴暗。那两个辽国奸细一边厮杀一边狂奔,前方忽然有个黑影从旁边的一个屋顶上跳下来,赫然正是岳云。 岳云挥舞两杆沉重的铁锥枪,瞬间就打飞了一个辽国奸细手中的钢刀,同时又飞起一脚,将那辽国奸细踢得倒飞出去,撞倒了路边的一个破旧棚子,那辽国奸细跌倒在地,他的肋骨瞬间便断了几根,痛得惨呼一声,面无血色,一时间很难爬起来。 另一个脸上有块刀疤的辽国奸细见状怔了一下,知道遇到了硬茬子,但他困兽犹斗,一心想着尽快摆脱武卫营官兵们的追杀,当即横下一条心,发一声喊,挥舞着钢刀冲岳云杀来。 更远处,居然有人来接应这两个辽国奸细,却是一名手持长枪的魁梧汉子,他在小巷里已经打倒了两个武卫营官兵。 这几个辽国奸细虽然都是高手,但是毕竟众寡悬殊,在方才那一路仓皇奔逃之中,他们的体力消耗很大,疲倦不堪,武功必定也会大打折扣的。不多时,那魁梧大汉的肩膀也已经被人砍了一刀,但却并无大碍。 街道上一片混乱,武卫营的官兵们穷追不舍,试图抓捕辽国奸细,就连一些衙门里的皂隶也闻讯追赶过来,他们都拿着锁链和渔网准备抓人。 王大成见到这一幕,不想袖手旁观,旋即下了马车,也朝小巷那边直扑过去,俞慕文迟疑了片刻,也紧随其后,有这么多人参与抓捕行动,他不认为自己会遇到太大的危险,他现在好歹也算是行伍中人了,总不能遇到这样的事就袖手旁观。 那刀疤脸辽国奸细的武功远远不如岳云,在膂力上,两人更是相差悬殊,片刻之后,那刀疤脸就穷于招架,渐渐地就被岳云逼至了一处角落,那刀疤脸后背直冒冷汗,心中更是多了几分畏惧,他实在想不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居然力大惊人,这么难对付,让他一时间手忙脚乱,惊慌失措。 岳云却是越战越勇,他已经很久没打仗了,他的手都痒痒了,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机会,一定要生擒这个坏人!平日里,看着别的武将们立功请赏,他也有几分眼红,可是,爹爹却总是劝他不要着急。此刻,岳云两眼冒光,他那尚有几分稚气的脸上更是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喜悦。 那瘫倒在地的辽国奸细呲牙咧嘴地挣扎着坐起来,此刻,在这狭窄的小巷里,似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他恨恨地瞪着岳云,从怀里取出一把短剑,就要掷向不远处的岳云,现在,岳云的后背正对着他,他相信自己完全可以做到一击必中。 就在这时,侧面不远处的小巷一端,王大成端着突火枪冲了过来,他看到了那个倒在地上的辽国奸细,顿时心中一急,这个辽国奸细居然想在背后突施暗算! 王大成并不认识岳云,但是,他第一时间就能看得出来,一身戎装的岳云是自己人,他绝不希望这个辽国奸细得手,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王大成几乎是下意识地对那个辽国奸细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火光突然一闪,那个辽国奸细的胸口中了一枪,献血转眼间就从伤口喷涌而出,那个辽国奸细浑身颤抖,他能够感觉到他的体力正在从身体里迅速流逝,他手中的短剑虽然已经掷了出去,但却失了准头,只是与岳云擦肩而过。 “啊……”王大成一边怒吼着给自己壮胆,一边大步流星地扑了过去,他挺起突火枪恨恨地刺向了那个辽国奸细,他接连刺了好几下,鲜血四溅,直到那个辽国奸细死得不能再死,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他的双手犹在微微颤抖着。 第267章 才子佳人 这一刻,王大成却百感交集,他的心里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惶恐,他终于开始杀敌了,现在,他亲手杀死了一个辽国奸细,此前,他只不过是个四体不勤的读书人而已啊…… 在黄昏时分,这一声枪响着实很令人震惊,在场的众人从来都没有见识过这种武器,更是对这般惊人的威力叹为观止。 那个刀疤脸禁不住怔了片刻,就在这一瞬间,逃得一劫的岳云却抓住了机会,他将手中的铁锥枪当做棍棒使用,大力抽在了那刀疤脸的肩膀上,这沉重的铁锥枪奋力一击之下非同小可,那刀疤脸惨叫一声便被打飞了出去,跌倒在丈余之外。 岳云看了一眼王大成,微笑着道:“多谢兄台相助……方才,真是很危险呢。” “不必客气……都是军中的袍泽嘛,这也是应该的。”王大成爽朗地笑了笑。 这时,俞慕文也赶到了这里,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的枪法也并不准,好在眼看着大局已定,一个辽国奸细已经被王大成杀死,另一个也已经被岳云打得狼狈不堪,吐了血,看样子伤得不轻。 两个官兵挥刀杀了过去,那个刀疤脸只是无力地抵抗了片刻,就被那两个官兵捆缚起来。 使长枪的那个魁梧汉子被几个官兵围攻,一不小心,腿上方才也被砍了一刀,他的裤子已经被鲜血染红,惊怒之下,那魁梧汉子势如疯虎,犹将手上的那杆长枪挥舞得密不透风。 这时,又有十几个官兵和见义勇为的汉子围了过来,一张渔网被抛了出来,朝那个魁梧汉子笼罩而下。那魁梧汉子的动作非常敏捷,突然避到一边,竟然躲过了那张渔网的袭击,但那些官兵都想着捞些功劳,一个个争先恐后,拿着横刀、锁链、长枪、棍棒一拥而上。 饶是如此,那魁梧汉子却悍不畏死,不甘示弱,片刻间,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一个见义勇为者手中的棍棒居然被磕得飞了出去,几个武功差点的官兵也被那魁梧汉子逼得倒退了几步,握着兵刃的手臂兀自被那魁梧汉子震得不住地颤抖。 “好大的胆子,这么多官兵当前,你这厮居然还不跪地求饶?哼……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小爷我的厉害!”岳云撸起袖子,挥起双铁锥枪冲向了那个魁梧汉子,越是厉害的敌人,他越是跃跃欲试,他要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精湛武功。 那魁梧汉子也能看得出来岳云不是等闲之辈,他见势不妙,大喝一声,虚晃一招,逼退了身边的几个官兵,就要逃出这里,可是,他那高大的身形刚刚走出两步,岳云就追到了他的身后不远处,将一杆沉重的铁锥枪投掷出去,那铁锥枪虎虎生风,“噗哧……”一声,刺入了那魁梧汉子的后背,那枪尖透胸而出,犹自有一滴鲜血缓缓地坠落到地上。 那魁梧汉子闷哼了一声,便摔了个狗啃泥,他的口中有鲜血流出,浑身不住地颤抖,眼见是受了重伤。 “真是不禁打啊……来人啊,赶紧把他送到府衙,救治一番,莫要让他死了。”岳云颇有几分遗憾,但愿能够从此人的口中得到一些消息,那也算是大功一件呢。 几个武卫营的官兵当即不敢迟疑,连忙抬起那个魁梧汉子朝府衙的方向赶去。 这时候,杜飞扬正在后宅里与自己的妻妾们欢聚一堂,坐在一个凉亭里,一边吃着时令水果,一边纵情欢笑着。杜飞扬说了一个后世里耳熟能详的笑话,符金琦和杨妙真都笑得花枝乱颤,就连性情温婉的符婷薇也和掩着小嘴笑了起来。 符金琦央求杜飞扬接着讲所谓“天龙八部”的故事,杜飞扬便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由于这个故事的背景与当前的时代颇为相似,几个女子自然都有一种代入感,一个个听得陶醉其中,当她们得知那个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竟然是契丹人的时候,她们都是不由得唏嘘不已。 “那个大理国的皇子当真是个多情种子……只是,只是他的武艺太差了,奇怪,他居然能与那个侠肝义胆的大英雄结为兄弟,真是令人吃惊!”作为将门虎女,符金琦表示对那个书生气十足的段誉不屑一顾。 “相公相公,那个段王子与神仙姐姐以后怎么样了?”好奇宝宝杨妙真倒是很八卦,对于这些才子佳人的故事,许多女孩子都会感兴趣。 “这两个人的感情纠葛,那可是剪不断,理还乱,复杂的很呢……不过,为夫倒是可以先给你们剧透一下,嘿嘿……”杜飞扬说到这里顿了顿,笑了起来。 “剧透……这是什么意思呀?”杨妙真眨了眨眼,不明白这个后世里的词语。 符金琦却只是微微一笑,等着夫君接着说下去,夫君经常会说一些古怪的词语,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剧透嘛,就是先告诉你们,这个故事的下一个情节的大概内容。”杜飞扬解释道。 “其实,不用夫君剧透……”符婷薇偏着脑袋想了想,道:“就算是猜也能猜的到,奴婢以为,神仙姐姐终究会与那个玉树临风而且心怀大志的慕容公子结为夫妻,他们俩也算得上郎才女貌呢。” 杨妙真却不以为然,反驳道:“故老相传,本来就是才子佳人这么样的结局嘛,那位段王子身份贵重,品行端正,对那神仙姐姐用情至深,他有什么不好?” 杜飞扬忍住笑,嘴角抽搐着道:“或许是吧……其实,许多话本小说里面都是这样的情节呢。” 符婷薇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嗯,仔细想来,确实应该是这样子呢,妙真好厉害哦……你一定是看了许多话本小说,奴婢识字不多,没看过那么多书。” 杨妙真微微失笑,其实,她也很少看那些话本小说,平日里,她更多是在舞枪弄棒,就连符金琦都忍俊不禁,禁不住掩着小嘴笑了起来。 第268章 幸福的烦恼 杜飞扬笑道:“好了,今天是端午节,我们应该包粽子,这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为夫的手艺……来来来,我们这就比试一下,看看谁包的粽子最好吃,嘿嘿……” 符金琦等女子面面相觑,她们还真是没想到,堂堂国公爷居然会包粽子。不过,既然夫君说了,几个妻妾便齐齐响应,对着皎洁的明月,开始兴趣盎然地包起了粽子,乐在其中,她们其实都存着暗自争宠的心思,利用这个机会相互间比试一下,其实也是一种乐趣,谁要是能够胜出,自然都会暗自得意。 其实,农历五月初五作为一个节日,早在屈原去世之前便已经存在了,并且有着很丰富的节日内容,其中之一便是“蓄兰为沐”。在《楚辞》中有“浴兰汤兮沐芳华”一语,说的就是这种节日风俗,古人称端午节为“浴兰节”就是这个原因。 当时,很多人包粽子的时候,是以草木灰水浸泡黍米,到了宋代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在粽子里加入松栗、胡桃和麝香之类,包出的粽子也是多种多样,有角粽、筒粽、锥粽和九子粽等。煮法也不一样,大多是将艾叶烧成灰,和火共煮,这样煮出来的粽子呈金色,故有“角黍包金,香蒲切玉”一说,这些与后世里还是有些区别的。 符婷薇心灵手巧,符金琦则是不擅此道,杨妙真更是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巾帼英雄,相比之下,很快就胜负已分,杜飞扬微微一笑,符金琦则是红着脸,心中暗自惭愧,思量着,以后,一定要跟着符婷薇好好学学这些妇人做的事情才好。 一盏茶的工夫里,众人已经包好了十几个粽子,其实这也不是一件容易事,符婷薇面有得色,毫无疑问,作为一个曾经的通房丫头,她当然是最能干的。 杜飞扬看在眼里,微笑着道:“好了,这么多粽子,够我们吃了……这东西不好消化,这么晚,我们其实不必包太多的粽子。” 符金琦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微微微着眉头看了看众人包的粽子,看起来,似乎别人包的粽子都比她包的粽子好看。杨妙真与符婷薇相视一笑,二女之间也各自想要分个高下。 符金琦心里有几分尴尬,但她嘴上却毫不示弱,撇了撇嘴,道:“人家包的粽子肯定最好吃了,哼……夫君,你说是不是?”说话间,她紧紧地盯着杜飞扬的眼睛,要是杜飞扬给以否定的答复,她会立刻就扑上去咬杜飞扬一口。 “那是自然,夫人亲手包的粽子肯定最好吃,嘿嘿……”杜飞扬似笑非笑地说着讨好的话,自家的爱妻已经怀孕了,可不能惹她生气呀,他必须要打个圆场。 符婷薇也乖巧地附和道:“夫人亲自做的,必定是美食无疑……至于粽子的形状和外观嘛,其实都是次要的。” 杜飞扬笑吟吟地说道:“想不到你们都是心灵手巧的女子,为夫可真是三生有幸了,呵呵……夫人现在不能饮酒,你不妨喝几杯我们自己榨的新鲜果汁,你们两个却不碍事,来来来,我们一人喝一杯葡萄酿,过节了,就算是庆祝一下吧。” 几个侍女径直去厨房煮那些包好的粽子去了,另外还有两个侍女打着灯笼侍立在一旁,妻妾们欢呼雀跃着来到了一个宽敞的石桌前,那上面已经摆满了许多时令瓜果,众人便开始推杯换盏,欢笑声不绝于耳。 符金琦瞟了一眼正在石桌旁喜笑颜开的符婷薇和杨妙真,吃吃一笑,对杜飞扬附耳低言道:“这两个小妮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两个呀,都在暗地里争风吃醋呢。” 杜飞扬老脸一红,笑道:“好在为夫只有这么三个妻妾,这要是妻妾成群,为夫怕是脑袋都要大了……爱妻啊,也就是你大度,她们才能跟你相处得这么融洽。” 符金琦嫣然一笑,道:“这个自然是啊,妾身出身于将门,可不是像寻常百姓家的女子那么小心眼,爱妒忌。” 杜飞扬点了点头,符金琦笑吟吟地低声道:“她们如今最大的心愿或许就是怀上夫君的孩子了,夫君应该满足她们的愿望,今日也算是一个节日,夫君今夜就去她们的房中睡吧。” 杜飞扬尴尬地挠了挠头道:“这两个丫头都是古灵精怪的,今晚,为夫去谁的闺房里面睡,另一个恐怕都要心怀幽怨了。这,这也着实是个幸福的烦恼啊……” 符金琦俏皮地乜了杜飞扬一眼,掩着嘴娇笑道:“夫君,这有何难啊?妾身以为,你不妨让这两个小妮子一起侍寝啊……你说好不好呀?想一想就很有趣的,嘻嘻……” 杜飞扬看了一眼似乎并未听到这番对话的那两个小妮子,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语气,义正辞严地道:“那怎么可以?实在是太荒唐了,为夫乃是堂堂国公,怎么能那么做呢?哼……” 话虽然这么说,杜飞扬心里却是有几分期待,其实,双飞也是很浪漫的嘛,后世里,各国的婚俗大多是一夫多妻制,男人根本就不会有那样的机会,到了这个一夫多妻制的时代,才会有这么令人期待的福利……既然符金琦都不介意,她反而鼓励自己那么做,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符金琦瞟着杜飞扬,似笑非笑地道:“夫君这是口是心非吧?其实,你心里头怕是很向往那样的事情吧……男人嘛,谁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哼……” 杜飞扬干笑了几声,讷讷地道:“这,不是吧,可是……这种事情,她们也恐怕未必愿意接受,小薇或许听你的话,至于妙真嘛,我可不想惹恼了她,就凭她那一身功夫,一旦她大发雌威,为夫恐怕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符金琦白了杜飞扬一眼,微笑着道:“你一个大男人,堂堂国公爷,难道你还怕自家的妾侍不成?况且,人家说不定毫不介意呢……你不去试一试,你又怎么知道人家的心思?反正,妾身已经说过了,至于夫君你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 第269章 受宠若惊 杜飞扬摸了摸鼻子,干笑一声,深情地看着符金琦,道:“得有贤妻如此,夫复何求?为夫可真是受宠若惊呢。” 一阵夜风吹来,带来了一丝凉爽的感觉,月光透过亭子旁的树叶,洒下斑斑驳驳的影子,杜飞扬忽然感觉这个端午节的夜晚其实真的很浪漫,也很温馨。看着眼前正在吃着粽子的几位娇美妻妾,杜飞扬很满足,他更是有了一丝迫不及待的坏念头,到了晚上,三个人在一起大被同眠,个中滋味必定是销魂噬骨呀…… 喝了一杯葡萄酿下肚,杜飞扬便干笑了一声,装出一副醉意朦胧的样子,眯着眼睛笑道:“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吃完粽子之后,我们就早早歇息去吧……” 次日一早,走起来两腿有些飘的杜飞扬刚刚来到府衙前院的大厅里,便见到了岳飞、岳云父子和刘伯温。对于突然联袂而来的这三人组合,杜飞扬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惊讶。他心中暗自纳闷,这三个人怎么一起来了?且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岳飞先对杜飞扬施了个礼,便开门见山,说了昨日生擒辽国奸细的事情,岳云随后便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他不费吹灰之力生擒辽国奸细的整个过程,神情间不无得意,直到岳飞瞪了他一眼,岳云这才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说了。 刘伯温便说了此后对那两个辽国奸细连夜审讯的结果,其中一个魁梧些的辽国奸细没撑过多久便死了,倒是另一个生着刀疤脸的辽国奸细扛不住严刑拷打,说出了一些事情,还算是有点价值,据说,辽国皇帝耶律兀欲册封北汉国主刘崇为大汉神武皇帝,刘崇从此更名为刘旻,契丹贵族们正商议着再次出兵的事情。 这一次,契丹人要与北汉的军队联起手来,一起对付刚刚建国不久的后周!说完这些事情之后,刘伯温等待着杜飞扬的表态,杜飞扬却不以为然,洒然一笑。 虽然杜飞扬并不知道耶律兀欲在位多久,但他却依稀记得,在萧太后之前的几任辽国皇帝在位的时间都不长,这个耶律兀欲估计也要下台了,杜飞扬思量着,耶律兀欲十有八九也是在契丹贵族的内斗之后最终下台,而且必定是死于非命。 岳飞肃然提议道:“节帅,既然犬子在城中遇到了辽国奸细,这就说明契丹人早就开始图谋不轨了……末将以为,不妨在城中秘密搜捕一番,将辽国奸细一网打尽!同时,全军加紧防范,每日都派出斥候打探周围三十里地之内的情报。” “这都是应有的防范之举,本帅倒是不怕他们,如果辽军真敢兵临城下,本帅一定要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要给契丹人一个深刻的教训。”杜飞扬信心十足。 刘伯温向来自诩足智多谋,可是,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国公爷却如此处变不惊,当真是出乎他的意料!辽国与北汉联手出兵,刚刚立国不久的后周能够挡得住敌人的虎狼之师么?其实,就连刘伯温自己都有些忐忑不安,可是,杜飞扬的镇定神色却让他暗自猜疑,自家主公莫非真的成竹在胸了?打仗可是要靠实力的。 杜飞扬看到了刘伯温的表情变化,笑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以后,就要看宇文虚中到底能有什么作为了,但愿他能给我们一个惊喜,嘿嘿……” 刘伯温和岳飞、岳云父子二人走后,杜飞扬便坐下来陷入了沉思,他的手指敲打着桌案,心中却在思忖着怎么样才能用最小的代价换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不多时,有个卫兵进来禀报,开封首富李嘉豪来了,他还带来了一支大食商队,此刻,他们就在外面的院子里等候。 “大食商队……真是怪了,这家伙怎么把国际友人请来了?”杜飞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来到了外面的院子里,想要看个究竟,他知道,现在的大食已经算是西方的一个强国了,大食人的战马和海船都是名扬天下的好东西。 到了院子里,杜飞扬不由得眼睛一亮,在院子的另一边,李嘉豪正在负着双手与一个大食商人交谈,两人有说有笑,就像是一对熟悉的朋友。在他们的旁边,停着十几辆车子,原本还算是很宽敞的庭院,就因为停了这么多载货的车子而显得有些拥挤。 更让杜飞扬有些惊讶的是,在那些马车的周围,还有六个打扮得妖艳迷人的西域女子,看样子应该都是侍女,她们全都穿着雪白的异族服装,她们的小蛮腰和肚脐眼给人以惊艳之感,只是,她们的脸庞却都用白色的丝巾遮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此刻,她们正在瞟着杜飞扬,一个个都在暗送秋波。 “这些女子大概就是那种高鼻深目的阿拉伯女人了,看样子,她们似乎并不是这个大食商人的女眷……可是,李嘉豪乃是中原的富豪,这家伙怎么联系到大食的商人了?这可是有点奇怪,这家伙还真是神通广大,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呀。”杜飞扬一边暗自腹诽着,一边走向了李嘉豪。 李嘉豪笑嘻嘻地上前一步,弓着腰,对杜飞扬拱了拱手道:“拜见国公爷……小人冒昧登门,还望国公爷莫要怪罪。” 大战在即,定州急需大量的钱财和武器装备,杜飞扬少不得还要与李嘉豪这位神通广大的财神爷打交道,李嘉豪作为杜飞扬的战略伙伴,两人一起做过许多秘密的事情,李嘉豪在开封附近实际掌握的隐秘势力,更是非同小可,不过,在这样的公开场合,李嘉豪对杜飞扬还是毕恭毕敬,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恭敬。 “李员外,你我都是多年的朋友,相识于微末,不必客气……对了,这位是?”说话间,杜飞扬看了看身旁那个面貌黝黑但看起来还算相貌端正的大食商人。 第270章 有朋自远方来 那大食商人中等身材,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蓄着满脸的络腮胡子,他身穿一袭宽襟大袖的白色长袍,头缠一条白巾,上面镶嵌着一块翠绿的美玉,此刻,他正笑眯眯地看着杜飞扬,看起来很和气。 李嘉豪便对杜飞扬介绍了一番,原来,这个大食人的名字叫做阿里·赛义德·阿卜杜拉,这个大食商人与李嘉豪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听闻杜飞扬的大名,便特意想来拜会一番。这个大食人的一长串名字让杜飞扬听起来有些好笑,好在杜飞扬知道阿拉伯人确实没有姓氏只有名字,事实上,阿拉伯人常用父子联名。 无事不登三宝殿,杜飞扬如今身居高位,在河北边境一带举足轻重,这个大食商人自然是希望杜飞扬以后能够对他多多关照。 那大食商人单手抚胸,毕恭毕敬地用生硬的汉话说道:“见过国公大人,国公大人叫小人阿卜杜拉就行……小人自从来到中原,就听说过国公大人的赫赫威名。得知李员外与太尉大人是旧相识,小人这才请李员外带小人来拜见国公大人。” 杜飞扬笑了笑,忙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既然阿卜杜拉先生是大食来的商人,又是李员外的朋友,既然到了这里,你就是尊贵的客人,千万不要拘束,来来来,我们进里面谈。” 杜飞扬在主位坐了,李嘉豪坐在左首,阿卜杜拉在右首坐了,杜飞扬打量了一番阿卜杜拉,此人虽然是长途跋涉而来,身上却是非常干净,几乎是一尘不染,脸上的表情也是神采奕奕。 阿卜杜拉镇定自若地坐在那里,态度从容,不动声色,像他这样的商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之辈,否则,他也不敢不远万里来到中原行商。杜飞扬暗自猜测,此人做的必定是非同一般的生意,对于这个大食商人的底细,一定要摸个清楚。 几个侍女送上了热茶,杜飞扬端起茶盏,吹了吹飘在茶水中的茶叶,微笑着道:“阿卜杜拉先生,据本官所知,你们大食国的商人要想来中原经商,一般大多是走海路,路途遥远,风浪和海盗更是层出不穷……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你们漂洋过海地来这里经商,着实要冒很大的风险,可是,你为什么还要不辞辛苦地来北方呢?” 阿卜杜拉微微欠了欠身子,说道:“国公大人有所不知,作为商人来说,最重要的是足够多的利润。相对而言,漂洋过海来这里做生意虽说有些风险,可是,你们中原上国繁华富庶,我们还是愿意来中原通商的……听李员外说,国公大人向来重视工商业,镇州和栾城更是北方的商业重镇,小人非常希望能在这河北一带开店经营,以后,我们大食的商队也希望得到国公大人的关照。” 自古以来,无商不奸,对于眼前这个大食商人,杜飞扬也只是在逢场作戏,其实,他也知道阿卜杜拉所说的理由肯定不是那么简单,那时候,许多来自异国的商人都在做着类似间谍的事情,不过,看在李嘉豪的面子上,他对这个大食商人多多少少还是要客气一些的,无非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嘛。 广州的出海口目前掌握在南汉朝廷的手中,南汉的君臣们也自然晓得商业的重要性,对于大食商人的到来,南汉朝廷基本上还是持欢迎态度的,可是,由于南汉国主刘晟荒淫无道,他任用宦官和宫女为政,使得南汉的国力日益衰弱。南汉又时常受到战乱波及,来到南汉的大食商队其实很少。 这时代,且不说那些打家劫舍的盗匪,即便是各个藩镇的军队,那些骄兵悍将们猖狂起来也像是土匪一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些富有的大食商人在那些乱兵的眼中就是小肥羊一样,可以想象,阿卜杜拉敢来这里做生意需要有多大的胆子?所以,这个大食商人必定是所图甚大,他在大食的身份也必定是非同一般。 杜飞扬看破不说破,只是哈哈一笑道:“我们汉人向来好客,本官自然会关照你们……可是,位于边界北方的契丹人野蛮彪悍,本官可约束不了他们,这个,你们可要有心理准备。” 阿卜杜拉不以为然地笑着道:“小人只是一个商人,可是,却也常年往来于波斯、大秦和南汉等国,至于那些形形色色的君王和统帅、武将们,小人见得多了,像国公大人这样年轻有为的贵人可谓是凤毛麟角,小人自以为看人还是很准的……正因为中原国家林立,连年战乱,所以才会乱世出英雄呀,国公大人贵为大周皇帝的义子,深得朝廷的信任,镇守北方边疆,可以说是国家里举足轻重的贵人,现在,或许国公大人还不能位极人臣,但是国公大人年轻有为,放眼将来,如果有人能成为整个中原的统治者,那就非国公大人莫属了。” 杜飞扬脸色微微一变,干笑道:“阿卜杜拉先生想必还不明白我们中土的历史和风俗习惯,本官乃是朝廷委任的一方节度使,为国家守卫边疆是本官的职责所在……况且,即便是我朝将来真能一统天下,那也理应是我朝的皇帝陛下成为整个中原的统治者,至于本官,只是一个哪里需要哪里搬的臣子罢了,本官心中在意的只是国家和百姓的利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私利。” 杜飞扬说得都是心里话,他从未想过当什么统治者,即便是他现在身居高位,他也更多是想着将来怎么样才能让契丹人一败涂地,而不是像有的军阀那样一心想当皇帝。不过,他还是有些奇怪,这个阿卜杜拉的汉话当真很熟练。 “国公大人这么大公无私,尽职尽责,当真令人佩服!”阿卜杜拉对杜飞扬竖起了大拇指。 “过奖了,不敢当……”杜飞扬故作谦虚地笑了笑。 第271章 见面礼 杜飞扬询问大食商人:“阿卜杜拉先生,你们往来于东西方,主要是做些什么生意?你们这次带来了什么货物?还有,你们想要在这里做些什么生意呢?” 阿卜杜拉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侍立于一旁的两个侍女,杜飞扬会意地笑了笑,吩咐那两个侍女道:“你们先行退下吧……如果有事情,本官自然会喊你们。” 那两个侍女对杜飞扬福了个礼,旋即步履轻盈地退出客厅,随手又关上了门。 “好了,阿卜杜拉先生,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杜飞扬不由得有些好奇。 “小人这次来贵国,是为了采买中原的丝绸、瓷器和茶叶等货物,然后运回大食卖掉,这些货物,不仅我们大食人喜欢,就连更西边的大秦人也喜欢呢……由于中土连年战乱,为了安全起见,我的商队要雇佣大量的护卫,小心翼翼地做生意,不过,请国公放心,我们绝不会与契丹人做生意,如果国公大人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方便,阿卜杜拉感激不尽,一定会给国公大人丰厚的回报。”阿卜杜拉如是说。 阿卜杜拉说的大秦国其实就是罗马帝国,当时,许多中原人都知道极西之地有个大秦帝国。 杜飞扬稍作思忖,并不急着表态,既然阿卜杜拉是李嘉豪带来的,阿卜杜拉或许事先就对自己的底细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在这两人面前,他倒不必过于敷衍。 这时,李嘉豪插了一句话:“国公爷,阿卜杜拉先生曾经对我说过,愿意为我们提供大食的良马和精良的盔甲……作为商人,阿卜杜拉先生漂洋过海而来,自然是为了赚些利润,还望国公爷能为他提供一些帮助。” 杜飞扬闻言这才动了心,阿拉伯的战马那可是天下闻名的,要是有了阿拉伯战马,再加上精良的盔甲,就可以武装起一支强大的重骑兵了,将来面对契丹人,自己会更加信心十足!当然,作为自己的盟友,李嘉豪自然会愿意出钱,自己只要在生意上关照一下阿卜杜拉就行了。 经过连年战乱,河北相对于繁华富庶的南方本来就贫穷许多,契丹人没完没了的打草谷更是导致河北的百姓大多是家徒四壁,如果能与大食商人做些生意,对于定州来说显然是有着很多好处的。 杜飞扬稍作思忖,便表态道:“阿卜杜拉先生,如果你想要我保证你们商队在整个中原的安全,实不相瞒,本官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因为,本官的职权范围相对有限,不过,给你在定州提供些方便,在政策上给你们一些倾斜,那倒是没什么问题。阿卜杜拉先生,你可以在定州城中开设商铺,作为你们的根基,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出来,只要力所能及的,本官一定会尽力配合你们。” 阿卜杜拉闻言大喜,连忙站起身来,抚胸施礼,道:“国公大人,您果真是个英明慷慨的贵人,将来,所有的大食商人都会感激您的。阿卜杜拉这次来这里,还带来了一些特别的礼物送给国公大人,请您千万不要推辞。” 说完,阿卜杜拉拍了拍手,那六个金发碧眼的西域美女便娉娉婷婷地走进了客厅里,她们全都赤着纤细秀美的玉足,她们的脚踝上都系着铃铛,随着她们的轻盈步伐,那些铃铛发出了一阵阵悦耳动听的响声。 这六个西域美女都笑吟吟地看着杜飞扬,她们在薄纱裙下的娇躯若隐若现,那纤细的小蛮腰走起路来款款摇摆,有着一种令人心动的诱惑,这般风情万种的异域娇娃就在眼前,李嘉豪看得眼睛都直了,就连杜飞扬也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这六个女子的身段窈窕撩人,她们的模样却都被一层薄薄的面纱遮盖着,只是露出了一双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给人一种朦朦胧胧而又惹人心动的魅惑感,不过,只看她们那秀美的眉眼就能让人充满憧憬,她们必定都是百里挑一的美女。 这六个妖娆妩媚的异域美女站在一旁,一阵淡淡的香风便扑面而来,杜飞扬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一时间不禁有些小小的激动,这些女子当真是难得的尤物! 杜飞扬正惊异间,又有一些高大黝黑的奴隶抬着六个沉甸甸的箱子进到了客厅之中。阿卜杜拉走了过去,亲手将一个个箱子打开,一时间,众人顿时感觉眼前一亮,只觉得珠光宝气,金光闪闪,令人心潮澎湃。 杜飞扬正色道:“阿卜杜拉先生,你是何用意?居然带来这么贵重的礼品……” 阿卜杜拉满脸堆笑道:“这几位西域少女都是处子之身,她们都是懂得汉话的女子,能歌善舞,温柔体贴,正好可以服侍国公大人,至于这几箱子金银珠宝,则是小人献给国公大人的礼物,这些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希望国公大人笑纳……” 看着杜飞扬似乎有些犹豫的表情,李嘉豪笑道:“国公爷,这可是阿卜杜拉先生的一番诚意,国公爷就不要推辞了吧……”说完,他还向杜飞扬眨了眨眼睛。 既然李嘉豪也这么说,杜飞扬便盛情难却了,当官的不打送礼的,这是阿卜杜拉在为了他的利益打点关系,杜飞扬也确实需要阿卜杜拉的协助,这些美人和金银财宝作为见面礼,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丰厚了。 现如今大战在即,定州需要钱粮,多多益善,这几箱子金银珠宝如果能够变卖了,可以换来许多钱粮,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那六个异族美人,一个个肌肤胜雪,金发碧眼,妩媚多姿,而且全都是大长腿,那高挑迷人的身材,当真是令人难以拒绝……与中原女子比起来,她们自然有着截然不同的魅力和气质,能够把她们纳入后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那几个妻妾会不会心存嫉妒?在她们的眼中,自己或许就成了花心大萝卜…… 第272章 计划不如变化快 杜飞扬在自己寻找理由,自己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现如今,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从此以后,在世人眼中,自己岂不成了好色的登徒子?可是,自己毕竟年轻,有句话说得好,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杜飞扬心里头这样纠结着,可是,于情于理,他也知道阿卜杜拉的这些见面礼无论如何都应该收下,只有自己收下这份厚礼,这位大食商人才会安心,至于以后别人怎么评价自己,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杜飞扬装出一副很诚恳的表情来,慢条斯理地笑着道:“阿卜杜拉先生,你可真是太客气了,你的厚礼,杜某就笑纳了,可是,让你这么破费,杜某真是过意不去啊,哈哈……” 阿卜杜拉笑得见眉不见眼,道:“只要国公大人喜欢就好……以后,还请国公大人多多关照才是。” 李嘉豪对杜飞扬挤眉弄眼,打趣道:“国公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是今上的义子,身份贵重,多纳几房妾室也没什么了不起,谁还能说什么不是?您为国家立下了赫赫战功,也该享享福了……再说了,漂亮女人就是宝贝嘛,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像他们这般迷人的尤物,也只有您这样的大英雄才能保护她们,她们要是落到寻常百姓家里,反而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正所谓红颜祸水嘛,呵呵……” 杜飞扬没好气地白了李嘉豪一眼,呵斥道:“你,你这不是把本官架在火上烤吗?你这可是祸水东引啊!哼,哼哼……” 李嘉豪正要再继续开玩笑,门口忽然传来一声了冷哼,随后,身穿一身红色劲装的杨妙真拎着一条马鞭施施然地走了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她的哥哥杨再兴。 李嘉豪怔了片刻,脸颊抽搐了几下,顿时就发觉眼前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妙,他知道杨妙真是杜飞扬的妾侍,性情粗豪的杨再兴又是杨妙真的哥哥,这个女人此刻突然闯了进来,莫非是吃醋了?想到这里,李嘉豪连忙对杜飞扬使了个眼色。 “妙真,再兴,你们怎么来了,嘿嘿……你们有事要找我?坐下说话吧。”杜飞扬似笑非笑道,他心里头直打鼓,在这个节骨眼上,杨妙真居然来了,她的族兄杨再兴居然也跟她一起过来了,难道,杨妙真这是搬救兵来特意闹上一番? 杨再兴看到这一幕,眼珠转了转,当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正在思忖着应该怎么开口,杨妙真就先说话了:“夫君啊,人家恰好经过这里,听说来了个大食的客人,便想过来凑凑热闹……呦,这几个妹妹可真是漂亮得很,一看就知道是西域女子,就连妾身都对她们起了爱怜之心呢。” 杨再兴瞥了一眼那几个妩媚多姿的女子,皱了皱眉头,便开始一本正经地规劝杜飞扬:“主公,虽然你很年轻,也很强壮,可是,你一下子收了这么多妖艳迷人的女子,身体恐怕也要吃不消呢……你可千万不要纵欲过度啊,夫人已经怀孕了,如果被她知道,你猜,她会怎么想?” 杜飞扬故意板起脸来,道:“其实嘛,本帅是打算让这些女人做些具体的事情,不像你们想得那样子……” 杨妙真娇笑着道:“妾身问问,夫君,您想安排这些女子做些什么事情呢?” “这个嘛,可就要从长计议了,你们也可以提提建议。好了,大食客人远道而来,我们理所应当好好招待一番,也算是尽一尽地主之谊吧……”杜飞扬暗暗叫苦不迭,赶紧岔开了话题。 今日,杜飞扬本想去看看刚刚制造出来的热气球,这是他一直在关心的事情,更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军事机密,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啊,今天真是够热闹。 这天晚上,杜飞扬派人给李嘉豪和阿卜杜拉送到驿站里自安顿下来,这几天里,杜飞扬还要与他们商量一些未来进一步合作的细节。 杨再兴离开节帅府,忽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拍了拍胸口,暗自腹诽道:“主公越来越不像话了,他怎么能一下子收了六个西域女人?他,他就不怕符家妹子心里面有气?符家妹子可是正在怀孕呢!要是换成符金盏,恐怕少不了要吵闹一场……就算是主公想要开枝散叶,也没必要一下子收了这么多女人啊……” 想到这里,杨再兴摇了摇头,想要甩开这个无聊的想法,反正自己是安于现状的,自己即便是有了纳妾的心思,也要得到符金盏的首肯,那女人外柔内刚,表面上温柔体贴的,实际上,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却总是言听计从…… 杨妙真却越想越不是滋味,那六个风情万种的西域美人让她的心中始终难以平静下来,当时,杜飞扬那种怦然心动的表情早已落在了她的眼中,按理说,男人三妻四妾的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杜飞扬年轻有为,身居高位,多娶上几房妻妾有什么不可以的?杨妙真心中不悦,但也无可奈何,可是,她却终究难以释怀。 虽说杨妙真只是个妾侍,她也知道,自己在夫君的心中依然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可她依然还是有些不开心,夫君怎么就不能做个感情专一的正人君子呢? 回到后宅,杨妙真正要走进自己所在的小院子,恰好就遇到了符婷薇,符婷薇自幼便在符家那样的豪门大户里面做侍女,她向来擅长察言观色,以符婷薇的眼力,她一眼就看出来杨妙真似乎有些不开心,所以,她便顺口问了一句。 杨妙真本来就心直口快,她也知道符婷薇并不是个喜欢嚼舌头根的俗气妇人,便把符婷薇请到自己的小院里,把她今日看见那几个西域美女的事情没好气地说了一遍。符婷薇其实当然也知道了这件事,她只是当时并不在场而已。 第273章 技术宅 杨妙真悻悻地撇了撇嘴,她当然不会说自己现在已经吃醋了,而是昂起头,义正辞严地说道:“契丹人虎视眈眈,定州的百姓们就在不久前刚刚经历了一番令人震惊的洗劫,夫君身为当朝国公,本应该厉兵秣马,多做些正经事才对……可是,他却贪财好色,一口气纳了这么多西域美人,真真是令人气愤,哼,哼哼……” 虽然杨妙真的这些说词听起来正义凛然,但她的语气中还是难免流露出一丝丝酸溜溜的味道。现如今,杜飞扬的后宅里已经有三个妻妾了,而且大有将来还要扩充阵容的趋势,这后院里的争风吃醋自然是难以避免的,这时一听杨妙真这么说,符婷薇顿时就明白了,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便禁不住有些好笑。 两女平日里相处得本就比较融洽,符婷薇也很喜欢杨妙真这种直爽纯真的性格,便有心安慰杨妙真,希望她能够想开点,莫要争风吃醋,惹得将来后宅不宁。 稍作思忖,符婷薇便笑吟吟地道:“这世上哪个有些本事的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妙真姐,你是个不让须眉的女子,莫要计较这些小事,只要夫君对你依然宠爱,你就不用担心什么……至于那几个西域美人,她们一个个或许都很妖艳动人,可是,她们能够帮助夫君做些什么?在整个府中,谁会真正的看得起她们?早晚,她们也有人老珠黄的时候,相比之下,你却有一身好本事,你还能帮助夫君做些事情,人家对你可是羡慕得很呢。只要你的肚子争气,将来再生个一儿半女,你还愁得不到夫君的心?虽然你我二人都不是正室,无法与夫人平起平坐。可是,我相信,夫人绝不会怠慢我们,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想那么多呢?即便是那几个西域美人使一些手段与我们争宠,夫君也会心里有数的,你啊,一看就是个旺夫的相貌,能生养,将来啊,你肯定吃不了亏的。” 听了这些话,杨妙真的心里这才踏实下来,只觉得符婷薇说的很有道理,她心中一喜,嘴角一弯,俏脸上顿时就升起了一片红霞,看起来更加多了几分妩媚。 只是,杨妙真嘴上却依然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小薇啊,你可莫要这么说,其实……人家,人家只是担心夫君他沉溺女色,耽误了正经事,只要夫君心里有数,他,他就算是再娶几个妻妾进门,人家也不会计较的,只愿夫君记得人家的好就行了……” 符婷薇见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便掩嘴一笑,道:“妙真姐,你啊,就是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记住妹妹说过的话啊,嘻嘻……” 两个女子又说了一些体己话,符婷薇这才离开,迈着小碎步,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曲,走向了后宅深处自己的院子,其实,她的一颗心也是很难平静,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怀上夫君的孩子呢? 次日黄昏时分,夕阳洒下一片片余晖,一群鸟儿叽叽喳喳地飞向了远方的天际。杜飞扬来到城外的试验基地,在宋应星的陪同下,观看了热气球的首次试飞。 那是一个硕大的热气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号的孔明灯,热气球下面挂着一个浅蓝色的吊篮,吊篮里面站着一个名字叫做孙飞翔的年轻士兵,那个士兵大约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身材瘦削,红脸膛,相貌憨厚,看起来像是个淳朴的庄稼汉,只是,他脸上的神色似乎有几分紧张。 宋应星之所以选择孙飞翔来参与热气球首飞实验,就是因为他的名字很应景。据说,孙飞翔的家里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们都在城里的私塾里上学,现在,孙飞翔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一旦他有个三长两短,他将成为光荣的烈士,他的家人也将会得到一笔非常丰厚的抚恤金。 当然,谁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惨剧,既然敢在此刻进行首飞试验,宋应星自然是有信心的。 在那个热气球的表面上,画着一个恐怖的鬼脸,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飞在半空中的恶魔,可以想象,这个热气球一旦被投放到战场上,一定会对敌人起到威慑作用,那些契丹野蛮人恐怕会被吓个半死。 随着热气球缓缓升空,站在热气球吊篮里的孙飞翔也越来越紧张,虽然他没有发出任何喊声,他的表情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他的双腿却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许多。 三个士兵在地面上牵引着热气球,他们仰头看着那个热气球,一个个其实也有些担心,谁知道那个热气球会不会突然间爆炸…… 还好,热气球升空的过程非常平稳,孙飞翔也安然无恙,他甚至手舞足蹈地大声呼喊起来:“国公爷,我是第一个飞上天的人!哈哈哈哈……”其实,他的笑声某种程度上也是在给自己壮胆。 大约一炷香的工夫,那个热气球终于安全着陆了,这一刻,参与首飞的孙飞翔成为了英雄,他欢呼雀跃,因为这次热气球试飞,他被杜飞扬破格任命为都头! “不错,这个热气球很成功!”杜飞扬很欣慰,他笑吟吟地拍了拍宋应星的肩膀,又提出了更进一步的要求:“以后,我们还要进行多次热气球的试飞,找出所有潜在的问题,做出更多实用型的改进,然后,我们还要尽快制造出更多的热气球,将来用于作战……还有,我们现在使用的突火枪,将来,最好能改成铁制成的枪管,要防止炸膛,提高射程和准确度。当然,要想实现这些目标,确实是任重而道远啊,好在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因为我们的技术已经比敌人遥遥领先了。” “诺……”宋应星欣然领命,他是个典型的技术宅,搞研究是他最擅长的领域,也是他最大的兴趣。 第274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虽然目前困难重重,但是,宋应星非常有信心,更何况,他与一直在研究火炮的郭侃一直在暗暗竞争着,他的心里憋着一股劲,他一定要比郭侃做得更好! 杜飞扬拉着宋应星在一处树荫下坐下来,又把昨日会唔大食商人阿卜杜拉的事情对他说了一些。 杜飞扬打算组建一支重骑兵,即使有了大食人的战马,也还需要制造许多铁甲,这就需要有宋应星的大力支持,这些事其实也并不算重大机密,杜飞扬说给宋应星知道,也显得自己把宋应星视作心腹,对他几乎是无话不说。 宋应星见杜飞扬对自己这般推心置腹,果然流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待他听杜飞扬把事情经过详细叙说一遍,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宋应星沉吟片刻,说道:“国公,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以下官之见,这个大食人恐怕不只是一个商人那么简单,将来或许会养虎为患呐……我们可不能对此人全抛一片心,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杜飞扬点了点头,沉声道:“那是自然,不知宋先生有什么想法?愿闻其详。” 宋应星肃然道:“国公,下官虽然主要负责武器装备的工作,但却对那大食帝国也多少了解一些,大食帝国昔年也曾经雄霸一方,他们的战马和弯刀举世闻名,可是,现在的大食已经衰弱了,据说,他们与更西方的大秦帝国之间多有征战,所以,大食的国力早已江河日下,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食帝国的实力依然不可小觑……寻常的大食商贾断然不会有魄力远渡重洋来中土经商,阿卜杜拉既然能雇佣护卫远渡重洋来这里做生意,此人在大食国内必定会有着非同一般的身份,下官猜测,此人即使不是大食皇室中人,也很有可能是出身于大食的贵族……” 宋应星顿了顿,肃然提醒道:“此人为交结国公,不惜献上那么多美女和金银财宝,必定是图谋不小啊。” “这个嘛,本官自然了然于心。”杜飞扬微微一笑,道:“总不能因噎废食嘛,商人的目的就是逐利,他要做生意,我们当然要欢迎,各取所需嘛……不过,对他也要进行监视,要是他敢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动作,我们对他依法处置就是了。” “国公英明!”宋应星知道杜飞扬是个很有见识的领导者,既然自己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相信杜飞扬能够处理好这样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再担心了。 在一队骑兵的护送下,杜飞扬乘坐一辆经过改装后加固了许多的马车返回城里,这辆马车很稳当,在寻常的路面上几乎不会有颠簸,更重要的是,这辆马车能够抵挡住箭矢的攻击,即使遭到突火枪的射击,坚固的钢铁车厢也不会被损坏。 杜飞扬不时地透过窗帘看看外面,这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城里的街道上,随处可见出来乘凉的行人们,他们或者三三两两地散步聊天,或者去商铺里购物。 一阵夜风吹来,带来了一丝凉爽,杜飞扬却忽然心生感慨:“这样祥和宁静的气氛,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此刻,那些野心勃勃的契丹人或许正在磨刀霍霍……不过,根据契丹人的习惯,他们一般会在秋后才能出兵南下,因为秋天马肥,他们的骑兵能够发挥出最强悍的战斗力,可是,必要的防范还是应该有的。” 两天后的下午,炎热褪去了几分,偶尔还能听见几声清脆的蝉鸣,杜飞扬亲自送走了李嘉豪和阿卜杜拉等人之后,便召来了杨再兴,一些关于未来军队建设的事情,他要与杨再兴好好聊一聊。 在府衙中后花园的一个凉亭里,杜飞扬与杨再兴聊了起来,他们两人不仅是军中的上下级关系,更是因为符金琦和符金盏这两位符家的女子而成为了亲戚。 对此,杨再兴其实一直是心怀感激的,能够娶到符金盏这样出身将门的大家闺秀,杨再兴只觉得这一世没有白来一趟,至于多年前那位曾经让他爱得死去活来的王雪儿姑娘,也只不过是人海之中一个小小的浪花而已,人,不能总是活在仇恨和痛苦里面……如今,杨再兴也已经从那段不堪回首的阴影里面走出来了。 杨妙真听说族兄杨再兴来了,便想与族兄说几句话,她见杜飞扬和杨再兴正在一座假山前面的小亭子里面有说有笑,似乎是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杨妙真便起了一个促狭的念头,蹑手蹑脚地穿过几株花木,走到那座假山的后面,想要吓唬吓唬这两个大男人。 这时,杨妙真就听杨再兴说道:“主公,我方才看你走道,可是有点两腿发飘啊,你可真是不知道节制,你虽然年轻,却也不能这么恣意放纵啊,那可是六个西域美人啊,要知道,色是刮骨钢刀……不过,话说回来,那几个西域美人的味道应该很不错吧?她们既然都是能歌善舞的,一定是很会伺候男人,嘿嘿……” 杜飞扬哈哈一笑,道:“那是,那是,那几个西域美人着实非同小可,若不是我年轻力壮且又修习过道家的内功,我还真是招架不住她们……西域女人可不像中原女子这么矜持羞涩,她们性情豪放,她们的精力也很充沛,我可是领教了。在驯服胭脂马的过程中,也能有一种妙不可言的乐趣和征服感。” 那一边,杨妙真听得面红耳赤,她撇了撇嘴,心中腹诽起来:“男人啊,都是喜新厌旧的登徒子,都快要当爹的人了,居然还是这么荒淫无耻,说起话来也是没羞没臊的……哼,真是岂有此理?人家对他那么好,他还是这么风流倜傥的。” 心中这么想,杨妙真反而更加坚定了偷听杜飞扬与族兄杨再兴说话的念头,这一方面是有些八卦,一方面则是有些好奇。 第275章 征服 杨妙真竖起耳朵听,又听杨再兴低声说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主公你身居高位,日理万机,身边也应该多几个女人照顾,就像你说的那句话,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况且,主公的府上人丁稀少,你也该开枝散叶了,将来,若能形成一个大家族,才会在国家里有些影响力……不过,这种事嘛,你也应该有个节制,千万不要因为贪欢伤了身子,更不要从此开始沉溺于女色,反而耽误了正经事。” 杜飞扬笑道:"我还需要你提醒么?是不是你那妹子对你说什么了?放心吧,我可是有着很强的定力的,嘿嘿……倒是你,你也应该加把劲,早些日子当爹吧。” 听了这后半句话,杨妙真才点了点头,暗暗思量,夫君这番话说的倒还算靠谱,族兄只娶了符氏一个妻子,还是个有心机的女人,族兄要是有纳妾的念头,那符氏岂能听之任之?嫂子总要先生个孩子才好啊,同样都是做大事的男人,夫君就应该向族兄学学,他怎能为女色沉迷?哼,哼哼…… 杨妙真刚刚想到这里,那边的杨再兴就挤眉弄眼,兴致勃勃地问道:"主公,就算是今上也没有你这么幸福吧,是不是?” 杜飞扬老脸一红,道:"唔……这个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哈哈……说起来,这几个大食女人的肌肤或许不及江南女子那么细腻润滑,容貌也不是很精致,不过,她们很会服侍男人,在闺房里的手段非同一般,最让人惊讶的是,这六个西域美人配合默契,床第间的花样更是层出不穷,她们绝不是中原的女子能够相比的,就是这样的女人,才最会取悦于男人。” 杨再兴一脸羡慕地笑着道:"当真如此?主公,你可不能让她们小瞧了,这也算是给咱中原男儿争光了,哈哈,哈哈哈哈……” 杜飞扬打趣道:"那是,嘿嘿……若论我军的武功,恐怕很难打到西域那边去,不过,能够征服这样来自异域的女人,也算是满足了那个愿望,有个伟大的智者曾经说过一句话,伟大的英雄,就应该打败敌人的国家,征服敌人的女人。” "主公说得对,对于这六个西域美人,一定要彻底征服!将来,主公带领我们去打败那些不服的国家,我们也就能跟着一起享福了,嘿嘿……”杨再兴也变得豪情万丈,他对那位传说中的伟人的话颇为认同,他自己也很向往这样的生活。 听了这些吹捧的话,杜飞扬更加得意,又吹嘘起来:"六个西域美人又能怎么样?告诉你,本国公天赋异禀,更是得到过道家无上妙法的真传,即便是夜御十女也毫无问题!” 此言一出,杨再兴不由得瞠目结舌,对杜飞扬佩服得五体投地。 杨妙真却是俏脸绯红,暗啐了一口,心道:"这两个家伙,真是无耻之徒,在人前装得道貌岸然,却在私下里喜欢胡扯这些坏事……不过,夫君真的有这般神奇的本事么?今天晚上,人家就要见识一下,哼……” 说笑了几句之后,杜飞扬这才绕回了正题,正色道:"掷弹骑兵越来越精于骑射,他们的个人武艺也是大多不俗,这已经是很不错了,以前,我们打了很多仗,他们也懂得配合作战的重要性……可是,以后你还要训练他们使用突火枪,对于这些新型火药武器,务必要尽快熟悉,将来,在两军阵前,使用突火枪就可以在远距离杀敌,个人的武艺已经没有太大的用武之地,有一手好枪法,还有严明的军纪和作战时的配合,才能提高战斗力。对于契丹人,我们还是不能轻敌啊。” 听杜飞扬与杨再兴说起了正经事,杨妙真忽然觉得意兴索然,便悄悄地离开了,但她的心里却不平静,她在思量着,怎么样才能领教一下杜飞扬夜御十女的功夫…… 这天傍晚下起了一阵子雨,杨妙真宅在屋子里,一直神不守舍,可是,一直到了很晚,杜飞扬才披着蓑衣回到后宅。他一边走,一边与担任保卫职责的赫连冰冰谈笑风生。此时,后宅中的许多屋子里都已经点亮了灯光,却只有符金琦的住处熄了灯。 杜飞扬微微一笑,解下蓑衣交给赫连冰冰,跺了跺靴子上的雨水,便迈步向符婷薇的住处走去。虽然符金琦有孕在身不能侍寝,可是,杨妙真和符婷薇已经达成了默契,只要杜飞扬没有特意提出大被同眠的荒唐要求,两人必须各自守在自己的屋子里,等着杜飞扬进门,一人一晚轮流侍寝,免得彼此之间勾心斗角。 杜飞扬推开符婷薇卧室的房门,一股淡淡的幽香便迎面扑来,屋子里一尘不染,布置得非常雅致,此刻,符婷薇正坐在灯下,看起来聚精会神,她翘着二郎腿,一手拿着毛笔,一手却在拨打着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算盘声音听起来很清脆。 "小薇,你在做什么呢?这么晚了,你还这么辛苦,真是我见犹怜呐……”杜飞扬笑嘻嘻地走了过去。 一见杜飞扬回来,符婷薇连忙搁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来,嫣然一笑,柔声道:"夫君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妾身,这是根据夫人的要求在核对账簿,府里的粮食储存数量,每日里消耗的各种食材,还有所有下人们的工钱,这些全都要计算清楚。另外,还有大食商人送来的礼物,也要计入账簿。” 说完,符婷薇大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杜飞扬,虽然她的俏脸上带着迷人的笑意,可是,她的目光却隐隐地有几分揶揄和幽怨。 此刻,符婷薇穿着月白色的对襟窄袖长裙,完全是一副小妇人的装扮,那薄如蝉翼的纱罗长裙遮不住她那曲线玲珑凹凸有致的身段,脖颈间那晶莹如玉的肌肤和锁骨的轮廓,使得她看起来更加多了几分妩媚。 第276章 心有灵犀 杜飞扬干笑了一声,道:"小薇,那你可是辛苦了……其实,我们与别的大户人家完全不同,在我看来,妻子和妾侍都是平等的,你们几个姐妹之间没有任何高低贵贱之分,为夫对你们一视同仁,这一点,我想,你也应该能够看得出来。” "是的,妾身当然了解,妾身也是受宠若惊呢……夫君一直对我们很好的。”符婷薇笑了笑,说话间,她媚眼如丝地看着杜飞扬,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的情意。 杜飞扬微笑着张开双臂,符婷薇便娇笑着上前一步投怀送抱,她那双白皙柔软的玉臂绕住了杜飞扬的脖项,有这般温香暖玉在前,杜飞扬只觉得热血沸腾。 杜飞扬正不知道要说什么,符婷薇那双白皙的小手已经握住了杜飞扬的双手。 外面的雨声渐渐地变小了,屋子里更加凉爽了一些,灯烛发出幽暗的光亮,更有一种温馨的感觉。符婷薇此刻的装扮其实非常诱人,她依偎在杜飞扬的怀里,却感觉似乎有些凉,那自然是由于杜飞扬刚刚冒着雨回来的缘故。 "外面冷吗?夫君,你真辛苦啊,妾身给你泡一杯热茶吧。”符婷薇温柔得像个体贴入微的小妇人。 杜飞扬却将正要去泡茶的符婷薇搂在怀里,笑了笑,说道:"不必了,小薇,我暂时还不渴,今天,为了与别人谈事情,为夫已经喝了好几壶茶了。” 符婷薇帮杜飞扬理了理有些蓬乱的发丝,饱含深情地凝视着他,那目光中有几分羞涩和喜悦,俏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妩媚。 杜飞扬搂着符婷薇的小蛮腰,低下头看了看,那窈窕的身姿便呈现在他的眼前,杜飞扬不由得心中一荡。现在,符婷薇已经有了几分妩媚少妇的成熟气质,她那纤细雪白的手臂也将杜飞扬箍住,杜飞扬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这几个妻妾里面,符婷薇的性情最为温婉体贴,最为乖巧随和,杜飞扬对她非常疼爱,此刻,符婷薇的妖娆身段更是让杜飞扬禁不住心荡神驰起来,相比之下,符婷薇其实比杨妙真更加有女人味,她身上那薄如蝉翼的月白色长裙隐隐地透出了朦朦胧胧的曲线,这种视觉冲击力是令人难以抵挡的。 看着杜飞扬的表情,符婷薇脸色一红,嘤咛一声便瘫软在杜飞扬的怀里,她的心跳也在加快,心中有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期待。 片刻之后,符婷薇拨开杜飞扬那有些粗糙的大手,轻嗔道:"夫君,妾身先去铺床……唔……” 符婷薇的话还没说完,杜飞扬的一只大手却已经顺着她的香肩探了过去,符婷薇更加羞涩,俏脸红得就像煮熟的虾一般。 看着杜飞扬一脸坏笑的样子,符婷薇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呻吟道:"夫君,莫要这么着急嘛……” 说话间,符婷薇的一只纤细小手伸到肩膀,按在了杜飞扬那粗糙的大手上,符婷薇脉脉含情,媚眼如丝。杜飞扬揽起符婷薇的腰,大手一箍她的腿弯,用力将她抱了起来,便绕过锦屏进入了卧室,然后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宽大的锦榻上。 杜飞扬笑了笑,侧卧在符婷薇的身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那俏丽的脸庞,符婷薇也渐渐地开始羞涩起来,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莲藕般的手臂环住杜飞扬的脖子,一颗芳心有如鹿撞…… 待到夜色阑珊,一切渐趋平静,符婷薇杏眼含春,眼波迷离,俏脸滚烫,她轻轻地拂去那香汗淋漓的额头上散落的一缕青丝,较弱无力地将头靠在杜飞扬宽阔结实的胸膛上,满足地笑了笑,又抱紧了眼前的夫君,白皙纤细的小手轻轻地在他的身上摩挲着,惹得杜飞扬一时间有了一种酥麻的感觉。 两人静静地享受着二人世界,这一刻,他们忘记了所有的不快,忘记了所有的忧愁。 符婷薇的小嘴动了动,似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她娇滴滴地轻声呢喃:"夫君呀,你可真是龙马精神呢,这一晚上,你折腾得人家都要散架了,人家对你可是又爱又怕呀……” 杜飞扬刮了刮符婷薇的鼻子,看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微微一笑道:"你家官人本来就是天赋异禀,正当年轻力壮之时,况且得到了世外高人传授过一身真本领……你这就受不了了么?嘿嘿……” 符婷薇娇笑着道:"夫君你曾经修习过仙人吕祖的道法,就连武艺高超的妙真姐姐都招架不住,人家哪里是夫君的对手?哼……不过,既然夫君你天赋异禀,不妨把妙真姐姐也找过来,不知夫君意下如何?我们总不能只顾自己快活,将妙真姐姐丢在一边不理睬,妾身也不希望妙真姐姐独守空房呀。” 杜飞扬怔了一下,他没想到符婷薇居然这么大度,这可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杜飞扬老脸一红,又在符婷薇的大腿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坏笑着道:"小薇,你这是由衷的话吗?看来,你是真的在求饶了。这样也好,为夫也正好享一享那齐人之福,嘿嘿……” "夫君,妾身方才说的是心里话,也是心甘情愿的,这并不是妾身沉溺此道,而是为了后宅的和睦……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妾身既然与妙真姐姐成为了姐妹,这就是缘分,我们就应该和睦相处,这个家才能越来越红火,越来越兴旺。” 此言一出,杜飞扬不由得心中一热,这位通房丫头出身的妾侍居然这么善解人意,当真是非常难得,得妾如此,夫复何求?杜飞扬揽住符婷薇的香肩,轻轻抚摸着她那如瀑的秀发,心中泛起了一丝丝怜惜和感慨,符家的女子都很大度! 没过多久,杨妙真就施施然地走进了屋子里,这一刻,武艺超群的杨妙真却羞红着脸,心中更是有着几分忐忑。杜飞扬和符婷薇则都在笑吟吟地看着杨妙真。 第277章 用人不疑 三个人似乎都能懂得彼此心里的想法,正所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一刻,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他们都知道彼此对于婚姻和生活的态度。 杨妙真坐在锦榻上,杜飞扬左拥右抱,一手搂着一个女子的香肩,心里别提有多么幸福了,两个妾侍则是都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这一刻,他们都感觉到很幸福…… 过了许久,杜飞扬才轻轻问符婷薇:"夫人怀孕了,也就辛苦你了……你每日忙着厘清那些账簿,是不是很累?” 符婷薇眯着眼睛依偎着杜飞扬,柔声道:"刚开始的时候,妾身并不熟悉这些事情,做起来确实有点吃力……不过,到了现在,对于这些帐簿的核查,妾身已经轻车熟路了。” "怪不得你这些日子里清减了几分,真是辛苦你了……”杜飞扬心中颇为欣慰,又道:"其实,为夫一直感觉人手不足,主要是缺少一些能够做事情的人才。所以,就连你们都这么辛苦……为夫也是有些难言之隐,打仗要靠武将,可是,治理地方却需要许多文官,在这方面,我们着实是捉衿见肘。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诚然,刘伯温是个人才,他可以帮我出谋划策,他也可以运筹帷幄,他还可以帮我打理定州的内政,至于宋应星,他则是一个研究型的人才,在研究制造各种武器装备方面,他是最为擅长的。还有个苗训,他也算是个难得的文官,除了他们,我就只能靠你们几个贤内助了,为夫让自己的女人插手一些政务,将来,或许会有人对此提出质疑,可是,为夫不会在乎的,只有到我们这边人才济济的时候,你们几个才能歇下来,安心在家里相夫教子,可是,那还需要时间。” 杜飞扬又对杨妙真道:"你负责武卫营的事情,更是重中之重,我能看得出来,你已经驾轻就熟了,这个工作涉及军机大事,必须谨慎行事,只要你习惯就好了……现在,赫连冰冰也已经进入了角色,宇文虚中也在辽国站稳了脚跟,他那边也传来了一些重要的消息,由此可见,情报工作的重要性毋庸置疑,现在,你们做的都很好。现阶段,我们必须将定州城内的辽国奸细一网打尽,将来战争打起来,我们才能保持定州内部的稳定,以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帮我做呢。” 杨妙真像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嘴角也弯了起来,她心里不无得意,她身上肩负着夫君安排的重任,这是属于她的荣耀,她是独一无二的! 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杜飞扬看向窗外的方向,说道:"其实,河北各地民风彪悍,河北的女人,无论经商还是作工都不让须眉,像那王丹玉,就连骑马射箭甚至上战杀敌都能做得好,比起南方水乡的娇弱女子,她们可是好多了……对此,人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其实,这也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河北边境一带,经常发生战事,这里的男人有许多被征召入伍,后来,有战死的,有投降契丹人的,也有当了逃兵失踪的,所以,这里的女人似乎更多些,其中还有许多是寡妇,所以,她们也只能抛头露面自食其力了。这里不比繁华富庶的南方各地,这里人口稀少,你们女人也只能委屈一点做些事情了,女人能顶半边天,你们说是不是?” "半边天……嗯嗯,是的,夫君说得对!”杨妙真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认为夫君的这句话很形象。 那时候,理学尚未出现,中原女人在家里的地位还远不如明清那般低下,女人的话语权还是有的,女人在家里也要担负许多责任。 符婷薇想了想,也附和道:"嗯,想当年,花木兰曾经替父从军,传下了千古佳话,妙真姐姐也是个武艺超群的巾帼英雄呢……其实,妾身也有心征战沙场,可惜,妾身武艺平平,就连防身自保都做不到,如果到了战场上,恐怕只能成为别人的累赘。” 杜飞扬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呢?如今,夫人身怀有孕,千万不能累着她。但是,小薇你可以跟着妙真习武,将来,你们可以组建一支女兵队伍,人数不用太多,至于编制,就隶属于武卫营,她们不用上战场,只要负责你们的安全和伤兵的治疗即可。这些事,女兵还是做得来的,因为,女人大多心细,有爱心,这也算是因人而异……” 杜飞扬的话还没说完,杨妙真就嘟了嘟嘴,娇嗔道:"夫君不公平,哼……” "不公平……何出此言呢?”杜飞扬不由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杨妙真一时便被勾起了嫉妒心,她摇着杜飞扬的胳膊,娇嗔地道:"夫君没完没了地给人家分配任务,人家好辛苦呀……可是,符家姐姐已经有了孩子,人家的肚皮却还一点动静也没有呢,夫君你偏心。” 说完,杨妙真小嘴一扁,看起来似乎很委屈的样子,就连符婷薇都点了点头,她似乎也有点同情杨妙真了。 杜飞扬不由得哭笑不得,反问道:"你这……这也怪我么?你夫君我不是也一直在努力耕耘么?” "人家不开心嘛,你是人家的夫君,人家不怀孕,不找夫君你找谁?人家也要怀上一个属于我们的小宝宝,哼,哼哼……”杨妙真越说越激动,说话间,她的一双眼睛都仿佛绿了起来,仿佛一条正处于发情期的母狼。 "那你要怎么办?”杜飞扬皱了皱眉头,他也觉得杨妙真身上肩负的担子着实太重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确实有点难为她了,更何况,她还是自己的妾侍。 "人家,人家需要你……夫君,你,你不是说什么天赋异禀么?”说话间,杨妙真扬起俏脸,嘴角浮现出一丝带有揶揄意味的笑容,不过,她这句话竟然说得理直气壮。 第278章 一肚子坏水 杜飞扬暗暗吃了一惊,怔了一下,这才道:"什么天赋异禀?你……你既然这么说,你以为为夫我怕了你么?” 这番话刚刚说出口,杜飞扬就禁不住有些心虚,就在方才,他刚刚与符婷薇肉搏一番,说不得,这就又要继续挑灯夜战了,而且,这可是车轮战啊!这让他情何以堪?可是,大男人总不能在女人面前认怂,倒驴不倒架,一句话,干就完了…… 符婷薇唯恐家里不乱,也在一旁煽风点火:"既然如此,夫君,你就别再耽误时间了,莫要让妙真姐姐伤心哦……其实,不仅妙真姐姐,妾身也想怀上一个小宝宝呢,嘻嘻……” "你们……好吧,为了开枝散叶,你们尽管来吧,为夫不怕,多多益善,嘿嘿……”杜飞扬的嘴角禁不住抽搐了一下,他的脸上却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话可是你说的,嘻嘻……”杨妙真的泼辣劲儿上来了,她又对符婷薇说道:"来吧,小薇,今天,要让夫君知道我们姐妹的厉害。” 符婷薇羞涩地笑了笑,正有些局促,杜飞扬却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符婷薇的俏脸顿时将红到了耳根,随后,她就娇嗔地白了杜飞扬一眼。 "小薇,夫君对你说些什么了?”杨妙真眨了眨眼睛,就像是一个好奇宝宝。 符婷薇吞吞吐吐地说道:"夫君说了……就是什么双飞,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你倒是说呀……怎么这么费劲,这么晚了,真急人呀!”杨妙真本就是急性子,一时间便有些不耐烦了。 杜飞扬憋住笑,摇了摇头,符婷薇白了杜飞扬一眼,咬了咬红红的小嘴唇,仿佛很艰难地下了决心,又对杨妙真附耳低言起来,杨妙真一边听她说话,一边脸上神情变幻。 片刻之后,杨妙真低下头,羞红着脸,俏脸上霞飞双颊,展现出难得一见的小女儿神态,支支吾吾地道:"既然,既然这样……那么,人家就答应夫君了……” 看着杨妙真这般温柔可人的样子,杜飞扬顿时眼睛一亮,心中颇为自得,反问道:"当真?你们两个可莫要后悔呀。” 杨妙真没好气地掐了杜飞扬的胳膊一下,娇嗔道:"夫君啊,你总是喜欢那些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法,当真是一肚子坏水,哼……” 杜飞扬嘿嘿一笑,又道:"你们不晓得,这才是情调呢……个中滋味,到时候自能体会到妙不可言的乐趣。” 说完,杜飞扬那双眼睛贼眉鼠眼地在杨妙真那诱人的红唇上转了转,杨妙真已经心下了然,她眼波流转,脸色变得更加红了,符婷薇对此更加熟悉,却也禁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是仍有几分不情愿。 杜飞扬大喜,满足地笑了一声,杨妙真则是在局促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她轻轻咬着贝齿,瞟了一眼杜飞扬,美目盼兮,顾盼生辉…… 天亮了,温暖的阳光投过窗棂洒进了屋子里面,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杜飞扬睁开惺忪的睡眼,鼻息间沁入一丝丝淡淡的幽香,那自然是两个妾侍的体香。杜飞扬左右看了看,眼前是很香艳的一幕,此刻,符婷薇睡得正香,俏脸上有一丝迷人的潮红色,就像艳丽的海棠花一样。 她的唇边还在绽放着一丝甜蜜的笑意,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样的美梦。武艺高超的杨妙真则睡得很不老实,她就像八爪鱼一样缠着杜飞扬的身体,几乎要骑在杜飞扬的身上去了。 杜飞扬轻轻搬开八爪鱼般的杨妙真,便想穿上衣服去院子里练一趟吕洞宾传授的剑法,这套剑法,他已经越来越体会到其中的玄妙之处了,只是,他很久没有与别人交手了,他甚至有些渴望一些杀敌的机会。 杜飞扬刚刚坐起来,睡梦中的杨妙真便下意识地伸开了莲藕般的双臂,抱向了杜飞扬的脖子,这一下却扑了个空,杨妙真便突然醒了过来。 杨妙真睁眼一看,见杜飞扬正在动作麻利地穿着衣裳,便嘟起了小嘴,嗲嗲地说道:"夫君,天色还早嘛,再休息一下吧。” "为夫可不想耽误正经事,你不是劝过为夫么?这么快就忘了?”杜飞扬说笑间,刮了一下杨妙真那小巧的鼻子。 杨妙真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正想起身帮杜飞扬穿衣服,可她刚刚坐起来,就觉得浑身乏力,小腹间更有一种火辣辣的疼痛,她闷哼了一声,就又躺了下去,嘟起小嘴,佯怒地对杜飞扬嗔道:"都怪你,把人家折腾的这么痛,你真坏……” 那一边,符婷薇也被她们的打情骂俏吵醒了,但她却依然装睡,却把耳朵竖起来,听着他们接下去要说些什么。 杜飞扬一边继续穿衣服,一边舔着脸吹嘘道:"现在见识了吧,为夫可是天赋异禀的,嘿嘿……” 杨妙真瞪起了杏眼,揶揄道:"你不是说什么夜御十女么?果真是不一般呢,我要告诉琦琦姐姐,嘻嘻……” "嘎……”杜飞扬愣住片刻,这才支支吾吾道:"你……你偷听为夫说话了,是不是?真是岂有此理,哼……” "怎么?被人家识破了吧,哼……”杨妙真不无得意地偏了偏头,总算是抓到了夫君的把柄。 杜飞扬哭笑不得,他穿好衣服,笑盈盈地在杨妙真的俏脸上亲了一下,笑道:"你都受伤了,还要去打小报告呢,哈哈……为夫要去做正经事了,你好好疗伤吧,要是让琦琦看到你的样子,你看她笑不笑你。” 杨妙真气得俏脸一红,嘟囔道:"我要苦练武艺,将来再去寻访名师,学一身真本事,免得受你的欺负。” 杜飞扬在杨妙真的香肩上拍了一下,轻笑道:"为夫要出去做事了,你们俩,好好休息休息,不要急着出去。”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杜飞扬哼着小曲走出门去。 第279章 流民 刚刚走出几步,杜飞扬就看见赫连冰冰一身戎装地迎面走来,她原本有些稚气未脱的俏脸上,此刻却多了几分英姿飒爽的气质。她的步伐很急,看样子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杜飞扬神情一肃,问道:"冰冰,什么事?你怎么走得这么急。” 赫连冰冰连忙拱手道:"回国公的话,昨夜下了一阵大雨,有辽国奸细趁夜潜入城外的基地,被宋先生带人当场擒住,奴婢特意来禀报给您。” "竟有这等事……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那边,赶紧审问。契丹人好大的胆子,是时候打击那些契丹人的嚣张气焰了!”杜飞扬预感到这绝不是小事。 最近,辽国奸细猖狂行事,这样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了。由于契丹人此前的那次洗劫,许多百姓家徒四壁,四处流浪,一些百姓没有了粮食,食不果腹,便成为了流民,杜飞扬立刻下令,在各个城门附近设置粥棚,赈济这些流民。 这天一大早,苗训就去巡视四处城门的粥棚去了,杜飞扬不由得暗暗欣慰,他不曾做过这方面的事,苗训倒是做得很周详,将来,对于苗训可以委以重任。 杜飞扬与赫连冰冰乘坐一辆加固马车,带了十几个侍卫,急匆匆地出了府门。 由于昨夜刚刚下过一场雨,街上泥泞湿滑,这辆加固马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 杜飞扬坐在车厢里,对赫连冰冰吩咐道:"天气越来越热了,如果流民继续涌入城中,一定要加以甄别,以免契丹奸细混迹其中,至于城外的那个试验基地,更是要严加保护,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允许靠近那里,否则,格杀勿论……另外,如果有流民死在城内或者附近,一定要尽快处理,免得形成瘟疫,威胁到城内军民的生命安全……” 这一路上,杜飞扬心事重重,他却并未发觉在路边有几道阴骘的目光关注着他乘坐的那辆加固马车,只要是有心人都能看得出来,在这样的马车里面,坐着的绝对是非同一般的人物。两个一身商贾打扮的彪形大汉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便不紧不慢地跟着那辆马车,向长街的另一端走去…… 刘伯温和苗训都是善于管理政务的能臣,杜飞扬相信,他们完全可以将内政打理得井井有条,当然,动用定州府库的存粮来赈济灾民,还需要杜飞扬亲自批准和监督,免得有人趁机做手脚甚至贪污粮食。 杜飞扬赶到东城门之外时,只见苗训正指挥着几个士兵在粥棚维持秩序,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正在那里排队等着喝粥,他们一个个看起来满脸菜色,形容憔悴。杜飞扬只觉得心中沉重,他下了马车,便走向了苗训,赫连冰冰则紧随其后。 一见杜飞扬赶到,苗训连忙迎上前来,拱手道:"国公,您怎么来了?这里并不安全,还是赶紧回去吧。” 杜飞扬不置可否,正色道:"广义,辛苦你们了……这些粮食够吗?如果不够,你们就尽管去府库取来。大战在即,这些流民都要安顿好,但是,我们也不能放过任何辽国奸细。另外,夏季来临,我们一定要做好防疫的准备。” 苗训微笑着道:"国公放心,这些流民都已经就近安置了,稍后就会有郎中过来检查他们的身体,绝不致于有疫情出现……至于粮食,目前来看还是够吃的。” 杜飞扬欣然点头,微笑着道:"苗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让你屈身在这里做这些琐碎的事情,真是怠慢了苗先生。” 苗训肃然道:"不敢当,国公谬赞了……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能为百姓和流民做一些实事正是下官的责任所在。倒是国公军务繁忙,大清早的就来这里巡视,过问赈济流民事宜,令人钦佩,有国公这样的一方节帅,真是定州百姓的福气呀。” 说到这里,苗训忽然想起以前契丹人肆虐的时候,中原板荡,许多百姓人家遭到契丹人的洗劫,男人被屠杀,女人被侮辱,可是,一些藩镇的节度使们却只为了保住自己的地盘而投靠契丹人,杜飞扬却始终领军抗击契丹人,并且取得了辉煌的战绩,杜飞扬甚至派人刺杀了耶律德光,从此声名鹊起,深得百姓的拥护。 苗训的恩师扶摇子始终心怀家国,扶摇子之所以派苗训和赫连冰冰来投奔杜飞扬,就是希望他们能够帮助杜飞扬做些事情,为抗击辽军入侵贡献一份力量。 苗训来到定州之后,更是暗自叹为观止。如今,杜飞扬年轻有为,手握重兵,一些仁人志士纷纷前来投奔,杜飞扬麾下更是聚集了许多文臣武将,例如刘伯温、宋应星、岳飞、杨再兴和史天泽等人都是堪称当代人杰。但凡有一技之长者都可以在定州或者军中得到一些差使,苗训认为,杜飞扬这么知人善任,他将来的前途必定会不可限量。 在占卜相面方面,苗训得到了扶摇子的真传,虽然他尚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他却能看得出来,杜飞扬将来必定会富贵加身,贵不可言。作为一个年轻的文官,苗训也想着建功立业,今后,他自然要仰仗杜飞扬,有这个手握兵权、身为一方节度使的国公爷作为主公,苗训也有望平步青云,甚至成为一代名臣。 不过,这样的心思,苗训自然不会表露出来,他只需要努力去做就可以了,他了解杜飞扬的性情,只要有本事,只要肯做事,杜飞扬就愿意给别人提供机会。 有时候,苗训甚至会想得更多,到了今上百年之后,杜飞扬会不会即位?可以想见,如果那样的话,杜飞扬会成为一个明君,可是……杜飞扬似乎是个淡泊名利的人,他真有那样的运气,成为这个国家的君主么?况且,今上春秋鼎盛…… 眼看着杜飞扬乘坐马车离开,苗训在那里怔怔地站立了良久。 第280章 遇袭(上) 直到忽然间有些嘈杂的声音响起,苗训的思绪才被打断,他摇了摇头,想要甩掉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继续维持着赈灾现场的秩序,作为一个修道之人,看着那一个个瘦得皮包骨的流民们,他的心里非常沉重…… 杜飞扬乘坐的加固马车刚刚走出不远,一辆马车忽然从不远处的土路上疾驰而来,看样子,拉车的两匹马似乎都已经被惊了,状似颠狂,那辆马车上的车夫戴着一个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是,那个车夫看起来气定神闲,似乎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张皇失措的样子。 这条路附近的士兵并不多,两旁的百姓也受到了惊吓,一时间纷纷逃散开来,有人大呼小叫,还有人一不小心跌倒在地上,又被别人踩到了身体,痛得哭爹喊娘。 看到那两匹惊马的模样,现在,那辆马车肯定是刹不住车了,看样子,那个戴着斗笠的车夫也不像是好人,至于那辆马车里,更是有可能藏匿着坏人。 "国公,要小心!有刺客……”赫连冰冰掀开帘子看了看,连忙出言提醒。 说话间,赫连冰冰并不闲着,她飞身跃起,一个箭步便跃到了加固马车之外,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呛啷……”一声龙吟声中,赫连冰冰拔出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她柳眉倒竖,一双美目中杀气腾腾,怒喝道:"赶紧停下来!伤了我家国公,灭你满门……” 那个戴斗笠的车夫冷笑了一下,却用契丹语叽里呱啦地喊了几句,扬起鞭子鞭打着那两匹马,驾着那辆马车继续狂奔,向杜飞扬所在的加固马车冲了过来。 见那辆疯狂的马车冲到前方不远处,杜飞扬所在的加固马车便停在了路旁,这样一来,在一旁负责警戒的侍卫们便也纷纷取出了兵刃,挡在了那辆加固马车的四周,一个个凝神戒备。 这时,那些原本在等着喝粥的流民们也乱作一团,有几个流民模样的汉子竟然离开了队伍,也冲向了那辆加固马车。 赫连冰冰心中一惊,这些刺客果然是契丹人,他们想必是蓄谋已久了,有的刺客竟然混进了流民的队伍中,这些刺客当真是该死!赫连冰冰毫不迟疑,扑向了那辆马车。 "轰……”的几声巨响,几个霹雳弹砸向了加固马车,虽然由于投掷的距离太远,这些霹雳弹的准头有些偏差,未曾命中杜飞扬所在的加固马车,却还是炸伤了守在附近的几个侍卫。 契丹人与天威军多次交锋,难免有些火药武器落到了契丹人的手里,现在,他们却用来刺杀杜飞扬了。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听到这几声爆炸的巨响,杜飞扬当即从那辆加固马车里跳了出来,现在,这辆马车已经成为了活靶子,他当然不能继续留在那里等死。 看到杜飞扬出现,路旁的一些刺客全都精神一振,他们的眼睛里满是凛凛的凶光,发一声喊,便向着杜飞扬猛扑过来。 这时,几个推着独轮小车贩卖货物的小商贩也凶相毕露,他们突然掀开独轮车上的掩饰,从车里面取出各式各样的兵刃来,有人挥舞着铁锏,有人抽出了钢刀,所有的刺客都在呐喊着,他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行刺杜飞扬! 由于事发突然,这些刺客又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一个个都杀红了眼,就算及时展开就地防御,在场的侍卫们也都有些手忙脚乱,但他们的反应还算是灵敏的,一个侍卫甚至及时地发射了响箭,通知附近的官兵来这里增援。 由于昨夜下过一场雨,雨后的地面依然有些湿滑泥泞,稍有不慎就会滑倒在地。一时间,有几个侍卫已经在搏斗中一不小心滑倒在了地上,那些刺客们更加猖狂,场面越来越肃杀紧张。 赫连冰冰连续挥出几剑,剑光四起,随着几声凄厉的马嘶声响起,那柄利剑划破了那两匹马的脖子,那两匹马全都跪倒在地上,那辆马车也终于停了下来,几乎与此同时,那戴着斗笠的车夫也死在了赫连冰冰的剑下。 这些刺客见此情景,便知道赫连冰冰虽然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但却武艺出众,不可小视,他们当下便打算先解决这个小丫头,然后再去继续行刺杜飞扬。 赫连冰冰正要去保护杜飞扬,一把沉重的铁锏已经带着风声砸向了赫连冰冰的面门,一柄寒光闪闪的钢刀也已经砍向了她的脖子,同时,一杆长枪也在后面刺向了她的后腰。 赫连冰冰忽然一闪身,用诡异的速度避开了那沉重铁锏的一击,她手中的长剑也如同闪电般挥出,那杆在背后刺向她的长枪顿时就被削为两段,其中的一段落到了地上。 赫连冰冰的剑势却依然不停,她移动身形,顺势向前一劈,与砍来的那柄钢刀"当”地相击在一起,兵刃相接之处崩出了一片火花,赫连冰冰手中的宝剑依然坚韧如初,那刺客手中的钢刀却已经断为了两节。赫连冰冰手中的剑乃是扶摇子赠送给她的宝剑,削铁如泥,此刻便派上了大用场。 一个有着刀疤脸的刺客这才知道遇到了狠角色,他正在犹豫应该继续对付她还是转身去行刺杜飞扬,赫连冰冰突然飞起一脚,踹在了那个刀疤脸刺客的胸腹之间,将他踹得倒飞了出去,跌倒在几丈之外的泥地里,浑身泥泞,狼狈不堪。 那一边,杜飞扬也没闲着,听到霹雳弹的爆炸声,杜飞扬顿时怒火中烧,这帮契丹刺客当真是活腻味了,他们居然敢用自己弄出来的霹雳弹来行刺自己,这不是班门弄斧么?今天,就让他们见识一下火药武器的威力! 一个身材高大的刺客狞笑着冲向了杜飞扬,他正要趁乱对杜飞扬抛出霹雳弹,杜飞扬却早已看到了他的动作。 第281章 遇袭(下) 杜飞扬举起铁棍大小的微型突火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个正在狞笑着的刺客。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火光闪动,烟雾喷涌,那个刺客的心口便出现了一个血洞。 血如泉涌,那个刺客脸上的狞笑僵住了片刻,他的身体晃了晃,便向后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大大的,他的眼神很快就变得空洞,就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杜飞扬使用的这种微型突火枪是刚刚研制出的新型突火枪,很适合单兵使用。虽然微型突火枪的射程并不算远,但枪管却是铸铁制成的,更加坚固,更不容易炸膛,在近身搏击之时,这是一种威力不俗的大杀器。 正要围攻杜飞扬的几名刺客没想到杜飞扬手中的微型突火枪竟然如此厉害,可是,他们志在必得,依然还想着一击必杀,他们只好硬着头皮一拥而上。 在外围,一个手持长刀的刺客和一个使用长枪的刺客充分利用长武器的优势,拼命缠住杜飞扬身边的侍卫,另外的几个刺客则各自拿起兵刃,试图包围杜飞扬,不让他有丝毫的喘息之机。 赫连冰冰担心杜飞扬有所闪失,她猛地挥起一剑斩断了一个契丹刺客的脖子,便一边挥剑劈刺,一边向杜飞扬靠拢过来,转眼间,她的宝剑已经在三个契丹刺客的身上造成了剑伤,将那几个契丹刺客逼退。 赫连冰冰与杜飞扬并肩作战,那些护卫们也连忙围拢了过来。他们势如疯虎,配合更是非常默契,片刻之后,就有一个刺客被砍断了左手,又有一个刺客被砍断了头颅。那断了左手的刺客惨叫着试图逃走,就听"砰……”的一声,他被杜飞扬一枪爆了头,他随后就倒在了地上,红色白的东西流淌了一地。 两个身材魁梧的刺客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赫连冰冰一抖手腕,手中的宝剑挥动间,寒光乍现,轻易就磕开了一个刺客手中的钢刀。 刹那间,赫连冰冰又欺身而进,挥剑刺向了另一个刺客的咽喉,那个刺客就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捂着喉咙倒在了地上,那伤口处犹有鲜血汩汩流出。 此刻,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一些行人惊慌地站在远处看着,原本那些等待喝粥的流民们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就在这片刻间,契丹刺客就已经死了六个,余下的刺客多多少少都有些轻伤,杜飞扬的侍卫们虽然人多势众,却也有七八个人受了伤,但却并没有性命之忧。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几百名轻骑兵已经冲出了城门,向这个方向疾驰而来,剩余的契丹刺客眼见形势不妙,事不可为,便一哄而散,分头逃窜。 赫连冰冰抬腿一踢,一杆长枪便飞了起来,带着破空声电射而去,一个逃得慢些的刺客听到了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他就下意识地挥刀格挡,不过,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点,那锋利而又带着血痕的枪尖呼啸着旋转飞至,气势惊人,只听"噗……”的一声,枪尖便刺入了那个刺客的大腿,那个刺客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抓活的……”杜飞扬大声吩咐下去。 有的契丹刺客抢了附近的马,策马狂奔,落荒而逃,杜飞扬骑上一匹马,亲自追赶而去,他不希望任何契丹刺客落网,他要将这些契丹杂碎一网打尽! 杜飞扬举起微型突火枪,瞄准不远处的一个契丹骑士,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那匹马被爆了头,几百斤的重量轰然栽倒在地上,浑身犹在不住地抽搐,骑在马上的契丹人则是摔出了两丈多远,夹杂着"咔嚓……”几声,他的肋骨都断了几根,痛得连声惨叫,面无血色。 不多时,那些契丹刺客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个人漏网。赫连冰冰还要带着人继续搜索,那些等待喝粥的流民也被挨个搜查。 杜飞扬忍住心中的怒火,淡淡地道:"契丹人派出了这么多刺客来对付我,还派人骚扰实验基地,这说明他们近期要有大动作。冰冰,你们不用继续在这里逗留了,把这些刺客都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另外,传我的命令,全城戒备,在城内挨家挨户搜查,有举报契丹奸细的,给以重赏……”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街道上,空气中隐隐地有些肃杀的气氛。 杜飞扬刚刚回到府里,已经得知此事的妻妾们便都神色紧张地围了上来,符金琦上下打量了一番杜飞扬,问道:"夫君,你没受伤吧?” 杜飞扬一看微蹙着眉头的符金琦,真比她还要紧张,连忙抢上前去,扶着她的手臂,担心地说道:"为夫没有什么事,不过是些胆大包天的契丹刺客罢了……娘子,你莫要担心为夫,你有孕在身,要是一不小心动了胎气,那可如何是好?” 符金琦仔细打量了杜飞扬半晌,见他似乎未曾受一点伤,这才放下心来,暗自庆幸。 杨妙真却仍然愤愤不平,冷冷地说道:"那些该死的契丹人,终究是狼子野心,看来,我们与契丹人之间早晚还要有一战!夫君,届时,妾身愿意保护在你的左右。” 符金琦柔声道:"好在夫君毫发无损,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后,我们还要保持警惕才是……夫君,你以后也应该深入简出,免得给那些契丹人可乘之机。将来,到了战场上,再将那些契丹人杀得片甲不留。” 杜飞扬点了点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总之,战争就是你死我活的结局……为夫没事,但是,你们也要注意安全,尤其是夫人,千万要好好养胎,这段时间里,你也不要再去外面走动了。婷薇,你一定要照顾好夫人。” "诺,请夫君放心。”符婷薇肃然回答。 杜飞扬不再多说,便扶着符金琦走进了花厅,一家人坐下来吃饭。 第282章 如意算盘 反正这里没有外人,杜飞扬便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符金琦的肚子,道:"娘子,你听,小家伙似乎在动呢,天气热,孩子在里边也很难受呢。” 这一提起孩子来,杜飞扬的心情便好了许多,初为人父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符金琦不禁失笑道:"这小家伙,一看就是个不甘寂寞的孩子,毕竟是将门之后,将来肯定不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乖孩子。” 杨妙真和符婷薇看了自家官人那股子慈父的样子,都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她们巴不得自己也怀上夫君的孩子,可是,两女都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依然平坦的小腹,又不由得有些失望。 杜飞扬和符金琦有说有笑,杨妙真和符婷薇则互相对望了一眼,两女心照不宣,都在打着各自的如意算盘。 杨妙真暗暗思量着:趁着夫人有孕,战端尚未开始,夫君的公务还不算繁忙,这些天里,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让夫君雨露均沾,辛苦耕耘,总要让夫君的种子在自己的肚子里生根发芽才好。 "快到七夕了,要嘱咐府上的侍卫们,注意巡逻……至于你们,也不要隆重地庆祝,免得累到夫人。” 杜飞扬说完,又一次弯下腰,把耳朵贴在符金琦的小腹上,意犹未尽地听着似有似无的声音,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或许是再次遇袭,他更加意识到后继有人的重要性,那可是血脉的延续啊! 杜飞扬忽然心中一动:"那声音是不是小家伙的心跳声?这个孩子还要很久才能降临人世……可是,这个小宝宝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就连在吃饭的时候,杜飞扬也在惦记着,如果是男孩,就要让他自幼习武,让他具备防身自卫的能力,如果是个女孩,那么自己就要保护好她,将来让她嫁给一个有本事的男人,让她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不要像自己这样,时常要防备坏人来行刺…… 次日上午,在白虎节堂里,杜飞扬招来众人商议近期契丹奸细和刺客行动猖獗的事情。 苗训拱手道:"国公,契丹人行刺的事情之后,下官派人在城外各处搜索,没有任何收获……不过,对于那些被擒的刺客进行审讯之后,已经查得明白,那些刺客确实全都来自辽国,他们都是耶律屋质派来的。” "耶律屋质……又是这个家伙……”杜飞扬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怒道:"耶律屋质是个奸诈小人,在辽国,此人向来以擅长使用阴谋诡计著称,对于耶律屋质,我们将来一定要想方设法除掉他!” 杜飞扬走到他领着宋应星等人特制而成的大沙盘前面,这副沙盘描绘了整个河北地区的山河地理,山川、河流、草原和城池全都栩栩如生,在边界由契丹人控制的地区,还插着代表辽国的墨绿色小旗子,小旗子上面标明了那里的辽军人马大致数量,可以说,这是目前整个河北最详尽的一份军用地图。 这个地形图是动用了"武卫营”和镇州那边李慕云手下的间谍组织齐心协力绘制而成的,有这个一目了然的沙盘在,即便是某些目不识丁的将领也能把整个河北地形了然于心。 刘伯温也来到了那个沙盘前,他指着定州西北部一处墨绿色的小旗,缓缓地说道:"那里是武州,也就是契丹人所说的归化州,下官以为,辽军一旦南下,极有可能经由归化州,因为,那里土壤肥沃,山川明秀,有洋河与桑干河经其南,还有柳川河出其北,那里自古至今都是军事重镇,我们要在那里布个局……某家原本以为,就凭契丹人现在的实力,他们无法构成对我们中原的威胁,再加上名义上,那耶律兀欲乃是李慕云的兄长,我们还需要顾及李大小姐的面子,所以,我们没有打辽国的主意。未曾想,他们居然敢派兵南下打草谷,现如今,他们甚至还想要行刺国公,耶律兀欲那厮可真是活腻味了。” 分析起契丹人的形势,刘伯温侃侃而谈,杜飞扬连连点头,对于刘伯温的能力,他当然非常信任,对于他来说,没必要事必躬亲,鞠躬尽瘁,他只要把握住大战略就行,至于一些细节方面的具体事物,只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就可以了。 岳飞也发了言:"这是耶律兀欲登基以来第一次南下,他志不在小,必定务求必胜……不过,我们不能按照他们的节奏打,而是应该出其攻其不备,至于他们的兵力多少,就要看那边传过来的情报了。” 刘伯温指了指那里的一座山,道:"那里便是祥古山,耶律兀欲很有可能会去那里祭祖,祥古山那里山不险却林密,水不多却草厚……武州那里的百姓并不多,所以,辽军很有可能会在武州城里逗留几日,那里的城墙不算高,防御力也不够。如果我军能出其不意挥师出击,辽军必败。届时,如果能够干掉耶律兀欲,契丹人高层还会继续内讧下去。” 杜飞扬在地图旁踱了几步,道:"不过,还会有些问题,众所周知,辽军以骑兵居多,根据他们往日里的作风,他们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落荒而逃,他们的战马很不错,在那辽阔的草原上,辽军一旦撤退,四面八方都可以逃窜,我军很难全歼辽军……而且,如果不能歼灭他们的有生力量,他们以后还可能南下,如果我军不能全歼辽军,他们就不会畏惧我们,这些问题,我们都要有所考虑。” 杨再兴冷冷一笑,淡淡地道:"契丹人就是这样子,畏威而不怀德,我们没必要对他们客气,那样是行不通的,这世道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大不了,我们将来打到辽国本土去,那样才能让契丹人心服口服……事实证明,契丹人有着狼子野心,一有机会,他们就要再次南下。我军现在兵强马壮,契丹人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