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文》 第1章 细娃 贵州农村有句老话:买猪看蹄爪,细娃看从小。说一个人长大之后,有没有成就,看他小时候的行为就可以判断。 当然,古人的语言技巧,一向是面面俱到,从来不会将话说死,比如关于读书,一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讲读书无用;二说书到用时方恨少,讲读书有用。 或许这句老话有一些武断,但总结历史大数据,大多数名人在小的时候都有一些不凡的故事,比如孔融让梨、司马光砸缸…… 不过我们今天讲的这个故事里的主角,他小时候的惊人之举,未让他成为古今中外名人中的一员,却也颇多可歌可泣之事,值得传颂,是故笔者特撰写此文,以了心愿。 1965年的冬天,黄昌文九岁,正上小学三年级,虽然祖上三代都是贫民,他在读书上却有极高天赋,成为人们口中品学兼优好学生。 更是不畏权威,伟大真理的追求者。 能让黄昌文誉满家乡,第一功臣就是他的老师何方云。 公办的学校,师资力量不够,一些文化水平不够,却认识一些字的人便得以机会进入了教学系统,成为代课老师,何方云就是其中一员。 在一堂语文课上,何方云教导学生们诵读课文,声音高昂,激情澎湃,他读一句,学生们读一句,如琴瑟合鸣,琅琅读书声传出教室,与其他各班的声音交织成美妙的战歌,如同田间地里正火热开展的生产斗争号角。 一切是那么自然、流畅、和谐。 然而黄昌文突然站起来,打断了这个美妙的韵律,他说:“老师,你读错了。” 何方云虽然喜欢黄昌文这个学生,然这种无理由、未经批准的发言还是惹恼了他。“老子能读错?你特么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你说老子读错了?” 没有人能忍受美妙韵律突然被打破带来的糟糕心情,这让为人师表的何方云口吐芬芳。 黄昌文知道斗比箩筐大,也知道何方云生气了,但还是坚持已见:“书上印的是两个字,你读了四个音。” 他不认为自己错了,即然是错误,就必须指正。 何方云一愣,从来没有学生因为这个问题在课堂上向自己发过难,而他在第一堂课把这个问题解决之后,也从未仔细思量,便一直这么教。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让课堂不能继续下去,立刻拉长脸,训道:“老师以前怎么教你们的,伟大领袖告诉我们,尽信书不如无书,这是书上印错了,把这四个字印在了一起,像两个字一般。” 何方云话音一落,所有学生都把目光从他身上转移到了黄昌文的身上,想看黄昌文怎么辩驳,吃瓜群众总是不嫌事大,这是难得的快乐时光。 何方云这翻训斥让黄昌文不知如何应对,如果是四个字,他也认识,可如果是两个字,读什么他就不知道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黄昌文陷入犹豫之中,马上就有落井下石的学生站出来发言:“老师,他就是爱出风头,你罚他打扫今天的卫生,看他还敢不敢乱发言。” 何方云没有接受这个建议,虽然骂娘,他对黄昌文的印象还是极好的,优秀的学生在老师心中总有一些特权,解决了面子问题,何方云并不为难黄昌文。 “你坐下吧,同学们,我们继续上课。” 有道是三人成虎,一个人说出来的话,如果得不到其他人的证实,大多数人都将信将疑。 黄昌文下课之后,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他相信一校之长的文化水平,如果校长都说这是四个字,那这才是四个字。 见到校长宋时遇,黄昌文表明来意,不等宋时遇答复,他就打开准备好的书,指着那段文字,说不认识,想让他教他。 黄昌文的父亲是联合村下联合组生产队的队长黄天亮,在村里算有名气,宋时遇自是认得,对于黄昌文也是知晓,便没有像被其他学生打扰时那般训斥他,而是耐心地释疑解惑道:“这句话是‘耿耿忠心闹革命’,耿耿忠心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意思是极为忠诚,义同赤胆忠心。” 校长能读出来,那说明这就是两个字,并不是书上印错了,而是何方云读错了。 “何老师说这是四个字,读作耳火耳火。”黄昌文直接揭了何方云的老底,此时他还年幼,并不知道给人台阶留面子,毫不客气地点穿何方云的假面。 “是吗?”宋时遇闻言哈哈一笑,“这个老何……” 何方云有多高的水平,宋时遇是清楚的,而且何方云教了这么多年,如果现在都还在读“耳火耳火”,那就说明他一直犯着错,只是没有人来点穿他。 相较之下,黄昌文的这种精神难得可贵,宋时遇道:“你很好,我得向你老头表扬你。” 黄昌文不期待父亲的表扬,他要改正何方云的这个错误,说道:“那您可不可以告诉何老师,这是两个字,我希望他明天在课堂上能向大家更正。” “好,没得问题,你回去上课,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何方云的认错态度让黄昌文都没有想到,他不仅在班上认错,更在全校师生面前认错。 他觉得他教了这么多届的学生,一直都是这么教,作为一名老师,这是他失职,他要向所有学生道歉,并同时表扬了黄昌文。 从此黄昌文名声大噪。 而何方云的态度让宋时遇觉得难得可贵,提议给他转正。 对于何方云曾经教过的学生,认不得“耿耿”两个字并没有给他们的生活带去多大影响,但经此一事,他们在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闲谈,将这段故事编成段子,但凡在讲到联合小学的故事时,总要见缝插针地把这个段子讲进去。 及至何方云去世之时,人们在叹息之余,还会讲到这个故事。 可聪明到黄昌文这个地步,在偏远的山村,依旧是读完小学就告别了学校的生活。 开始接过父亲的锄头,做起了农民。 当他再一次和宋时遇谈话的时候,已经是1973年。 黄昌文被同村村民汪财狗押送到生产大队,说他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偷集体的粮食。 宋时遇见其直接给黄昌文扣上一顶大帽子,心中不悦,虽然多年不见,黄昌文依旧是他心中的好学生,此时他才上任联合村生产大队大队长,有意让大家拧成一股绳,以解决眼前的危机,并不想激化村民间的矛盾,便问具体是什么事? 黄昌文不语。 宋财狗语气咄咄逼人地道:“我从坡上回来,看到他拿竹竿捅村里窑洞里的红薯种,刚好被我逮住,特意把他送来,请领导秉公处理。那都是队里为明年种红薯留的种,吃了明年就种不成了!” 宋时遇问黄昌文道:“你怎么说?” 黄昌文一直不讲话,心中却是在组织词语,此时再不开口,那就坐实了罪名,不但自己要被处理,还要累及家人,即然你汪财狗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当下理直气壮地道:“宋老师,俗话说恶人先告状,他这是在污蔑我。” 汪财狗急眼道:“老子污蔑你,老子亲眼看到你捅出来,然后抱起嘴巴在啃,这哈窑洞前都有你吃的皮皮,你狗日的不要不承认……” 他之所以把黄昌文送到生产大队,就是怕黄天亮包庇自己的儿子,所以才直接来到生产大队,要把这个罪名给他坐实了,却不料黄昌文反咬一口,当下气急败坏,失了风度。 “行了,啷个满嘴粗话,昌文,你还有什么解释的?” 黄昌文盯着汪财狗,皮笑肉不笑地道:“窑洞前的皮皮是哪个吃的,你自己想清楚?” 宋时遇道:“直接讲问题。” 第2章 宋时遇 一个人在面对危机依旧能面不改色,只能是两种情况,一是心理素质过硬,二是胸有成竹。 此时黄昌文明显是胸有成竹,轻松写意地道:“我上坡去捡柴,看到他在偷集体的红薯,还不停地往自己的背篼里放,宋老师,我相信我的眼睛没有看错,你马上可以打开他的背篼,看里面是不是有红薯?” 不等宋时遇开口,汪财狗就出门拿自己放在生产大队办公楼前的背篼,以示清白。 黄昌文对着其背影补刀道:“给脸不要脸。” 宋时遇道:“注意形象,啷个现在一点正形没有?” 黄昌文笑道:“贼喊捉贼,你说这种人……” “我是不是贼,马上就清楚。”汪财狗打断黄昌文的话,将背篼砸在两人面前,自信满满地道:“当着宋队长的面,我们马上打开看,看有没有一个红薯?” 宋时遇见两人都如此态度,不知到底谁是贼,见两人是针尖对麦芒,如果今天不能分出个对错,这事是解决不了,无奈道:“你自己把东西捡出来。” 汪财狗去坡上挖土,顺便捡了一些干松毛、碎柴回家,以用作生火煮饭,得了宋时遇的指令,马上就要倒出来以示清白。 黄昌文阻拦道:“你还真倒出来?” 汪财狗道:“你是不是怕了?可惜现在迟了!” 黄昌文放手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我怕啥子?宋老师的办公室如此干净整洁,你这倒出来整得脏兮兮的,我们到外面院坝。”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汪财狗提起背篼就去了外面。 院坝宽敞,汪财狗抠住背篼底部,直接倒转,原地转圈一甩,把所有的干柴全倒了出来,与此同时,更有三个红薯打着滚滚了出来。 宋时遇走近一看,每个红薯上都有竹杆捅的尖洞。 黄昌文拍手笑道:“这就叫人脏俱获。” 可以想象黄昌文此时的心情是极好的,如果他再读几年书,他一定会有更多的词汇来嘲讽目瞪口呆的汪财狗。 “这不可能。”过了半响,汪财狗才反应过来,给自己辩解。 但事实胜于雄辩,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黄昌文打击道:“我晓得,这个红薯是自己飞到你背篼里的,它们长得有脚,到了你家,还会自己跑进你家人的肚子里……” “行了,你少说两句,没你的事了,你自己回去。”宋时遇直接让黄昌文走,没有表扬他,也没有当着他的面处理汪财狗。 或者说汪财狗并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这事就这么不清不明地石沉大海,反而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黄天亮知道了这事,在吃过晚饭之后,一家人聚在一起,黄天亮直接问黄昌文道:“你是不是偷了生产队的红薯,还栽赃给汪财狗?” 弟弟黄昌武奇道:“哪哈的事情,你是不是一个人吃独食了?” “吃什么独食,没有的事,那是汪财狗贼喊捉贼,宋队长已经调查清楚了,不然我肯定着关起了。”黄昌文知道父亲的性格,自然不会承认。 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之下,黄天亮看不清黄昌文的表情,但凭他对黄昌文的了解,这事十有八九就是他干的,一队之长,汪财狗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更何况在宋时遇的描述下,汪财狗的反应,明显就是不知情。 黄天亮决定不管黄昌文认不认错,都要对其进行一番教育,不能把心思用来耍小聪明,更不能用在蝇营狗苟之事上,否则这辈子就完蛋了。 “汪财狗那把水老子清楚得很,你狗日的这么聪明,肚子饿了不晓得下河捉鱼、上山打鸟来吃?老子平时怎么教育你的,小时偷针,长大偷鸡,以后吃枪子的时候,你狗日的才晓得什么叫锅儿是铁铸的。” 黄昌武听到哥哥挨骂,心中不好受,替他开脱道:“汪财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家一直觊觎队长的位置,肯定污蔑大哥。” 母亲赵芬从外屋进来,大声道:“你们炒个哪样,吃饱了撑到了?” 黄昌武道:“喝水都能喝饱?你这么一说,我都感觉饿得慌。” 赵芬道:“就你吃得最多,你还饿得慌,那还不省点力气,去床上挺尸。” 自古慈母多败儿,黄天亮一见赵芬岔开话题,吼道:“我讲话的时候你们少插嘴。” 赵芬不以为然地道:“这里家中,不是生产队,你当是领导在开会哦。” 她这么一说,黄天亮铮铮铁骨如同遇到棉花,无处使力,一挥手道:“行了行了,批话多过文化,老子就说一句,以后不管是因为哪样因,哪个敢去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哪只手干的老子就打断他哪只手,走十回的夜路都要闯回鬼,老子不信回回运气都这么好。” 赵芬不想听他讲这些大道理,就算他讲的是真的,那孩子拿两个红薯充饥,也好过饿坏身子,只有傻子才会让自己饿着,她拍着两个孩子的肩膀道:“你们去休息,别听他鬼扯。” 黄昌文道:“那你们也早点休息。” “唉!”黄天亮看着两人回屋睡觉,看着自家女人叹了一口气,“总有一天你要后悔。” “我要后悔都是后悔嫁给了你,你这么有能力,啷个没让家里的粮仓堆满,老婆娃儿都在饿肚子,也不晓得你哪来的自信,我爹曾说过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犯不着操那么多心。” “那你还记得不,你爹还说过,娃儿享福的日子在后头,有啥子好吃的,他都是自己就吃了,从来不给你们吃,那你为啥子现在提起还生气,也没有看到你学他,把好吃的留给自己,不给昌文昌武……” “就你会说。”赵芬被老公揭了短,面子上过不去,直接把油灯吹灭,说道:“不睡觉也不要浪费油。” 黄天亮虽然生气,但面对的问题总还要解决,虽然自己是农民,如今的现状却是地少人多,种的粮食并不够吃,黄天亮想给儿子在村里谋个营生。 有道是心想事成,没过几天,宋时遇来到下联合生产队指导工作时,就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队里煮饭的老李头要退下去了,昌文这孩子不错,机灵聪明,就让他来村里学煮饭,顺便熟悉村里的工作,以后有空缺的时候好补上去。” 黄天亮感激道:“宋队长,你这让我说什么好,你是昌文的贵人啊,我得感谢你。” 宋时遇道:“不用感谢,你只要能把昌文说服,让他来村里上班,就是最大的感谢了。” 他确实很看重黄昌文,也担心这么好的孩子走上歪路,有道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人在困境的时候,生理的需求会让魔鬼入侵身体,从此一失足而成千古恨。 而偷红薯的事情,无疑就是邪恶的火种,运气让他躲过这一次处罚,就很容易诱使他产生同样的想法,因为投机的心理总是普遍存在的。 越是聪明的人就会越认为自己偶然的成功是因为自己的实力,从此对自己的认知造成误解,以致于陷入犯罪的深渊,走向死亡的歧途。 所以他想及时地把黄昌文挽救回来,也避免无产阶级的老革命黄天亮同志遭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但煮饭这种事,黄昌文会同意吗?宋时遇心中没底。 第3章 大厨 当黄天亮在家里宣布这个事的时候,他是本着不管黄昌文愿不愿意都必须去的观点,因为他是一家之长,所以他才信誓旦旦地答应了宋时遇,明天就让黄昌文去村委会报道。 “明天你早点起来,我送你去村里。” “好,你起来就喊我。”黄昌文并没有反对,爽快地答应了。 他已经饱一顿饿一顿地过了很久,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去村委会煮饭,最起码能保证自己能吃饱,他没有理由拒绝。 赵芬得意地道:“我就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的孩子肯定有出息。” 黄天亮冷着脸道:“这还不是我求宋队长帮忙的结果,但我要讲一句,即然去上班,就认真踏实地干,别把事情办砸了,丢了老子的脸。” 黄昌文道:“放心吧,煮饭有多难?一定给你干出个样来。” 黄昌武道:“爸,你这么有本事,帮我在小学里谋个代课老师吧,我想教书。” 赵芬闻言觉得小儿子有志气,鼓动老公道:“你再去给宋队长说说,他是老校长,肯定说话管用,以后两个儿子都是铁饭碗,娶媳妇也方便……” “少做这白日梦,当这学校是你家的,就他这材料书都没读明白,还去教书,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黄天亮不给小儿子好脸面,直接戳破黄昌武心中的彩虹梦。 黄昌武不解地道:“我哪差了,我一直都是名列前茅,要不是你不让我读了……” “呵呵。”黄天亮笑道:“你们班上那些个混子,你就是考个第一也显不出你的水平来,你哥炫耀过他的成绩吗?满瓶水不响,半壶水响叮当,老子怎么教导你的?有多大的肚皮端多大的碗,真想当老师,没事时就把书多翻翻,你看你多久没看过书了?” “我不看书是因为没时间啊,到了晚上黑灯瞎火的又看不了……” 从某些角度来讲,黄天亮还是很有原则的人,所以不管黄昌武说破天,他都没有同意黄昌武的要求,而黄昌武也并不是拿定了主意想当老师,他只是想远离农村枯燥的生活。当黄昌文去当兵的时候,他的梦想也成了当兵,而这一次他的诉求得到了黄天亮的支持。 黄昌文去当兵,也是因缘际会,得益于他做饭难吃。 人生四大件,衣食住行,无论是谁每天都会吃饭,黄昌文也不例外。 可吃饭容易,做饭难,黄昌文学了七天都没能把炒菜整明白。 老李头本以为这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想到宋时遇给自己找的接班人却是一个生瓜蛋子,只得手把手的指导黄昌文,教他怎么煮饭炒菜。 整整过了七天,他终于让黄昌文学会了白菜炒肉、西红柿豆腐汤等菜,虽然味道差一点,终究是能吃。如同打了一场持久战,度日如年,庆幸地是终于可以向宋时遇交差了。 老李头找到宋时遇,歉意地道:“家中催得紧,我要回去了。” 宋时遇道:“小黄学得怎么样了?” 老李头道:“这两天饭都是他煮的,炒的菜你们觉得怎么样?” 宋时遇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还行。” 老李头道:“有队长这句话,我走也放心了。” 老李头一走,生产大队的社员就发现,这事情不对劲,黄昌文切都菜大一块小一块的,有的炒糊了有的还是生的,因为黄昌文是宋时遇带来的,大家开始都忍着,尽量捡能吃的菜吃,或者少吃菜多吃饭。 可日子一久,谁能熬的做? 再这样下去,大锅饭是真吃不成了! 社员们的愤怒在吃肉的一天终于爆发了,大家发现黄昌文切的肉比指甲盖还小,薄薄一片,都吃不出肉味来。于是有人借机发作,当场指责黄昌文以权谋私,谋了大队的肉。 宋时遇望着满头大汗的黄昌文道:“你小子怎么炒的菜,那么多肉给你菜里怎么看不到?” 黄昌文拿着筷子在菜里翻夹,一片一片摆出来道:“这不都是肉吗?每个菜都有。” 宋时遇不满地道:“少抖机灵,你这全加起来也没一两肉吧?” 黄昌文道:“这肉多金贵,我都放柜子里存着的呢,我爹常教导我,不能有了一顿耸,没得吃谷种,得细水长流,以后大家顿顿有肉吃。” “你是不是傻?这肉能放那么久吗,再过两天都馊了。” “要你这么吃,一头猪能吃一辈子。” 众人七嘴八舌,马上展开对黄昌文的攻击。 宋时遇将筷子一拍,训道:“现在命令你,马上去把肉全部切了炒了端上来,还有你这刀功,你切菜的时候能不能厚薄切成一样,把你切肉的这点心思分一点在其他菜上,什么玩艺。” 民意不可违,此时群情激烈,他也不能由着黄昌文在大队里练手艺,以糟践大家的肠胃。 更多的是,他也对黄昌文的这种做法不满。 可经此一事,黄昌文的厨艺并没有长进,甚至无师自通,不知从哪里学了一个昏招,不管是炒什么菜,都先用水煮熟,然后再过油上锅,让人越吃越难吃。 脸上更是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在宋时遇面前自信不疑地道:“现在炒的菜都是熟了的,而且色香味是一样不差。” 宋时遇拿他无法,在人建议借招兵之机,把他送到部队,再另寻厨师来煮饭,不然就这样下去,总不是一个办法。 部队招兵,大队有举荐权,宋时遇马上同意了这个建议,直接到黄家把这事讲给黄天亮夫妇。 赵芬闻言,脸色乍变,心知肯定是黄昌文做饭难吃,大队才要把他送走,哀求道:“宋队长,你给个机会,让我好好教昌文几道菜,或者我到村委会帮忙做饭,不要让他去当兵。” 宋时遇自不能承认是因为菜不好吃才要把黄昌文送走,解释道:“大嫂,这是好事情,昌文现在还年轻,正需要锻炼,等他从部队回来,还可以去公社上班,比做厨师强多了。” 黄天亮亦觉得这是好事,当兵有什么不好的,多少人求着想把孩子送出去都不行,这样的好事落到自己家中,哪能拒绝,马上表示同意。“就按你说的办,别听妇人之言。” 赵芬这辈子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深知战争却时有发生,晓得子弹无眼,万一上了战场,能不能回来不说,万一落个残疾又怎么办?坚决反对道:“宋队长,我就这么个儿子,不能让他去送死。” 黄天亮怒道:“你这憨婆娘,说的哪样批话,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倒。” 黄昌武插话道:“妈,你说的这是哪样话,我不是你儿子?” 宋时遇劝慰道:“老黄你别说大嫂,现在是和平年代,不会有战争,但是昌文如果能选上,到了部队,对他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难得,不要耽误了孩子的未来。” 黄天亮拍板道:“宋队长,你不用多说,我说了就算,这事我同意了。” 宋时遇对他的这个答复很满意,笑着道:“老黄,今日不同往日,家里也要搞民主,不能整一言堂,孩子回来,好好做他的工作。” “怎么的?他还不同意不成?”黄天亮推测宋时遇这么讲,肯定是事先给黄昌文透了口风,黄昌文没有答应,遂疑惑地问道。 第4章 黄昌武 月挂中天,黄昌文才挎着步子回到家中。 黄天亮站在院坝等得不耐烦,见他慵懒的步伐,怒从心头起,大声吼道:“狗日的瘸了?这么大晚上才回来。” 黄昌文自认这段时间认真工作,在家也没做什么错事,不明白老头的这股无名火从何而来,不过从小到大,他早就疲乏,挨骂这种家常便饭的事于他而言并不新鲜,并不拿黄天亮的话当回事,挑衅式的跳了起来,笑道:“哪儿瘸了,好得很。” 见着父亲铁青的脸,有意逗他欢笑,随之接连跳了几次。 黄天亮气不打一处来,也懒得和他理论,直入主题道:“少给老子扯这些强光白,明天去报名,给老子去队伍上锻炼几年再回来。” 强光白,在黔北方言里和扯卵谈是一个意思,指无用的废话。 黄昌文瞬间明白,自家老头为啥会生气了,想来是宋时遇白天来通风报信了,他好不容易习惯了大队的生活,每日吃饱喝足,已然闲散惯了,并无当兵的心思,马上提出了反对。 “要我去,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升起,公鸡下蛋,母鸡打鸣,否则免谈。” “老子不是和你商量,是告知你,要是不去,你就给老子滚出这个家,不要让老子看到你。”黄天亮把儿子的性格拿捏得极其清楚,和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直接来硬的就完事。 “又在吵哪样,一天不得安宁。”每当黄天亮训斥儿子时,赵芬总是出现解围。 黄天亮知道赵芬不许,但这种大事,由不得女人作主,立即霸道的回道:“这件事我已经说了,我说了就算,你不要掺和。” 赵芬马上来了气,伸手指着黄天亮骂道:“老娘十月怀胎,这是从我生上掉下来的肉,你说不管就不管,别的事我可不管,但要送文儿去死,除非是我死了,否则决不可能。” 黄天亮道:“妇道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去部队历练几年回来,就可以去公社上班,才能端上铁饭碗,做啥不比煮饭强,难道你就希望他煮一辈子的饭?” “煮一辈子的饭又怎么了,你有本事你就别吃饭,当伙夫也比上战场吃枪子强。”赵芬坚持已见,寸步不让。 虽然新中国已成立二十多年,但作为解放前出生的人,赵芬的心里对于战争有着天然的畏惧感,觉得和平来之不易,任何功名利禄都不如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平平安安的一生才是最大的幸福。 女人的想法总是这么单纯,对生活的期待也极其简单。 可男人们并不这么想。 黄天亮觉得赵芬是儿子进步路上的绊脚石,黄昌文却是不问理由,只要母亲能帮助自己,免去兵役,那就是他最大的快乐。 黄天亮秉持好男不和女斗的观点,见自家女人有撒泼的迹象,便不再说话。 黄昌武正在屋里洗脚,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大哥不想去当兵,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立刻擦干脚,穿起布鞋,端着洗脚水出门,他走得匆忙,差点撞在了回屋的父亲身上。 “哎哟……”幸好避得快,洒出来的水没有溅着黄天亮。 “眼睛长在后脑壳上去了?”黄天亮将气撒在小儿子身上,骂道:“这么着急是要去抢屎吃?” 黄昌武道:“爸,你别生气,我要毛遂自荐。” 黄天亮道:“你是有点贱。”说罢绕开他,回到屋中。 黄昌武将水倒在院坝边,见大哥和母亲在一起对笑,走过去问道:“哥,你真的不去当兵?” 黄昌文斩钉截铁地道:“当然。”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那这个名额让给我,我去当兵。”黄昌武打小见民兵们训练,就对枪械极感兴趣,可从未体验过真枪实弹的感觉,如果能去部队,别说步枪,便是坦克大炮也要试上一试。 赵芬闻言一愣,这好不容易让大儿子脱离苦海,小儿子却主动跳进火坑,见着黄昌武大步进屋,忙跟上去,喊道:“你这个短阳寿的,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黄昌武放好洗脚盆,不理母亲,直接向父亲开口道:“爸,我要去当兵,你给宋队长说一下,把这个名额让给我。” “不行。” “我不准。” 赵芬没有想到老公竟然也不同意小儿子去当兵,说完我不准,便住口不言。 黄昌武觉得不公平,心中不乐意,埋怨道:“大哥不想去,你要逼他去,我想去,你又不让我去,你是哪样意思?” 黄天亮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你要去,也要等你哥当上了再说。” 黄昌武不解,问道:“为啥子?” 黄天亮心中有了主意,说道:“你才多大,年龄达不到,部队的苦你吃不来,你想去,再等两年,但是,如果你哥当不成,你也别想去,所以……” “我帮你劝大哥,一定让他当成这个兵。”黄昌武思维敏捷,马上明白了父亲的意图。 赵芬当下拉长脸,揪着黄昌武的耳朵道:“要死,你要敢鼓动你哥去当兵,我就不认你这儿子,自已滚出去要饭,当叫花儿。” “哎哟……”黄昌武被命住命脉,不住喊疼,求饶道:“耳朵要落了,妈,你快松手。” 黄昌文刚好进来,说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作主,我说不去就不去。” 赵芬松开小儿子,夸奖起大儿子道:“对,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只要黄昌文拿定心思不去,黄昌武自然没了当兵的机会,她也用不着酷刑伺候。 “呵呵。”黄天亮淡淡一笑,也不言语,他不与赵芬正面交锋,活了大半辈子,哪种大风大浪他没见过? 再犟的牛,他都能训服,自己看着长大的毛头小子又能算什么? 黄昌文所依仗的不就是大队的厨师一职,只要他呆不下去,又有什么本钱和自己叫劲? 当黄昌文再次做好饭的时候,平时勉为其难吃下的社员都开始甩起脸子,不给他一句好话,更有甚者,直接骂了起来,当着宋时遇的面,让黄昌文滚蛋。 宋时遇洽好时机,充当起和事佬,劝慰大家,又对黄昌文道:“昌文,你来了这么久,这水平是一点不见长,难道你就打算这样一直混日子?” 黄昌文在工作上还是尽心尽力,可是水平有限,又怕浪费了大队的粮食,不敢浪费食材来锻炼手艺,只能用水将菜煮熟之后再炒,以保证大家吃的都是熟食。 从小到大,除了父亲会责骂几句以外,从未没有受过今天这样的气,委屈地道:“我也想做好,但又没有好师父带我,我也没办法……” 宋时遇道:“好师父有的是,就看你自己学不学,你说我们村里没有好师父,那部队上没有吗?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在部队,一等一重要的位置就是炊事班,你担心你妈说的事,那你到了部队,就主动申请调去炊事班,好好学门手艺,以后回来,我们也有口福……” 黄昌文心思缜密,推测自己是中了敌人的圈套,可他做菜确实难吃,也无从辩驳,只得喃喃道:“我晓得了,你就是赶我去当兵。” “我还赶鸭子上架。”宋时遇改变温和的语气,恨铁不成铁地道:“要不是天天吃这么难吃的饭,我闲操这心,要么你三天之内就把厨艺提上去,要么就去报名当兵,而且就你这模样,能不能选上还另说!” 黄昌文想了一下,还有回转的余地,便道:“行,就这么定了。” 三天内提高厨艺,对他而言有些困难,但只要在选兵的时候胡弄一通,选不上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可黄昌文始料不及的事情是,他们队同时报名的三个人,就他最不认真,却成了唯一一个选上的,得到消息之日,他是满脑子浆糊,难道这部队选兵,首先看的就是调不调皮、捣不捣蛋? 多年之后,他才晓得,是宋时遇使了手段,在乡长面前说了好话,指名要他去当兵,才如同送瘟神一般将他送走。 赵芬听到信息时,如同晴天霹雳,立刻晕倒在地。 “妈。”两个儿子忙去把她扶住。 宋时遇料是始料不及,担心赵芬出什么差错,忙让送去大队卫生室检查。 “快去端点米汤出来。”黄天亮宽慰道:“不碍事,她是一时接受不了,我好好劝劝她。” 宋时遇道:“人都晕倒了,还不碍事,快点背起走。” 到了卫生室,医生检查之后,说没什么大碍,是操劳过度,给她输点葡萄糖,休息两天就好了,让黄家父子别担心。 女人没事,儿子的前途也算铺好路,黄天亮心中的大石落下,又叮嘱起黄昌文,让他到了部队,要听领导的话,发挥艰苦朴素、不怕困难的革命军人优良传统,别给黄家丢了脸面。 黄昌文只是点头,如今算是木已成舟,他不答应都不能改变什么了,已被录取,再不去,那就要被当作逃兵处理。 而且这段时间下来,他也看出来了,弟弟昌武是真想当兵,平时的一言一行都透露出羡慕。 黄天亮零零碎碎说了一通,也不知儿子听没听进去,便懒得再讲,让他回去收拾一下,在家好好休息两天,养足精神好出发。 等到出发之时,一家人都去送行。 黄天亮还是老话重谈,要他听指挥,别给老黄家丢脸,别给联合队丢脸…… 赵芬却是掩面哭泣,泪水止不住往下掉。 黄昌文不听父亲的唠叨,只是拥抱着母亲,不停地安慰,让他们在家好好的。 黄昌武羡慕地看着穿军装的军人,似乎去当兵的不是昌文,而是他,身上热血沸腾,止不住的激动,他决定在家里把身体锻炼的更强壮,以后一定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 黄昌文安慰完母亲,对弟弟道:“小武,在家要多听爸、妈的话,替我照顾好他们。” 黄昌武站直身体,敬礼道:“黄同志,你放心吧,我坚决完成任务。” 第5章 援挝 “……misolamiso,lasomidaore,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黄昌文唱着《打靶归来》,大步回到宿舍,脸上容光焕发,早没有了新兵时的青涩,他来部队已有半年,对于这里的一切已了熟于心,并且深深爱上了这个地方。 看到同舍战友正在埋头写信,问道:“都在写家书呢?” 他每隔一个月,也会寄一封信回家,和家中通通信,可以沟通信息,让彼此放心。 “早点写,还能收到回信,不然去了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有人回道。 那边指的是老挝,相较于前几年的不太平,如今情况已太平许多,可美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说不好什么时候又会入侵,为了延长战线,支援同盟国家发展,中央决定继续对老挝进行援建,再修几条公路。 这叫防患于未然,同宿舍的战友都积极报名参加,黄昌文自然不能落后。 是的,环境改变人,黄昌文入伍之前想的是加入炊事班,但过了新兵训练的阶段,黄昌文就改变了主意,加入了作战部队。 每天的训练很累,但生活很充实,这是他从未想象过的人生。 都说当兵会改变一个人,黄昌文这才算真真实实的体验到了。 马上就要出国了,不知归期是何时,所以大家都在写家书,要把眼前的境况向家里汇报,以免家人担心。 黄昌文不知道怎么写,老挝不太平,而且地处热带,气候极端,外地人去了难免会感染上瘟疫,就算无战事,生命安全也得不到保障,就违背了临行时答应母亲的事,将自己置身在了危险之中。 可他现在已是一名军人,是军人就要履行军人的职责,不能有趋利避害的思想。 黄昌文拿出信纸,开始思考如何给家里写这封信,即能把接下来的安排告诉他们,又不让他们为自己担心。 最后,他决定实话实说,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没有必要回避。 大约是云南隔贵州较近的原因,出国的前一天,回信到了黄昌文的手中,依旧是弟弟昌武的笔迹,前面照旧是父母的叮嘱,一个要他坚决服从安全完成任务,一个要他注意安全保重身体,而昌武的话就多了许多,占了近两页纸。 黄昌武汇报了家中的事,又说他上次寄回去的相片在村里引起了轰动,估计明年报名当兵的人会再创新高,又让他出了国之后,记得照点照片寄回来,万一寄不回来也先留着,以后有机会再寄,黄昌武想看看外国是个什么样子。 老挝是个什么样子,等到黄昌文老了回忆时,依旧是摇摇头。 那地方太烂贱了,相较之下,我们这些地方都是好地方。 黄昌文和他的战友们去的地方叫勐夸,下飞机之后,顺道拐到了勐赛。 在勐赛有24位战斗英雄的坟茔,他们是在与美军侵略者作战时牺牲的,据言由于炸弹威力巨大,许多战士都面目全非,遗体并不完整,收棺入殓的战友分不清他们谁是谁,好几口棺木中都只安放一只胳膊或一条腿,但他们的名字永远镌刻在这片陌生的大地之上。 英雄必将为历史所铭记,所以路过这里的中国人都会去祭祀。 “今天,我们在这里缅怀英烈,就是要我们不忘历史,自省才能自强,我希望大家对未来要走的路,要做的事有更清醒的认识,时时刻刻,保持警惕,让不灭的记忆与我们同行,用不懈的奋斗和丰硕的成果来告慰英灵,让我们继续完成先辈们未完成的任务,全体敬礼!” 在分队长的带领下,黄昌文和战友们一起脱帽敬礼。 落后就会挨打,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卫这来之不易的和平,队长的一席话,在黄昌文的心灵上铬印下深刻的记忆,如同北斗明星指引着他未来的工作。 到了指定的位置,黄昌文才明白没有番号和普通人一样是什么样的体验,完全没有军民之分,大家都是干的一样的活,手上的工作也是一样。 清除杂草用长草,大一点的树森就用斧头;开山用钢钎、铁锤;翻运土石是铁铲、小推车…… 黄昌文开玩笑道:“咱们就是现代愚公。” 虽然环境艰苦,但大家依旧干得热火朝天,没有一句怨言,都想早点修完,然后早点回国。 瘴气是热带原始森林里动植物腐烂后生成的毒气,这是人尽皆知的知识,老挝地处热带,原始森林茂密,可谓遮天蔽日,除了防止毒虫毒蛇,黄昌文们更要预防这防不甚防的瘴气。 炎热潮湿的山林,一不小心就会患上各种疾病,最寻常的就是疟疾,森林里四处都是蚊虫,休息时被叮咬,很容易就感染上,时而全身发热、时而全身发冷,把人折磨的十分难受。 比之其他要人命的热带病,疟疾算是轻微的。 过了三个多月,黄昌文差点把自己的命也留在了老挝。 贵州一年有四季,可老挝只有两季,旱季和雨季,要么下雨要么天晴,等到暴雨来袭之时,山洪四虐,常有山体塌方、泥石流等灾害发生。 大雨连下了三天,工程兵们都在营地休息。 营地下的河里河水涨起,将原本系在河边的木船冲击得四处漂荡,这船是大家过河时用的,系船的是草绳,容易折断,船就会被冲走。 黄昌文待雨停下,向战友建议,一起去把船涝上来,不然被冲走了大家过河就不方便。 没有人愿意去,有人笑道:“船不在河里在哪里,你还怕它着冲走了,你着冲走了,它都还在那里。” 也有人劝道:“老黄,是不是一天没事干,你闲得慌,去帮我把衣服洗了吧。” 黄昌文拿定主意,见他们不去,决定自己去把船拖上岸,便脱了鞋,赤着脚向河中走去,顺口回道:“行,等我拖了船再来帮你洗。” 黄昌文走入河中,抵挡住河水的冲击,来到船边,水深已然及腰,从小干农活,如今又在部队得到锻炼,身板结实,稳稳地抓住船舷,一步一步带着向岸走来。 岸上的战友给他鼓劲道:“老黄加油!” 黄昌文将系船的草绳圈在手臂之上,以减少河水冲击,船向下游震荡带来的疲乏,以确保胜利果实不丢,移到栓绳处时,河水冲击的力量已全部转到他的身上,不过此处水已浅了许多,他将绳子一解,扎着马步向前,使劲把船拖到岸上。 “老黄牛x,再拖上来点。” 黄昌文得了战友的鼓励,更加来劲,几百斤的船虽然十分沉重,好在底部是光滑的,便鼓起腮帮子,气沉丹田,继续向上拖动。 此时拴船的草绳已解,如果不能再拖上去一些,万一水涨得更猛,船肯定会被冲走。 分队长在屋里听得外面吵闹,出来一看,却是黄昌文独自在拖船,批评道:“你们在干嘛,革命同志就是这样袖手旁观的,还不下去帮助!” 众人忙跑出来,帮着黄昌文把船抬到高处。 解开绳索,却见手臂上已然被勒得通红。 分队长关心道:“怎么搞成这样,痛不痛?” 黄昌文摇头道:“没事。” 分队长离开,人群中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傻瓜。”这或许是黄昌文第一次被人称做傻瓜。 黄昌文也的确是个傻瓜,为了这么一条不值钱的船,在河水里挣扎半天,差点把命搭上。 若是在国内将湿衣服一换,大约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这是在老挝,很不幸,第二天雨过天晴,烈日当空,黄昌文直接昏死在工地上。 他得了乙型脑炎。 分队长当机立断,立即派人送他去医院,老挝落后的医疗条件无法治愈黄昌文的病,正好有回昆明的飞机,工程大队大队长立即申请送黄昌文回国。 等黄昌文从昆明部队医院醒来,已经是昏迷之后的第四天。 在老挝,埋葬着很多因病魔而被夺去生命的年轻战士,相较于他们,黄昌文无疑是幸运的。 部队领导开会,决定树立典型,表彰黄昌文,给他颁发了二等功奖励。 乙型脑炎是重症,会对大脑产生影响,有后遗症,营领导决定给黄昌文安排一份轻松的工作,让他远离高强度的训练,以防影响他的康复。 黄昌文死后劫生,从医生口中也了解了乙型脑炎的严重后果,而他不仅没有牺牲,也没有痴呆失语和瘫痪,觉得十分幸运。为了不给部队添乱,也让自己好好康复,以后为国家为人民做出更大贡献,他决定选择最初的梦想。 黄昌文选择去连队里的炊事班。 第6章 婚姻 虽然入伍近一年,但现在去炊事班,论资排辈,黄昌文还是新人,班长便把打扫卫生、喂猪等琐碎的事情交给了他。 每一样工作都需要有人去做,整个炊事班才能良性循环,黄昌文没有排斥,这里的生活相较于还在老挝奋战的战友,舒服了许多,他没有理由拒绝。 做任何事情都很容易,但要把容易的事日复一日地做好,那就是伟大,这也是光荣在于平淡,艰巨在于漫长的原由。 黄昌文认真的态度打动了班长,在班务会上,班长对其进行了表扬,并批评另外两个老兵油子道:“响鼓不用重锤,我希望你们端正态度,有点集体荣誉感。” 会上,班长宣布他作为介绍人,推荐黄昌文入党,要求大家多向他学习,并重新安排了黄昌文的工作任务。 例会的最后一项内容是探亲假的安排,黄昌文的假期定在十二月九日,为期一周。 离家一年多,虽有书信往来,但思乡之情却随着假期的到来越发浓烈,下了火车,黄昌文搭乘便车、徒步,辗转近三天时间才赶到了家中,到家时也是深夜。 黄昌文摸着老旧的房门,感受着上面的温度,不知自己应不应该敲响房门。 但屋里的人却起了床,点亮了煤油灯,将门打开。 是黄天亮,一年不见,他老了许多,白发丛生,脸上写满了疲倦。 “爸,你怎么起来了。”黄昌文心中激动,语气却是平缓。 黄天亮见儿子穿着军装,英姿飒爽,又似乎长高了许多,高兴道:“我们收到你的来信了,知道你要回来,你这么大动响,我猜就是你。” “我动响大吗?”黄昌文走就院子,将包放在地上,也并没有制造出多大动响,他马上反应过来,这肯定是父母知道自己要回来,日思夜盼,没有睡好觉,所以轻微的声音他们都能听到。 他抱住自己的父亲,问道:“妈妈呢?” 黄天亮一顿,抱紧儿子道:“你妈太累了,在休息,外面风大,我们进屋吧。” 进了屋,黄天亮拿出温瓶倒出热水,让儿子早点洗漱睡觉。 黄昌文轻声道:“谢谢爸。”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虽然居住条件不如部队,但格外温暖。 “早点休息,去挨着你弟睡。”黄天亮叮嘱一句,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黄昌武睡得很死,鼾声如雷。 黄昌文上床扯开被子躺进被窝,黄昌武都没有一点反应。 回到家中,所有的包袱都卸下,黄昌文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等到第二天醒来,已是吃中午饭的时间。 黄昌文看着透过塑料布照进屋的光线,虽在冬日里,却似乎有一丝暖意,而身旁的昌武,不知什么时候就起了床,看来自己回到家里是真的太放松了,居然不知这小子什么时候起的。 黄昌文穿好衣服出门,经过堂屋时看到墙上贴了一张黄纸,冷风从门缝里吹进屋,让他打了一个寒颤,他走过去一看,上面写着头七、二七…… 这是—— “爸、昌武!”黄昌文大声喊道,立刻扑向灶房屋。 黄天亮正在灶房煮饭,儿子回来了,他拿出家中的好货,决定给儿子做一顿好吃的。“醒了,温瓶里有热水,快把脸洗了,马上就吃饭。” 黄昌文看着泰然自若的父亲,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说妈在休息吗?” “昌武这狗日的……”黄天亮以为是昌武泄了密,骂道。 黄昌文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他的脑子里满是母亲的记忆,点点滴滴,每一个记忆都包含着无数的爱意。 比如一个红薯,本是母亲的早餐,她会留一半来分给儿子; 比如裤子破了洞,她会在饭后空闲的时间,一针一线地补上; 比如做错了事,被父亲教训时,她会站出来维护…… 可这个一直关爱他的人就这么走了,无声无息的,都没有给他一个送别的机会。 儿行千里母担忧,或许她临死前都是念着自己的,可…… 黄昌文想着想着就觉得心中疼痛,他也知道父亲不告诉自己也是怕自己担忧,见其一言不发,深知人死不能复生,再多的责问也没有意义,不由潸然泪下,跪在了灶房的地上。 黄天亮一生面对无数风雨,再大的挫折困难都克服了,唯独在劝人一事上最不擅长,何况亲人逝去,本就需要情感宣泄,在赵芬的葬礼之上,他亦痛哭流涕,不能免俗。 便拍了拍黄昌文的肩膀,继续做自己的饭。 黄昌武站院坝的枇杷树下,看着远山苍茫,任由泪水滑落,他的心也是疼痛的。 吃过饭后,三个大男人带着香烛纸钱,来到赵芬坟前。 赵芬是在黄昌文奔赴老挝两个月之后去世的,医生诊断她是长期营养不良,又过度劳累,忧虑成疾,以至心力交瘁,造成不幸。 黄昌文一片又一片地烧着纸,不断念叨着:“妈,不孝子来看你了……” 黄天亮知道儿子心中难受,但男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应该顶天立地,抗得住风雨,说道:“人故有一死,你妈这一辈子,为你们付出那么多,就是希望有一天你们能成材,所以明天你就回部队,好好干,你妈在天上看着你的。” 黄昌武将香插在地上,撕着纸钱道:“明年招兵,我也去报名,一定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黄昌文看着父亲年迈的身子,担心他一人在家,有诸多不便,看着昌武道:“小武,能不能答应哥一件事,等哥退伍回来,你再去。” 黄昌武道:“为什么?” 黄昌文道:“我不放心爸爸一个人在家。” 黄天亮闻言不悦,粗话出口:“你不放心,老子这么大个人有啥不放心的,去,明年必须去,你不要给老子说老子老了,老子还年轻得很,还要为人民服务,为建设新中国做贡献。” 黄天亮不听儿子的劝,在联合大队,六七十岁独自生活的人都不少,何况他才五十出头,正值壮年,哪用得着人照顾。 “给老子使劲的当,除非部队不要你们了,否则不要给老子回来。” 这是黄昌文再次离开家时,黄天亮丢下的话,农村的日子实在是太艰难了,他还是希望儿子能在部队上多过几年的好时光。 因为这么一句话,黄昌文在部队上整整干了六年。 而黄昌武报名参军,却因为报名的人太多,直到1977年才顺利入伍。 1976年,黄昌文被调到了孟腊某部,荣升炊事班班长。 在这里,他遇到了一个喜欢他的姑娘,两人因为买菜而结缘,姑娘主动向他表明了爱意,并带他见了父母。 当黄昌文向姑娘父母表明自己将来退伍要回贵州老家,并不能留在孟腊时,姑娘父母中断了他们的交往。 可小姑娘依旧会去部队看望黄昌文,这让姑娘父母十分恼怒,投诉到了连队领导那里。 军民一家亲,部队是不允许有不和谐的事情发生的,连里将此事上报,最后决定把黄昌文调到另一个地方,对小姑娘说,黄昌文调回昆明了。 经此一事,黄昌文也想通了一件事,即然不打算留在云南,那就不能去招惹云南的姑娘,便将婚姻事放在了一旁。 漫长而又艰巨的日子,总是会向前滚动,而人的年龄也会不断向上,儿子不谈婚姻事,作父母的总是会着急的。 黄天亮开始得知儿子想回贵州娶媳妇时,便把目光放在了大队各家适婚姑娘的身上,开始一个一个地摸底试探。 不幸的是前几个的父母都对他家表示不满意,虽然黄天亮是下联合队的队长,可他为人正直,不会以权谋私,使得自己家过得太过贫穷,更有传言说他的老婆赵芬就是被饿死的,都怕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后受苦。 黄天亮不得以找到了宋时遇,想请他帮忙。 宋时遇安慰着老兄弟道:“昌文这么优秀,你这就是瞎操心,任谁打光棍都轮不到他打光棍。” 黄天亮叹息道:“他都二十三了,也不知道还要在部队呆多久,总不能一直打光棍。” 宋时遇道:“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样,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黄天亮?” 调笑归调笑,宋时遇还是答应帮黄天亮。 作为大队长,宋时遇的眼光总看的比别人长远一些,所以他很快明白问题的所在,即然有爹妈的人家都反对女儿嫁给黄昌文,那就找一户没有爹妈的。 人们常说缘份奇妙,不可思议,妙就妙在总有些事你不能用正常逻辑来解释。 联合大队街上,刚好有这么一户人家。 梁俊杰是大队的会计,为人公正,做事讲原则,他有一个侄女梁花,刚好父母双亡,听宋时遇把这事一讲,马上一拍即合,决定替侄女把终身大事给订了。 从大队回到家中,便给老婆王小慧把这事讲了,让她去和梁花说这事。 新中国成立之后,妇女能顶半边天,王小慧也不是旧时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对于黄家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听到男人这么一说,有些迟疑,回道:“这事能行?” 梁俊杰道:“这有什么不行?黄昌文在部队这么多年,已经是干部,以后回到公社,大小也得是个领导,梁花能嫁给他,那是攀了高枝。” 王小慧还是有些担忧。“小花那么要强,我还是怕她不答应。” 梁俊杰见婆娘推三阻四,不满道:“一说就答应,那还要你去?” 王小慧道:“你吼个屁,你有本事,你自己去说。” 梁俊杰道:“妇人之见,你这事要成了,以后康儿他们不也沾光。”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王小慧被老公这么一点,马上反应过来,笑道:“行,我去试试。” 第7章 梁花 很多时候我们都要承认,有一些人生来就是天才,对于新事物的接收能力远超常人,他们看一眼或者是亲自试一遍,就能学会那些看起来很复杂的东西。 梁花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不幸的是她是一个女孩子。 农村有句老话叫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梁花的父母在怀她的时候,都希望腹中的胎儿是个儿子,虽然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但在农村女儿就是赔钱货,而男孩不仅可以传宗接代,更可以扩大自家在村里的话语权。 当接生婆确认梁花是女孩时,她的父亲梁俊林马上转头就离开了,一直到死,他都没有抱过梁花,而梁花的名字还是王小慧给取的,所以梁花对于王小慧是别有情愫的。 虽然已是新中国,梁俊林并不掩饰自己重男轻女的思想,在歧视梁花的同时,更是破口大骂自己的女人,说她不会生,以至于梁俊林再想要一个孩子的时候,梁花的母亲都是拒绝的。 梁俊林不仅把所有的好吃的都留给了梁小鹏,吃饭时更是不让梁花上桌,梁小鹏心疼妹妹,会偷偷的给她好吃的,而母亲亦会藏一些食物,在背地里给梁花。 当梁花上小学之后,梁家优秀的基因在她身上得到显现,她的成绩更是超过了哥哥,这让梁俊林更为生气,恼恨她为什么不是个男孩。 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梁俊杰的压迫并没有逼倒梁花,反而激发她对生命的热情,开始积极参与到各种活动中,开始为自己的利益而奋斗。 在梁花十五岁那年,她的母亲去世了,而梁小鹏在上海求学,没能回家奔丧,梁花协助父亲操办完母亲的葬礼,也收心开始从事农活,担起家中的担子。 老婆去世,梁俊林的生命力也似乎被抽干,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每日总是从在院子里发呆,看着街上来来去去的人,花花绿绿的世界却失去了色彩,毫无生机。 1975年7月,梁小鹏毕业,在省城纺织厂找了工作,鱼跃龙门的他兴高彩烈地写了一封信回家,梁花拆开信,将里面的内容念给梁俊林听。 听到儿子有了国家安排的工作,梁俊林苍老的面庞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但这种愉悦的精神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他想了又想,或许是内疚,在吃晚饭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一声“对不起。” 梁花生性乐观,很多事她都没有记在心上,她认为父母是在旧时代里成长起来的,思想观念老旧也可以理解,一个人的一生是否幸福,最终还要看自己怎么去度过。 她对父母没有怨恨,也替哥哥高兴,这大约就是人各有命。 当梁小鹏热情的迎接工作,开始新的人生时,接到家里的回信,却是报丧,妹妹寄回来的信里告诉他,父亲去世了。 他忙向单位请假,连夜赶回来,一省之内的两个城市,也就几百公里的距离,却因为通信不便、交通不便,等他赶回家时,父亲已下葬两天。 梁小鹏爬在父母的坟前,放声痛哭,他才开始工作,本想年底回来,给父母置一身新衣服,全家人过一个幸福年,可子欲养而亲不待,残酷的现实如利刃切割着他年轻的心灵。 兄妹两个相拥在一起,作为哥哥,他很担心才十七岁的妹妹,怎么过好眼前的生活。 梁花却是坚强地告诉他:“你放心上班吧,家里的一切活我都会,我办不了的,还有幺爸他们呢,我可以请他们帮忙。” 无论是什么样的路,终究是要自己去面对的,梁花相信自己有能力面对未来不可知的风雨,她是新中国的儿女,不是旧社会的千金,她就不信男人能过好的生活,女人做不到。 当幺妈王子慧踏进屋的时候,梁花正在织毛衣,她上个月去了省城,在梁小鹏工作的地方玩了两个星期,逛遍了省城的大街小巷,对于风景她没觉得有多少吸引力,反而是纺织厂一个女工在空闲时织毛衣,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梁花边看边学,在女工的指导下,亲自上手操作了一遍,短短十分钟就掌握了织毛衣的技巧,女工很是佩服她的学习能力,当下就送了梁花一本编织的书,回程时,梁小鹏问妹妹想要什么,梁花毫不犹豫地告诉哥哥想买点毛线回家。 梁小鹏看透了妹妹的心思,想买一套织针给她,梁花拒绝道:“用不着,我自己回家用竹子磨一套出来就行了,不用花这冤枉钱。” 而她此时织的衣服就是给梁小鹏织的,她要在冬天来临之前织完,好寄给哥哥,以至于王子慧到了身前她都没有发现。 王子慧见梁花全神贯注,而织出的衣服又是男式款的,还以为她有了意中人,试探地问道:“小花,你这是给谁织的呢?” 梁花闻言停下手中的活,回道:“幺妈,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想给我哥织一件毛衣。” 王子慧捏着毛衣,摇了摇头,叹息道:“唉,我可怜的娃哦。”她看着梁花长大,知她乖巧懂事,如今却是父母双亡,心中替她惋惜。 梁花心中苦涩,却是面带笑容,说道:“幺妈,你要不要毛衣,我也给你织一件。” 王子慧看着瘦俏的侄女,脸上亦是皮包骨,闻言又是摇头,想着今天过来的目的,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于情于理,她都不想看到梁花再受半点苦,从直观的角度来讲,她觉得梁花要是嫁到黄家,是过不了幸福的日子的。 而且梁花眼界极高,之前好多对其有意思的男人,都被她拒绝。 她聪慧大方,无论常识还是为人处事,整个联合村甚至是周边乡村要配上她的人都极少。 是的,她上学时成绩好,平时更喜欢阅读梁小鹏带回家的书,及至小学毕业时,她的知识储备量就远超同龄人,以至于时任校长想让她去学校教书,以弥补师资力量的不足。 可梁俊林没有答应,小小丫头抛头露面去当老师,简直闻所未闻,梁花当时还征询梁俊杰和王子慧的建议,想他们帮忙说上几句好话,可两人也是顺从梁俊杰的心思,让梁花在家,别去做什么老师。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梁花马上明白,幺妈登门,这欲说还拒的态度,明显是有事要和自己说,遂问道:“幺妈,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你就说。” 王子慧道:“小花,你今年有二十了吧?” 梁花点头道:“是的。” 王子慧道:“这也到了适婚年龄,虽说现在讲究自由恋爱,可你一个人整天在家,我和你幺爸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想着给你介绍一门亲事,不管怎么样,先处着看,成就在一起,不成就算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梁花思想开明,问道:“你们准备给我介绍谁呢?” 王子慧见她并不反感,心中松了一口气,温柔地道:“这人你肯定听说过,就是下联合队黄天亮家大儿子,现在在云南当兵,听说是个官。” “官?多大的官。”梁花闻言一笑,“是不是叫黄昌文的?” 王子慧闻言一喜,笑道:“对对,就是黄昌文,多大的官我不知道,以后你们见面了,可以自己问,你知道他,你们认识?” 梁花道:“耳火耳火闹革命,谁不知道?” 王子慧一愣,原来是因为这个事知道的,那说明两人关系并不熟,这事要想办成,还得加把劲,便道:“对,就是他,也是很聪明的一个人,幺妈思来想去,整个联合大队,也就他和你般配一些,只要你点头,我就让你幺爸去和黄天亮说,让他儿子回来,你们见上一面。” 梁花也不想自己成为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点头道:“行,我听你们的。” 王子慧得了准信,马上回家给老头子讲,第二天梁俊杰便约了宋时遇,一起去黄天亮家,把这事和他说了,让他写信给黄昌文,让他抓紧回来相亲。 黄天亮如今独自一人在家,虽然认识不少字,但要写信,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恳请宋时遇代劳,一次性写了两封信,一封给黄昌文让他回来相亲,另一封寄给黄昌武,让他在部队好好训练,不要总是好高骛远,一定要脚踏实地。 辗转近一个月,黄天亮收到了黄昌文的回信,信上却说今年都不回来,如今边境不安宁,部队或有大动作,全军上下都要加紧训练,相亲的事往后推一推。 联合大队地处贵州北境偏远山区,消息闭塞,黄天亮没听说国际上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信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黄天亮不由有些担心,忙跑到大队找宋时遇,请他帮忙参谋。 宋时遇看到信件,也是心惊,这是要打仗的节奏,难道美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出尔反尔,才开始讲和,又要反水不成,但他不能将此推断告诉黄天亮,只得宽慰他道:“部队搞训练,这很正常,即然昌文如此讲了,那我们就把事情往后推推。” 黄天亮还是有些担忧,如果是搞训练,他又何必提边境不安宁,只得委托宋时遇再帮他写一封信,要黄昌文注意安全,有空就早点回来,婚姻是大事,不能久拖不定。 第8章 我的英雄 1979年6月18日,黄昌文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家中。 黄天亮自从接到儿子的信之后,每天都盼着儿子回来,见儿子完好无缺的站在自已身前,激动得老泪纵横,父子俩仿佛经历了生离死别,相拥在一起,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黄天亮热好饭菜,让儿子吃完好好休息一下,他直奔宋时遇家,让宋时遇去给梁俊杰说,把相亲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定在明天。 宋时遇得知黄昌文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亦为老兄弟高兴,但把时间定在明天,他觉得太匆忙了,劝慰道:“老黄,你的心情我理解,但孩子这么远回来,舟车劳顿,让他在家休息两天,我明天和老梁定好日子,再告诉你。” 黄天亮搓着满是老茧的手,他走的匆忙,忘记问儿子这次回来的假期是多长了,如果双方见面时间定的太晚,他担心这事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这一忙活,忘记问他这次回来呆几天了……” “哈哈。”宋时遇打了个哈哈,笑道:“你放心吧,误不了你的事。” 宋队长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黄天亮也是明事理的人,便回了家。 黄昌文已经吃完饭,早早把碗筷洗净,闲着无事,在院坝做着俯卧撑,黄天亮没能讨到准信,看着儿子一个接一个地做着,却是毫不喘气,过了半响方才插话道:“你这要做到什么时候?” 黄昌文估计父亲有话要讲,便停下动作,起身道:“没有规定,随便练练。” 黄天亮瞧着儿子越长越高,都说人过了十八岁,身高便定了型,但黄昌文却是一直未有停下来的迹象,也不知是不是许久未见,记忆出了差错,黄天亮脑中想着事情,嘴上却说着闲话:“刀不磨要生锈,就应该如此。” 黄昌文微微一笑,问道:“你刚去哪了?”他猜父亲肯定是有别的话要说,便直接挑明。 黄天亮道:“去你宋叔家,让他定一下你相亲的日子,这两天你好好休息,到时候拿出最好的精神面貌,对了,你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 黄昌文道:“我请了两个星期的假。” “那时间够。”黄天亮笑了起来,如同晚风吹开宁静的池塘,笑容绽放,漾及满脸,皱纹挤压在一快,每一道都写满了幸福。 父子俩相视而笑,似乎在这一瞬间,关系便有了质的飞跃,不再像从前那般。 黄昌文向屋里走去,边说道:“爸,进屋我给你看我的荣誉奖章。” 如果相亲的对象,他能看中,他想一鼓作气,取得胜利,所以这次回来,他带了最干净整洁的军装,将所有获得的荣誉都带了回来,他希望用这些来打动对方,让未来的妻子知道他是一个靠得住、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宋时遇在大队将这事和梁俊杰一说,梁俊杰马上同意,拍板将这事定在了第二天,借着中午休息,赶回家嘱咐王小慧,一定要把这事落实了。 王小慧见不得他总给自己下命令,每次做什么决定都不和自己商量,埋怨道:“这种大事,总要看个日子,你怎么总是不过脑子,张口就同意?” 梁俊杰道:“我是无产阶级,相信科学,不搞封建迷信,老话说得好,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就是好日子,天天都是好日子。” 王小慧道:“你就是犟。”刚经历除四旧的大事件,全民都在扫除一切牛鬼神蛇,王小慧想翻黄历看日子,可老公已经和人说好了,她亦不能拿着黄历和别人对峙,只得埋怨一句。 梁俊杰道:“什么时代了,还守着旧思想、老观念!” 无论如何,这也关系到侄女的终身大事,王小慧立刻去了隔壁,梁花却不在家中,只得回屋告诉梁俊杰。 梁俊杰本想马上把这事摇稳,好回大队告诉宋时遇,闻言不悦地道:“你今天啥也别做了,没事就去看看她在哪里,让她明天一定在家。” 王小慧道:“还能去哪,肯定是在坡上。” 时值芒种刚过,生产队正组织人栽种玉米,梁花作为家中唯一的劳动力,自不能缺席,否则工分挣的不够,秋收时分不粮食,一年的生计就是大问题。 王小慧到山坡上寻找梁花,正见队里的何民生拄着锄头偷懒,而他身旁就是梁花,正挥汗如雨,快速挖着土窝。 集体劳动,讲究的是分工协作,有挖土窝的、施肥的、栽苗的,如同流水线上的工人一般,各自做好自己的事,以快速高效地完成任务。 王小慧指着何民生骂道:“何民生,你狗日的又在偷懒。” 梁俊杰在大队作会计,所有村民都卖他三分薄面,何民生换个姿式握着锄头,笑道:“嫂子,我这是在向小慧学习,你看她这个作风,就是男人也抵得上两个。” 有道是开口不打笑脸人,王小慧虽见不惯他偷懒,也不和他多计较,反而是梁花这个傻丫头,也不知借机休息一下,还在埋头苦干,王小慧暗吧一口气,走到她身前,喊道:“小花,你停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梁花这才住手,用搭在颈脖上的毛巾,擦掉额上的汗水,喊道:“幺妈,有什么事?” 何民生见王小慧大中午赶到山上,定然有什么重要的事和梁花说,带着好奇马上跟了过来,王小慧不想自家事被别人听到,转身骂道:“你一天不偷奸耍滑你过不到日子吗?还不快去挖你的土,走远点。” 说罢也不等何民生回答,把梁花手上的锄头拨开,拉着侄女向外面走去。 何民生见状,也不好意思再跟上去,对着两人的背影喊道:“嫂子,你帮我劝劝小花,让她考虑一下我家大刚。” 王小慧闻言低声问梁花道:“你对何大刚有什么想法没有?” 梁花摇头道:“没有,一个傻大个。” 王小慧心中松了一口气,毕竟距离上次和梁花讲黄昌文的事也有半年多,如果梁花有了中意的人,那今天要说的事就难办了。 “上次给你讲的黄昌文你还记得吧?” 梁花点头道:“知道,有信了?” 王小慧面露和蔼的笑容,靠在侄女耳边道:“回来了,而且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你见面,宋队长给你幺爸说了,约在明天见面,明天你早点到我家吃饭。” 梁花听过黄昌文的事迹,对于他本人却是一点印象没有,心中有些小期待,想看看这位在老挝立过二等功,如今又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男人是什么模样。 王小慧见她点头答应,便不在这件事上多花时间,而是转言叮嘱道:“你干活的时候也别那么认真,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你看他们,哪个不是借机钻空子,咱们生产队,你幺爸说得上话,工分不会少你的,别把身体累垮了。” “我知道。” “你知道啥啊,傻丫头。” “嘻嘻。”梁花莞尔一笑,她的心思已经不在田地之间,而在那个神秘的男人身上,她在心中盼望着明天到来,想看看她的英雄是什么模样,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伟男子吗? 第9章 初见 梁花在红旗下长大,骨里里的一些观念却是传统的,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之下,相较于她对某些新事物的接受态度,她对于婚姻的态度还停留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观念里,她相信自己的长辈是有远见的,能看到自己所看不到的某些闪光点。 当然,若她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她早已嫁为人妇,成为人母,遇到媒人介绍的对象不满意时,她会婉言拒绝,即不使对方的面子,也表达自己的态度。 一个人躺在床上,她回忆了过去的几次相亲,又在脑子里幻想了一遍明天见面的种种情境,他或许是一个极聪明的人,是一个极富正义感的人,是一个身体强健的人…… 梁花失眠了,白天的繁重的农事都没有压榨完她的精力,她一点都不疲惫,直到夜深人静,听着田间地里的蛙声虫鸣,她才缓缓睡着…… 王小慧起床蒸好饭,将要炒的菜切好,一切准备就绪,眼看着就要到了约定的时间,却不见侄女的身影,很是奇怪,昨天商量好的事,她不能爽约的,借着空闲时间从后院去敲梁花家的门,大声喊着梁花的名字。 “嗯?” 屋里传出慵懒的声音,是梁花的声音,可她怎么这么大早上都还不起呢,这也不是她的风格。王小慧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关切地问道:“小花,你是不是不舒服?” 梁花躺在床上,浑浑沉沉的睁开眼,看着清晨的阳光透过塑料窗照进屋里,浅白色的光线中无数飞舞的尘土像在跳舞一般,立即反应过来,这是起晚了,慌乱地起身穿衣服,并回道:“没有,我昨天睡晚了。” 王小慧这才放心,听到里面的动静,知道梁花着急忙慌起床呢,遂回道:“不着急,他们还没来,你慢慢的收拾好再过来。” 王小慧回屋,梁俊杰已领着宋时遇和黄家父子来家中,正在给他们倒水,忙走过去热情地打招呼,却瞧见黄昌文衣冠整洁,大方利落,头戴军帽,脚上是闪着光的皮鞋,端的是英姿飒爽一表人才,不由替侄女高兴。 梁俊杰见她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一般站着不动,就盯着黄昌文看,毫无一点礼数,将手中泡茶的大瓷缸递给她道:“眼睛都要鼓出来了,还不快去加点水。” 王小慧这才缓过神,接过茶缸,向黄昌文笑着说:“真是气宇轩昂。” 黄昌文展颜道:“阿姨你好,我是黄昌文。” 王小慧心中乐开花,点头道:“我晓得我晓得,我去给你们加点水。” 梁俊杰对她的表现并不满意,向客人道:“妇道人家,没啥见识,不理他,咱们摆咱们的。” 黄天亮见他夫妻两人的态度,已然明白是看中了自己的儿子,他在暗底里也观察过梁花,知道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子,来之前在儿子面前也是对梁花一顿夸,余下的事就看他们两个能否看对眼了,也由不得自己操心,便欣然和梁俊杰拉起了闲话。 王小慧回了厨房,却不烧水,而是转背从后门出去,又绕到了梁花家中,却见梁花正在漱口,急忙三步并着两步,走到梁花身边,低声笑道:“我的好闺女,这回你可是捡到了宝。” 梁花立刻冲漱嘴里的泡沫,问道:“来了?” 王小慧道:“来了,一表人才,要是幺妈像你这样的年纪,肯定是非他不嫁。” 梁花觉得她有点夸张,不信地道:“有那么好?” “啧啧。”王小慧回味着黄昌文的模样,肯定地断言道:“你就看他那身装扮,比来我们这里招兵的人穿得还好,在部队肯定是个大官,你要是跟了他肯定是享福了。” 梁花听她讲的玄乎,有些不以为然,如果真有这么好,她怎么不把这个人留给梁小婷,那可是她亲闺女。 王小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梁花的反应,介绍完之后又怕自己离开太久,梁俊杰找过来,便道:“你收拾好了就过来,我去炒菜。” 梁花应道:“行,我马上过来帮你。” 马上有立刻的意思,但从贵州人的口中说出来时,时间尺度就可长可短,梁花在做事上亦是雷厉风行的人,但面临相亲时,准备工作的时间确实有些久长。 万一自己要看到的人真的是那么优秀,自己装扮的差了,入不了对方的眼怎么办? 王小慧炒好菜,见梁花还未过来,把灶台里的火用柴灰盖住后,又来到梁花家,轻声喊道:“小花,你在哪?” 梁花在闺房中回道:“我在屋里。” “还没有收拾好吗?”王小慧说着话就向屋里走了去,却见梁花正在挑上衣,犹豫着穿哪一件,明摆着对今天的事很看重,便拿起白色的一件衬衣道:“我们家小花这么漂亮,穿什么都好看,就穿这件吧,素净大方。” 梁花接过衣服,笑道:“我听您的。” 王小慧道:“穿好了快点过来,菜我已经炒好了,一会咱们边吃边聊,你挨着我坐,如果是看中了你就点头,如果你没看中,就用脚碰我一下。” 却说梁俊杰和黄家父子天南海北的闲聊,问了许多越南战场上的事情,黄昌文是知无不言,说到惊心动魄之处,梁俊杰和黄天亮都为他捏了把汗,谈及自己爱伤的事时,梁俊杰更是感慨万分,说他是福大命大之人,又想看看他身上的伤疤。 黄昌文没有多想,马上解开衣服扣子,将胸腹露了出来。 梁俊杰看到结痂的疤,确认黄昌文没有说谎,竖起大拇指道:“英雄,这就是我们的人民子弟兵,这是我们联合村的骄傲,老黄,你厉害,这就叫虎父无犬子。” 黄天亮伸手摸着结痂处,心中也是一阵后怕,幸运只是击在肋巴骨的尾部,如果上去一点,击中心脏,那此时看到的或许就是儿子的尸体了,也或许如黄昌文所讲,永远留在了越南,父子俩再也不能见面。 “这是部队领导教导的功劳,也是宋队长以前教的好。” 黄天亮不敢居功,念及宋时遇的情谊,而且黄昌文读小学时也受过宋时遇的指导,便把黄昌文能获得今天的荣誉,一部分原由送给了宋时遇。 宋时遇哈哈一笑,客气道:“这顶高帽子我可不敢戴,我教了那么多学生,能有昌文这样成绩的也没有几个,老话说得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昌文能有今天的成绩还得归功于他自己的努力。” 梁花到了厨房,听到外面的喧哗声,偷偷向外瞧了过来,正好看到黄昌文健硕的腹肌,虽然农村干活,时常见着光膀子的男人,可情境却是大不相同,脸上不由有些发烫,忙退回去,帮着幺妈舀饭。 王小慧端着菜放到桌子上,向正聊得开心的男人们喊道:“宋队长、黄大哥,快来坐起,准备吃饭了。” 梁俊杰起身招呼三人,说道:“条件有限,没什么好菜,大家将就吃。” 宋时遇道:“都是一个队的,还扯这些做什么。” 黄昌文扣好衣服,却见梁花手上拿着四碗饭走出来,虽不是国色天姿,却也温婉大方,不同于一般女人,倒有一股男儿的英气在脸上,立刻对着他微微一笑,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饭碗。 宋时遇与黄天亮、梁俊杰相视一笑,开心地入席。 无酒不成席,梁俊杰找出苞谷酒,众人边喝边聊,黄昌文在部队多年,亦时常饮酒,也陪他们开怀畅饮,酒一入肚,话就多了起来,说起事情是想到哪就说到哪,云里雾里没边没际,一时间众人似乎都忘记了正事,又仿佛认定大家是一家人,勿需多谈一般。 王小慧咳嗽一声,想把话题拉回到今天的主题上来,开口说道:“咱们喝酒的时候,也不要忘记今天的主角,让他们多交流交流……” 梁俊杰喝得正爽,将陶碗一放,喝道:“男人之间说话,女人就不要插嘴,吃饱了就去旁边坐起,看差啥子菜,再整点上来。” 宋时遇劝道:“孩子的事情,有的是时间,不急于这一时。” 王小慧把目光转向梁花,只见她不说话,并没有按约定点头或是用脚碰自己,亦不知她心中是怎么想的,不由叹气收起自己的碗,向宋时遇等人道:“宋队长、黄大黄你们慢慢吃。” 黄天亮想着今天是为了自己家孩子的事来的,对方都这么积极主动,自己若不表示,也太不见人情,忙道:“嫂子,你莫走,我们这是热热身,把场合打开,现在也差不多了,我们还是问哈孩子们的意见。” 黄昌文立即端正坐直,看几位长辈怎么说。 宋时遇拍了拍自己的头,打着哈哈道:“你看我这,老糊涂了,今天就是为了孩子们的终身大事才聚在一起的,两杯黄汤一灌,还把正事落下了,现在我们就听听孩子们怎么说?” 梁俊杰冷静下来,不知如何开口,便向王小慧道:“你没有喝酒,两边情况你都晓得,你来介绍一下,然后问问孩子们的意见。” 王小慧白了一眼,拉住梁花的手,旋即变脸道:“先说我们家小花吧。” 梁花,女,21岁,小学文化,聪慧大方,做事果断,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优点众多。父母过世,家中有一兄长梁小鹏,在省城纺织厂上班。 黄昌文,男,23岁,小学文化,聪明机灵,做事果断,为人正直。母亲过世,父亲黄天亮,务农,弟弟黄昌武,当兵。 介绍是极简单的,没有太多繁复的例子,王小慧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完之后,笑眯眯地道:“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是怎么想的,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把事情说开。” 宋时遇不等两个孩子发言,含笑道:“嫂子,这事不急,现在讲究男女平等,自由恋爱,我们还是让孩子们自由发挥,看看彼此之间是否合适。” 王小慧闻言心中不快,却不反驳,丢下话道:“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你们都是男子汉、大人物,这些事本也轮不到我们女子家来操心,我就不管了。” 宋时遇打着哈哈道:“嫂子这是在生我的气,我说错话了,自罚一杯。” 梁俊杰道:“没有的事,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说罢又觉得梁花在场,怕她多心,又道:“小花,幺爸不是说你,你吃饱没有,没有吃饱就再吃一点。” 梁花回道:“幺爸,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说罢端起空碗离开座位。 有道是趁热打铁,黄昌文想给梁花一个好印象,同时表达出自己的热情及对她的喜爱之心,待梁花离开,马上请辞道:“各位叔叔伯伯,我也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黄天亮朝他挥手道:“你去吧,正好我们三个老伙计慢慢吃。” 黄昌文等了准许,马上向厨房奔去,就怕去的晚了,找不着梁花的踪迹。 第10章 别离 黄昌文进入厨房,王小慧和梁花正在低语,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两人便不再言语,瞧见是黄昌文,王小慧脸是布满笑容,关心地问道:“小黄,吃饱没有?” 黄昌文先冲梁花一笑,方才回道:“孃孃,我吃饱了,你做的菜真是太香了,我比平时还多吃了一点呢。” 王小慧道:“到我们这里就当是自己家,可不能客气。” 黄昌文道:“我客气吗?” 王小慧哈哈一笑:“不客气就好,你们俩去外面聊,别耽误我收拾。”说罢朝侄女递眼色,让她带黄昌文去她家。 梁花地当没有看到一般,说道:“幺妈,我帮你一起收拾。” 王小慧又向黄昌文示意,让他带梁花出去,拦着梁花道:“这点事情要几个人收拾,平时里都是我一个人做,多一个人反而施展不开,你和小黄出去走走,大家多了解了解。” 黄昌文道:“梁花同志,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梁花还以一笑,点头同意。 两人在一起聊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在各种闲谈中,他们也未向其他人透露,但这是一个极成功的见面,长辈满意,他们亦情投意合,风平浪静般走到了一起。 从认识到订婚,只用了三天时间,比大多数闪婚还要快。 订婚结束,黄昌文的假期也快结束了,他又要踏上回部队的归程,心中有了牵绊,走的时候便不向从前那般干脆利落,从联合村的村口出发,梁花陪他走了近三公里的路,通向远方的道路如同月老的红绳,把两颗心越系越紧。 观音岩是晴川公社和青山公社的界山,两人走到这里时,已是日上三竿,有三五个人正在那里测量着地形,似乎要在这里修什么工程,黄昌文看着前山巨大石壁的山梁,拉住梁花的手,温言道:“过了这座山就一直往下了,你回去吧。” 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极短,但在彼此的心中都种下了爱的种子,在阳光的沐浴、和风的吹抚之下,已然疯狂滋生,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是时候停下脚步了。 梁花道:“我送你到山脊上吧,然后我要看着你走下去。” 从山脊上穿过去,走的是羊肠小道,比从另一边的盘山大道,要节约一个多小时,梁花想站着山脊上,目送他远去。 “好。” 两人迈开步子向山上爬去,却听有人喊道:“喂,同志,等一等。” 却见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奔过来,面带春风地问道:“同志,你们是本地人吗?” 黄昌文摇头回道:“我们是联合大队的,不是这儿的。” 中年汉子有些失望,低声道:“不是啊!” 梁花好奇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在这里做什么呢?” 中年汉子道:“我们从区里来,要在这里修个水库,现在正做调研,所以想找个熟人问问这里的地质情况,有个初步的了解。” 黄昌文道:“那你应该去公社找公社的领导,不能在这里瞎摸啊。” 中年汉子干笑两声,并不答话。 梁花指着小路道:“你要找本地人,往那边走,五百米左右就住家户,你可以直接问他们。” “谢谢。”中年汉子客气一声,转身离去。 梁花陪着黄昌文继续上路,走到了山脊之上,梁花突然说道:“我明白了!” 黄昌文疑道:“明白哪样了?” 梁花指着山脚,大声说道:“你看,这下面是青山公社的地盘,不远处就是青山公社,这个水库虽然修在我们晴川公社,但服务的却是青山公社,难怪他们不去找我们公社的领导,我猜是公社的领导不理他们。” 黄昌文在部队多年,做事风格深受影响,不以为然道:“咱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我估计是他们觉得不方便,就没有去,你想,这一去一来多少路程,又没有车,还不如就近找人问问。” 梁花嘻嘻一笑,摇着葱白的食指道:“黄同志,你太不了解基层干部的心思了,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 黄昌文道:“你要去找他们验证?我看还是算了,你早点回去,时候不早了,耽搁了时间,我也赶不上去区里的车了。” 他不想和梁花打赌,无论输赢,对两人都没益处,反而浪费时间。 梁花心中却想和他多处一会,闻言也怕他赶不上车,装着洒脱地道:“你走吧,我看着你走远了再回去。” 黄昌文道:“这荒山野岭的,你一个人,还是不要在这呆久了,早点回去吧。” 梁花道:“你当我三岁小孩呢,我一个人去省城,也没什么事,这点路都怕,那我还是不要出门了,你快点走吧,别误了时间。” 黄昌文给她竖起大拇指,握住她的手道:“我到了就给你写信,等我回来。” “你回来我们就结婚。” 有了心爱的人的承诺,黄昌文下山的路走的格外轻快,他的心都飞了起来,走到半山腰时,他回头一望,梁花还站在山脊上,在一方光秃秃的大石上看着他。 黄昌文把双手合在一起,像扩音器一般。撕着嗓子喊道:“小花,你回去吧,再见!” 声音在回荡在山间,黄昌文觉得梁花能听到他的声音,但是梁花却没有回话,只是走下了大石,身影被草木遮挡。 “她应该是回去了吧。”黄昌文看不到梁花,低估了一句,继续向山下跑去。 望山跑死马,说的就是贵州的大山,看着近,走着却花时间,马都会被累死,这层层叠叠的山、弯弯曲曲的路,就是横在所有人面前最大的障碍,阻挡着外出的人们,也阻挡着外面的事物进来。 一代又一代的贵州人,在大山之中耕耘,他们相信,只要自己勤奋肯干,总是人定胜天,一定能活出个人样来! “你慢点走,注意脚下的路……” 梁花的声音如同蚊呓,她终究没能大声喊出来,独自承受着那份离别之情。 回家的路,她走的很慢,直到天黑,才回到了家中。 刚开始换衣洗漱,王小慧就过来敲门,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梁花道:“送他到青山公社才回来的,所以花了一点时间。” 王小慧对此是满意的,怕侄女在家寂寞,又关心道:“你幺爸和你黄叔商量好了,等小黄下次回来你们就结婚,到时候通知一下小鹏,你没事的时候多写几封信,虽然离得远,也要多沟通。” 梁花道:“我晓得的。” 往后半年多的时间,黄昌文和梁花便通过书信交流,到了后面,为了节约成本,黄昌文写给父亲的信都是直接寄给梁花,再由她转给黄天亮,而黄天亮的回信也由梁花来执笔。 春节过后,黄昌文说他会在三月初回来,要家里做好准备,也让梁花准备一下,把家里的事安排好,他要带梁花去云南。 第11章 父子 1980年3月8日,黄昌文回到联合大队,别离带来的相思之情,萦绕在他心间,看着熟悉的树木、建筑,他径直赶到了梁花家,敲了一会的门,都没有人回应。 隔壁邻居从屋里出来,指着他道:“这不是那谁吗?你是……” “我是黄昌文。”黄昌文见他想不起来,主动报起自己的名字。 那人笑道:“对对对,你是下联合老黄家的,我见过你,你是来找梁花吧,她去公社了,今天是三八妇女节,她是我们大队的三八红旗手,去领奖呢。” 黄昌文感谢道:“谢谢你,那我明天再过来,麻烦你转告一声。” 那人热情道:“不用谢,口渴不,进来喝杯水。” 黄昌文拍着腰间的行军壶道:“不用了,我带的有水。” 出门在外,购物不便,为了方便饮水,黄昌文便把部队发的水壶带在身边,遇到有山泉水或是河水的地方,便灌满水壶,以保证身体不会缺水。 确认梁花不在家,黄昌文推测梁俊杰一家亦不在,便不在街上多呆,直接向家赶去。 黄天亮正在灶台生火,准备热菜吃饭,他的脸上带着焦虑,并不是儿子迟迟不归家,而是听到了一个消息,政府要实行土地下户,把集体土地承包到个人,这和他固有的观念不合,他觉得这是资本主义在复辟,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行为。 新中国成立的初心就是建立共产社会,集体大锅饭吃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搞私人承包? 黄天亮不明白、不理解。 他在大队和宋时遇就这个问题进行了激烈的争讨,宋时遇的答案让他很失落,宋时遇说他只负责执行上级的政策,又不是他制定的政策。 黄天亮心中有事,以至于黄昌文进屋喊他,他都没有听到。 “爸,你在想啥呢?”黄昌文放下背包,加大分贝喊道。 黄天亮这才醒过神,抬眼道:“这么快就到了?” “你想啥呢,我这还快呀。”黄昌文噗嗤一笑,边说边卸下东西,走过来帮忙道:“我来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黄天亮的心思也不在做饭上,将手中的东西一丢,说道:“你来吧。” “你倒不客气。”黄昌文麻溜的做起事来。 黄天亮盯着儿子的动作,心思依旧在土地下户上面,看着他热饭、炒菜、端上桌,一样接一样的做完,然后喊自己吃饭,方才上桌。 黄昌文做着事却一直在观察自己的父亲,这会停下来,方才张口问道:“爸,你是不是想给我们找个后妈呀?” “啥?” “我看你心事重重的,问你是不是想找个老伴。” “胡说八道。” “那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你知不知道集地土地要承包给私人的事?”黄天亮想着儿子在外见多识广,遂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黄昌文觉得这个理由并不好,自古以来,农民种地就是各种各的,如果就因为这个理由,黄天亮就魂不守舍的,那完全站不住脚。 “你这什么意思?”黄天亮看出儿子在笑话自己,可这事有那么好笑吗? 黄昌文道:“没啥意思啊,我知道这事,这是好事啊!” 黄天亮奇道:“你觉得这是好事?” 黄昌文道:“当然是好事啊,土地承包到个人,多劳多得,多好的事?” 黄天亮“啪”地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你的意思是老弱病残就不管了罢!” “你发这么大火做什么,怎么老弱病残就不管了,这土地下户,以家庭为单位,打个比方说,你老了,我和昌武得给你养老送终啊!”黄昌文放下饭碗和父亲理论起来。 “那那些孤寡老人呢,手脚有残疾的,他们怎么办?” “你这就是瞎操心,国家既然出台这样的政策,那自然就有相关配套的政策,你想的这些问题,上层领导在做决策的时候早就考虑进去了。” “无知。”黄天亮觉得儿子还是生活经验欠缺,对生活了解太少。 黄昌文不想和父亲较劲,可又觉得如果不把父亲的思想扭正,任由他这么钻牛角尖,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下去,对身体无益,反问道:“那你觉得大集体就好?” “当然,这是立国之本。” “那你想过没有,大集体如果真像你说的这么好,为什么有人会饿饭,咱们还在温饱线上挣扎?” “这是因为我们才起步,底子弱,吃苦怎么了,你小子就是吃少了。” “我倒觉得和底子没关系,而是大部分人的思想境界跟不上社会制度,你是队长,领导着大家干活,你见过很多人在干活的时候偷懒吧?” “当然,你小子就是其中之一。” “是,我是其中之一,但我那时候是小孩子啊,我长大之后就不偷懒了啊,可是很多成年人也热衷于偷懒,为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大集体,不管干多干少,都不会饿着他,所以他们吃饭的时候恨不得端起锅往嘴里倒,干活的时候却躲在边边角角,成群结队地偷懒……” “行了,你出去当几年兵,长能耐了?开始教育起你爹了,你以为你什么都懂,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懂个屁,整天说这说那……” 父子俩的见面,因为这个话题不欢而散,原本饥饿的黄昌文只吃了一碗饭便回屋躺下了。 他想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排斥土地下户,他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事,土地下户之后,大家就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多劳多得,而那些偷懒的人也没有理由再继续偷懒,全民的劳动积极性都会被充分的调动起来,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好事。 在部队的时候,他们也时常阅读新闻,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就是对具体问题作具体分析,并不是所有的生产队都能像大寨、华西村那样,把集体经济发挥到极致。 在黄昌文的心中,他更佩服凤阳县凤梨公社的村民,是他们走出了这条不一样路,那十八位普通的带头村民,在严立华家开的会,无疑于红军长征途中在遵义召开的遵义会议,都是新中国奋斗史上值得浓墨重笔记下的伟大的时刻。 历史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应该不断反省,不断思考,在不同的时代实行不同的政策,而不是因为一时得失而拒绝新事物,没有永恒不变的真理,所有的真理都局限在特定的时间和空间里,如果一直一层不变,那现在的中国应该还处于封建时代抑或是奴隶社会。 或许,到了自己退伍的时候了! 黄昌文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决定,他不能在部队一直呆着,他要回家乡,借着土地下户的大好时机,回家乡带领村民们大干一场,早日过上幸福的生活,也给梁花一个幸福的生活。 黄昌文的思绪飞到了田野中,他和梁花在一起挥汗如雨,一起为美好的生活而奋斗,一起创造他们美好而温馨的家…… 第12章 农民,有啥不好? 天不见亮,黄昌文就从睡梦中醒来,这是他在部队养成的良好作息习惯。 在黎明到来前的黑暗里,黄昌文在院坝开始锻炼身体,在石阶上做了五十个俯卧撑,然后又吊着院坝边缘的枇杷树做起引体向上。 初春的夜里,寒气笼罩,绝大多数村民都还在睡梦之中,不知哪家的公鸡率先打鸣,然后此起彼伏的鸡鸣犬吠开始打破宁静的山村,而晨光也随之出现,由暗及明,让下联合生产队的村貌如同卷轴画一般展现在黄昌文的眼中。 下联合生产队在马渡河边的一个坝子上,两旁俱是巍峨大山,而河对岸亦是壁立千仞,说是依山伴水的好地方,却也困拴着大家,因为适宜耕种的土地太少,粮食产量亦不高,以致于人均口粮太少。 在最初的时候村民们会在山上捕猎、下河捉鱼,以补充食物来源,日子一久,山上的野兽、河里的鱼虾数量都减至归零,人们捕无可捕、捉无可捉,饥饿便如影随形而至,黄昌文于此是有亲身体验的。 当然,他把这一切的原因归结于下联合生产队某些人太过于懒散,出工不出力,以致庄稼生长不好,秋收时产量低下,所以他认为土地承包到个人,绝对会改变当下的现状,是促使百姓富裕的百年大计,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政策制定的再好,如果没有人去实施,那也只是纸上谈兵,见父亲如此排斥土地下户,黄昌文在心中拿定主意,一定要回来,用实践来检验真理,证明土地下户是符合当下的国情的。 “站着看啥呢?”黄天亮披着衣服出门,见儿子站在院坝边凝望着对面的大山,随口问道。 “随便看看。”黄昌文有意无意地道:“我准备复员回来种地。” 黄天亮正走向茅厕,听到他要回来种地,马上停了下来,转身问道:“你说啥?你要退伍?” 黄昌文坚定地道:“是的。” 黄天亮道:“我听宋队长说,像你这样的转业之后是要安排工作的,不管大小你在部队也是个官,回来就种地,这说不过去吧?” 黄昌文道:“怎么说不过去,你也种了一辈子地,你觉得不好?” 黄天亮不能说农民不好,他热爱这土地,每日在田间地里挥汗如雨,他都不觉得有一丝一毫的辛苦,只要活着一天,他就会种一天的地,永远种下去。 可种地实在太辛苦了,他希望儿子有一份好工作,这样活得也轻松一些,但这理由却像逃兵一般,作为一个老农民,作为下联合生产队的队长,他纵有私心也不能说出来。 黄昌文如今也是成年人,应该学会自己选择,作为父亲,能给予儿子最大的帮助就是支持他的决定,当他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支持。 黄昌文在父亲上厕所的时候,把柴火烧起,开始煮猪食,按照农村的习惯开始一天的劳作安排,虽然离家很久,这些事情却像刻在骨子里一样,即然决定回乡发展,那就从现在开始做起吧! 煮猪食的同时,黄昌文开始淘米,准备做饭。 黄天亮解完手回来,看到儿子忙前忙后,只说了一句“我去园子摘点菜回来,”然后拿着铁刀就出了门。 黄天亮摘了近一个小时的菜才回来,手中却只是两棵背儿菜。 父子俩就着清炒的背儿菜吃了早饭,在饭桌上,黄昌文提起了自己的事。 “我上回走的时候给梁花说这次回来就娶她,我准备一会过去说说这事,你和我一起去吗?” “行。” 黄天亮答应得很干脆,到了联合大队街上,他却没有去梁家,而是让黄昌文独自一人前去,他绕道去大队长宋时遇,他还想争取一下,看大队能不能把土地下户的政策压下来。 梁花右肩上扛着锄头,左手提着一个箢篼,身后跟着一个同龄青年,两人有说有笑走在马路上,走到梁花家门前时,青年停住脚步,拉住梁花道:“要不就去我家吃吧,你一个人做饭多麻烦。” 梁花别开他的手道:“不用了,我早上已经把饭煮好了,舀起就吃,不耽误时间。” 青年眼珠一转,笑道:“是吗?不知道我没有口福,今天能留在这里口味一下你的手艺呢?” 梁花将农具放在房前,说道:“你还是回去吃吧,不然叔叔他们该着急了。” 青年道:“我家这过去才几步路,你要留我吃饭,我跑回去给他们打个招呼再来也不耽搁。” 梁花摇头道:“你都回去了,不去家吃,还跑我家来,真当我家粮食多啊?” 青年道:“没关系,我可以把米拿过来。” 梁花道:“你可千万别,到时候你爹骂你别把我一块给骂了,说出去不好听,有伤两家和气。” 青年见梁花铁了心不让他在这吃饭,有些失落,叹气道:“行吧,那我回去了。” 黄昌文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等到青年走远,梁花进屋,又过了半响他才去敲门。 “你这么快就吃完了?”梁花在屋里吃饭,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方才离去的何有林。 “是我。”黄昌文听到梁花的声音,推门而入。 梁花听着这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如坠梦乡,放下碗筷直接奔了出来,扑倒在黄昌文的怀中,高兴道:“你终于回来了,你可知道接到你的信后,我就天天盼着你。” “我也是。”黄昌文感受着怀中人的柔情蜜意,拥抱着瘦俏的身子,怜惜道:“你经之前瘦了。” “我这是长结实了。” “嗯。”黄昌文没有感受到一丁点结实之处,松开手道:“去看看你吃的什么?” “对哦,你吃饭没,我给你舀。” “我吃了过来的。”黄昌文进屋一看,桌上两个盛菜的土碗,一个里面是咸菜,一个里面是辣酱,任谁吃这些东西都会营养不良,又怎么会长壮。 梁花解释道:“我一个人,炒多了吃不完,放着还会馊,今天你来了,我给你炒两个好菜。” 黄昌文道:“怕吃不完就少炒一点,你把菜找出来,我帮你炒。” “一个人在家,没那么多讲究。”梁花本想去找食材,突然又停了下来,问道:“你真吃了来的?” “对。” “可不要客气,不然饿的是你自己。” “和谁客气,我也不能和你客气。” 梁花坐回桌前,端起碗开始刨饭道:“那今天就不炒菜了,我都吃得差不多了,就这口中饭刨完就饱了。” 黄昌文笑道:“这顿吃完了,下午还要吃吧。” 梁花道:“下午吃面。” 黄昌文拉过条凳,坐在梁花身边道:“一日三餐,都要吃好,你这样下去身体怎么抗得住?” “我知道。”梁花睁着大大的眼睛,将嘴里的饭吞咽完后,说道:“这还用你说,早餐要吃好,中餐要吃饱,晚餐要吃少,这就是合理的饮食安排。” “可你这也太没营养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捡四的,是不是在部队呆的久了,脱离人民群众,我看你现在都飘起来了,再往后是不是得飞上天,不食人间烟火。” “怎么可能,我已经决定了,和你结婚后就回部队,然后申请复员,回家来和你一起干活。” “什么?”梁花觉得自己听错了,不是说退役后就会到公社上班吗?怎么从黄昌文口中说出了,就变了样,那还不如不退伍。 黄昌文道:“这土地马上就下户了,我决定回来种地,种多得多,以后咱们的日子肯定是越过越滋润。”说这话的时候,黄昌文想起那个给他们连队送蔬菜的女孩,她家就是靠着种蔬菜过上的好日子。 梁花骂道:“你是不是傻瓜,放着好日子不过,要回来种地。” 黄昌文见她脸色不对,突然想起刚才和她说话的青年,心中生起疑问,莫不是梁花心中有了别人,才会对自己如此发火,否则她不能和自己生气。 难道就因为自己要回来种地,她就要翻脸? 黄昌文道:“种地有什么不好,咱们世世代代都是农民……” 梁花不想和他纠缠,将碗中最后的饭粒清光,指着门外道:“我现在就出去找人问,看是当农民好还是有个工作好,我可以打包票,十个人站出来九个人都会说有工作好,只有你这样的奇葩才会觉得种地好。” 黄昌文道:“我爸也觉得种地好啊!” “那他就是老……” 梁花及时刹车,没把奇葩两字说出来,一把抓住黄昌文的衣服,把他向外拖,说道:“我们现在出去找人问,看到底你对还是我对。” “小花,是昌文来了吗?你们在吵什么?”屋后传来王小慧的声音,打断了争执中的两人。 “幺妈,你来的正好,你给我们评评。”梁花松开后,就去打开后门,要让王小慧评理。 黄昌文跟在梁花身后,向王小慧问好。 王小慧见黄昌文依旧雄壮威武,心中欢喜,忙邀请黄昌文去她家坐坐,少不了嘘寒问暖,问他有没有吃饭? 眼中没了梁花的身影,耳里更是听不到别的声音,只是关注着黄昌文。 梁花不由掐了一下黄昌文,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到了王小慧家,只见梁俊杰正和一个青年闲谈,王小慧介绍道:“这是她小康哥,大家互相认识一下,这是小花的对象下联合的黄昌文。” 梁小康穿着蓝布中山庄,扶了一下眼镜,正眼看着黄昌文,微微一笑,起身伸出手道:“你好,我是梁小康。” “我是黄昌文,大哥好!”黄昌文伸出手与他握在一起,对于梁俊杰家的情况,他是了解的。 梁俊杰和王小慧一共养育了三个子女,大儿子梁小康,在恢复高考之后就参加了考试,如今正在上大学,却不知今天怎么还在家中。 二儿子梁小健,小学毕业后在家务农,后来参军,如今还在部队上。 小女儿梁小婷,现在在师专读书。 梁俊杰道:“都是一家人,搞这么客气做什么,快坐快坐,小文,你吃了饭没?” 黄昌文道:“已经吃过了。” 王小慧也找了空凳坐在一旁,只有梁花巍然不动。 梁俊杰奇道:“小花,你这是怎么了?” 梁花成功引起了幺爸的注意,诉苦道:“他准备退伍后回乡种地,当个农民,幺爸你给评评理,到底是在单位上班好,还是在家种地好?” 梁俊杰闻言一惊,他把梁花介绍给黄昌文,就是希望黄昌文能回来当个一官半职,以后自家能沾点光,如果成了一个农民,那还有什么意义? “小文,你要回来当农民?” 黄昌文道:“这都是以后的事,我只是说准备复员回来。” 梁俊杰略微松了一口气,转变思路道:“一定要听组织的安排,咱们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该贡献自己的力量的时候一定要勇于奉献,部队上没有让你复员,你就继续干下去,条件允许,再往上升升,把大梁挑起来。” 据他掌握的资料,黄昌文获得了不少奖励,如果在部队多呆几年,提干升职完全是可行的,如果就这么复员回来,那损失就大了!多干几年,如果能提到团级以上,复员之后起码也在区里上班,又岂是公社能比的? 黄昌文听他这么一讲,马上明白,这是不支持自己复员,不过梁俊杰是长辈,他不能和他较劲,以致关系不和,自己与梁花的事还要他多多作主。 黄昌文避开话题道:“这我倒没有考虑这么远,这次回来主要就是想把我和小花的事处理好。” 梁俊杰道:“这应该的,你上次在信中说要回来,我就给小鹏写了信,让他赶回来,我看的日子是后天,不出意外,他明天就应该到家。” 说到自己的事,梁花不再插话,坐在了一旁安静地听着。 可梁小鹏终究没能回来,几人正聊着的时候,邮差送了一封信进来,寄信人正是梁小鹏。 第13章 结婚 有信回来,梁俊杰心生不好的预感。 邮差看到梁花也在,又从布袋里找了一封给她的信,寄信人同样是梁小鹏。 梁俊杰率先拆开自己的信,只见梁小鹏在信中说,他们纺织厂抓生产,人手紧缺,他现在不能回来,等到闲下来的时候,他才能回来。 “狗日的,熟轻熟重分不清。”梁俊杰看完信十分生气,骂了一句回到屋中。 梁小康接过信,一旁的王小慧问道:“说的什么?” 梁小康道:“说他工作忙,小花的事就拜托我们帮忙处理。” 王小慧闻言亦是不满,替梁花打抱不平道:“都说长兄如父,这怎么当大哥的,整天就知道工作,这也不回来,那也有事,我看他心里就没有这个家。” 梁花从小和梁小鹏一起长大,对兄长了解无疑更多,知他特意给自己写信,肯定是有事不能脱身,为其开脱道:“他应该是工作忙不过来吧,上次我去省城,也到他们厂里了,每个人都很忙碌。” 王小慧道:“我就不信离了他厂子就不生产了,他就是只想着自己,从来不替你想一下,大哥大嫂走的时候,他也没回来吧,真不知道他那脑子里装的什么,我看就是读书读傻了。” 梁小康道:“不回来就不回来,他不回来我们也要风风光光的把小花的婚事给办了。” 说是风风光光,在这么窘迫的岁月里,最大的风光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饭,给两位新人送上祝福。 在办完结婚仪式的第二天,黄昌文和梁花去公社领了结婚证,五彩鲜艳的纸上,写着两人的名字,这意味着他们已是合法夫妻。 两人从公社回到联合大队,刚到梁花家门前,何有林就堵在了门前。 “梁花,你怎么就嫁人了?”何有林质问道。 梁花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儿不对了吗?” 何有林道:“你不知道我的心吗?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嫁给这……他有哪点好了,他配得上你吗?” 梁花道:“他上过战场打过仗,现在是我的合法老公,如果你有点廉耻之心,以后少胡说八道,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撕了你这张破嘴。” 自己的老婆有追求者,那就说明有魅力,而梁花这一通话说得让黄昌文心中格外舒畅,伸出手道:“你好,我叫黄昌文。” 何有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气得身上发抖,黄昌文友善的动作就向最恶毒的挑衅,愤怒地放下狠话道:“咱们走着瞧!” “呵。”梁花看着他逃离的身影,冷哼一声,说道:“咱们进屋。” 黄昌文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火爆的一面。” 梁花道:“当断不断,必遭其乱,这点道理你总不会不明白吧,这种人你就不能给他好脸,否则没完没了的骚扰你,就像你们找仗,遇到敌人是不是得直接打死,不然给他机会,你还能活命?” 黄昌文点了点头,在越南战场上他就险些丢了性命。 两人到房中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赶回黄昌文家中,他们接下来的安排是要去云南呆上一段时间,兼国家政策会有新的变动,所以对于梁花家中的一切,暂不作变动,等到从云南回来之后,再作定夺。 回到下联合生产队,黄天亮已煮好饭,等着儿子儿媳回来。 “给我看看,你们的结婚证。”黄天亮搓着满是老茧的手,有些激动。 黄昌文从包里掏出来,递给父亲。 黄天亮将结婚凭证展开,入眼就是***语录,黄天亮清了清嗓子,拉开喉咙,洪亮地读了起来:“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给我们开辟了一条到达理想境界的道路,而理想境界的实现还要靠我们的辛勤劳动!” 后面的文字黄天亮没有念,只是拿在手中端详,最后赞扬道:“好,好,好,你们的结婚照照了没有?” 黄昌文摇头道:“我准备带小花去云南,在昆明给他制两套衣服,再照结婚照。” 黄天亮将结婚证还给了他们,这算了解了心中的一件大事,宽慰地道:“不管你们在哪里照,都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别给忘记了。” 梁花道:“爸,你就放心吧,我会提醒他的。” 黄天亮笑道:“这次去云南,你们该怎么耍就怎么耍,家中一切有我。” 梁花道:“嗯,我那边也让我幺爸他们帮我打理,别的事情我都不担心,就是听说马上土地下户,现在我嫁到这边来,我们队里有些人肯定会动烂事,说我已经嫁出来了,就要把我家土收回去。” 黄昌文宽慰道:“这不用担心,你到了这边,我们队分土地的时候肯定有你一份。” 黄天亮道:“那你的内心是支持土地下户还是不支持呢?” 梁花道:“当然支持,有些人就像个菩萨一样,杵在地里动也不动,你说这样的人,分口粮的时候也不少分,就像寄生虫一样,我看到都恶心,土地承包到户,那就是各管各,眼不见心不烦,多好的事情。” 黄天亮不置可否,走到饭桌前,招呼梁花道:“快来坐下吃饭。” 各自端起碗,黄天亮又道:“到了云南,小文你带着小花到处转转,多耍一阵,还要就是你幺爸的话一定要听进去,部队正需要人才,不要急着回来,另外我听他们说,越南一天上窜下跳的很不安分,估计迟早还要打仗,你做任务决定的时候,多想想小花,不要冲昏了头,乱了阵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凡事多想想。” 黄昌文道:“你就放心吧,我这么大个人,这点思考能力还是有的。” 黄天亮道:“那你这次回去就好好表现一下,争取往上走走,如果条件允许,在昆明给小花找个工作……” 黄昌文嘻笑道:“咋的,你这是要把我们赶出去啊!” 黄天亮见不得儿子不正经的模样,当老子的费尽心思为他好,他还不领情,怒骂道:“你懂个球,你现在有这个机遇不抓住,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自古以来,士农工商,第一等人就是做官,你如果在城里站住脚,对你对小花,甚至你们的孩子,都是有天大的好处!” “啥子好处,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该吃饭就吃饭,该拉屎就拉屎。”虽然比起以前在农村的日子,部队上要舒服很多,黄昌文念及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还是不想轻易离开,即然现在回来苦一点,累一点,他还是想回来,说起话来就没了正形。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有你龟儿后悔的时候。”黄天亮恨铁不成钢。 梁花在一旁劝道:“咱们先不说这个事了,先吃饭,饭都凉了。” 吃过饭,黄天亮找着机会对梁花道:“小花,你到过省城,知道城里和咱们乡下的区别,你是想在城里生活还是回乡下来?” 梁花道:“我觉得各有各的好处吧,昌文在哪,我就在哪。” 她把决定权交给了黄昌文。 黄天亮对于这个答复并不满意,叹气道:“那你觉得是在农村干活舒服还是像你小鹏哥一样在城里当工人舒服?” 梁花见老人如此循循善诱的引导,知他想让自己劝黄昌文留在部队,以获得更好的生活,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她还是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只要辛勤劳动,就能获得想要的东西,其实我觉得不管是工人还是农民都没有差别……” 如果历史能重来,在很多年之后,梁花一定会听黄天亮的劝告,坚定决心让黄昌文留在部队,或者说让他成为国家公职人员,而不是遵循黄昌文的理想,一起回来当农民。 可现在的她,选择和黄昌文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黄天亮劝不动两人,也不再劝告,他还要更重要的事,他要说服生产队的村民们,继续走集体路线,拒绝土地承包到户,这也是他坚持让黄昌文呆在部队不要回来的原因,他可不想自己家中出现反动派,在斗争的时候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下联合生产队的村民对土地承包到户都是持欢迎态度的,甚至是那些平时在土中偷奸耍滑的人,他们都一致拥护,更不用说向汪财狗这样和黄家有着矛盾的村民。 等到政策落地的时候,整个下联合生产队三十五户人家,共计一百七十三人,只有十七个人反对,黄天亮看着站在身旁的老弱病残们,不得已挥手同意,宣布丈量队里的土地,准备按人头分地。 而此时,黄昌文已带着梁花逛完了昆明的知名景点,回到了部队。 第14章 复员 回到熟悉的环境,黄昌文的工作积极性再次被调动,他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在今年退伍,干起活来就格外上心,恨不得把所有的事都包办了。 梁花在部队呆得两个多月的时间,闲得心慌,抛去看书的时间,便在炊事班帮忙。 时间转眼到了六月,黄昌文反复权衡之下,拿定主意写了退伍申请书,写好之后先给梁花参谋,也想讨讨她的口风。 梁花见黄昌文拿定主意,也是在这里呆得不耐烦,欢喜道:“你定了就行,快交上去吧,早点批下来,我们早点回去,我真的是呆得太乏味了。” 黄昌文吃了定心丸,马上交给了连队领导,三天后,指导员就来找他谈话。 虽然申请书上写明了原由,指导员还是想挽留他,黄昌文是他特别喜欢的,作风干练,做事敢为人先,也乐于奉献,这样的人才本应该留在部队发光发热。 指导员道:“老黄,就这么回去,你甘心?” 黄昌文道:“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到部队已经六年了,现在国家出台新政策,土地承包到户,我弟弟昌武也在部队,家里只有父亲一人,如今年龄大了,我想回去照顾一下他老人家。” 指导员道:“你是为国立过功的人,组织也在讨论你的问题,决定提你做司务长,以后还可以往上走,只要你留下来,我们就解决你的住宿问题,可以把老人家接过来,手续这些都不用你费心思,我们和地方联系,把你的关系全转过来。” 黄昌文道:“那老宅和土地不都荒废了嘛!” 指导员道:“你不还有弟弟嘛。” 黄昌文道:“那对他岂不是太不公平?” “这有什么不公平的,他有能力,他也可以留在部队。”黄昌文油盐不进的态度让指导员十分生气,觉得他就是胡搅蛮缠。 黄昌文笑道:“指导员,我是这么想的,咱们部队上是人才济济,也不差我一个,但我的家乡始终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都说落叶归根,我希望能早点回去,把她建设起来,让家乡人民过上富裕的生活,摆脱以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困境。” “你是不是又给我找理由呢?” “我真是这么想的。” “你可想好了,复员容易,想要再回部队就难了!” “我都想好了,梁花那里我也说了,她很支持我,希望能早点回去。” “即然你都吃了秤砣铁了心,我也不劝你了,回去等信吧,记住站好最后一般岗,给新兵们打个样,别想着要退伍了,就放松了。” “放心吧,当一天兵,这一辈我都会记着我是一名军人!” 指导员的信黄昌文迟迟没等来,过了一个多月,又把连长等来了。 “怎么的,娶了媳妇忘了娘,现在是翅膀硬了,拿定主意要离我们而去?”连长说起话像孩子长大闹分家时不悦的父母,黝黑的脸上满是埋怨。 黄昌文知道他这是不舍,故意板着脸道:“树大要分叉,人大要分家,连长你也不能搞独裁,让我给你当一辈子兵吧!” “是人话吗?你这,敢情我这些年白照顾你了,呵,我这是养了一个白眼狼啊!” “你要早点放我回去,我也不能这么说啊!” “呵,我这是给你机会,万一你后悔了呢?” “我伟大的连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一想着家乡的父老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我就如坐针毡,寝食不安……” “你这话说的,好像离了你,他们就不活了?” “当然要活,我只是想让他们活得更好一些。” “行了,废话真多,等着吧。”连长已然看出他是铁了心要回去,亦不在挽留,只是心中有些失落,战友离别本身就是一件伤感的事情,更何况一起共事多年。 人非草木,熟能无情? “那还得等多久呢?”黄昌文决定把这事咬死,要连长给他定一个准确的时间。 “整理完你的资料,你就可以滚了。”连长抽身走开,走得两步又丢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黄昌文的档案不多,每一条都记录着他在部队的贡献及荣誉,指导员交给他的时候,叮嘱道:“这些资料都很重要,你自己收好,回到地方记得交到公社,转业用得上,另外你去绍主任,连长已经打过招呼了,让他给你办一个《革命残废军人抚恤证》,以后每个月有八十块的补助。” 黄昌文接过资料,看着伤残证明,纳闷道:“我这没病没灾的,怎么给我这个?” 指导员摆头道:“你还没病没灾的,在老挝得过脑炎,越南受过枪伤,你这档案里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还在这里给我装,你做的每一件事组织都记着的,你也别觉得这八十块钱少,这是伤残抚恤的最高标准。” 黄昌文收起资料,感谢道:“谢谢指导员,谢谢连长,我就觉得我都好了,哪有什么事,犯不着办这个。” 这时梁花从屋里出来,热情地道:“指导员来了,快进屋里坐。” 指导员摆摆手道:“不了,我过来把老黄的资料给他,我还有事,再见。” 指导员一走,梁花问道:“刚才指导员给你说什么呢?” 黄昌文道:“他把我的档案给我,让我保存好。” 梁花拿过档案,翻阅起来,边道:“我怎么听到他说让你办什么残废证?” “我这没病没灾的办什么抚恤证。”黄昌文说罢蹦跳起来,展示着自己健康的身体道:“你看我像残废的人吗?” 梁花将信将疑,他和黄昌文接触这么久,确实没有发现他哪儿有残疾,唯有腹部有疤痕。 黄昌文要复员,黄昌武特意赶过来送别,为了方便因家探望父亲,兄弟俩特意把假期错开,总是难得见上一面,上次见面还是黄昌文带着梁花刚到云南来的时候。 黄昌武买了两包特产,让黄昌文带回去。 梁花借黄昌文上厕所的空隙,问道:“昌武,我问一下那什么残废抚恤证有什么用吗?” 黄昌武道:“当然有用了嫂子,我哥是不是已经办好了,有了这个证,以后每个月都能领钱。” 梁花道:“谁都可以办吗?” 黄昌武道:“肯定不是,必须是在部队受过伤的才有资格办,我哥他在战场上受过伤,正该办一个,他是不是没有办?我得说说他。” 梁花道:“一会他回来,我们一起说他。” 黄昌武道:“必须在离开部队前办好,离了部队想办都办不了,这样吧,嫂子,你身有没有钱,去买两包春城烟,一会我和一起去,把这事给落实了。” 梁花不在犹豫,决心趁热打铁,把这事办了。“好,我现在就去买。” 梁花走了五分钟,黄昌文总算解完手回来,黄昌武道:“大哥,你的伤残证是不是没有办?” 黄昌文道:“我有什么事,办那干啥?” 黄昌武道:“复员后,耍着每个月都有钱领,和啥过不去也不能和钱过不去,是不是,你是不是有啥心理负担,我告诉你这就是多余的,你在战场上为国奉献,这是国家给我们的待遇,不能不要,我已经让大嫂去买烟了,一会我陪你去把这事办了。” 黄昌文端起茶缸,喝了一口茶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打算。” 黄昌武正想开导亲大哥,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道:“黄昌文,在不在?” 兄弟俩走到屋外,黄昌文看着眼前的战士,有些熟悉却不知道名字,回道:“我就是。” 战士道:“你老家打来电话,你快点跟我去接。” 第15章 奔丧 梁花将烟买了回来,只见黄昌武坐在椅子上看书,却不见黄昌文的足迹,遂问道:“他人呢?” 黄昌武道:“老家来了电话,他接去了。” 梁花心生疑惑,电话只有公社才有,除非重大事件,不可能直接打到部队来,莫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凭着女人的第六感,梁花心跳加速,不由焦虑起来。 梁花道:“他去了多久了?” 黄昌武道:“没多久,大嫂你坐下休息一下,我刚也给他说了,一会我带他去办伤残证,这东西必须办,终身受益。” 梁花道:“我不担心这个,我是觉得老家肯定出了什么事,你说会不会是土地下户的事?” 黄昌武回忆了一下最近和父亲的通信,农村的土地已经分完了,事情都已过去了一个多月,如果有什么问题,也不应该是现在才来电,安慰道:“应该不是,再说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顺其自然,一会大哥回来就知道了。” 他的心态乐观,坚信人定胜天,没有过不去的坎,所以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事是他觉得困难的。 又过了约半个小时,黄昌文还是没有回来,梁花念叨道:“你说接个电话这都去了多久,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接电话只是个借口,是做别的什么事了?” 黄昌武心道,女人终究是女人,遇到事情就少了男人那种临危不乱的气质,合上手中的书刊,正色道:“大嫂,咱们这是部队,不比乡下,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估计大哥接了电话又遇到别的事了,你知道的,这复员前有很多事要做,有可能他是自己去办伤残证,对不对?” 梁花道:“如果真是这样,最好不过,我这会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前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说我在石林里面乱窜,太阳晒得我头皮发麻,心干口渴的,想找口水喝,可是却迷了路,怎么也转不出来,满眼都是石头,转啊转,转了很久,突然看到一个石舀,里面有些雨水,我爬在上面就开始喝,喝了两口突然看到里面有条虫,一下就把我吓醒了,我总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黄昌武哈哈一笑,食指敲着手中的书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这是想去石林玩了,反正没事,让大哥再带你去一次,这一走以后可能就很难再来云南了,正好去把那些想玩的景点再玩一遍。” “就是一个石头,咱们老家也不缺,我只是觉得这像是一个不好的兆头,因为我这些年很少做梦,每次做梦,都会发生一些事。” “你这都是心理作用,咱们要相信科学,一切牛鬼神蛇都是不存在的。”黄昌武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他从来不相信迷信的一套说辞。 梁花道:“要不我们去看看,看你大哥到底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黄昌文推门而入,脸上多了憔悴之色。 黄昌武见状知道不好,这才出门多长时间,就变了一个人,忙问道:“大哥,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黄昌文进屋就开始收拾东西,边道:“幺爸打来电话,说咱爸去参加修水库,在炸山取石的时候,因为救人被落石击中,当场走了,要我们赶快回去处理后事。” “啊?”黄昌武闻言如被雷击,当场定住。 黄家人丁单薄,黄天亮一辈只他一人,到了黄昌文这一辈又只有兄弟俩,这丧事如果没有他们回去,定然是处理不成。 梁花道:“那你给幺爸说没有,让他先帮忙处理后事,我们马上就赶回去。” 黄昌文道:“我已经讲了,刚才我去托人处理退伍的事,又拜托战友去帮我们买车票,昌武,一会你就和我们一起回去,我让我们连长给你们连长去了电话帮你请了假。” 在黄昌文的安排下,他们紧锣密鼓的赶到了火车站,然后匆忙赶回家。 火车上,兄弟俩人互相安慰着,说到情深处,抱在一起哭,而黄昌武也没了从容之态,哽咽着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梁花掏出才买的春城烟,递给他们道:“去抽支烟,缓解一下心情。” 安慰人的道理她已经讲了很多,她也亲手埋葬了自己的父母,知道亲人离别时的痛苦之心,如今也只能让他们寄情于香烟,早点赶回家中了。 两人呆在吸烟处,一支接一支,直到一包烟都抽完,才回到座位上。 梁花道:“你们也别想太多,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回去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做。” 三人下了火车,在回程途中遇到正好拉水泥到晴川公社的卡车,便搭车坐到了观音岩。 观音岩就是修水库的地方,上千的民工正在忙碌着。 这是一项伟大的民生工程,要提高粮食的产量,水是必不可少的,可没有储水的水库,遇上暴雨对于下游来讲就是洪灾,遇到天干时就是旱灾,区里统筹全局特意在这修了水库。 而黄天亮的死亡如同一滴水砸在大海之中,一点浪花都没有砸起,整个工地上就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大家照旧做着自己的事。 梁花见两人发呆看着下面,拉了一下黄昌文的手道:“咱们走吧。” 三人回到下联合生产队时,刚到村口就听到了锣鼓声,这是在做法事!黄昌文不由加快速度,有如进攻敌人堡垒时的冲刺,将行礼搁在肩上大步向家中跑去,黄昌武跟在后面,面上亦是悲痛之色。 到了堂屋之中,看到右侧案榻上躺着的人,虽被遮住面庞,也定是黄天亮不假,兄弟俩人扔下行礼,扑倒在地,放声痛哭。 这一路压抑的情感如山崩地裂一般倾泄而出,又似山洪暴发,携土裹石,一发不可收拾,引得帮忙的村民聚集围观。 梁俊杰正在厨房指挥工作,听到声音,立刻过来,见三人一身尘土,忙让梁花去换衣服,又来搀扶黄昌文,好言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 黄昌文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却是两眼通红,泪流满面,抱住梁俊杰道:“谢谢幺爸。” 梁俊杰道:“回来就好,快去把衣服换了,还有很多事要做。” 第16章 赵一之 说是要做的事有很多,实际上是外孙打灯笼——照旧,把那几千年传承下来的风俗重新走上一遍,程序复杂却又简单,复杂在于繁琐,简单在于机械。 就像人活在这个世界,每日辛苦的劳作,只为了衣食住行,熬到睁不开眼的一天,这日子就算到头了。 一切都有结束的时候。 葬礼的结束之时就是逝者入土之际。 兄弟俩更衣出来,梁俊杰把一个年轻人带了过来,介绍道:“这是赵一之,他就是你们父亲救下来的,这几天没少帮忙。” 黄昌武闻言心头火起,原来就是这小子导致自己的父亲意外死亡,伸手就要捶人,以泄心头之气,嘴中同时骂道:“狗日的丧门星,你特么还有脸来!” 黄昌文眼疾手快,马上拦住他道:“昌武,住手,咱爸和他在一个工地上干活,就像我们上战场,你看到战友有危险你能不伸手救他?” 黄昌武心中的气马上泄了下来,别过头。 赵一之站着不动,真希望黄昌武这一拳能打到他身上,那他定然好受许多,哽咽着道:“黄大伯把我从危险中救出来,如同我的再生父母,你们就是我的亲兄弟,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使唤,即使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黄昌文道:“好,这也是一种缘份,我今天就认下你这个兄弟。” 黄昌武却不买账,说道:“要认你认,我不认。” 梁俊杰和黄昌武不熟,不便插话,示意昌文和赵一之不要理他。 赵一之道:“那我去堂屋给黄大伯磕头,让他作个见证,我赵一之如果有违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黄昌文拉住他道:“我相信你。” 黄昌武道:“要磕头就抓紧,是男人,说话就要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一句是一句,别以后反悔。” 赵一之挣脱黄昌文的手,直接跑到堂屋,跪在黄天亮的灵前,举手发誓道:“我赵一之,今天当着我的救命恩人以及联合大队的村民发誓,以后与黄昌文兄弟结为异性兄弟,以后黄昌文兄弟有任何要求,我赵一之都全力以赴,绝不推辞,如做任何对不起黄昌文兄弟的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梁俊杰将其扶起,拍着肩膀道:“一之,你的为人我了解,用不着这样,你有这份心,就对得起你黄大伯了。” 一旁梁花却是劝住黄昌武,让他不要冲动,人死不能复生,换言之黄天亮救人也是善举,如果黄昌武硬要闹事,也对不起父亲的在天之灵。 几人在这里说事时,王小慧已拿出织好的孝帕,让黄昌文三人带上,又劝他们不要吵闹,坏了门风,让外人看笑话。 分为孝帕,又拉着梁花到一旁道:“你跟我过来,我有话给你讲。” 却说掌坛先生是本队人,姓谭名昌奎,祖上一直靠这门手艺讨生活,在十里八村都算小有名气,破四旧那些年停了一段时间,如今改革开放,思想放宽,做法事的活计又流行起来,他又重新手艺,把师兄弟聚在一起,继续以此谋生,也填补一下生活开支。 刚好念完一场经,抽得空闲,走过来对黄昌文道:“你们终于回来了,一会还是派个人来端下灵牌,做个道场不管怎么说也要有个孝子磕头。” 黄昌武道:“我来吧,我这几年一直在外,对家里也不熟悉。” 黄昌文道:“行,站累了就换我来。” 谭昌奎道:“这几天都是赵老弟在这,房前屋后,点灯端茶,一刻不得闲,可是辛苦了他,等这里的事完了,你们要好好喝两杯,加深一下感情。” 黄昌文道:“明白。” 赵一之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谭昌奎展颜一笑,说道:“你们也不要互相客气,黄昌文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赵一之我也了解,你们都是脚踏实地做事的人,当兄弟不吃亏,如不介意,我可以替黄叔给一之取个名字。” 赵一之俯身一拜,感谢道:“求之不得,还请谭先生赐名。” 谭昌奎作为阴阳先生,精通易理数术,常有人求他帮忙给孩子取名字。 谭昌奎道:“取名字也是一门学问,关系到一个人一辈子的气运,你把你的生辰八字讲一下,我来给你简单的推算,看什么字最适合你。” 赵一之道:“我的出生年月是1955年2月15日。” 谭昌奎掐着手指,心中默算,说道:“乙未年戊寅月丁未日,是哪个时辰还记得到不?” 赵一之道:“是早上,吃早饭之前吧,应该是八点左右。” 谭昌奎道:“那你的八字就是乙未、戊寅、丁未、甲辰,是沙中金、城墙土、天河水、佛灯火,日元丁生于寅月时,日元本身就旺,又有日支未帮日元,时干甲生日元,因此日主强,命局整体而言非常好。” 说到这里,谭昌奎不再言语。 梁俊杰知他心意,对赵一之道:“请谭先生赐名,你还不意思意思?” 赵一之忙从身上掏了一下,却是分文没有,有些尴尬道:“不好意思,先欠着,下次给你。” 谭昌奎挥手,不置可否道:“你这个八字好,名字好取,按黄家的字辈来,就是昌字辈,我送你一个逸字,你就叫黄昌逸。” 梁俊杰鼓掌道:“昌逸,这名字好!” 谭昌奎道:“不是我自夸,这个名字你要是用起来,绝对有益于你的人生。” 赵一之再次拜谢,不停道谢。 谭昌奎素来为人机敏,乡里乡亲的,他不会收太多费用,但也不会分文不取,不管是做什么或多或少,他都要收一定的钱或是物。 比如逝者下葬之时,他手持罗盘定方位,人的手总是会抖动,使得罗盘的指针不太稳定,便要放在地上,可地不平,就要装米的布袋来填平,埋完人之后,这一袋米就是他的。 梁俊杰作为长辈,此时主持大局,对黄家兄弟道:“昌逸比你们年长,以后他就是大哥,有什么事大家要互相帮衬,不能伤了和气。” 黄昌文点头应道:“幺爸,你放心。” 黄昌武却是“嗯”了一声。 谭昌奎做得一件好事,心中乐开怀,穿起道袍,招呼众人道:“大家休息好了,继续开工。” 第17章 汪财狗 有人忙就有人闲,闲的人围在一起,总要找些话来谈。 下联合生产队的土地承包入户的工作基本上做完了,可稻谷还在田中,并未收割,这都属于集体财产,要按计划在秋收后分给各家各户,黄天亮因意外离世,当务之急就是马上选出新的队长,继续带领大家把未完成的工作做完。 汪财狗被黄天亮压了许多年,如今寻得翻身的机会,哪能错过,马上搞起串连,开始发动群众,要借着葬礼,大家都聚在黄家的机会,把这事给落实了。 对于队长一职,汪财狗没有想法,他的目标是先混个副队长,只要进入了生产队的核心管理层,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进一步。 为将此事摇稳,在黄昌文兄弟回来的前一天,汪财狗把自己的腊肉拿出来,给会计刘晓东、出纳陈文彬、记工员杨学礼各自送了一斤,然后表达了自己的心意,请他们明天晚上到自己家中一叙。 而现任副队长是陈文宝,他为人精明,做事果断,辅助黄天亮多年,深得黄天亮的器重,是陈文彬的堂弟,也是汪财狗必须攻克的堡垒。 汪财狗借着夜色,来到陈文宝家,手里拽着麻沙口袋,里面有五斤上好的烟叶,之所以会提烟叶,是他多年观察得出来的结论,相较于其他人,陈文宝的烟叶极大,闲时总爱抽两口,送别的他不一定接受,但烟叶他肯定不会推辞。 俗说话无利不起早,陈文宝当队长多年,生产队里哪个心头的小九九他都一清二楚,汪财狗一登门,他就知道来者不善,挡在门口不让他进屋,冷声问道:“大晚上不睡觉,到处瞎跑哪样?” 汪财狗把麻沙口袋往屋里递,想挤进屋里,脸上却是谄媚的笑容,哈哈道:“我今早出门见喜鹊,知道有好事要发生,特来告诉陈队长。” 陈文宝道:“有事就说事。” 汪财狗道:“容我把烟叶放下。” 陈文宝跟着黄天亮多年,知汪财狗和黄家不睦,心中亦不想和这种人多往来,只是挡着,依旧不让地道:“你自己的东西,别乱往我屋头放。” 那些陈文宝的婆娘谭昌敏却在屋里听着信息,暗骂一声有人送货上门都不收,这陈文宝是不是傻,生怕汪财狗拿了东西走人,忙出来,一把拉开陈文宝道:“汪兄弟即然来了,你还不快让他进来,怎么也得喝杯茶再走。” 谭昌敏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从小跟着父亲做农活,长得是五大三粗,比陈文宝还壮上几分,这一使劲,直接就把陈文宝拉在一旁。 陈文宝见她出来,知道犟不过她,只得顺其自然。 汪财狗喜眉笑眼地道:“嫂子在家呢,这点烟叶是送给陈二哥抽的。” 谭昌敏接过麻沙口袋放在一旁道:“乡里乡亲的,来就来了,何必带些东西过来,快进屋里坐,我给你泡杯茶。” 走到屋里坐下,谭昌敏拿出苦丁茶,放在碗里,冲上热水,递给汪财狗,笑道:“你们慢慢聊,我去烧水,我们还是煮几根面吃。” 汪财狗宛拒道:“嫂子,不用了,我吃了晚饭过来的。” 谭昌敏也不坚持,说道:“不要客气哦,即然吃了的,我就不管你了。” 陈文宝不想听他们说这些闲话,问道:“有啥子事,你就直说。” 汪财狗正色道:“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咱们生产队虽然小,也和麻雀一样,五脏俱全,现在黄队长因为意外走了,这个队长的位置不能空着。” “你想当队长?” “我汪某人何得何能,哪敢想队长的位置,俗话说凡事都有个一二三,怎么讲也有个先后顺序,队长还得二哥你来当,兄弟给你打个副手。” “呵呵,你的意思是我当队长,你当副队长?但是你要搞清楚,我们是民主选择,要村民投票表决,不是你想当你就能当。” “这个事情我还真的可以打包票,只要你陈二哥提出这件事,兄弟们给你一撑,哪个会不投你的票,你干了这么多年,能力各方面都是有目共睹的,要是你都不行,整个下联合,我也敢说没有第二个人能行。” 谭昌敏听到汪财狗要推选自当老公当队长,欢喜道:“这话我同意,除了老黄,这个队哪个人的能力比得上我们文宝?” 陈文宝听在耳中,也觉受用,看汪财狗也不再那么可恶,问道:“那你觉得这事什么时候提出来比较好?” 汪财狗道:“群龙不能无首,这事当然越快越好,但是老队长才走,我们也不能操之过急,等他入土之后,下午不是要一起吃饭嘛,我在当着全村村民的面把这事提出来,只要大家选定你作队长,你再提议我当副队长,我想大家也不反对你的提议。” 陈文宝点了点头,破颜微笑道:“提议你可以,但我们是民主选举,到时候我会多提两人,能不能选上,就看你自己的水平。” 汪财狗道:“当然,必然得民主,即然要带领全村村民做事,那肯定要能力、人品方方面面都优秀的人才行,我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选谁不选谁,心中自有一杆秤。” 陈文宝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天黄队长的葬礼结束,我就当着全体村民的面把这件事提出来,大家进行一个民主表决。” 汪财狗在心中盘算了一翻,想知道村里哪里人会被陈文宝提议出来和自己竞争副队长的工作,想了一圈感觉好几个人都有可能,便试探着道:“不知道二哥准备提议哪些人来竞选副队长呢?” 陈文宝哈哈一笑,说道:“即然提议,那肯定要对方同意,如果他都不愿意当这个队长,我提议又有什么用?你今天来才和我说这件事,就问我这个问题,我实在是很难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啊!” “嘿嘿。”汪财狗自我解嘲道:“我就随口一说,二哥别往心里去,说起来,我今天是给你添了麻烦,所以带了几斤烟叶过来,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 “好。”陈文宝也不留他,心中盘算起应该提议哪几人来当这个副队长。 谭昌敏把汪财狗送到屋外,让他有空常来坐坐,以后在一起共事,互相多帮衬。 汪财狗低声道:“还要麻烦嫂子在二哥面前多说好话。” 谭昌敏道:“你放心,只要你参选,这边陈家的,还有你谭大哥他们,都绝对支持你。” 谭大哥他们自然指的是谭昌奎和他的师兄弟,有了她这句准话,汪财狗的底气更足,感谢道:“只要我当了副队长,一定全力辅佐二哥。” 谭昌敏道:“你的为人我是清楚的,嫂子相信你一定能选上。” 第18章 竞选副队长 逝者入土为安,整个葬礼就结束了。 按照约定的计划,汪财狗在午饭时,让全体村民吃完饭后等着,说有大事要宣布,不少人都心知肚明,马上应声附和。 等到最后一桌村民放下碗筷,陈文宝招呼妇女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招呼大家围拢一起,把桌子搬到树下,以避开西晒的阳光。 等准备工作做完,陈文宝朗声道:“大家都晓得,黄队长舍已为人,见义勇为,把生命献给了伟大的革命事业,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还要努力奋斗,所以我们要接过黄队长的枪,继续把该做的事做下去。” “这头一件,就是选出新队长,跟着黄队长干了十几年,我自认得到了他的真传,可以把队长这个职务做好,在此我给自己报一个名,参加队长竞选,也欢迎大家参选,然后进行民主投票,票数第一的就当队长。” 汪财狗对着围观的村民道:“除了陈队长,我觉得没得哪个能胜任队长的职务。” 旁边坐的都是和他熟悉的人,早已串通一气,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确实,队长要带领大家搞生产,没有搞过的人干不来。” “还要向上级汇报工作,同时传递上级精神,要做的事情多的很。” “就算有人要参选,我还是投陈队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自发表着意见,却是没有一个人要站出来参选。 赵一之和黄昌文等人坐在屋檐下的长凳上,靠着板壁休息,赵一之见没有第二人出来参选,向黄昌文提议道:“兄弟,要不你也来竞选一下这个队长。” 黄昌文摇头道:“我才从部队回来,各样事情都不熟悉,还是算了。” 赵一之道:“你是难得的人才,不站出来发挥一下太可惜了。” 黄昌武在一旁,讥讽道:“你还知道我哥是人才,人才就来干这破队长,鼠目寸光,过段时间我哥就得去公社上班……” 黄昌文听不得黄昌武说话的语气,见他又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打断道:“你少说两句吧,八字没一撇的事,整天拿起乱说。” 黄昌武道:“这不是十拿九稳的事吗,部队都给你开了转业证,等这事办完了,你就抓紧抽空去公社把资料交上去。” 赵一之道:“那还是去公社上班好。” 黄昌文不想讨论这件事,岔开话题道:“认真开会,别说这些没用的。” 陈文宝等了一会,见没人站出来,便道:“如果没有人站出来竞选,那我们还是把流程走一下,看有没有反对我的,有就及时提出来,不管哪方面的原因,都讲出来,是我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一定改正。” 汪财狗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整个事件跟着计划在走,起声鼓掌道:“陈队长这些年的一言一行,大家都看在眼里,我汪财狗更是铭记于心,我相信在陈队长的带领下,我们队能发展得更高,经济收入迈入新台阶,早日步入小康生活!” “支持陈队长!” 马上有人跟着吆喝,瞬间掌声如雷,响彻黄家院子。 陈文宝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待坐人坐定,又道:“老话说得好,独木难支,独柴难烧,我即然当了队长,那这副队长的位置自然要有人顶上来,经过我的观察和谈话,在这里提名三个人,咱们采用无记名投票,你觉得谁好,就投谁一票。” 有人问道:“是哪个三人?” 陈文宝道:“一会你就知道了,我讲一下投票规则,我们以户单位,一家派一个代表在刘晓东这里领票,然后写上你要投的人的名字,再交回他这里,由陈文彬和杨学礼统计,最终结果由我宣布,谁的票多谁就是副队长。” 刘晓东把准备好的纸张拿出来,从中拿出一张道:“这上面是编了号的,一家一张,发多少出去,我们收多少回来,所以你不要写个七八张上来,只要多一张,投票结果都是不算数的。” 陈文宝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接下来我介绍被选举人的名字,介绍完了,如果大家有异议,及时提出来。” 有社员道:“晓得了,你抓紧介绍吧。” 陈文宝道:“好,第一位是汪财狗,第二位是刘运兴,第三位是黄昌文。” “黄昌文?” “黄昌文不是在当兵噻,他也参加竞选?” “黄昌文退伍了?” “……” 陈文宝话音一落,社员中立刻响起了疑问声,他不得不解释道:“是的,这个事情也是我在调查中才得知的。” 黄昌文见大家都有疑问,起身道:“各位父老乡亲,我退伍了,以后回来和大家一起种地,共同建设我们的家乡。” 不管是谁,有去当兵的一天,那就肯定有退伍的一天,此时听到黄昌文亲口承认,大家反而露出平静之色,逐渐安静下来。 汪财狗见状,心中生起一丝担忧,感觉黄昌文这一席话像在给自己拉选票,虽然他说服了一部分人,但之前没有预计到这一遭。 此时陈文宝毫无预兆的宣布黄昌文参选,倒像这个副队长的职务是给黄昌文准备的,马上起身道:“陈队长,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文宝道:“刚才我说了,无论谁有异议,都可以提出来。” 汪财狗道:“虽然一队之长是正队长,但我觉得副队长的责任也很重大,即然参选,那就要担起这份责任,我想我们三个竞选人,都应该发表一下竞选宣言,也算是表决心,不能选上之后啥也不干。” 陈文宝道:“你就直接说给你们三个各自一个发言的机会,拉拉选票就行了。” 汪财狗比手划脚,拍着胸脯道:“我汪财狗这些年在队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看在眼里,如果说是拉选票,我觉得我用不上。” 说完转身指着黄昌文道:“但是像黄昌文,他才从部队回来,有多大的能力,大家并不清楚,所以我这算是给他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让大家更了解他。” 陈文宝淡然一笑道:“即然如此,那你们三个就简单发言,讲讲自己的长处,以及选上之后,会给村里做什么贡献,即然你挑了头,就由你开始。” 汪财狗道:“还是让黄昌文先来吧,他是年轻人,这些年又在外面,应该是见多识广,懂的比我们多。” 陈文宝招手让黄昌文到身边来,喊道:“昌文,你的意思呢?” 黄昌文跳下台阶,三步并着两步,来到人群中,谦虚道:“汪三哥的心意我领了,十分感谢,但说实话,我一直在部队,对于农事并不了解,很多地方都还要向大家学习,今天早上陈队长和我说这事的时候,我都在拒绝,怕自己做的不好。” 谭昌奎笑道:“年轻人,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哦。” “哈哈。”围坐的社员纷纷笑了起来。 黄昌文道:“我是真不谦虚,但凡事都要实事求是,行咱就说行,不行咱就说不行。” 有社员开玩笑道:“男人不能说不行哈!” 陈文宝示意大家安静,严肃纪律道:“说正事,不要插诨打科。” 黄昌文见大家并不在意选举的事,不想讲太多,便回到主题,简明扼要地道:“既然我答应陈队长来竞选副队长,那么如果有幸选上,我一定严格要求自己,把份内工作做好,辅助陈队长,带领大家早日奔小康。” 陈文宝叫了一声好,带头鼓掌。 汪财狗道:“黄昌文讲完了,我也来说两句,我汪财狗名字里有个财字,就注定要发财,我相信我能把自己的财运带给大家,只要大家选我,好处不用多说,都有。同时,我的优势也很多,这些年一直从事农事,种庄稼是一把好手,如果大家在这些方面有问题,都可以来咨询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汪财狗发起言来如同大海里的波涛,一浪接着一浪,滔滔不绝,讲完自己的特长,又说起自己的人品,说他一生为人正直,做事公正,而且有良心,从不做损人利已的事,也未做过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事。 他虽然没有提当年抓住黄昌文偷红薯的事,但他相信黄昌文能听懂他的意思,如果一个人人品有问题了,无论他的能力有多大,他都是德不配位的。 汪财狗似乎忘记了一点,时间在向前,人也在成长,一切都在改变。 当他说到他人品好的时候,杨学礼、刘晓东两人相视而笑,彼此心有灵犀,当然这样的事他们也不会点穿,毕竟是他们占了便宜。 陈文宝见汪财狗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接打断道:“讲这么多,可以了,该刘运兴发言了。” 汪财狗意犹未尽地道:“对不起各位,主要是我的优点太多了,一时间讲不完,总而言之一句话,大家投我准没有错,谢谢大家!” 陈文宝示意刘运兴发言。 刘运兴清了一下嗓子,环视一圈在场的众人,等大家都把目光聚集于他的身上时,他才开口道:“我就是来凑数的,大家投不投都可以,谢谢。” 陈文宝见他如此敷衍,本来心思也没放在他身上,直接对刘晓东道:“刘叔,开始吧。” 刘晓东得了指示,对众人道:“都来排好队领纸,和自家人商量一下投哪个,然后写好了交给我,给大家半个小时的时间。” 第19章 拉票 梁花正在屋里打扫卫生,收拾着屋里残乱的垃圾,幺妈王小慧在一旁帮忙。 王小慧听到外面闹轰轰一团糟,皱眉道:“你怎么能同意小黄去参加这个副队长竞选呢?一点用处没有。” 梁花道:“陈队长早上过来帮忙,听到幺爸说昌文退伍了,临时决定让他参加,选得上选不上都没有关系,就当凑个人头。” 王小慧道:“选不上还好,选上了我看就麻烦了。” 梁花道:“有些人那么积极,我看排轮子也轮不到他。” 王小慧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会他进来,你给他说两句,你们家也有选票噻,喊他投给那个姓汪的。” 梁花点了点头。 梁俊杰从另一间屋窜过来,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对两人道:“头发长见识短,你们懂哪样?这种活动就应该多参加,才能把自己的声望整起来。” “声望声望,声望能当饭吃?”王小慧见不惯梁俊杰总是为公事操碎了心,一门心思地钻营,总想把自己打造成十里八村的知名人士的模样。 梁俊杰意味深长地一笑。“声望不但能当饭吃,还能赚钱,买到你想要的东西。” 梁花却不插话,只是听着,今天早上若非梁俊杰的鼓动,黄昌文也不会参加这个副队长的竞选。 对于她而言,黄昌文参不参选都无所谓。 但是始料不及的是未来的黄昌文,仿佛受了梁俊杰极大的影响,对于集体的事极为热心,冷淡了家庭,以致于她倍受苦难,犹如巨大的枷锁套在她身上,日子过得无比煎熬痛苦。 假如生命能重来,她此时定然会强烈反对,而不是事不关已一般,并不上心。 黄昌文领了选票,走到屋檐下,递给黄昌武,征询他的意见道:“你觉得投谁好?” 黄昌武道:“这就是个过场,你想投哪个就投哪个,但是我不建议你投自己。” 赵一之道:“就投你自己。” 黄昌武听他这么一说,心头不爽道:“你是啥子意思,和我唱对台戏不是?” 赵一之道:“我早就看出来了,有些人是誓在必得,总不能搞到后面,昌文一票都没得吧,那多尴尬?” 黄昌武更加生气,怒道:“你是看不起我们黄家?觉得我们黄家在下联合一点人员没得?” 他这一声吼,让整个院子的人都感到惊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黄昌文道:“你消停一下。” 黄昌武给大哥面子,抽身回屋,他不想掺合这些事情,与其烦恼,不如到床上躺起休息,蒙头睡个大觉。 黄昌文从另一边走进屋里,见到梁俊杰等人,指着手中的选票道:“小花,选票的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看投谁?” 不等梁花开口,梁俊杰抢先一步道:“男主外女主内,这种事情你自己定了就行,我的建议也是投你自己,选不上是一回事,但投自己一票代表着你的自信。” 黄昌文道:“自信我肯定有。” 梁花不想当着幺爸的面反对黄昌文,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道:“我对你们队的人又不熟,你觉得哪个行就投哪个。” 只要黄昌文不是傻子,就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是投别人,不要投他自己。 黄昌文将选票收起,开始帮着打扫卫生。 而屋外,和汪财狗交好的人开始帮着他动员,找人闲扯,试探着问对方要投谁,又表明自己的态度说要投汪财狗,并分析着汪财狗的优势。 汪财狗年过三十,长年的辛苦劳作,在风雨阳光的沐浴下,他的脸庞早已褪去青涩,粗旷的络腮胡,更映衬出他的成熟稳重。 此时他站在陈文宝的身边,仿佛已是左膀右臂,两人的目光同时盯着一个方向,就像巡视的将军,正在点检着自己的士兵。 听到满耳都是对自己的吹捧之声,汪财狗倍觉受用,这副队长严然已是囊中之物。 他恨不得时间马上就到,然后宣布自己就是副队长! 突然,坐在枇杷树下的两个社员吵了起来。 其中一人大声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一看黄昌文就啥经验没有,做事不靠谱。” 汪财狗转身瞧去,这人却是杨学礼的弟弟杨学义,和其辩论的是卢明江。 杨学义年近五旬,最讲究辈份,崇尚尊卑有别,这卢明江才二十出头,辈份也低了一头,却找他理论,正是触了他的逆麟。 汪财狗有心看好戏,只是观望,并不上前阻止。 别说他不阻止,其他人也不插话,没有谁会在一个人生气的时候去和他计较,那只会让对方更加蛮不讲理。 卢明江见杨学义面色狰狞,也是低头不语,如果他再开口,不用三秒,他老子就会来替杨学义收拾他。 谭昌奎抽着旱烟,哈哈一笑,缓解空气中紧张的气氛道:“杨三哥这个理论很好,其实我觉得你家圈里的羊子毛更多,要不也拉来试一下?” 羊子,那是畜牲。 谭昌奎拿畜牲作比喻,杨学义当场就炸毛,破口骂道:“你狗日的不会说人话就把闭巴闭起,你爹也不敢当我的面这样说。” 陈文宝见情况不妙,紧忙过去劝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事坐下来说,不要伤了和气,杨三哥你就别和昌奎一般计较。” 杨学义得理不饶人,指着谭昌奎道:“你说这像人说的话吗?” 谭昌奎抽着旱烟,看着杨学义的表演,不再搭话。 陈文宝道:“昌奎就是开个玩笑,你老哥子包容包容。” 杨学义道:“我今天看在你陈队长和昌敏的面子上,就不和他一般计较了。” 汪财狗见事情解决,走到谭昌奎身边道:“谭二哥,你是一天不开两句玩笑,一天不安逸哈。”又对杨学义道:“杨三哥,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也不要和明江一般计较,他是个孩子,无论经验各方面都欠缺,看问题也不如你看的透彻。” 杨学义白了一眼卢明江,见他不吭声,也不想继续搭理他,对汪财狗竖起大拇指道:“小汪,为人处世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值得现在的年轻人学习,你放心,今天这副队长,老杨我必须投你一票。” 汪财狗得了准话,假装推辞道:“杨三哥,我只是说句公道话,投票咱们还是根据规则来,看好谁,你就投谁,但是我们这一票必须对自己负责,起码选出来的人是真的能干实事的。” 杨学义道:“除了文宝,整个生产队还有哪个的能力比得上你,大家都听我的,一起选财狗当副队长,就凭他这干劲,我就可以打保票,他绝对能干好!” “杨三哥这话靠谱!” “支持汪二哥。” “……” 在杨学义的带领下,汪财狗的拥趸鼓动下,整个选举进入了高潮,刘晓东一看时间也差不多,马上宣布道:“时间到了,大家抓紧把名字写好,把票交回来。” 第20章 竞选结果 约么一刻钟,所以发下去的票都收了回来,共计37张。 刘晓东主持工作,整理好手中的选票,说道:“按老规矩,我们用‘正’字来统计,我念一个名字,杨大哥写一笔,陈大哥核实监督,最终由陈队长宣布票数。” 三人围着一方桌子坐下,各自准备完善,正式开始。 刘晓东唱票道:“汪财狗一票,汪财狗两票……” 对于汪财狗而言,这是一个极好的开头,身边有社员已经开始向他恭维起来,提前祝贺道:“这回你是稻田里捉王八——十拿九稳了。” 汪财狗谦虚道:“不到最后,一切皆有可能。”说话之时,装着毫不在意,却是偷瞄一旁黄昌文的表情。 黄昌文站军姿一般杵在一旁,似乎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件小事,并没有放在心上。 “汪财狗又一票,黄昌文一票……” “汪财狗一票,刘运兴一票,汪财狗一票……” “黄昌文一票……” “最后一张,汪财狗一票。” 陈文彬接过选票,核实无误,见杨学礼记下最后一笔,确认无误道:“完了。” 杨学礼重新算了一遍写下的“正”字的笔画,加起来正好是37,将各自的票数统计在后面,放下笔道:“我这里也确认完了。” 刘晓东将纸递给陈文宝道:“陈队长,你来宣布结果吧。” 陈文宝接过纸张,朗声道:“接下来,我宣布一下这次下联合生产队副队长的选举结果,经下联合37户村民的民主选举,本次参选三人的得票数分别是:汪财狗21票,黄昌文14票,刘运兴2票,根据选举规则,由汪财狗担任下联合生产队副队长。” 汪财狗听到自己有21票时,已肯定副队长是自己的,但没想到自己使了这么大劲也就比黄昌文多了7票,如果不是自己提前准备,这副队长怕是被黄昌文给抢了去,心中也是一阵后怕。 梁俊杰坐下屋檐下,听到这个结果,亦是点头微笑,这结果让他满意。 黄昌文和汪财狗站在一起,立刻祝贺道:“恭喜汪二哥。” 汪财狗握住他的手道:“昌文,你也不差,以后可要多多支持二哥的工作,咱们齐心协办,把下联合建设得更加美好!” 黄昌文道:“大家都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汪财狗哈哈一笑,松开手,又去感谢其他社员。 繁华终究会落幕,而喧闹也只是一时的,选举结束,一切都尘埃落定,聚在一起的社员各自三三两两的散去。 梁俊杰和王一慧这段时间为了黄家的事,一直来回跑,也是辛苦,如今事情告一段落,他们也要回去休息,同走的还有赵一之。 等到夕阳西下,天边的火烧云映红了半边天,夜风卷起一地的清冷。 黄家老宅里,兄弟俩和梁花坐在一起,彼此沉默着,最终黄昌武打破了宁静的气氛,说道:“我准备明天早上垒完坟就回部队,家中的事就麻烦大哥大嫂了。” 黄昌文道:“你放心去吧,在部队好好干。” 梁花道:“要不你和他一起去,回来的时候走的急,你的伤残证还没有办噻,正好这次去把他办了再回来。” 说时急那时快,梁花话音才落,黄昌文就变了脸色,不悦道:“伤残证伤残证,你就想我当个残废吗?给你说了万十回,我好手好脚的,啥病没有,我办这个伤残证来科卵?” 梁花见黄昌文凶自己,立即还击道:“你有没有病你自己清楚,这是你们连长和指导员让你办的,再说昌武也说了,办了这个证每个月都有钱领。” 黄昌武见苗头不对,立刻劝道:“大哥,这个事情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办一下。” 黄昌文拿定主意不去办这个证,听到昌武在一旁煽风点火,甩脸道:“我去办这个事,那家里的事你来处理嘛。” 黄昌武道:“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 黄昌文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我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 梁花见其油盐不进,当着小叔子的面也不好意思和黄昌文大吵,便道:“随便你,以后不要后悔就行了。” 黄昌文见梁花打了退堂鼓,心中松了一口气,放下狠话道:“我要后悔,我就手掌心煎鸡蛋吃。” 任谁的手掌心都不可能把鸡蛋煎熟,他这是在表明自己以后不可能后悔的态度。 第二天黄昌武垒完坟,就踏上了回部队的路,临行前他对梁花道:“大嫂,我觉得我们这个家还得你来当家作主,有些事你该管的一定要管,不能任由大哥胡搞。” 梁花道:“自古以来都是男人当家作主,哪有我们女人说话的份,他在部队这么多年,大小也当过班长,总不能一个家都管不好。” 黄昌武叹气道:“我就这么随口一说。” 而此时黄昌文在陈文宝家中,他刚回来,对于土地承包到户,哪些地方是自己家的还不清楚,他要找陈文宝问清楚。 陈文宝介绍完之后,略表歉意,宽慰道:“咱们队地少人多,这个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老队长见你们都在外面当兵,分土地的时候就只要了他一个人的,现在你和梁花回来,土地肯定是不够,我建议你去开荒,多一分是一分。” 黄昌文道:“可以开荒吗?” 陈文宝道:“当然,开多少得多少,这点小事我还是能作主。” 黄昌文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黄昌文回到家中,把情况和梁花讲了,梁花脾气上来,质问道:“你是不是傻,他这么说你就答应了?” 黄昌文道:“这土地都分完了,你闹也不能解决问题,现在陈队长答应我了,准我去开荒,开多少得多少,只要愿意十亩八亩都行,到时候我还怕你种不过来。” 梁花指着屋外道:“你眼睛瞎了吗?你睁开看一看,这地方能开荒的都是高山坡坡,先不说爬坡下坎不方便,水都没有,你能种什么?” 黄昌文一本正经地道:“我想好了,种辣椒、玉米、洋芋这些都可以。” “这些能当饭吃吗?”梁花生气地道:“我看你还不如直接种树算了,还是现成的,都不用你去种。” 黄昌文见她真的生气了,忙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那你说怎么办,我爸他生前应下的事,我现在又在队里闹,那不是让其他村民指着他的脊梁骨骂吗?” 第21章 妇女能顶半边天 机会就像春天的雨水,当雨落下的时候,如果你没有用容器将它接住,那它就会浸入大地,在烈日的曝晒之下,消散无踪。 土地承包到户的时候,梁花亦将自己寨子的土地放弃了,因为她已经不是联合大队街上生产队的人了。 当时她在昆明,这事全权委托梁俊杰给她办的。 梁俊杰凭着自己的关系,将房子和离的近的两块土作为菜园子保留了下来,但这是给梁小鹏争取的权益。 梁花依偎在黄昌文的怀中,心道,如果早知是这个结局,当时就应该争取一下,让幺爸在分地的时候给自己争取一份。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以后有什么事,该是我们的我们就要全力争取,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们家以后都由你当家作主,一切都由你说了算。” 梁花推开黄昌文,站直身体,抬眼望着他道:“你是个男人,由我当家作主,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有什么可笑话的,现在女人能顶半边天,又不是封建时代,你当家我放心,不怕别人说,你要是当好了,他们羡慕还来不及。” 黄昌文能如此相信自己,让梁花心中美滋滋的,柔声道:“我看你就是想偷懒,这家我肯定是不当的。” “不管谁当家,我都相信一句话,只要夫妻齐心,其利断金,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咱们一定会过上幸福生活的。”黄昌文再次握住梁花的手道。 梁花道:“过去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你现在转业回来,明天就去公社把资料交上去,看能不能分个什么好工作,这家里这点土地,我一个人种就没事了。” “行,我明天就去。” “地方不比部队单纯,讲究人情世故,你去买包烟,到时候见到人就递一递,说几句好话,办事也容易一些。” “我去办公事,还要买包烟?那岂不是助长了这种歪风邪气?我是一名党员,不能干这种事!” “你不要和我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明白?你说两句好话会少二两肉?” “我怎么是犟了?” “那你就照我说的办,早去早回,别耽误时间。” “这是必须的,我去交了资料就回来,趁着现在事少,抓紧开荒。” “呵呵,我就怕你去了,后天都回不来。”梁花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忍不住打击道。 “就这么看不起你老公?”黄昌文被她小觑,不由有了好胜之心。 “你没听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吗?这领导一天事情那么多,不可能坐在办公室等着你吧,你是不是要先找下面的人,这下面的人你要是没有递点好处,他会理你?” “你把人心想得太复杂了。” “是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你要不信,我们就走着瞧。” 黄昌文比划了一个手势,打着京剧唱腔道:“那我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第二天黄昌文天不见亮就起床,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就匆匆赶往公社。 从下联合生产队到晴川公社大约有9公里左右的路程,黄昌文一路不停息,翻山越岭,捡近道走,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赶到了晴川公社。 瞧见大门上挂的两块牌子,白底红字,左边写着晴川人民公社革命委员会,右边写着晴川人民公社委员会,确认无误,但直接往里进去。 进了大院,却没有半个人影,空空如也。 黄昌文便挨个窗户往里看,想找个人询问一下情况。 “同志,你在干啥?” 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哄亮的声音,黄昌文回头一年,却是一个瘦削中年正盯着他,立即站直身子,回道:“我想找一下公社领导,有事汇报。” 中年人上下打量着他,虽然黄昌文穿得很正式,的确良的衬衣、劳动布裤解放鞋,不像一般人,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些怪异。 “你是哪个?”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下联合生产队的村民黄昌文,刚退伍回来,今天特意来把个人资料交上来。” “哦,这哈还早,领导还没有来上班,你等会再来吧。”听明白是这回事,中年人没有继续追问黄昌文,转身离开。 退伍转业的军人太多了,也不是他能管的事,犯不上浪费时间。 黄昌文问道:“请问领导们几点上班,现在又是几点钟?” “不晓得。” 黄昌文没得到准确答案,站在公社大门口等了一会,可他出门太早,这会都还没见到太阳升起来,更没有看到领导的半个影子。 黄昌文想了一下,决定先去街上转转,看看百货商店有什么合适的东西没有,想买一点回家,也不枉来公社一趟。 晴川的百货大楼是典型的贵州民居,白墙黑瓦,走进去,入眼便是琳琅满目的商品,柜台前两个妇女正在织着手中的毛衣,见黄昌文进来也不打招呼。 黄昌文自顾自地逛了起来,只见满柜子的百货,大多都是日常用品,比如各种搪瓷的碗碟盆罐、大红大绿的保温瓶、各种五颜六色的面料…… 相较于昆明的百货大楼,这里少了许多电器,没有什么高大上的物品,黄昌文转了一圈出来,一件东西没买。 时间却在不知不觉中流走,黄昌文走出大门,便见日挂中天,忙大步赶向公社,嘴里嘟囔道:“这时间也过得太快了,感觉没多大一会啊!” 正如梁花所说,当黄昌文找到公社领导办公室时,领导已经出去了,不过幸运的是还有办事人员在,听黄昌文讲明来意,便让他把资料放下,然后回去等消息。 黄昌文觉得自己的事情办的很顺利,唱着《东方红》的歌曲,欢快向家中走去,等他赶到家时,梁花已经吃过早饭,正在屋檐下磨着弯刀。 “咦,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梁花看到黄昌文早早的赶回来,颇为惊讶。 黄昌文得意地道:“出乎预料吧,我就说你把人心想复杂了,我这一去,抛开路上的时间,整个办事时间没有超过十分钟。” “是吗?办完了就行,快点去吃饭吧。” 即然事情办好了,梁花也没有多余的话说,只希望黄昌文能早点分得工作,省得一辈子当个农民,过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可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这让梁花产生了怀疑,怀疑黄昌文到底有没有把资料交到公社,是不是在外面闲逛了一圈就回来,然后哄骗自己说交了资料。 第22章 秋收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正值丰收季节,马渡河边的稻田就像一片金色的海洋,微风吹过犹如碧波荡漾,此起彼伏,马上就能吃到新米了,下联合的社员们积极性很高,在陈文宝的带领下,一片一片地收割着。 手持弯刀割着水稻的是妇女,一手笼着水稻根部,一手拿着镰刀,瞄准之后“唰”地一下向上用力,迅速地将水稻切下,整齐地码在身后。 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收割水稻也是如此,刀要快,速度要快,才能保证稻谷不会从穗上掉下。 而后面是拖着打斗的男人们,他们做的是“打谷”这道工序,一个打斗配有两个男人,你一下,我一下极富节奏地摔打着水稻,当所有的稻子都落入打斗里时,就将水稻丢在两旁。 稍微弱一点的劳动力做的就是栓水稻的工作,他们把没了稻子的水稻栓成一捆一捆的,然后一个一个地竖在田间,等着阳光将其晒干,可以当着牛过冬时的口粮,也可以用来做垫子铺在床下。 而小孩子这个时候,都会玩藏猫猫的游戏,躲在稻草中,让小伙伴们寻找…… 大生产的魅力就在于无数人一起劳动,彼此间比拼着,看谁做的更好,而有了竞争,再苦再累的事情也让人觉得快乐! 杨学礼抱着他的笔记本,评价着所有的劳动效率,给所有社员记工分,这是他最后的光荣,等秋收结束,他这个记工员也就名存实亡。 陈文宝光着膀子,露出晒黑的皮肤,脖颈后一圈已经脱皮,一片红紫色上泛着无数死皮的白边,用毛巾擦着汗水走到杨学礼身边道:“到点了吧?。” “差不多。”杨学礼看了一眼表,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陈文宝喊道:“女同志先回去煮饭,男同志把割好的清理完。” 妇女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收拾好自己的工具,各自回家,梁花取下草帽扇着风走到黄昌文身边,叮嘱道:“早点回来。” 当她发现黄昌文喜欢和其他社员坐在一起吹牛,以致于他饭菜热好了都不回来时,她每次回家都会提醒黄昌文早点回来。 卢明江开玩笑道:“黄孃,你放心,没得人会拐走黄叔的。” 虽然他年纪和黄昌文相差不大,但辈份却低了一辈,但这并不影响同龄人之间的交流。 “就数你一天最爱缠着他,要不是看你这么大人,外人看到还以为你是他儿子。” 这段时间的集体劳动,已经让梁花认全了下联合的人,开玩笑她从不怕,也没有男人能在她这里占上风。 卢明江自讨苦吃,脸上发烫,只得尴尬一笑。 黄昌文道:“行了,我会准时回来的。” 黄昌文打完剩下的水稻,和其他社员一起将稻谷收进箩筐中,一起挑到了晒坝,本打算像往常一样,和大家坐下来吹吹牛,结果大部分社员都没有久呆,将稻谷铺在地上晒起,就各自回家了。 汪财狗见他站着发呆,笑着走了过来,拍着肩膀道:“昌文,听说你要去公社上班,啥时候去啊?” 黄昌文见他主动搭讪,心中欢喜,却不料他提了这个话题,如同一盆凉水浇在身上,意兴阑珊地道:“还不清楚。” “你资料不是交上去了的吗?” “对头。” “那你得问问啊,这事你得放心上,你以后当了大官,可不能忘了兄弟们,咱们也是一个战壕里战斗过的。” “肯定不能忘记,大家都是乡亲,话说回来,其实当官也没什么好,相比之下,我觉得做个农民更好,最起码老婆孩子热炕头,天天在一起,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生份了不是,我当初要你有这觉悟,我肯定也去当兵,只不过后来条件不允许,你是赶上了好时候啊,得把握住机会,以后升官了,一定要提携兄弟们一把,以后不管做啥,也有兄弟们给你撑着。” 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要黄昌文在公社站住脚,汪财狗觉得自己以后去大队上班应该不是问题,哪怕是根树丫枝,他都会拽得死死的。 说到底,汪财狗是把黄昌文当作了未来的大树,趁现在有机会,想抱紧一点。 黄昌文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更觉得和他聊天无趣,不置可否地找了个借口道:“希望有那一天吧,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去吃饭,一会见。” 黄昌文回到家中,梁花已经热好饭菜,见他此时进屋,问道:“不是说好的整完就回来,又去搞啷了,现在才回来?” “汪队长拖着说了几句话。” “怕是你拖着他吧,你们聊些哪样?” “也没说啥。”黄昌文不想提这个转业的事情。 梁花呵呵一笑,边舀饭边道:“没说啥,还说这么半天,到底说些哪样,还不好意思说,是不是见不得人?” 黄昌文坐在桌边,拿起筷子夹起四季豆,编造理由道:“能说啥,不就是那些杂事情。” 梁花端起饭碗,放了一碗到他面前,然后坐在对面道:“你不说就算了,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你那个资料到底交没有交上去?” 黄昌文刚端起碗,饭还没有吃到嘴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今天要不说清楚这个事情,这坎是过不去了! “我当然交了啊,不然我费力不尽的跑到公社做什么?” “那你还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现在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万一着别人给你顶替了,你怎么办?” “这种事情还能顶替?”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现在还没信?” 黄昌文辩解道:“领导一天那么多事情,忙不过来也正常。” “他忙不过来,你就任他这么放起?万一哪天给你当废纸扔了,你去找哪个说理,等水稻收完了,你再去一趟公社问一问。” “我哪有时间去,我还要去开荒。” “把工作落实了,比你开荒有用。”梁花见黄昌文毫不在意这件事,只顾吃饭,心中无名火起,将碗一放,拍着桌子道:“你是不是没有长脑子?” 黄昌文道:“我不晓得你们啷个都想着工作,不去公社上班,我就当农民我就饿死了吗?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你是朽木不可雕也!” 无论梁花如何生气,黄昌文就是不听劝。 梁花想不明白,黄昌文为什么就不愿意办残废证,为什么就不愿意去公社上班,非要当个农民? 办残废证要去云南,梁花使不上力,没得办法,只能听之任之,可这件事梁花不愿意轻易放手,等水稻收割完,抽得空闲时间,直接赶到街上去找幺爸梁俊杰,请他出主意。 第23章 工作 梁花到了幺爸家,梁俊杰却外出办事,并没有在家中,便和幺妈拉起家常。 王小慧很是关心这个侄女,两人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家长里短的聊了起来,问梁花在生活中有没有什么难处,如果有,一定要告诉她。 梁花说自己一切都过得好,现在担心的就是黄昌文的工作问题。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一点都不上心,资料都交上去了一个多月了,现在是音信全无,我喊他去问一下,他像怕被人把舌条割了一样,就是不愿意出门。” 王小慧露出嫌弃之色,又有些不理解,问道:“他怎么像这样子,自己的事情都不上心,那哪个还使得上力?” “所以我今天抽空过来,就想问问幺爸有什么好主意没有?我现在是一点办法没有。” 王小慧还等着黄昌文能在公社占住脚,以后自己家几个孩子能沾光受益,安慰道:“你放心,你幺爸一定有主意。” “唉。”梁花叹了一口气。 “这事情等你幺爸回来我们再说,你也别放在心上,是问题就有解决的办法。”王小慧岔开话题道:“最近你小鹏哥来信没有?” 梁花摇摇头道:“没有,我们也忙,这段时间也没有给他写信。” 王小慧道:“他一天有啷忙的?他今天都28了吧?” “嗯,大我6岁,今天28了。” “28了还不结婚,也不晓得一天在想哪样,城里的姑娘不好找,那就回农村来找一个嘛,你抽空给他写封信,侧面出击,问一下他到底怎么想的。” “要得。” “对了,你们也要抓紧点,早栽秧早打谷,早生孩子早享福,趁着年轻,早点把孩子生了,对身体恢复也好。” 梁花莞尔一笑,把身体倾向幺妈身旁道:“已经有了。” “是吗,几个月了?”王小慧道:“那你怎么不早说,这有了孩子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再向以前那么拼了,要多休息注意养胎。” “我知道。”梁花道:“有三个多月了。” “一会我给你拿几个鸡蛋,回去每天煮一个来吃。” “不用了幺妈,你们自己留着吃吧。” “你现在身体需要,必须拿,我们现在吃了就窝了,都是浪费。”王小慧说着就起身去找鸡蛋,边道:“你怀孕这事昌文知道吧?” “我还没有告诉他。” “你得抓紧告诉他啊,你看你这着急忙火的来,你不告诉他他做什么事都没有想着你,总惹你生气,这对身体不好,到头来受苦的还是你。” “嗯,我回去就给他说。” 结婚几十年,王小慧也没少和梁俊杰吵架,回想过去,也觉得不值,便以过来人的经验劝导着梁花道:“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最重要的就是交流沟通,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说出来,也要学会换位思考,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 梁花道:“我是经常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可他从来不顾及我的感受,做啷事情也不和我商量,想到哪样就做哪样,你说这种人怎么沟通?” 王小慧从柜子里捡出鸡蛋装在袋子中,用稻壳填好缝隙,以免碰坏,边道:“以前也不觉得他是这样的人啊,你和他说的时候和气一点。” 梁花跟在幺妈身边,帮着她加稻壳。“别,我现在刚总结了一点,就是和他说话绝对不能和气,必须强势,我看他就是当兵当多了,不以命令的口气他就当你是在开玩笑,根本听不进去,你若是生气了,他还重视一点。” “是吗?”王小慧觉得不可思议,还有这样的人? “我就举让他去公社问他工作的这个例子吧,我和他商量着说,不管我说什么,他都有理由,说什么当官的是人,农民就不是人吗?当了官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吃喝拉撒睡……” “咦。”王小慧露出鄙夷之色。“他怎么这样子?” 梁花一愣,不明白幺妈怎么一直在使用疑问句。 王小慧道:“你放心,工作这事情我肯定让你幺爸给你办好。” 两人聊了一阵,梁花便开始帮着幺妈收拾房间,又帮着切菜煮饭,饭刚做好,梁俊杰就卡着时间回来了。 见到梁花登门,梁俊杰有些意外,问道:“小花啥时候来的?” 梁花道:“早上过来的,想请幺爸帮个忙。”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有什么事情就说。” 王小慧端着菜从厨门出来,插话道:“就是小黄的工作问题,他资料交到了公社,现在一直没有信息。” 梁俊杰道:“这个简单噻,喊他没事就多去问问。” 王小慧将盘子一放。“问题就在这里,他不去问。” “自己的工作都不上心,他一天在搞些哪样?”梁俊杰坐在凳上,招呼梁花坐下道:“小花,坐起吃饭。” 王小慧笑道:“小花说他怕着把舌条割了。” 梁俊杰想了一下,说道:“小花,你也别上火,这事幺爸给你办。” “那就麻烦幺爸了。” 吃完饭,梁花又借了纸笔给梁小鹏写了一封信,放在幺爸家,等邮差送信来的时候转寄出去,然后才回到家中。 等到晚上,黄昌文拿着锄头从坡上回来,她便将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了黄昌文。 黄昌文听到这个消息,有些不知所措,搓着手道:“我要当爸爸了?” 梁花瞧他高兴的模样,笑道:“对,你要升级了,高不高兴?” 黄昌文一把将梁花抱起来,转头圈道:“老婆,我太高兴了,这是我这辈子得到的最大的奖励,还是老婆给的……” 转了两圈,黄昌文又忙将梁花放下,激动地道:“不能这样转,这样会把孩子转晕了,以后会埋怨我的。” 梁花道:“那你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做了吗?” “我知道,以后家里的一切脏活累活都由我来做,你就等着享福吧,老婆!”黄昌文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又问道:“这都多久了?” “大约三个多月了吧。”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我也得确定了不是。” “哦,那你今天是去医院检查吗?你应该让我陪你去啊,不然别人还认为我这个老公不称职呢。” “我今天去街上不是为了这事,我是为了你的工作,我请幺爸帮你问问,看到底怎么回事?” “……” 第24章 军人的天职 亲情,无疑是世间最永恒的关系之一。 梁俊杰的人生信条中,亲情两个字就占据有很重要的位置,他相信如果没有血浓于水的亲情,那人生一定是失色的,这个社会也不能正常运转。 有道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他希望所有的亲戚都有一个好的命运归属,一如希望这个国家、民族能繁荣昌盛。 只有大家都好了,幸福的生活才能早日到来。 所以梁俊杰当天就找到宋时遇,把黄昌文的情况向宋时遇反映,希望他能帮上忙。 宋时遇和黄天亮的交情不浅,对黄昌文也一向照顾,如今黄天亮舍已为人,黄昌文即然有事,他不能不帮,马上就应允下来。 “没问题,等我去公社开会的时候,一定向赵社长提提这事。” 梁俊杰感谢道:“什么事情都要麻烦你,我心中真是过意不去。” 宋时遇道:“你这是什么话,于情于理这事我也应该过问一下,再说昌文这孩子这么优秀,就这么放在大队,也是浪费人才。” 他一惯重贤惜才,希望每个人才都能在合适的岗位贡献自己的力量。 梁俊杰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担心,还要麻烦你帮忙做下他的工作。” “说来听听。” “我感觉他不想去公社上班。” “那他想做什么?” “当农民,我听小花讲,他这段时间是起早摸黑,忙着开荒。” “下联合那个地方,他开什么荒?” 宋时遇的记忆中,下联合适合耕种的土地并不多,基本上都已开发完,只有两侧大山上有一些平坦的地方,但付出的成本太大,没有人愿意上去开荒。 梁俊杰道:“就是他家对面的山上,前些年大炼钢铁,把大树砍光了露出的那个坝子。” “哦,那里我有印象,那么远他也愿意去种?” “所以我说他是吃饱了撑的,就是空手走路上去也要头十分钟,真要上去种庄稼,费时费力不说,周围都是树,阳光一遮,庄稼能收几成完全就是未知数。”说到这里,梁俊杰又是叹气。“所以我是希望他能有个工作,省得我那苦命的侄女跟着他一起受苦。” 宋时遇道:“老梁,别叹气,这事由我去给他做工作。” 宋时遇把这事放在心上,第二天一早就来到下联合,单找黄昌文,却发现大门紧闭,两口子都不在家中,向着邻居打听,说他家两人一早就出了门,应该是在碾房碾米。 此时下联合生产队还未通电,为了把稻谷变成大米,几个生产队的村民就在马渡河上修了坝坎,建了碾房,用水力来驱动碾磙碾米,每逢秋收时,几个生产队就排着顺序安排社员去碾房碾米。 今天正好轮到下联合生产队,为了早点排上位置,黄昌文和梁花特意早起挑着稻谷出门,是故宋时遇虽然来得早,却没能碰到人。 宋时遇知道碾房的位置,直接走了过去。 只见一挑接一挑的稻谷放在碾房门口排着队,而稻谷的主人们正聚在一起闲聊,又有钓鱼的社员坐在河边垂钓。 “乡亲们好。”宋时遇主动打起招呼。 “是宋队长。” “宋校长好!” 社员们见到领导来访,纷纷热情回应。 “黄昌文在这里吧?”宋时遇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有人回道:“他正在碾房的。” “今年收成还可以吧?”宋时遇边走边弯腰摸着箩筐里的稻谷,感受着干湿,看谷粒是否饱满。 “感谢队长关心,今年还可以。” 正说话时,汪财狗从碾房里出来,伸出手欢迎道:“宋老师什么时候来的,一会去我家吃饭,尝尝今年的新米。” 宋时遇和他握手道:“现在当了副队长,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哈。” 汪财狗道:“感谢领导关心,以后要向你多学习。” 宋时遇道:“爱学习是好事,没事的时候到大队拿点书回来看看,多向乡亲们普及一下国家政策,不要没事就造人,我听那谁家已经生了三个还准备生?” 汪财狗低声道:“这事陈队长已经在做工作了,他家情况特殊。” “有什么特殊的?” “三个都是女娃。” “女娃怎么了?现在妇女能顶半边天,生男生女都一样,照他这样生下去,粮食够吃吗?一定要把这事给我落实了,不能再生了。” “嗯,这事我一定传达给陈队长。” 江风乍起,把汪财狗愉悦的心情一吹而散。 宋时遇瞧着水流哗哗流着,冲击着埋在下面的木轮,而碾房里传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靠近一看,正是黄昌文夫妇在里面忙着。 “忙着呢?”宋时遇看着一脸认真的黄昌文道。 “哎哟,宋叔,你怎么来了?”黄昌文放下扫米的刷子。 梁花道:“宋叔好。” 宋时遇对身后的汪财狗道:“你帮一下忙,我找黄昌文出去说两句话。” 宋时遇领着黄昌文沿着河岸向上走着,看着两旁高耸的大山,指着右侧的大岩道:“听说你在上面开荒?” “宋叔,你这消息倒是灵通。” “你小子咋想的?放着工作的事不闻不问,跑这荒山上开荒,这要适合耕种,还会空着等你来种,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 “宋叔,我家情况你是了解的,我和昌武在部队,土地承包到户的时候,我爸就要了他一个人的地,现在我和小花两人,她肚里又有了孩子,以后就是三张嘴吃饭,我得提前做准备,不然以后粮食不够吃啊!” “你还知道粮食不够吃?”宋时遇见周围无人,停下来道:“那你不抓紧把工作给落实了,有了工作,你还担心没粮食吃?” “宋叔,你先别生气,我是这么想的,现在小花已经有了孩子,身边肯定不能没有我的照顾,如果我去上班了,那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你不去上班,她才不放心,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来吗?就是因为小花为你操心,跑到街上找你幺爸诉苦,你也不要给我推脱,工作的事情我去给你跑,你就在家好好等着,到时候来了通知你就老老实实去上班,小花肚子大了,就让他去你幺爸家,地里的庄稼我找人你给种,我就不信人还能让尿憋死?” 宋时遇知他理由多,也不想和他废话,直接安排任务似的说道。 “我……” “我什么我?你别和我扯那些强光白,我不是梁花,也不是你爸,我是代表组织来命令你的,少给我扯犊子。” 宋时遇讲完,觉得心中舒畅,直接向返程的路走去。“去碾你的米吧,我回了。” 黄昌文道:“你总得听我说说我为什么不想去上班的原因吧!”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宋时遇没有回头。 第25章 替天行道 下联合地处晴川公社西南,是典型的两山夹一沟地形,西高东矮,站在最高处往下看,左侧的大岩山巍峨耸立,直入云端,右侧的小岩山苍翠茂密,顺着山沟蜿蜒向下,半山便是红墙黑瓦的村寨,再往下就是靠着马渡河的稻田。 大岩巨大的石壁像是远古巨神用巨斧劈开的一般,悬崖峭壁之下是先民们开垦的土地,而黄昌文开荒的土地在大岩顶上,需要走到最高处,然后顺着山脊向上爬才能上去。 大岩上有一座石庙,据说是降龙罗汉的道场,在除四旧中被村民们砸毁,只有断壁残垣,大部分石头都被推下山,用来修马渡河上的水坝和碾房。 黄昌文坐在残破的石墙上,看着滔滔江水,都说人定胜天,他不相信种地就不能改变命运。 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像大寨公社那样贫困的村庄,都能凭着坡改梯而使得粮食不断增产,过上幸福的日子,下联合为什么又不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都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如果自己去了公社上班,不能接触农业这一块,那就没有机会试验,以改变这片贫瘠土地上的乡亲们的命运了! 而党员的责任是什么? 不就是贯彻执行党的基本路线和各项方针政策,带动人民群众为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而艰苦奋斗,在生产、工作、学习和社会生活中起先锋模范作用吗? 黄昌文觉得坚定自己的决心,不去公社上班也是正确的选择。 或许正如大多数人所顾虑的一般,选择农民这条路就注定自己要过苦日子、穷日子,但中国工农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爬雪山、过草地都不能改变坚定的意志,自己作为一名军人,一名党员,又怎能不向先辈们学习? 留下来! 黄昌文拿定主意,决定留下队里当一名农民,探索出一条行之有效的路,一定要带领乡亲们致富,早日脱贫。 他跳下墙壁,绕过曾经的破庙,向开荒地走去,拿起弯刀,继续砍起周围的杂草树木,然后堆在中间,他要把这些草木晒干后烧成灰,当作肥料。 土地的范围已经定下来了,继续砍伐是为了防止杂木遮住阳光,影响庄稼的生长。 有了明确的目标,黄昌文做起事情更加卖力,清完杂木之后,又挖起深坑,他要挖一个山茅房,一来用来解手收集农家肥,二来可以用来接雨水,方便天干时给庄稼浇水,毕竟从山下挑水上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岩是一座石头山,土壤很浅,黄昌文挖了不到一米,就挖到了石头,然后左右拓展,很快就挖了一个两米见方的池子,为了防止水份流失,他在四壁铺了废旧塑料膜,然后又在土里开了排水沟,把水沟引向池子,以便聚集雨水。 这些工作说着简单,做着却是极花时间,黄昌文又只有空闲时间才上来开荒,零零碎碎地做下来,又过了一个多月。 眨眼之间,便到了十月中旬。 黄昌文一直担心着公社里会派人来谈工作的事,可这么久过去了,都没有人来,他也放宽了心,或许公社没有适合他的职位,也或许公社领导太忙,并没有时间来管他。 这天梁花出去窜门,找人聊天散心,黄昌文独自一人在房前的菜园子里挖着土,他的心情极好,唱着他最爱唱的《打靶归来》。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歌声飞到北京去……” 突然一个中年人站在他面前,笑着问道:“老乡,歌唱得不错,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你知道黄昌文家在哪里吗?” “我就是黄昌文。” 看着眼前的人衣着整洁,十分正式,黄昌文不用思考都猜到了对方的来意,直接表明身份。 “你好,我是林旭。”林旭伸出手,向黄昌文示好道:“我是杨社长派来的,专门和你说工作的事情。” 黄昌文却不领情,冷着脸道:“哟,哪股风把林大人给吹来了。” 林旭知道黄昌文在八月份就交了资料到公社,如今两个多月过去了,才来处理他的问题,想来他心中有气,当下表示歉意道:“黄同志,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不好,我首先代表公社向你表示歉意,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黄昌文道:“我一个平头百姓,哪敢和领导们置气。” “不生气就好。”林旭四下打量,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你的资料我们已经看了,非常好,岗位也基本明确了,今天我就是过来和你商量一下,看你有什么要求?” “我没什么要求。”黄昌文不想理林旭,继续挥动锄头松土。 “不错,就凭你这句话,我就看出你是个好同志。”林旭把目光放在了黄昌文的身上,看着他身上的的确良衬衣,心中感慨,这当兵回来的就是不一样,穿着打扮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上的。 黄昌文一言不发,眼中只有脚下的土地。 林旭拉住黄昌文的手臂道:“你休息一下。” “我要休息了,这剩下的地你来给我挖?” “我帮你挖。”林旭的回答很干脆,手却没有放开,而是抚摸起的确良的料子,感受着这与众不同的丝滑。 他觉得他可以借这个机会给自己谋一点福利,作为一名领导干部,他确实需要一件像样的衣服,黄昌文身上这件就非常合适,无论材料还是做工都是乡下难得一见的。 “你这衣服不错,可以借我穿两天吗?” 说是借,但凡知趣的人都会送给他,甚至拿上两件更好的。 毕竟,他是来给黄昌文安排工作的,如果黄昌文不答应,他可以马上转身走人。 可人算不如天算,黄昌文正不知道如何推辞,脑中百转千回就想找个借口把他打发走,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可谓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送上来。 黄昌文停下手中的活,瞪着林旭道:“你这是在向我索贿吗?” 林旭环视一圈,见有人过来,低声道:“你的工作全靠我一句话,想清楚了再说。” “老子在前线拼命,你狗日的在这贪污腐败,老子今天要替天行道,惩奸除恶。”黄昌文提起锄头就向林旭脑袋砸去。 第26章 傻瓜 这真是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对于危险,一切生物都有预警的本能,林旭见黄昌文脸色突变,马上闪开,见其举锄头,立即兔子一般逃走。 瞧见有村民过来,立刻呼救道:“救命,黄昌文要打死人了!” 来的村民却正是汪财狗和陈文彬,见状忙奔过来救人。 黄昌文举起锄头追赶林旭,骂道:“狗日的,有能耐你就别跑,那么喜欢老子的衣服你就来扒,锤不死你!” 林旭跑到汪财狗身边,喊道:“同志,快帮我拦住他,我是公社来的。” 汪财狗去过公社,立刻认出眼前的人是公社委员之一,说道:“我认识你,你是林委员。” 陈文彬拦住黄昌文道:“黄昌文,你在干啥?” 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黄昌文的目的是吓唬林旭,也不会真的把他打死,此时有了目击证人,目的也算达到了,于是放下锄头,指着林旭道:“这就是个狗官,向我索贿,要我的衣服穿。” 林旭喘着大气,并不解释。 汪财狗不信地道:“昌文,你不要乱说,这是公社的林委员,他怎么可能要你的衣服?” 黄昌文道:“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汪财狗把目光转向林旭,却不知如何开口,他不相信一个领导会要一个百姓的旧衣服。 林旭有了挡箭牌,不怕黄昌文发难,直起身子道:“乡亲们,我大老远地从公社过来,就是为了解决他工作的事情,我要他衣服作啥?可是他突然就要打我,你们评评理,看是谁的错?” 汪财狗问道:“不知公社准备给他安排个什么工作?” “嗯?”林旭觉得自己听错了,现在不应该讨论打人的事吗? 黄昌文道:“老子看你是记性不好,你不要老子的的确良衬衣,老子会打你?” 汪财狗见黄昌文喋喋不休,忙过来拉住他,低声道:“老黄,你是熟轻熟重都分不清哦,林委员下来是给你安排工作的,你就是买套新衣服送给他也是应该的,哪能打人?” 黄昌文道:“我黄昌文一辈子行得端做得正,从来不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为了工作就要行贿受贿的话,这工作我不要也罢。” “呵呵。”汪财狗冷笑一声,把嘴放在黄昌文耳朵边道:“你说这话也说的太大了一点吧,当年红薯的事情,虽然宋队长认定是我诬告,但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是个什么情况你心头明白吧?” 汪财狗相信“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只要是个人就有自私的一面,又何必装得大义凛然,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 但他还想以后黄昌文去了公社上班后,能拉自己一把,所以他没有点破,灭了黄昌文的颜面。 黄昌文却如惊雷一般说道:“当年偷队里的红薯,是我做的不对,但那是过去的事,如今我是一名党员,绝不再干这种苟且之事。” 林旭站在一旁休息,此时拿住黄昌文的把柄,更有了底气,挥着手指着黄昌文道:“我以为你是,看来也不过如此。” 黄昌文道:“那是曾经的我,自从在部队锻炼之后,我就改过自新,从新做人,而不是像你这样,以权谋私,斯文败类。” 当着人民群众的面,林旭又怎么能任他乱说,厉声道:“黄昌文,我林旭是个什么样的人,晴川人民有目共睹,你自己的事情你一点不上心,我一早从公社赶过来,早饭都没有吃,你都没说‘某人辛苦了,快进屋喝杯水。’当着这两位乡亲的面,我也不怕直说,我就是看你这衣服质量不错,说借来穿两天,你就在这里胡说八道,都说知恩图报,我看你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汪财狗赔着小心道:“林委员,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个傻瓜,一根筋,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林旭挥挥手,又指着黄昌文道:“我不是什么大人,这位才是黄大人,黄青天,做事公正,喜欢损已利人,是千年难遇的人才。” 陈文彬拍了拍黄昌文,背对着林旭给黄昌文使眼神道:“还不快点道歉,以后在一个公社上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黄昌文往前几步走,看着林旭道:“你也不用演,看你这人模狗样,我觉得恶心。” 林旭见他过来,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待其停下,方才止步,他不和黄昌文说话,而是对汪财狗道:“好到没,这什么态度,我也不和他谈了,只希望以后有人来调查的时候,两位说个公道话,我作为人民公仆,也是做了实事的,只是有些人不识好歹。” 汪财狗听他这么一说,知道黄昌文的工作十有八九要黄,略感失落,但黄昌文没有工作,那就是一个平头百姓,社会地位必然不如自己,想到这里,他内心充满了愉悦。 或许可以借这次机会抱上林旭这根大树。 汪财狗向哈巴狗一样,不停地点头道:“林委员你放心,我一定实事求是地说,把看到的说个一清二楚,像黄昌文这种人,你就不能给他好脸,你看他那面相,就注定是个乡巴佬,你犯不着和他生气。” 林旭难得遇到一个知趣的人,笑道:“我来这这么久,也没能喝上一口水,去你家讨口水喝,方便吧?” 汪财狗能把公社领导迎进屋,自然民巴心不得,高兴道:“你能来我家就是给我汪某人面子,岂有不方便的道理,中午一定要吃了饭再回去,我把我们队有头有面的人都叫过来作陪。” 林旭笑道:“这可是你自愿的,不能说是我索贿吧?” 汪财狗招呼起陈文彬,带着林旭向自家走去,摆手道:“这种事情我汪财狗干不出来,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但为人处世,在村里还算排得上号,否则这竞选副队长也不能全票当选。” 陈文彬在一旁附和道:“是的,当时竞选的人就有黄昌文,汪队长的票数是遥遥领先。” “咳……”汪财狗见他当面拆穿自己,面上有些挂不住,咳嗽一声。 陈文彬自知失语,马上补充道:“那黄昌文就自己给自己投了一票。” 林旭哈哈一笑,并不在意这些细节,说道:“就这一件小事,我就能看出个高低来,我看那黄昌文就是一个傻老兵,翻不起什么浪……” 欢声笑语渐渐远去,黄昌文一个人握着锄头站在田梗边,他并不后悔刚才的决定,他想这事一过,他就能安心的当一个农民了。 而很多事情是谁都不能预料的,比如汪财狗招呼完林旭之后,黄昌文在下联合生产队就多了一个“黄傻瓜”的绰号。 但凡脑子正常的人,谁会放着工作不要,呆在这穷山恶水的乡村当一个农民? 而梁花知道这件事时,更是指着黄昌文的脑门大骂:“你就是个傻瓜,大傻瓜!” 第27章 挑拨 一个人若是因为某个原因曾经对另一个人低声下气,当他角色转换之色,一定会判若两人,换一副模样。 汪财狗曾经以为黄昌文会获得工作,便抛开成见,对其极为友善,如今见证了历史,知道黄昌文不可能再得到工作,便觉得曾经的付出得不偿失,心中十分懊悔。 但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也怪不着黄昌文,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在言语上奚落几句,以找回一点损失。 不过他把分寸拿捏得极好,并不落井下石,装着替他不值,又找准机会在梁花面前数落黄昌文当时的表现,想让他夫妻不和,以乐得看笑话。 梁花在菜园子摘菜,汪财狗扛着锄头经过,停下脚步,发出长长的叹息道:“唉,梁花啊,这事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梁花扒起一颗大白菜,左右摇摆,甩掉上面的泥土,然后一刀切下根部,问道:“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汪财狗道:“那天我就在现场,我是劝你家老黄给林委员道个歉,赔个不是,他倒好,反而要打人家,你说林委员就想借他的衣服穿两天,这算什么事,他就和人发火,换着我马上就洗干净了送给他了,这工作不就十拿九稳了吗?” “他不听劝,我也没办法。” 黄昌文骂走林委员之后,梁花又去找了一赶梁俊杰,想让他出个主意,看如何弥补,梁俊杰也是把黄昌文一顿骂,他事情已经发生了,骂不能解决问题。 梁俊杰说他找人再问问,看如何处理,让梁花先回来,也劝她不要上火,再做做黄昌文的工作。 黄昌文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软硬不吃,说他接受党的教育,做不出这种龌龊之事,也不会和林旭同流合污,拿定主意要当一辈子的农民。 梁花只得和他冷战,不再理黄昌文,让他自己反思。 汪财狗道:“要我说,你再劝劝他,把衣服洗干净了给林委员送过去,这事说不定还有转机,或者花点小钱再买件新的。” 汪财狗这是一石三鸟之计,如果黄昌文送,那就是违背原则,林委员也不可能收,如果不送,那工作铁定失去。 当然更重要的是,黄昌文夫妇这两天十分安宁,不再吵架,让他心中不舒服,只要梁花听了他的建议,必然又会因为这事和黄昌文争吵! 梁花把清理好的菜拿在手中道:“你想劝你去劝吧,我没那闲情雅志。” “……”汪财狗道:“他当了干部你不也享福?” “享福?也要有那命。” “我看你就是享福的命。” “那你窝泡尿照照自己,看自己是个什么命?”梁花为这事没少闹心,任谁提起她心中都来气,此时汪财狗不依不饶地说着,将她心中的火点燃,便没有了好话。 汪财狗震惊道:“你这个婆娘怎么这样子?” “呵,我这个婆娘就是这个样子,你要是不清楚你就去联合大队打听一下,了解了解我,我不姓东。” 梁花已然明白,汪财狗就是在挑拨离间,而贵州有句俚语叫“东儿批”,专指脑筋不好使的人,是故她说她不姓东。 汪财狗不想和一个女人斗嘴,愤怒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也没让你咬啊!”梁花抱起白菜,向自家院子走去,留着汪财狗独自杵在那里。 汪财狗是副队长,不能和群众闹矛盾,脏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只得暗中发狠道:“总有一天给你好看,别落在了我手中。” 第28章 密谋 当梁俊杰再次找到宋时遇的时候,宋时遇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能力还有很大的缺陷,在他看来,林旭为了黄昌文的工作,大老远地赶来,就算提点过份的要求,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何况借件衣服穿两天,又算得上过份吗? 邻里之间还时常借米借油,以缓解眼前的窘迫之境,总不能因为别人开了这个口,就举起锄头要打人。 宋时遇道:“这个黄昌文,总是捅篓子。” 梁俊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只有想想用什么方法去弥补。” 宋时遇道:“你即然来找我,应该是想好了对策,说说你的主意。” 梁俊杰道:“我的想法是双管齐下,还要麻烦你去社长面前说几句好话,我家里有些茶叶,我带着和你一起去,再让黄昌文给林委员道个歉,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呵呵。”宋时遇摇了摇头道:“黄昌文我从小看到大,就是一个牛脾气,他认定的事是九头牛都拉不回,你觉得他会给林委员道歉?” 如果黄昌文不轴,他就不会和何方云较真,也不会在大队煮饭时惹恼一众社员。 在宋时遇的记忆中,黄昌文即使犯了错都会找借口推脱,何况这件事他没有错,又怎么会认错? 梁俊杰道:“这倒也简单,我有治他的招。” “哦?说来听听。” “我那侄女现在怀孕了,就凭肚子里的娃儿,黄昌文也要去道这个歉。” “不妥,不能因为这事把梁花扯进来,万一动了胎气,对孩子不好,这个法子我不赞同。”宋时遇阻止道。 梁俊杰道:“如果这个法子不行,那我是真的想不出来有什么别的好方法了。” “还是等我去吧。”宋时遇决定先去公社探探社长的口风,再亲自去做黄昌文的工作。 但他平日事情繁多,去公社也不方便,只能是有事时才去,顺道解决黄昌文的问题,这一等又是十多天过去。 进入晚秋,要做的事变得少起来,农村人的生活就简单了许多。 而这个冬天是土地下户的第一天,社员们可以自行安排自己的生活,许多人便宅在家中休息。 也有目光长远的,开始筹备来年的春耕。 无论做什么都离不开衣食住行。 而杨学新想在这个冬天立一栋新房子,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杨有财已经结婚住在了东厢房,他们俩口子和小儿子住在西厢房,如今小儿子在媒人的介绍下,相中了一个女娃,准备明年就结婚。 结了婚就注定要生娃,生娃就需要房子,总不能一大家子近十口子人,还挤在这四列三进七间的老房子里。 所以他想盖一栋新房。 可是预算有限,他思来想去,准备砍集体的树木来做梁板柱,以节约开支,但这属于偷盗行为,抓住是要坐牢的。 可日子一天天向前,这事不能再拖了,他找到做记工员的堂哥杨学礼,请他出主意,帮忙参谋参谋。 有道是血浓于水,虽然已经分家,各过各的日子,但两家时常往来,生活亦经常互相帮助,侄子结婚是给杨家添丁添口,他又怎能不伸出援手,当下便应允下来。 一个好汉三个帮,要做成这事,也不能靠他一人,于是马上联系了汪财狗、陈文彬,让他两人来自已家中吃饭喝酒,又邀请杨学义、杨学新作陪。 酒过三巡,汪财狗举杯感谢道:“今天杨大哥把我们聚在一起,是有什么好事要分享吗?” 杨学礼碰杯道:“肯定是好事,我侄子有权准备明年结婚。” 汪财狗把酒杯移向杨学新道:“那这是好事情,提前预祝杨二哥,恭喜恭喜。” 陈文彬道:“这是好事情,我也作个陪,祝贺学新哥,也预祝两位新人早生贵子。” 杨学新端起酒杯还礼,今天是杨学礼主持,他也不多说。 杨学礼叫上杨学义,众人把酒一饮而尽,杨学礼放下酒杯叹气道:“好事倒是好事,但现在有一个难题,就是这人一多了,房子就不够住,女方家也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说要结婚就要把住处先落实了。” 汪财狗心道,进入正题了,故作疑惑道:“那就抓紧盖新房,是不是钱不够,只要杨大哥开口,我绝不对推辞,把家底都拿出来。” 杨学礼道:“不是钱的问题,借了钱总是要还,而且咱们队的情况我多少了解,你真把家底都借给我们了,你家日子怎么过?” “那你的意思是?”汪财狗有些懵了,如果不是为了借钱,那又何必如此大张旗鼓。 杨学礼道:“明人不说暗话,大家都是自家兄弟,大岩上有不少杉树,长着也就是长着,当年大炼钢铁也没少砍,修一栋房子也要不到多少。” 陈文彬明白了他的意思,打断道:“这怕不妥,别说文宝不答应,其他村民也有意见。” 杨学义见他阻止,不满道:“光天化日的砍,肯定没有谁会答应,我们的意思是晚上去砍,你们就装着没有看见。” 陈文彬道:“那你这就是偷。” 偷集体的东西,后果有多严重,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杨学义道:“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以前记工分的时候,我哥给你们多记的时候,可没见过你如此正义,话又说回来,选队长这件事上,我们兄弟也是出了大力的,如果今天这事办不成,下回选举,我觉得我们杨家人也可以当当。” 汪财狗见状不妙,调和道:“不过几根树,大家不要为此伤了和气,俗话说物尽其用,砍来修房子也是适得其所,这件事我支持杨大哥,咱们都是队里的核心力量,只要咱们拧成一股绳,又岂会有力不成的事?” 杨学义面露微笑,端起酒杯敬向汪财狗道:“还是你会说话,下回竞选我们支持你当队长。” 陈文彬尴尬道:“我不是不支持,只是凡事考虑周全一点,总是没有错。” 杨学礼见两人都不反对,打着哈哈道:“来,一起吃了这杯,今后不管你们有什么事,只要用得着我们杨家人,打个招呼绝对好使。” 汪财狗喝了一口,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呢?” 杨学礼道:“事不宜迟,越快越好,明天晚上就开始动手。” 汪财狗道:“晚上行动,这个时间选得好,但是夜深人静,有点动响都容易被人听到,我建议你们用锯子锯,我家中有把好锯子,一会你们谁和我去拿一下。” 杨学礼道:“这个建议好,咱们再干一杯,预祝这事马到成功!” 第29章 初冬 进入初冬,气温开始下降,人们穿起了厚厚的衣裳,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一般。 由于物质匮乏,大多数人都买不起棉衣,只得把一件又一件的单衣裹在身上,通过数量来达到想要的目的。 宋时遇和梁俊杰走在去下联合的路上,漫长的路程使得两人都出了不少汗水,而密闭的空间让人身上发痒,十分难受。 梁俊杰解开外套,拉起里面的衣服透气道:“这个鬼天气,穿少了冷,穿多了又热。” 宋时遇亦卷起衣服,露出肚皮,以便散热。“没得法,人老了不得不服,身子骨就是比不得从前。” “那是,我记得小时候,大冬天的我都还打光脚板,在凝冰上滑冰,在雪地里耍。” “都是一样的,我还记得去掰凝条吃,像吃冰棒一样,一根接一根的,好像真是冷习惯了,就不觉得,现在叫我少穿一件,我都受不了。” “我也干过,被娘妈看到还被打过好几回,说吃了对牙齿不好,以后老了牙齿会落。” 宋时遇点头道:“这个她老人家说的又对,我现在牙齿都落了两瓣了,大牙又长了虫牙,痛起来简直要老命……” 两人回味着童年,讲着自己嗯故事,没过多久就到了黄昌文家。 进入院子,就看到梁花在洗着被套。 梁俊杰道:“小花,昌文在家吗?” 梁花听到声音,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看到来人,忙起身打招呼道:“幺爸,宋叔,快到屋里坐,他去坡上了,要等一会才回来。” 宋时遇两人都是老熟人,也不客气,跟着进屋道:“最近身体可好?” 梁花道:“身体没事,就是闲的慌,所以找点事做,不然坐起也难受。” “你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一定要多休息,好好养胎。”梁俊杰看到梁花有了身孕,还如此操劳,也不再顾忌男女有别,立刻叮嘱道,“坡上的事情你更不要去管。” 宋时遇道:“这话说的可没错,你一定要听进去,不要落下什么病根,以后治不好,一辈子都受影响。” “我晓得的,我又不是笨子。”梁花一边倒温瓶里的水泡茶,一边回道:“幺爸,你们今天过来是为了昌文的事吧,现在情况如何了?” 提到这个问题,梁俊杰心头就来气,埋怨道:“简简单单的一个事,现在搞的如此复杂,黄昌文的脑子是不是让牛踢了?” 宋时遇急忙劝道:“他幺爸,你也不要和孩子生气了,都发生的事就算了。” 梁俊杰道:“我不是和他生气,从古至今,就没有他这样做事的。” 梁花问道:“那就是说这件事不能挽回了?” 梁俊杰道:“听你宋叔给你说吧。” 宋时遇道:“我前天去了一趟公社,特意和赵社长讲了这件事,他说林委员讲的是黄昌文自愿放弃工作,所以这件事情,如果黄昌文还要工作,就必须自己去公社说清楚,我们今天过来也是为了这个事情,看看昌文具体是怎么想的?” 梁俊杰提及这一点便生气,冷声道:“他到底要不要这个工作,不能我们在旁边鼓起劲打气,他却没有那根烟烧。” 梁花明白他们的意思,无奈道:“一会他回来,你们直接和他说吧,我现在说什么他都不愿意听。” 第30章 年轻人的生活方式 有客来,招待吃饭总是第一件事,梁花让两位长辈坐着休息,自己就去做饭。 梁俊杰心疼她怀了孩子还如此辛劳,阻止道:“你坐着休息一下,我们也不饿。” 梁花笑道:“你们不来,我也要煮饭吃,再说我现在也没感觉哪里不舒服,正该运动,以后孩子生下来才健康。” 梁俊杰道:“反正你自己注意,过段时间我让你幺妈过来照顾你。” 梁花道:“我没事,不麻烦她老人家了,她要是过来,你怎么办?” 梁俊杰想了一下,家中没个女人做饭,确实也不行,又道:“到时候你去我们那里也行。” 这话他不是一次提了,毕竟作为男人,他是了解男人的,在外面下苦力干重活还行,照顾人这种细心的事还得女人来。 原本这种事情,自有男方父母或者女方父母来帮忙,可不幸的是黄昌文与梁花都没了父母,作为亲近的人,梁俊杰自然要站出来。 梁花搪塞道:“到时候再说吧。” 宋时遇劝道:“凡事有备无患,早作计划,你幺爸也是为你好,你就不要推辞,到时候就住到你幺爸家。” 三人东拉西扯,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黄昌文从坡上回来。 宋时遇见他掐着饭点回来,见梁俊杰脸色不好,知他不满黄昌文不提前回来帮梁花做饭,而是回来吃现成的,便替他敲打黄昌文道:“小黄,你每天都是这个点才回来?” 黄昌文见着两位长辈,猜他们是为了自己工作的事,回道:“没有固定的时间,时早时晚。” 宋时遇道:“坡上的事情多吗?” 黄昌文道:“也没什么事。” 宋时遇道:“即然没事,那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小花现在有了孩子,凡事都要小心,也干不得重活,你该注意的一定要注意,没得事就早点回来做饭,好歹你在炊事班干过,又不是整不成?” 黄昌文点头道:“我记住了。” “不能光是嘴上记住了,一定要往心里去。”宋时遇顺理成章地把话题转到工作上,接着说道:“我上次跟你说的,一定要去公社上班,结果人家林委员过来,你给他说你不想去上班。” 梁俊杰责问道:“为啷个不去?” 黄昌文道:“我没有说不去,关键是他一开口就要我的衬衣,这不是行贿受贿吗?这种事我干不出来。” “人家大老远的赶过来,你就给他又怎么了?”梁俊杰生气道:“就算是个叫花子,到了你面前,讨口水喝你也得给吧,在部队干了这么多年,一点为人处世都不会,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过来的?” “我在部队教的是遵纪守法,做事讲原则,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我的行为绝对对得起部队的培养。” 提到这一点,黄昌文有了底气,声音变得铿锵有力。 宋时遇知道任由他们这样辩论下去,毫无意义,也解决不了问题,拉住梁俊杰,示意让自己来说。 “你的做法是对的。”宋时遇先肯定了黄昌文的行为,然后又道:“我理解你当时的心情,毕竟你刚从部队回来,生活习惯还是部队那一套,但是我们终究是要回归社会,那么有些东西你就要重新拾起来。” “比如锄头,我现在就拾起来了。”黄昌文和宋时遇说话时,总是十分放松,听他这么一讲,便开玩笑道。 “对,锄头是一方面,而今天我们要讲的是人和人的关系,在部队第一要素是讲原则守纪律,但离开了部队,我们讲的就是人脉关系,人和人之间的情感,这种情感是从无到有建立的,比如我和你父亲的感情,我们也不是生来就认识的,是通过一件又一件共同的事情,也可以说是通过一顿又一顿饭吃出来的。” “难道说如果以前我们不认识,今天我走到你家来,说这位同志,可不可以讨口饭吃,难道你就要拿起扁担把我追走?你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对不对?” 说到这里,宋时遇停了下来,仔细看着黄昌文的反应,他的初步判断就是黄昌文不想去公社上班,此时想验证一下心中所想。 他上次过来,还以为黄昌文是在开玩笑,因为在他的印象中,黄昌文一直都想逃离农村生活,远离田地,否则当年也不会厚着脸皮去大队煮饭。 但黄昌文骂走了林旭,这让宋时遇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黄昌文没有说话,他等着宋时遇的训导。 但脸上的表情还是透露了他真实的想法,因为他本来就没想隐瞒什么。 宋时遇道:“所以,你是拿定主意不去公社上班了?” “是的,我想带领乡亲们致富,把在部队学到的知识用起来。”黄昌文老实地回答。 “呵呵。”梁俊杰道:“那你讲讲你在部队学到了什么?” 黄昌文道:“我在回来之前,在部队的图书馆看了很多关于种地的书,我相信例用科学的方法,一定能改变贫瘠的土地,种出翻倍的产量,我可以保证不是以前那种亩产万斤的假大空,而是真真实实的提高庄稼的产量。” 宋时遇听他说得认真,问道:“那你有具体的实施计划吗?” 黄昌文道:“当然有,首先我的计划是种子要买好的,我发现我们种的种子,很多都是老百姓自己留的种,可以说是良莠不齐,种子差了就不能保证农作物的产量,然后就是采用深耕作业,再一个就是要必须使用化肥。” “思路不错。”宋时遇肯定道。 黄昌文继续说道:“我发现我们的社员,很多还是有老观念,不喜欢用肥料,又觉得农家肥不比化肥差,舍不得花钱买肥料,所以我决定从我做起,先带着种一年,我相信等到明年收成提高了,大家一定会向我学习,我再告诉他们方法,就可以全体一起进步了。” 梁俊杰嘲笑道:“你种过几年的地,你还要教别人种地,自己先整明白了来吧。” 宋时遇道:“其实我觉得昌文很有想法,现在国家推广化肥,就说明化肥的效率更好,不是农家肥能比的。” 黄昌文道:“如果农家肥的效率能有化粪好,那国家也用不着大力推广化肥了,而且通过我的观察,我发现我们队的农作物说实话长成并不好。” 梁俊杰道:“那你是因为农家肥不够,除了水稻,其他庄稼施农家肥的并不多。” 黄昌文道:“是噻,所以引入化肥也可以弥补农家肥的不足。” 梁俊杰见他不断反驳自己,不悦道:“总有一天,你吃了亏才知道锅儿是铁铸的。” 宋时遇见他叔侄间有了争吵,马上劝道:“老梁,你听我说两句,周总理在接待美国乒乓球队员科恩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曾经为了寻求真理尝试过各种各样的途径,年轻人都有自己追求生活的方式,我们应该支持,如果年轻的时候都不去拼一拼,那老了又能做出什么功绩?” 第31章 目标 青年就是初升的太阳,朝气蓬勃,拥有无限的潜力,如果年轻的时候,都不敢去试错,那么年老时,更没有试错的机会,一辈子注定庸碌无为。 宋时遇生于战乱之际,知道活着不易,所以才不断求学,提高自己,解放后当了人民教师,希望通过教书育人,为新中国培养人才。 他明白,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 如果年轻人没有勇气独挡一面,那新中国又从何有未来? 所以他今天来的目的,并不只是劝黄昌文去公社上班,而是想知道他内心的想法是什么,如果黄昌文能说服他,他就不会开口要求黄昌文去上班。 条条大路通北京,只要选择对了,做什么都是有意义的! 有意义的活着,就不负来人间一遭。 于是,宋时遇开始劝说起梁俊杰,让他支持黄昌文务农。 梁俊杰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请来的帮手,反而当起了黄昌文的说客,不解道:“宋大哥,我们今天是来劝他去上班的,这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即然有机会鲤鱼跃龙门,那就不能错过啊!” 梁花做好菜,在一旁听他们说了很久,于她而言,她离开学校后就一直种着地,并不怕种地,反而对土地有别样的情感,如果黄昌文真的愿意和她一起种地,她也觉得幸福。 梁花将菜摆好桌子,走过来道:“幺爸,宋叔,我们先吃饭吧。” 宋时遇拍着肚子道:“这一天耍着反而还饿得快些,我们先吃饭,边吃边聊。” 坐在饭桌之上,宋时遇又感慨道:“现在的生活好啊,我们年轻的时候,能有糠吃,那就是幸福得很的事,现在都是白米饭。” 梁俊杰抬杠道:“到了公社,不但有白米饭,还有肉,不比这日子好?” 桌上四个菜,都是素菜。 这已是梁花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菜了。 黄昌文却不气馁,坚定信心道:“明年的今天,我一定整一桌肉再请你们过来。” 土地承包到户,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过上更好的生活,他相信明年会更好! “好,我给你记着,明年的今天我不论再忙,我都要来。”梁俊杰道。 宋时遇道:“即然如此,我就打个赌,明年来昌文家一定能吃上肉,如果吃不上,我请你。” 梁俊杰叹了一口气,问向梁花道:“你有什么想法?” 梁花道:“我觉得种地也不是什么坏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宋时遇听他这么一说,知她是同意了,笑道:“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最爱的人都改口支持自己,黄昌文倍觉鼓舞,跟着背起了***语录道:“决定战争胜负的是人,而不是物。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 “哼,看把你得意的。”梁俊杰见大局已定,暗吧各人自有各人命,一切都是强求不得的,只愿两位年轻人能有一个光明的前途,警示道:“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凡事三思而后行!” “嗯。”黄昌文点头回应,把长辈的叮嘱牢记在心。 宋时遇见状,说道:“即然你不打算去公社上班,那抽空去把你的档案拿回来。” 吃过饭,宋时遇提议去陈文宝家看看,询问一下他下联合的生产情况。 黄昌文坡上还有事,便不陪同,刚要拿起锄头上坡,被梁花喊住,说让他搭把手,把洗的被子晒起。 黄昌文这才看到木盆中的被套,说道:“不是让你不洗吗?” 梁花道:“闲着也闲着,我把哥寄回来的那套换上了。” 黄昌文道:“那你放着让我回来洗,以后这种事不准再做了,你弯着腰就算你不怕累,我还担心我儿子呢。” “嘿,你不关心我就算了,还想要儿子,我就要个女儿。” 黄昌文拿起盆里的被套开始拧干,说道:“女儿也不能让她被碰着啊。” 梁花笑道:“看把你能耐的!” “最好儿女双全。” “你养的起吗?” “那必须的。”黄昌文把拧干的一截递给梁花拿着,又故作玄虚地道:“看来我必须再去开一点荒,不然种出来的粮食不够吃。” 梁花道:“要不我们把河滩围起来种水稻?” 马渡河有十几米宽,枯水期很多地方会露出来,便成了河滩,宽阔的河滩有几百平方米,因为汛期到来时会涨水淹没,从来没有人想过把河滩变成稻田。 而且河边不少稻田也会被水淹,生产队还特意组织社员砌了堡坎拦水,以防水稻被冲毁。 黄昌文想了一下,将这个提议否决。“不行。” “为什么?”梁花不解,高山顶上都可以开荒,为什么河边反而不行了。 黄昌文解释道:“如果我们把河滩围了,就意味着河道会变窄,那么涨水的时候,水位就会变高,其他乡亲的水田就会被淹,我估计之前就有人围过,肯定不可行,所以才会空着,不然那么好的地,我们能想到,其他人就想不到吗?” 梁花听他这么一分析,也觉得在理,可是山上的地开再多的荒都不能种水稻,又怎么解决粮食不足的问题? “那你说我们明年吃的不够,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虽然不能种水稻,我们可以种麦子啊!” “种麦子?” 在以水稻为主粮的贵州,麦子最为普及的吃法就是做成面条,因为面条一次可以做很多,晒干之后可以存放很久,不像包子馒头做法复杂又不能存放太久,可面条吃的多了就会很腻。 打个比方,一个贵州人如果一天三顿都吃面条,最多吃五天,他接下来的几个月都不会想吃面,他会感叹:太伤了! 所以在贵州,麦子的种植面积很小,别说不如水稻,便是土豆和玉米,甚至是高粱,它都比不上! 因此梁花听他说种麦子,第一反应就觉得种来做什么? 黄昌文看出老婆的疑虑,解释道:“小麦也是主粮之一,特别是在北方,北方人一年四季都吃面食,长的还壮实,所以我觉得我们也可以种小麦来补充口粮。” “你都说那是北方了,这能比吗?要我吃面,最多两天我就受不了!” “我的想法是,我们早上和中午可以吃米饭,晚上宵夜就吃面,这样即方便,也可以换着吃,就不会腻了。” “也行,总比没得吃好。” “老婆,能不能不要露出这么无奈的表情,你老公可是炊事班班长,一级大厨,手艺多着呢,以后给你做很多好吃的面食,保证你会爱上的!” “切,尽吹牛皮!” “你等着吧。”看着梁花温柔的模样,黄昌文心中荡漾着无尽的幸福,他将拧干的被套晒在竹竿搭成的架子上,又开始拧干床单的水。 事在人为,只要愿意去做,他相信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 他要照着心中的目标,一件接一件的做下去…… 第32章 杉木事件 黄昌文起早摸黑,在田间地里忙碌,梁花每天操持家中事务,两人配合得当,生活日复一日向前,向着即定的目标奔去。 这天天不见亮,黄昌文就起床,准备洗漱出门。 梁花想到冬天来了,家中的干柴备的不多,提议道:“你每天回来的时候顺便捡点干柴回来。” “好。” 黄昌文把这事记在心上,临近回家时,就去山林里找干柴,在林子里穿来钻去,突然发现有三根砍好的杉木,每根都有大碗粗细,五六米长,俱是上好的木料。 却不知被谁砍在林间,黄昌文不及多想,马上拿定主意,要把这三根杉木带回家。 本想一口气就杠回去,拿到肩膀上才发现,这湿木看着不大,份量却重,一次最多杠一根。 黄昌文想着早上回去带一根,中午,下午再来一次就带回去了。 到了家里,把杉木往地上一放,进屋就向梁花报喜道:“今天你让我去找干柴,我给你找了一根大干柴。” “什么大干柴?” 梁花跟着黄昌文来到外面,一看却是一根刚砍不久的杉木,细声道:“你去砍的?” “我怎么可能去砍这个。”黄昌文否定道。 梁花道:“不是你砍的,那肯定就是其他人砍的,你抬回来的时候被其他人看到没有?” “这我就不清楚了。” “就只有这一根?” “还有两根。” “那你就不要再管了,要不就给陈队长反映一下,这肯定是有人偷棒棒,你直接就拿回家来,别人知道了肯定会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黄昌文觉得又不是自己砍的,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 “我们不说别的,就是你从坡上抬回来这么好的一根棒棒,总有心红眼黑的人吧,我就不信你们队个个都是大公无私的正人君子,万一他们去举报你说你偷队里的树,你去哪里说理?” “呵,我还就不信有这样的人了。” 黄昌文不信梁花的劝告,中午回来时,又扛了一根,走下山,刚进入寨子,黄昌文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是哪个的棒棒落在了大岩上,没人要我就扛回去了!” 如是反复,走一路喊一路,一直喊到家门口。 梁花听他不停嚷嚷,从屋里出来骂道:“你要死了,在板命吗?” 黄昌文不解道:“我板什么命?我就是想让队里的人知道,我这是在大岩上捡回来的,是哪个的哪个就来拿回去,如果不是,我就拿回家以后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梁花道:“见过傻的没有见过你这么傻的。” 而黄昌文的呼喊声,早就让杨学新一家人听到,这正是他们砍的杉树。 事关杨有权的婚姻大事,他听到黄昌文的喊声时,就放下碗跑到院坝观察,确认是自己家砍的树,马上回屋给父亲报告。 “绝对没错,肯定是我们砍的。” 杨学新道:“还真是怕啥来啥。” 杨有权焦急道:“这有什么怕的,我看他也不知情,要不我们就去给他讲明了,让他还给我们。” 杨学新骂道:“你懂个屁,你这直接和他要,不就向整个生产队说我们的棒棒是偷的吗?” “那怎么办?” “这事你不管,一会我去找你大伯商量一下。” 到了晚上,杨学新借着夜色来到杨学礼家,进屋却看到汪财狗也在,问道:“汪队长也在?” 杨学礼道:“还不为了你的事,你要不来一会我都得去你家。” 汪财狗奇道:“怎么回事?这棒棒啷个会着黄昌文发现?” 杨学新解释道:“都砍得差不多了,就是最后三根,昨天晚上砍完之后大家都累了,没能一次性拿回来,本想今天晚上去拿的,却不料着他发现了。” 杨学礼道:“你没有透露是你砍的噻?” 杨学新摇头道:“没有,有权那孩子还想去直接要,着我说了。” 汪财狗道:“没有就好,那就按原计划,明天一早我们就直接去要回来。” “直接去要?”杨学新惊讶道。 汪财狗道:“对,就说是他黄昌文偷的,我看他敢不给。” “那什么时候去?”杨学新道。 汪财狗笑道:“明天饭点,当着他的面要,完事了直接搬到你家来。” 杨学新感谢道:“那就麻烦汪队长了。” 汪财狗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杨学礼道:“明天把文彬叫起一起去,你早上多煮点饭,抬回来就在你家吃饭。” “好,吃饭没问题。”杨学新又道:“那陈队长那里要不要打声招呼,我们直接就处理了,他会不会有意见?” 汪财狗道:“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明天你也不要出面,就我和文彬、学礼大哥去,一人抬一根,保证给你扛回来。” 杨学新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如今年过五旬,平时又做的记工员的工作,还能扛动杉木吗?心中不由有了一些担忧。 杨学礼道:“你明天只管把饭煮起,三根杉木,保证一根不少。” 第二天,汪财狗三人卡着时间,来到黄家。 梁花正在煮早饭,见三人脸色不善,知道定是为棒棒而来,手中拿着锅铲指着堂屋道:“是不是来抬棒棒的,都在堂屋的,要拿就自己去拿。” 汪财狗早就想找黄昌文的茬,机会难得,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厉声道:“今天我们来,可不是抬走棒棒这么简单,必须追究黄昌文偷盗集体财产的责任。” “是吗?”梁花看着三个大男人,却无一点畏惧,说道:“那就去把公社的人叫来,让他们好好调查一下是哪个狗日的砍的,拿贼拿脏,捉奸捉双,没证据就别乱开黄腔,小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汪财狗面不改色地道:“说得好,拿贼拿脏,这棒棒不可能长脚飞到你家来,不是黄昌文砍的又是哪个砍的?” 有道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杨学礼在一旁听着,心中却是十分着慌,这事真要整大了,杨学新家那一堆棒棒肯定瞒不住,最终调查下来,汪财狗或许是撇开关系,自己家人却是逃不掉。 “万一是大风吹倒的呢?”梁花笑道:“杨大哥,你说对不对?” 眼前三人,除了汪财狗面黑心狠,城府极深,另外两人都有忧虑之色,梁花何其聪明,马上就明白这就是一丘之貉,否则也不会结伴前来。 虽然她不在坡上做事,也常走家窜户,与人闲聊,早就听说杨学新家二小子要结婚,目前就卡在新房上。 如此推断,定然是杨学新家偷的集体的杉木,她便拿话试探杨学礼。 杨学礼故作镇定道:“昌文家的,你倒是会开玩笑,不管怎么说,这是集体财产,昌文也不能直接往自己家里拿,对不对?” “那也不能看着集体财产在坡上日晒雨淋的烂着,是不是?” 梁花看着三人,心道,有理走遍天下,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们! 第33章 交锋 卢明江家挨着黄昌文家,听到隔壁传来争论的声音,立刻来到黄昌文家,看发生了什么事。 刚好看到眼前一幕,心中不由一乐。 上次选举大会上,他被杨学义一顿数落,心中对杨家人就不分十爽,此时看到杨学礼吃瘪,如同大仇得报。 汪财狗见有外人围过来,知道卢明江一直是支持黄昌文的,更不能让梁花如此得意妄形下去,立刻挡在杨学礼面前,说道:“你不要狡辩,等黄昌文回来,看他怎么解释,是不是他偷的,一问便知。” 陈文彬借机诬陷道:“要是我偷的我也不会承认,黄昌文肯定说他捡的,昨天晚上就串好口供了。” 作为一个男人,刚才被女人一阵抢白,这让他脸上无光,此时有了机会,自然要找回面子。 杨学礼道:“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只要昌文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后有什么事先上报给组织,就不予追究了。” 梁花见他们一唱一合,互为捧逗,并不理会,冷笑道:“要得,下回这种事情,我就直接上报到公社,让他们查个水落石出。” 卢明江附和道:“梁大孃说的对。” 卢明江虽然年过二十,辈份却低,是故经常被人欺负,不过他性格耿直,是直肠子,一向有啥说啥,亦被其他人称作愣头青。 汪财狗竞选时就是他从中作梗,此时见他又自找上门来,如梗在喉,怒道:“关你球事。” 卢明江即然站出来,也不怕他,说道:“我只是说句公平公正的话,又错了?” 杨学礼不想树敌太多,劝道:“大家都是为公事,都没有错,咱们也换位思考一下,但凡容易也没有谁会这样做,也不要吵了。” 根据他几十年的人生经验,他已经看出来,梁花和其他嫁到下联合生产队的女人都不同,性格刚烈,并不是好惹的主,更何况她幺爸还在大队当会计,是宋队长身边的红人。 如果真是惹急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卢明江不依道:“凡事都讲究一个理字,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不能说你是当官的,就由你说了算。” 汪财狗道:“你还长本事了是不?” 若在集体时代,眼前这几人掌握得有记工分的大权,主管粮食分配,卢明江还会惧他们三分,但自从土地下户,粮食分到家中,卢明江已然换了一种姿态,说起话也不像以前那般客气。 卢明江硬杠道:“我就是胆子跟到腰裤在长。” 陈文彬见他无理由冒出来抬杠,生气道:“你算哪根葱,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他越说越来气,伸手就要打卢明江! 杨学礼忙拉住他道:“不要和小辈一般见识,明江,听杨伯的,少说两句。” 汪财狗作为长辈,又是副队长,自然不会出手,冷笑道:“小子,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有事别来求我们!” 卢明江道:“放心,求谁都不会求你们。” 话音刚落,黄昌文就走到院坝,见到这么多人围着,笑道:“哟,怎么都在院坝站着,快进屋喝茶。” 汪财狗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们不干这种事,免得让人说闲话,你回来得正好,老实交待你屋里这三根杉木哪里来的?” 梁花道:“给你说别往家里拿东西,这回安逸了,自己处理吧。”说完转身回屋,即然男人回来了,这种事就不应该由她解决。 黄昌文这才明白,这三人是来者不善,忙解释道:“昨天早上我在大岩上,准备捡点干柴回来烧火用,结果看到有三根棒棒,不晓得是哪个砍的,我就杠回来了,到了村口我还大声的喊‘是哪个的?’结果没人回应我,我就放到堂屋了。” 汪财狗道:“这么好的事让你碰着了,为什么其他人没有捡的,偏偏是你,一捡就是三根。” 黄昌文道:“这就是赶巧了。” “赶巧了?”汪财狗有心奚落黄昌文,厉声道:“我看是有些人图谋公家财产,借着开荒的机会,往自己家里捞横财!” 梁花站在屋里,听着外面的谈话,见黄昌文不断解释,任由汪财狗泼脏水,心中不由来气,走出来道:“汪财狗,你还粪口乱喷,要讲理咱们就去公社,哪个不去,哪个就是放牛娃儿生的。” “……”汪财狗被她这一通骂,顿时傻了眼,瞪大眼睛看着梁花,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杨学礼忙劝道:“大家都是一个生产队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要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我看就把棒棒拿走这事就算了。” 梁花道:“你也别装什么好人,你们踏进这个院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人是鬼,今天要讲公道,我们就去公社,当着社长的面,一是一二是二的说清楚。” 卢明江点火道:“对,当着社长的面说清楚。” 黄昌文道:“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大家不要搞复杂了。” 如果不是知道这事是杨学新家办的,汪财狗定然不会轻易放过黄昌文,但此时见他夫妻一进一退,一刚一柔,像在给自己下套,也不敢再硬刚。 毕竟黄昌文在外多年,在部队上历练过的,说不定真有什么花花肠子,如果真是给自己设了一个圈套,那脸就丢大了。 汪财狗借坡下驴道:“今天看在杨大哥的面子上,就不和你计较了,走,我们去把棒棒抬走。” 梁花道:“是谁给谁面子还说不清楚。” 黄昌文费力把杉木从坡上抬回来也不是为了占集体的便宜,如今队长出面,拿回集体,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但不阻挡,反而劝起梁花道:“小花,你也少说两句。” “呵。”梁花觉得黄昌文太过软弱,斜睨着眼回到屋里。 汪财狗带着杨学礼、陈文彬两人去堂屋拿棒棒,卢明江对黄昌文道:“黄大叔,你用不着怕他们。” 黄昌文笑道:“我这不是怕,咱们凡事都要讲原则,这杉树也是集体的,我们不能随便占为已有。” “那是你不了解他们,根据我的观察,这几根棒棒肯定要着他们瓜分。”卢明江道:“现在集体都解散了,还有什么集体?” 黄昌文道:“明江,你要记住一点,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严以律已,宽以待人。” 这厢黄昌文和卢明江说着话,那边杨学礼和陈文彬扛着杉木走出堂屋,突然“啪”的一声响,只见汪财狗扛着杉木撞在屋檐的瓦片上,立即落了几块瓦下来。 汪财狗看着黄昌文道:“哎哟,这棒棒太长了,碰到瓦了,真是不好意思。” 说完,扛着木头就走,也不再搭理黄昌文。 卢明江就要上前拦他,却被黄昌文拉住。 卢明江不解道:“他就是故意的,让他赔。” “算了,这点事我自己可以处理。”黄昌文道。 梁花听到动响,立刻将锅里的菜舀起,然后小跑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第34章 黄瓜 “没事了,他们把棒棒拿走了。”黄昌文见三人走的远了,想把这事就这么算了。 卢明江补刀道:“姓汪的把你家瓦整下来了。” 黄昌文怕梁花生气,急忙解释道:“他不小心的,道了歉的。” 梁花看着地上的碎瓦,屋檐上光秃秃露出一截檩条,生气道:“道个歉你就让他走了,那檩子没有瓦遮住,日晒雨淋的几天就腐烂了,以后瓦落下来砸着人算哪个的?” 黄昌文知道梁花逻辑推断能力强悍,但这么点小事,她能引申这么多出来,倒有些小题大作。 “我抽空盖起就行了,又不是多大的事。” 梁花道:“吃柿子按到耙的捏,今天你让他占了便宜,明天他就麻到你欺负,你现在就去喊他回来把瓦给我家安好,不然他整了多少下来,我也要去剁他家房子。” 卢明江道:“黄叔,我和你一起去。” 黄昌文见他不嫌事大,虽说是在帮自己,可都是一个村的乡亲,大家又何必把事情搞复杂了,恼火道:“明江,这没你的事了,你还是回去吧。” 卢明江道:“黄叔,这事你不能就这么算了。” 黄昌文道:“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不要把矛盾激化了,要团结友善,互帮互助。” 卢明江道:“这是你高风亮节,可那帮人不像你这么想。” 梁花不想听他们废话,回屋忙自己的事情。 黄昌文终究没有去找汪财狗的麻烦,如果他有心计较,就不会轻易让他离开,也不知是黄昌文觉得以前冤枉汪财狗偷集体的红薯,有愧于他,还是想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得罪任何一个生产队的社员。 三根杉木最终还是到了杨学新手上,成为他家四列三间木房子的一部分,而这事最后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了杨家用集体的林木来修房子,可没有谁提出异议。 而黄昌文被汪财狗羞辱的事就更为夸张,说汪财狗三人去黄家抬棒棒的时候,黄昌文是屁都不敢放一个,成了队里胆小怕事的第一名,比卢明江还不如,枉费是当兵回来的,球用没有。 有好事者东打听西推理,得到小道消息说黄昌文在部队上就是一个煮饭的,什么援挝反越上前线,都是黄昌文自吹自擂,他就是在后面煮煮饭,枪都没有得摸过。 又结合黄昌文不要工作的事,大家断言黄昌文就是一个傻瓜。 黄傻瓜这个外号也慢慢地从背地里变成明面上的称呼,汪财狗就当着众人的面,装着开玩笑地羞辱黄昌文,在集体开会时径直呼他“黄傻瓜。” 黄昌文义正辞严地道:“汪队长,不要乱喊。” 汪财狗笑道:“开个玩笑都开不起?我从小被人喊豺狗,我和哪个急过眼?” 黄昌文道:“这是不文明的行为,我建议以后大家要么按辈分称呼,要么直接喊名字,不要给人乱取外号。” 进入部队,他学了很多东西,懂得尊重人就是其中一样,这也是城里人和农村人的区别,要改变山村的穷苦面貌,文化素质就不能丢! 他很认真的讲着这些,想通过自己的行为来带动大家。 可没人听他的大道理,社员们七嘴八舌,开始调侃起他。 陈文彬更是讽刺道:“外号这个东西,喊什么就真的是像什么,喊你傻瓜一点没错,就你这德行,活生生就是一个傻瓜!” 众人调侃的正开心,却不知谁给了梁花信息,她挺着大肚子来到会场,虽然怀孕已有半年多,她却不像一般产妇那么娇气。 看到众人围攻黄昌文,他却像啥子一样,讲着道理,梁花心中怒其不争,更怨恨这群攻击他的人。 梁花走到人群中,对着汪财狗就开始破口大骂,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这么会取外号,要不要给你妈也取一个……” 汪财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毫无还手之力,即不敢动手打梁花,又不能和一个女人对骂,只得生生受着。 黄昌文见状,忙过来扶着他,安慰道:“开个玩笑,你不要这么生气。” 梁花扫了一眼人群中的众人,放下狠话道:“以后我再听到哪个喊他一句傻瓜,看我不把他家仙人板板都草翻!” 从此以后,下联合生产队的人对于梁花又有了新的认识,都开始惧怕起这个泼辣女人,也不再喊黄昌文黄傻瓜,只有部分嫉妒黄昌文的会打着擦边球喊他“黄瓜。” 等到春节来临,杨学新家迎来喜事,二儿子杨有权正式结婚,又逢新居落成,杨学新觉得别开气象,要大办一场婚宴。 人一多,就要有专门的厨师办菜,杨学新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黄昌文,知他在部队炊事班当班长,做菜各方面肯定有一手。 虽然有杉木事件的发生,但杨学新一家并没有和黄昌文发生正面冲突,加之修房子的过程中,黄昌文也有积极参与,杨学新知道黄昌文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便买了一包银沙烟,登门请他帮忙。 黄昌文听明来意,忧虑道:“煮饭炒菜都没有问题,但是在部队都是多人协作,咱们村这么多人,我一个人怕是有心无力。” 杨学新道:“这我知道,我给你找几个帮手,有什么问题,你只管提。” 黄昌文道:“那没问题。提前恭喜你,双喜临门。” 杨学新看着梁花道:“也祝贺你马上就要升级了,平时多照顾哈梁花,不要总惹她生气,对母子的身体都不好。” 人和人之间,一但有了利益往来,关系就会变得十分融洽。 凭着杨学新家喜事,黄昌文让自己的厨艺得到了展示,原本对其有成见的社员,都纷纷赞扬起他炒的菜味道正宗,都表示下次自己家要办酒,也要找他帮忙。 而当你成为有用之人后,别人对你的尊重便又回来了,从此以后,下联合生产队再也没有人喊黄昌文的外号,反而是梁花在后来会经常骂他是傻瓜,并将成年旧账翻出来念叨。 而我们的主角在这种时候,都是垂着耳朵静静听着,并不反驳,以免刺激老婆大人,惹来更大的怒火。 第35章 梁小鹏 新春贺岁,除旧布新,拜神祭祖,纳福祈年,旧历新年,俗称过年。 无论远在天边还是近在咫尺的亲人都会团聚一堂,放下辛苦的劳作,拿出最好的食物,共同渡过一个美好的佳节。 梁小鹏是年三十晚上赶回家的,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亏得他身材雄壮,人和物加在一起就像一座山。 到了门前,却发现自家大门紧锁,不似别家昏黄灯光、欢声笑语充盈其间,这才想到这个家实则已是空无一人。 父母过世,妹妹出嫁。 梁小鹏心中不由涌起孤寂之感,觉得心中一片空空落落,平时都忙于工作,并不觉得有什么影响,以往逢年过节回到家中,也有人说话相伴,此时却是大相径庭。 失落之余,他又想起这么多年妹妹独自一人在家,是何其艰难,又觉心中有愧,妹妹为家付出了这么多,他却不曾有过太多关心。 幸好她与黄昌文组成了新的家庭,也不知黄昌文到底如何,说起来,他俩都结婚这么久了,作为兄长却不曾与他们碰过面。 梁小鹏思虑一翻,敲响了幺爸家的大门。 王小慧开门一看,却是自家侄子,忙招呼道:“小鹏回来了,快进屋。” 里面梁小康、梁小婷急忙跟着出来欢迎,热情招呼,帮着拿行礼。 梁小鹏进入屋中,取出一袋糖果,说道:“很长时间没回来了,家里全凭幺爸你们照料,给你们带了一袋糖,祝大家新年快乐!” 梁俊杰道:“回就回来了,还带什么东西,都是一家人,彼此照料也是应该的。” 梁小婷接过糖果,打开一看,言笑如花道:“哇,还有大白兔,谢谢大哥。” “不谢。”梁小鹏挨着梁俊杰坐下,又道:“一家人正该团结,咱们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及时说,只要我能帮忙一定全力以赴。” 王小慧看着壮实的梁小鹏,读书又好,端的是文武双全,赞道:“这感觉没得多长时间不见,小鹏像又长高了。” 梁俊杰恼她不会讲话,不悦道:“我看你是眼花了,都28了,还能长吗?还不快去把饭热了给小鹏拿来,像个木头一样杵着。” 梁小鹏笑道:“时间长了没见面,是会感觉有变化。” 王小慧歉意道:“哎哟,我这个脑子,看到小鹏一高兴,便把这事忘记了,小鹏你等一下,我马上去给你热饭,小婷,快来帮忙。” 三十的火,十四的亮,一家人围着柴火守岁,希望来年万事如意。 青砖砌成的火坑,里面燃着劈好的木柴,火苗起伏,映着每个人脸上的喜悦之情。 梁小鹏感受着幺爸和幺妈言语中的点滴温情,体悟着亲情的可贵,心中又想起了妹妹梁花,也不知他和黄昌文是如何过的这个新年。 梁小康向火坑中加了一块柴,让火燃得更旺,边道:“大哥难得回来,明天我们拜完坟回来,一切下会棋。” 梁小鹏道:“好的,我也很久没有和人切磋过了,正好看看棋艺有没有生疏。” “你难得回来一次,明天还是先去你妹夫家,看看小花,他现在怀孕了,行动不便,你即然回来了,就应该先去看看。” 梁俊杰给两个年轻人浇了一盆冷水,相对于梁小鹏,他更怜惜梁花,孤零零一个女娃,独自埋葬父母,都是不容易的事。 而梁小鹏这些年,一直在外,几乎没有操持过家中的事,此番回来,不惦记去看看妹妹,却想着玩,是故梁俊杰语气直白,毫不留情面。 梁小鹏没有辩解,点头道:“确实,这次我回来,也给她带了一些东西,正好给他送过去。” 梁俊杰道:“你不要觉得我说话难听,我这个人一向如此,话不好说在前头,背篼不好背在后头,小花这些年一直想着你,时不时就来收拾你的房间,太阳天就把被子拿出来给你晒着,就怕你突然回来没有住处,现在嫁到了下联合,这事他就托给你幺妈在做,你家钥匙也放在我们这里的,一会吃了饭你就过去把东西放好,等走的时候再把钥匙放回来。” 梁小鹏从不知道妹妹还做了这件事,虽然之前回来,都发现自己的被子干净整洁,却从未想过有这一层心思在里面,不由又多了一份感动之情。 “你要不说,我还不知道,说起来,这些年我在外求学工作,对她也少关心,真是十分抱歉。” “这事也是她怀孕之后,不方便过来收拾,才给你幺妈说的。”梁俊杰道:“我即然知道了,就不能不告诉你,你现在有了工作,以后各方面肯定比她好,一定不要忘记在各方面给她关照。” 说到这里,梁俊杰叹了一口气。 梁小鹏知他还有话未讲完,耐心听着,并不插话。 梁俊杰停顿一会,接着道:“黄昌文这人我也不知道怎么评价,放着工作不要非要当农民,说起来这事也怪我,当初觉得他在部队大小也是个官,为人处世也还好,就不知道为啥放着工作不要,非要回乡务农带领乡亲致富。”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庄稼种好了,也有美好的未来。”既然木已成舟,梁小鹏觉得还是要往好的方面想。 梁俊杰摇头道:“别人这么想就算了,你是读书人,你也这么想?” 梁小康道:“是福不是祸,人各有命,我看妹夫也是拿定决心的,即使在农村,生活也是一年比一年好,你比方说大寨这些地方,农民也是越来越富,我还是很相信妹夫能把这事做成。” 梁小鹏道:“我也有信心,只要大家能齐心协力,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原子弹那么难的东西,不管西方国家怎么封锁技术,我们不也造出来了?” 梁小康道:“对头。”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大集体不干了,要实行土地下户?”梁小鹏说出自己的困惑之处,他觉得新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就应该是吃大锅饭,如今土地下户,有开倒车的嫌疑。 “你不在农村生活,你不明白也正常。”梁俊杰释疑道:“你是知识分子,你的文化素质比一般人高,但是有一部分人还是自私自利的,做事的时候投机取巧,出工不出力,就导致生产效率低下,而土地下户,自己种多得多,就能激发大家的劳动积极性。” 梁小鹏道:“不是有工分制度来监督吗?不出力的记工分就少,分的粮食就少。” 梁俊杰看外星人似的盯着他道:“难道你能看着他饿死?到头来还不是要分一样多,可是种出来的粮食少了,大家分到手的都少,这正常出力的人不也跟着受罪?” 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也不知道这些年的书怎么读的,难道是读书读傻了?所以现在都没有谈朋友,计划结婚的事,梁俊杰心中有了担忧。 “哦。”梁小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梁俊杰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第36章 兄妹 若说梁小鹏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子,因此年近三十都没有娶到老婆,梁俊杰心中还好想一些。 可梁小鹏从小做事踏实,自己上山砍柴,然后挑着去卖了换钱挣学费,因此练得身强体壮,在学习上更是用功,加之机智聪慧,目光长远,方能考上大学留在省城上班。 他的一生可以说都有详细规划,为什么就卡在了婚姻上? 难道别有隐情,梁俊杰觉得有必要把这事问清楚,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这么拖下去,那就断了梁俊林这一脉的香火。 或许可以借着这次春节在家,帮他物色几个女子,把这事给落实了。 对于这个问题,梁小鹏已经听到很多次了。 在单位,也有不少人给他介绍对象,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一个看对眼的都没有,或许就是所谓的缘份未到。 梁小鹏照旧回答道:“还没有遇到合适的。” 梁小康笑道:“大哥,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对,说说你的想法,我们帮你参谋参谋。”梁俊杰道。 梁小鹏道:“不求别的,起码三观要合。” “三观?” 梁俊杰感到十分困惑,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品性没有问题、身体没有残疾,大多都能走到一起。 梁小鹏道:“以前我们都讲人生观和世界观,其实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价值观,就是我们对事物认定、辩定是非的一种思维,比方说我们养了一只狗,我觉得它是我们家的一员,是忠实可靠的伴侣,值得一生相伴,而你站出来说冬至可以杀了吃肉,它只是食物,这就说明我们的价值观不合。” 梁俊杰道:“那你就直接说信仰相同,举这么复杂的例子,你说说你想找个什么类型的?” 梁小鹏道:“说不好,反正聊得来的就行。” 梁小康开玩笑道:“那我们聊得来不?” “胡闹。”梁俊杰骂了梁小康,又问道:“外貌、年龄、文化水平这些有要求没得?” 梁小鹏摇头道:“没有,人都有年老色衰的时代,而文化水平是可以提升的。” 梁俊杰道:“那我给你介绍几个,看有合适的没有。” “谢谢幺爸。”梁小鹏又问梁小康道:“小康,你结了婚的噻,今天弟妹怎么不在?” 梁俊杰冷着脸,面上阴晴不定。 梁小康道:“城里人,在乡下呆不惯,加上孩子还小,就没有回来。” 这个话题明显影响了和谐的气氛,王小慧在厨房把饭热好,忙叫小婷先把端出来,顺便问他们喝点酒不? 梁小婷将菜放在柴火旁的桌子上,问梁俊杰道:“爸,大哥难得回来,你们喝点酒不?” 梁俊杰还没有回话,梁小鹏就拒绝了。“酒就不喝了,对肝脏不好。” 梁俊杰道:“小鹏不喝,那就不喝了。” 梁小鹏吃了饭,又耍了一会,眼见过了零点,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睡觉。 第二天早上六点过,梁小康就过来叫他起床,准备叫老人。 吃完汤圆,一家人带着香烛纸钱就到山上拜坟,完事后,梁小鹏带着给梁花买的礼物,在梁小康的陪同下,赶往黄昌文家。 却说黄昌文上完坟回到家中,看到梁花挺着大肚子站在院坝边上,瞭望着娘家的方向,知她在想梁小鹏。 若说平时他不回来,那是可以理解的,这春节,是阖家团聚的大喜日子,梁小鹏之前的来信上,也说了要回来,也要来看她。 是故梁花才如此期盼,毕竟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黄昌文扶着老婆,柔声道:“你回屋休息一下,要不我去街上看看,看他回来了没有,顺便也给幺爸他们拜个年。” 梁花道:“也好,你告诉他们,我现在行动不便,等生了之后再去。” 黄昌文扶着梁花回屋,称了三斤糯米,便向梁俊杰家走去,刚出村口,就听到有人大声喊道:“昌文,你要去哪?” 黄昌文抬头一看,正是梁小康和一个魁梧大汉,比他在部队的大部分战友还要壮实,定是梁小鹏无疑。 “他二哥,我正要去你家给幺爸幺妈拜年。”黄昌文三步并着两步,走到两人身前,笑道:“这是小鹏大哥吧!” 梁小鹏伸出手道:“我是,妹弟,你好。” 黄昌文将装糯米的竹篮换了一只手,伸出右手和梁小鹏握在一起,感叹道:“大哥,你这得有一米八高吧。” 梁小鹏道:“一米八三。” 梁小康道:“大冷天的,咱们也别在这站着,赶快回屋烤火。” 黄昌文率先进屋,对梁花道:“小花,你看谁来了?” 梁花正坐在椅子上休息,听黄昌文这么一讲,断定是梁小鹏来了,马上起身,还未见人就喊道:“大哥……” 梁小鹏进屋看到妹妹,应了一声,说道:“小花,哥来看你了。” 梁花看见心中念念不忘的亲人,顿时热泪盈眶,落下眼泪。 梁小鹏握住妹妹的手,仔细打量,又比上次瘦了许多,脸上都只有一张皮包着骨头,知她在家受苦良多,伸手抹掉脸颊上的泪水,温言道:“是哥对不起你,你结婚时没能回来,这么久了也没来看你,让你受委屈了。” 梁花摇头道:“我没有委屈,我是感动,哥,你饿了没有,我让昌文给你煮汤圆吃。” 黄昌文放下东西,招呼梁小康坐下,忙到厨房揭开盖在铁锅上的锅盖,舀了水在里面,又转到灶前取出烘烤在灶里的干柴,将盖好的灰刨开,露出早上盖着的炭火,再添上烘干的干柴,用火钳夹了苞谷叶放到灶里,用吹火筒一吹,将苞谷叶引燃,燃起干柴。 梁小鹏见他一气呵成,定是时常在灶前操持,心中替妹妹感到高兴。 他虽然在省城工作,却也出生在农村,从不以阶级贫富来看一个人,只需要观其行、听其言,便知这人是否靠谱。 很显然,在这短时间的接触里,梁小鹏认为妹妹嫁了一个好男人。 兄妹两人闲话家常,分享了彼此的近况,吃完黄昌文端上来的汤圆,梁小鹏拿出自己带来的礼物道:“这次回来,我给你们备了一些日常用品。” 打开一看,却有各样婴儿用品,衣服鞋袜,以及糖果奶粉等吃食。 梁花道:“哥,你回来就回来,带这么东西做什么?” 梁小鹏看着妹妹长大,知她勤俭节约惯了,笑道:“这些都不花钱,你也不想想你哥在哪里上班,再说这是我外甥,也不能寒碜了不是。” 梁小康露出羡慕的眼神道:“小花,都是一家人,也是大哥的一片心意,你就拿着,别说这些东西还真好,等你嫂子要二胎的时候,我也得问大哥要一套。” 梁小鹏道:“这没问题,到时候你给我来信。” 黄昌文摸着这些物品,感谢道:“多谢大哥,这种料子在我们公社还买不着。” 梁小鹏道:“都是一家人,说谢字不就见外了?” 梁花道:“哥,要不你给孩子取个名吧?” 梁小鹏道:“你们还没有想好取什么名字吗?” 黄昌文道:“我们想了一下,这孩子应该是我们在昆明时有的,如果是男孩,就叫他小昆,如果是女孩,现在还没有想好。” 梁小鹏道:“行,那容我想想。” 第37章 下棋 姓名是一个人的第一张名片,虽然简单的几个字,却包含了父母所赋予的深刻含义,好的名字可以予人无穷能量,激励上进,力争上游,成为人生路上强大的助力。 以前农村人认为给孩子取一个烂贱的名字好养活,便在名字中夹杂了各种动物的名字,如猪狗牛羊之类的。 又有人为了好玩,取一些稀奇古怪的名字。 甚至因为家中孩子过多,直接用老大老二,或是一二三四五六七来代替。 却不知一命二运三风水四名号五读书,名字可以影响一个人一生。 梁小鹏作为知识分子,一生崇拜*****,亦是熟读二十四史及各种古代经典典籍,对起名甚是看重。 他端重地道:“古人说:‘赐子千金,不如教子一艺;教子一艺,不如赐子好名。’所以要起个好名字,必须慎重,你把金丹布拿来我看看。” 金丹布就是家谱,上有字辈排序,是取名的依据之一。 黄昌文摇头道:“我们家没有金丹布,应该是我爷爷那辈就弄丢了的。” 有家谱才能证明这个家族的起源传承,记录着几代人甚至数十代人之间的血缘亲合关系,把个体生命延续意识和家庭亲缘关系传承下去,形成家族坚不可摧的亲和力和凝聚力。 梁小鹏没有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黄昌文居然能搞丢。 梁小鹏道:“按理取名这件事,还要结合生辰八字来推算,但这算是封建陋习,我也不提倡,可是家谱是一种文化传承,怎么就能搞丢了呢?” 梁小康道:“其他旁系的人你还记得不,要不找他们去抄一份?” 黄昌文道:“我看就不用了,我觉得名字只要有纪念意义,或者是好听就行了。” 梁花道:“哥,你觉得云字怎么样,云南的云,听着也像女孩名字,也有纪念意义。” 梁小鹏道:“云字虽有纪念意义,便也像个男孩的名字,不如加个草头,取‘裳裳者华,芸其黄矣’之意,就叫黄小芸,你们看怎么样?” 黄昌文不知道“裳裳者华,芸其黄矣。”是什么意思,但芸字也不错,欣然同意。 梁花问道:“你说的这句裳裳者华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鲜艳的花儿,色彩多么浓艳啊。”梁小鹏解释道:“我希望孩子有一个丰富多彩的人生,也象征着我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几人聊得开心,正说在兴头上,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黄昌文喊道:“直接推门进来就好。” 门一开,却是赵一之提着礼物。 “是一之大哥来了,快进来坐。”黄昌文招呼他进屋,又和众人介绍一番。 赵一之放下东西,围着柴火坐下,说道:“昌文,在黄家你就别喊我一之,要么就是叫大哥,要么就叫昌逸。” 黄昌文道:“是我失礼,大哥别怪。” 这段事情梁花在信中也曾告诉梁小鹏,梁小鹏见他过年也来看望妹妹一家人,欣慰地道:“昌逸是哪年的?” “乙未年,属羊的。” “哦,那我长你三岁,我是壬辰年,属龙。” “那我跟着昌文叫你,大哥,过年好!” 赵一之很快就融入了这其乐融融的氛围里,和大家畅聊起来。 梁花关心道:“昌逸大哥,你从哪里过来呢?” 赵一之道:“早上在家上了坟,然后就往这边赶,刚从干爸坟上下来。” 梁花道:“那你还没有吃中午饭吧,昌文你还不去煮汤圆。” 赵一之道:“煮汤圆就不用了,有面煮几根面吧,我不喜欢吃糥食,吃了总感觉不消化,堵在胸口难受。” 梁小鹏道:“每个人的肠胃都不同。” 黄昌文去烧水煮面。 梁小康坐着无聊,掏出带出来的象棋道:“昌逸哥会不会下棋?” 他昨天就想和梁小鹏玩几把,被父亲阻止了,知道梁小鹏回去后肯定要被父母张罗着相亲,特意带了象棋过来,决定在黄昌文家多玩一会,好好耍几把,明天再回去。 赵一之摇头道:“这个确实不会,但是我可以学。” 梁小康道:“那我和大哥先下几把,你看我们是怎么下的。” 梁花道:“这个很快就学会,是有口诀的,马走斜日炮翻山,士象不离老王边,车走直路象行田,兵座过河横顺走,以前我们在学校就天天看他们下。” 梁小康把纸画的棋盘展开铺在桌子上,然后倒出象棋,和梁小鹏各自排好。 赵一之道:“看别人下我也看过,但是从来没有认真学过。” 梁小鹏猜他是谦虚,笑道:“这东西只要知道了基本规则,就和吃饭一样,不管是什么端起来往嘴里塞就行了。” 红先黑后,梁小康执红,也不谦虚,率先摆了一个中堂炮,口中喊道:“中堂炮,逼马跳。” 梁小鹏解释道:“这就像打太极拳,一招对一式,你来我往,他进攻,我防守。”说罢跳马看注中兵。 梁小康随即马二进三,走马到刚才炮的位置,开始咄咄逼人的攻势。 赵一之看着他们下棋,脑海中却在思考着一招一式的目的是什么,为何要这么下,遇到不明白之处,等他们走完下一步之后,方才询问。 如此一来,激烈的对战便成了教学赛。 梁小康乐得解释,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目的,因为凡是下棋均是谋定而后动,每一步落子都要推演后面的变化,方才能先声夺人,获得胜利。 他和梁小鹏棋艺相差不大,他能推演和,梁小鹏自然也能,所以他不怕说出来。 梁小鹏无胜负心,旨在交流棋艺,娱乐放松,也不藏私,大大方方地为赵一之释疑解惑。 赵一之见他们的水平远超自己认识的大部分人,不由更加沉浸其中,也按着他们的思维方式,开始推演起双方的变化及下一步要走的子,碰到想法一致之时,也在内心为自己点赞称好。 黄昌文端来面之后,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却是毫无兴致,又去添柴烧火,怕他们冷着,负责起打杂的事情,为几人各泡了一杯茶水。 担心梁花坐得太久不好,又扶着老婆在屋里缓慢走动。 赵一之吃完面,又见他们下了两局,此时也算摸清了不少套路,但提议自己也来一局。 梁小鹏道:“来,你和小康下一局,我帮你参谋。” 梁小康欺负赵一之不懂棋,放言道:“按理你是新手,我应该让你车马炮,以显公平,不过我大哥给你当军师,我就让你先下,开始吧。” 赵一之并不推辞,也走了一个中堂炮。 梁小康道:“呵,学的倒快,把我的拿手绝活学走了。”随之马二进四,亦是看住中兵。 梁小鹏说是参谋,却不多言,大多数时间都让赵一之自己走,只有在他犹豫之时,才会帮忙出招。 梁小康忙于进攻,却大意失荆州,被赵一之借偷车之名,摆了一道马后炮。 梁小鹏打趣道:“小康,这可不是你的真实水平。” 梁小康输给一个新手,面上过意不去,辩解道:“你们俩个下我一个,赢了也说明不了什么。” 赵一之客气道:“侥幸侥幸。” 梁小鹏道:“这样我们三个抽着下,赢的当庄,大家轮流着来。” 这一局棋下到夜深之时,黄昌文和梁花睡去之后,他们都还意犹未尽,而梁小康和赵一之彼此之间互有输赢,梁小康也发自肺腑地赞扬赵一之道:“了不起,要不是我相信你的人品,如果你说你不会下棋,我都觉得你是装的,但你学的真的很快,确实是厉害!” 赵一之笑道:“还不你们教的好,只有好师父才能教出好徒弟。” 梁小鹏道:“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时候不早了,我们也早点休息。” 三人挤在黄昌武的床上,带着微笑进入梦乡,期盼着明天的到来。 虽然这时代物质贫瘠,但精神世界充裕,每个人对未来都充满着向往,相信明天会更好! 第38章 陈容容 梁小鹏和梁小康在妹夫家中耍了两天,本想继续这么耍下去,可梁俊杰托人来叫他们马上回去,说已经托媒给梁小鹏寻了几户未婚姑娘,让他马上回去和人见面。 梁花早已准备好给梁小鹏带回省城的礼物,虽然家中不富裕,夫妻俩商量之后,拿了一块腊肉、几斤干辣椒、自制的咸菜、炒好的辣椒酱。 梁小鹏一番推辞之后,只要了辣椒酱,他说他在单位也是吃食堂,平时并没有时间做饭,腊肉这些拿去也不适用,最后要了一瓶辣椒酱,可以用来拌饭或者吃面。 临行前,梁小鹏千叮万嘱,让他们有空去省城玩,也让两人保重身体,有什么困难和需要的东西,就在信里告诉他。 黄昌文提着东西和他们一起去给梁俊杰拜年。 梁花告别了最亲的人,站在院坝边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又是独自落泪,此一别,又不知要多久才能见着了。 梁小鹏先回家放好东西,然后到了幺爸家,进门就看到一个胖嘟嘟的女孩,正和幺妈、梁小婷聊天,脸上洋溢着笑容,十分欢快。 王小慧见到侄子,忙招呼他过去,介绍道:“小鹏快来,这是容容,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容容见进来的三人,俱是一表人才,英俊潇洒,不由眼中冒出了星星,其中一人,身材硕长,戴着眼镜,英武而不失斯文,定是梁小鹏无疑。 她的家庭条件本就比一般的好,这次能来,也是听媒人介绍,说梁小鹏英俊威武,又在省城工作,以后嫁了他,就能到省城生活,成为正二八经的城里人,拿到居民户口。 不等梁小鹏说话,她便主动上前,毫不掩饰眼中的崇拜之意,伸手致礼道:“你好,我是陈容容,我是青山公社九窝大队的,今年二十一岁。” 梁小鹏与她浅浅一握,礼貌地回道:“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梁小鹏。” 梁小康对于兄弟的婚事十分看重,见对方热情主动,忙作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梁小康,这是我妹夫黄昌文。” 黄昌文点头微笑,却没有发现梁俊杰,把带来的东西递给王小慧道:“幺妈,给你们拜个年,小花因为不方便,今年来不到,我代她给你们问个好。” 王小慧把东西接过来放在一旁,客气道:“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又招呼几人过去烤火。 黄昌文知道梁小健在部队当兵,和黄昌武一样没有回来,便问另外两人道:“幺爸和小婷没有在吗?” 王小慧道:“小婷和她的朋友去玩了,你幺爸在带介绍人在后面上厕所去了。” 黄昌文闻言一愣。 陈容容挨着梁小鹏坐在火坑旁,上下打量着他,却是毫无半点女儿家的羞涩之态,已然是一见钟情,看上了梁小鹏。 梁小鹏却是没有看中这个胖胖的女孩,只是汇报着这两天在黄昌文家发生的事,说起梁小康被一个象棋新手给打败了。 梁小康辩解道:“要不是你在一旁出谋划策,他哪能打赢我,再说我一对二,也赢了几把你们两个,你也不要如此得意。” 陈容容见他们说的开心,见缝插针地道:“你们都会下象棋吗?我也想学,能不能教教我?” 梁小康道:“这很简单的,现在就可以教。”说完就拿出象棋,又招呼黄昌文帮忙搬桌子。 张罗完成,梁小康让陈容容靠过来,就要教她下棋。 王小慧道:“小康,你别下了,让小鹏教他,你去看看水缸里还有水没有,去挑点水回来,一会好煮饭。” 王小慧这是为了给梁小鹏创造条件,方才故意这么讲。 梁小康却没明白过来,推辞道:“早不早的,一会我再去挑。” 黄昌文不会下棋,主动请缨道:“我去吧,下棋这事我不会,挑水我在行。” 梁小鹏也起身道:“正好我家也没水了,我也去挑一点回来,我和你一起去。” 王小慧见正主要走,着急道:“小康,你就像根烂板凳,你是主人家,这些事情你不去做,让客人去做,你爸从小是这样教你的?” 梁小康喊着他们道:“才到家坐着休息一会,一会我们一起去,大哥,你过来指导容容,我不信今天我还下不赢你们俩个?” 这两天的象棋比赛,他是输多胜少,正要借此机会找回面子。 陈容容见梁小鹏要离开,心中十分失落,此时寻得借口,央请道:“小鹏哥,你快来教教我,挫挫他的威风。” 梁小康开玩笑道:“咦,现在就开始夫唱妇随了吗?” 王小慧忙把两人拦下道:“你们走这么远,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再去挑水。” 正在这时,梁俊杰带着媒人进来了。 黄昌文喊道:“幺爸,过年好。” 梁俊杰道:“站着做什么,坐着烤火。” 王小慧招呼媒人坐下,拉着梁俊杰道:“老头子,你过来我和你说个事。” 两人穿过厨房,来到后檐沟,梁俊杰疑惑道:“啥子事,要到这里来说?” 王小慧叹气道:“我感觉小鹏没有看中这个姑娘,倒是这个姑娘看中了小鹏,你说怎么办?” 梁俊杰道:“那正好,我也没看中,虽然家庭富裕一点,但是小学都没毕业,一点文化水平没得,长得又难看……” 王小慧拦住他的嘴道:“你怎么信口开河,张嘴就来,我倒觉得这个姑娘长得不错,白白胖胖的……” “你当是买猪儿哦,还白白胖胖的。”梁俊杰道:“物竟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你都不懂,智商不行,有什么用?” “我觉得挺好的,又会喊人,又会说话,家庭条件这么好,还这么懂礼貌的人不多了。” “我看你是头发长,见识短,这事你不用操心了,我跟这个媒人说了,这个姑娘就算了,让她再介绍几个,她说还有两个不错的,明天就安排过来。” “小鹏都还没有表态,你怎么就直接否决了,是你相亲还是小鹏相亲?” “我相信我们叔侄的眼光是一样的,我们血脉相连,再说你刚才也讲了,小鹏对这个姑娘没意思,所以我这就叫先见之明,最后说一句,这事你别掺和,一会我找机会把小鹏喊出来,再问问他的态度。” “哎,随你折腾。” 王小慧说不过梁俊杰,又想起梁花的事,觉得自己当初看黄昌文就看走了眼,有愧于侄女,如果硬是把这两人撮合在一起,以后梁小鹏若是过得不幸福,说不好也要埋怨自己。 想到这里,不由心灰意冷,不想再管。 第39章 甩手掌柜 黄昌文的外貌人品,当然让王小慧无可挑剔,但为人太过老实,又不知钻营上爬,甘愿留在农村当一个农民,这让王小慧心中不舒服。 特别是她以前在邻居面前吹捧黄昌文,说他英俊潇洒,一表人才,退伍之后会转业到地方,端铁饭碗吃公家饭。 如今事与愿违,她又不免被邻居调侃。 譬如曾经追求过梁花的何有林,其父何民生得知梁俊杰把梁花许给了黄昌文之后,就如梗在喉,时刻想着把这口怨气出了。 如今寻得机会,三番五次地冷嘲热讽,让王小慧十分不好受。 可木已成舟,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王小慧便想让其他子女嫁个好人家,或许娶个好媳妇。 而这个好字,重点就是家庭条件好。 所以听完媒人的介绍,她就看中了陈容容,毕竟她的家庭条件好,父亲是队长,集体时就攒了不少工分,家中粮食吃不完,各种油票、肉票、布票都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王小慧知道媒人在介绍时,难免有吹嘘的成份,可看陈容容这模样,也不是一般家庭能养育出来的,自然认可。 回到屋里,见四个青年人,围在一起,捉对撕杀,玩的正是开心,心中又是叹气。 不能被梁俊杰看中,这事十之八九要黄。 果然,梁俊杰寻得空闲时间,找梁小鹏交换了意见,并直接了当地说出了他的看法,说这个姑娘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得又肥,可以说是上不得厅堂、下不得厨房,娶回家也是一个花瓶,让梁小鹏早点断了心思。 梁小鹏的看法倒也简单,说容貌都是次要的,主要是要有灵魂共鸣,三观必须匹配,并希望下一个介绍的对象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不求有工作,但必须爱学习,对当前的社会形势有一定的认识…… 梁俊杰听他说的越多,感觉这没有要求的要求,简直就是拒绝婚姻的委婉表达,质疑道:“你是想娶个媳妇回家,还是想娶一个干革命的战友?” 梁小鹏愣住道:“当然是媳妇。” 梁俊杰道:“娶媳妇回家,就是为了生儿育女,有口热饭吃,把家里给你收拾干净,你要找人聊天,就多处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别搞错了方向。” 梁小鹏道:“你这都是老黄历了,现在都讲究志同道合,比如梁思成和林徽因,他们就有共同的爱好,都喜欢建筑,随时可以交流沟通,彼此成就对方……” “你说的这两个人我不认识,我也不想认识。”梁俊杰觉得他就是瞎扯,所以无情地打断道:“这种人一万对夫妻里也找不出一对来,要是有你也不会打光棍到现在。” 梁小鹏讪笑道:“现在国家也提倡晚婚晚育,少生优生,这也是大趋势,再说缘份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该来的总会来,着急不得。” 梁俊杰道:“我不和你讲其他的,小康比你小,现在大的个都会打酱油了,要不是他读书耽搁了,我都要他生二胎了。” 梁小鹏道:“那你这不是公然违反计划生育吗?” 梁俊杰道:“计划生育就是有计划的生育,我这就很有计划,而且我们老梁家,哪个不成材?都是国家栋梁之材,为早日建成共产主义社会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梁小鹏在这一点确实佩服梁俊杰,至少幺爸是支持孩子们学习的,不像父亲还反对妹妹读书,认为女娃学的再多都没有用,还主张“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封建传统。 而梁小康他们三个,都是想读就读,如今梁小婷都在师专学习,等到毕业之后,凭梁俊杰的关系,至少也会在大队小学上课。 “那就麻烦幺爸帮我把关。” 梁小鹏不想梁俊杰因为这事而生气,大不了就顺着他的意,万一介绍的人不合意,最终决定权也在自己手中,索性当个甩手掌柜。 第40章 生命 春节假期结束,梁小鹏的相亲大会也正式结束,他终究是没有看中一个姑娘,或许这就是贫瘠农村的残酷现状,女孩大多没有文化。 临行前,梁俊杰再次叮嘱道:“别好高骛远,哪有十全十症状的事情,凡事差不多就行了。” 梁小鹏笑道:“总不能以后后悔不是,作为男人,起码要做到言必行,行必果,我不能为了一时妥协,以后伤害两家人。” 梁俊杰摇摇头道:“响鼓不用重槌,你是见过世面的,也是成年人了,该尽的义务和责任还是早日完成,不要一天拖一天的。” 梁小鹏告别亲人,又绕行到梁花家,和妹妹告别,让他注意身体,平时别累着了。 黄昌文拍着胸脯保证道:“大哥,你就放心,一切有我。” 梁小鹏和他接触下来,知道黄昌文一心做实事,极其顾家,相信他能照顾好妹妹,欣慰地道:“我相信你,孩子生了,记得告诉我,我好给他买点日常用品给你们寄回来。” 春节结束,农民忙碌的日子就开始了。 黄昌文借了耕牛,把田犁了,忙着水稻育苗。 这天刚从地里回来,走到院门前,远远就见一面庞白净,长相圆润的姑娘向他走来,大声问道:“大哥,请问你知道黄昌文家在哪里吗?” 待她走近,黄昌文瞧得清楚,眼前这人正是春节期间去梁俊杰家拜年时见到的陈容容,约莫是自己糊了一身泥,是故她没有认出自己。 “陈姑娘,我就是黄昌文。” 陈容容不好意思道:“对不起,黄大哥,隔的远了没有认出你来。” “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啥子事,我听说嫂子怀孕了,特意来看看她。” 黄昌文暗吧一声,这姑娘看来是对梁小鹏情根深种,否则非亲非故的怎么会大老远跑来看梁花? 黄昌文邀请她道:“快进屋坐。” 到了家里,黄昌文向梁花介绍了陈容容。 陈容容极为热情地喊道:“嫂子好,我听说你怀孕了,特意杀了一个鸡给你带来,让黄大哥给炖了吃,补补身子。” 梁花道:“你也太客气了,这么贵重的物品,我不能收。” 陈容容道:“嫂子你也别见外,以后咱们还会是一家人呢。” 梁花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拒绝道:“容容妹子,你喜欢我大哥,你就应该正大光明的和他处,而不是动这些心思。” 陈容容道:“我这段时间都在和他通信,只是隔的远了,交流不便,但我看到嫂子你,我就觉得梁大哥在我身边一般。再说这鸡已经杀好了,我都拿过来了,再拿回去也不方便。” 黄昌文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在他的眼中,陈容容也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情感这种东西,处的时间久了,自然就有了。 如果她能和梁大哥走到一起,也是一桩美事。 陈容容道:“下次我带别的,总不能我到了你家就白吃白喝,也得自带伙食不是?” 说到这里,她看着桌上的饭菜,笑道:“这菜是嫂子炒的吗?闻着就好香。” 梁花道:“这是你黄大哥早上炒的,我只是热了一下。” 陈容容道:“嫂子,你太有福气了,会做饭的男人本来就没有几个,像黄大哥手艺这样好的就更是罕见,看着我都饿了。” 黄昌文道:“那坐着一起吃,我去洗一下。” 陈容容自此之后,隔三差五就来到黄昌文家,每回都会带上各种礼品,倒让梁花过意不去,态度也逐渐转变,由排斥变成了接纳,仿佛她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梁花在写给梁小鹏的信中,也不时夸奖陈容容,说她是个娴淑的好姑娘,如果大家还没有寻得良配,不妨和她处处看,有道是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相信处一段时间,大哥就会改变对陈容容的看法。 梁小鹏不想惹待产的妹妹生气,回信里并不提这事,仿佛就没有陈容容出现一般,只是问她需要什么,差什么就说。 待梁花预产期到的时候,陈容容特意前来陪护,和她一起住到了街上梁俊杰家。 陈容容对梁花的细心照顾,又打动了王小慧,认为陈容容就是一个好姑娘,在梁俊杰耳旁吹枕头风道:“你看这多好的一个姑娘,如果小鹏实在看不中,等小健回来的时候,介绍给他吧。” 梁俊杰生气道:“这事以后休得再提。” 虽然陈容容热心帮忙,可很多事情整不明白,比如让他热个汤,她都能热糊了,一看就没有做过家务,娶回家中又有何用? 虽然她家庭条件好,但她家又不是她一个,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一妹一弟,按农村风俗,这些家产都会留给儿子,她又能分到什么? 梁俊杰认为自己看穿了一切,所以坚定原则,毫不动摇。 而人心隔肚皮,这一切陈容容并不知晓,她还在尽自己的努力照料着梁花,不计回报,就像照顾自己的亲人一样。 黄昌文则是每天两头跑,即要顾及家中的大小事务,又要抽空来陪伴梁花。 当他再次来到大队卫生室时,他已变成了一名父亲。 得亏梁花平时惯于农事,练得一副好身板,又加上营养充足,孩子生得很顺利,是一名男孩,重六斤四两。 按照计划,这个孩子的名字就是黄小昆。 黄昌文看着孩子,又握紧梁花的手,心中百转柔肠,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只觉得浑身洋溢着幸福,静静地感悟着生活的美好。 王小慧下厨煮了鱼汤,给梁花送来,说是产后虚脱,要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黄昌文接过汤钵,舀起一勺喂向梁花。 梁花却是摇头道:“我不饿,一会再喝,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怀孕是一个无比煎熬的日子,她终于熬了过来,初为人母,别有一番感悟,或许这世间最伟大的事,莫过于新生命的降生! 她把所有的一切都抛在脑后,心中、眼中、整个世界都只有儿子。 一切欲望都如云烟消散。 第41章 哭声 孩子的出生,让黄昌文的工作动力更为充沛。 他把能用的农家肥全都用在了田里,又买了氮肥撒在田里。 即然要带领乡亲们致富,在施肥的过程中,他也不藏私,大声地向相邻田里的村民普及起化肥的作用,并把书上看到的知识一一宣传,说水稻施了氮肥之后,可以增产30%左右。 黄昌文家稻田上接汪财狗家的,下接陈文彬家的,两人也在田里忙碌着。 听到黄昌文夸夸其谈,汪财狗哈哈笑道:“黄昌文,别说当队长的不提醒你,你这就是糟践钱,这玩艺球用没有。” 陈文彬亦是大笑:“虽然你这人太傻,但咱们都是乡亲,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也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不是?这玩艺真没用。” 在黄昌文的记忆里,队里以前是用过化肥的,但后来因为什么原因停用的他并不清楚,只觉得再好的土地,人懒了都种不出好庄稼,才导致的产量不高。 如果化肥真的没有用,国家又怎么会大力推广,而且这些数据都是实际调查后得出的结果,也符合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原则。 黄昌文问道:“咱们生产队以前用过这化肥吗?” 汪财狗道:“用过,而且是做了实验的,用和没用的,产量都差不多,你说还有必要用吗?” 陈文彬道:“真要用,还得是农家肥,我建议你喂头牛。” 猪粪大部分是用在土里,稻田里还得农家肥好使,这个道理黄昌文是明白的。 但他目前没有喂牛的打算,家中就他和梁花两个人,实在没有剩余的劳动力来喂牛,真要喂也得等黄小昆长大了来。 相对而言,化肥是最经济也是见效最快的选择。 似乎被这两个人调侃惯了,黄昌文也不百分百相信他们所说的,凡事都要试一试,不试又怎么检验真理呢? 黄昌文道:“以前是以前,现在说不定变了,我倒要试一试。” 陈文彬道:“说你是黄瓜,你真的就是黄瓜。” 氮肥已经买不回,黄昌文也不能不用,即便真成了黄瓜,他也只有认了。 四月下旬,黄昌文把梁花母子从幺爸家接回了下联合, 看着妻儿回到身边,他虽然极累,还是觉得特别幸福。 梁花这段时间休息不好,白天晚上都要带孩子,亦是心力交瘁,虽然幺妈一家大小事情都为她作想,可终究不是至亲之人,她不能放任一切不管,就怕给幺妈一家添了麻烦。 梁花将孩子哄睡着之后,问道:“秧子你都栽完了?” 秧子指的就是秧苗,黄昌文点头道:“全部整完了。” “那你最近还忙不?” “没多少事。” “那晚上让孩子跟着你睡吧,饿了你就调点奶粉给他吃,我这段时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行,那我再去铺一间床,你睡里屋,我和孩子睡外面。” “嗯,辛苦了,老公。” 梁花还担心黄昌文不愿意陪孩子睡,没想到他主动分担起重担,心中甚是欣慰。 梁花把梁小鹏带回来的奶粉打开,又拿出奶瓶,教黄昌文调制奶粉,叮嘱道:“不要太烫了,你白天可以调一点,晚上他要喝的时候你就用开水给他烫一下,不要让他喝冷的。” “好,我来操作一遍,你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黄昌文初为人父,带起孩子轻手轻脚,就怕碰疼了他。 可孩子眼里看不到母亲,便止不住要哭闹,让黄昌文好不头疼。 梁花便帮着带,指着黄昌文教导道:“小昆,这是爸爸,你要喊爸爸,爸爸……” 孩子看到母亲,又露出笑容,开始咿啊乌哇的,也不知在说什么。 黄昌文在一旁配合道:“爸爸,爸爸……” “呵呵……”小孩似乎明白眼前的男人也是关心他的亲人,笑的更加开心。 从陌生到熟悉,这是一个无比困难的过程。 才过了一个星期,黄昌文就觉得度日如年,比在越南前线防敌人的偷袭更难熬。 夜里睡不好,白天要在田间地里耕种,短短几天就让他觉得身心疲惫。 黄昌文开始怀念起母亲,如果母亲在世,她一定会帮着带孩子的。 看着睡梦中的黄小昆,黄昌文躺在一旁,开始幻想自己小时候是怎么个情况。 想着想着,黄昌文就进了睡梦之中,仿佛自己是个婴儿,躺在母亲的怀里,是那么的温暖柔和,充满甜蜜,甚至风吹过,也是暖暖的。 在微风中,还有人在呼喊自己:“昌文,昌文,黄昌文……” 黄昌文回道:“做哪样?” “做哪样?娃儿哭得那么大声,你没有听到吗?” “在哭吗?” “你快点看哈小昆怎么了?” 黄昌文这才听到是梁花在呼喊他,而耳旁响起了黄小昆沙哑的哭声。 “他是饿了吧,我去给他调点奶粉。” 黄昌文想起身,可是无尽的倦意压着他,让他四肢无力一般不想动。 我再休息一秒钟,再休息一秒钟我就起来。 黄昌文从来没感到如此困乏过,很想再睡一会,意识告诉他要马上起来,可身体却让他再等一秒钟…… 梁花听着孩子的哭声,却没有听到黄昌文的行动,只得自己披着衣服起床,黑暗的世界里没有一丝光亮,唯一的电筒她留给了黄昌文。 梁花摸索着出来,见黄昌文还躺在床上,立刻生气道:“要死了吗?娃儿哭成这样了,还像死猪一样躺起。” 黄昌文被巨大的声音震醒,像在部队听到了集合的号声,弹地而起,坐在床上,解释道:“我不知道怎么了,想起就是起不来。” “哼。”梁花冷哼一声,找出电筒,往床上一照,却见黄小昆一只脚被卡在床里侧护栏里,整身体俯睡在床上,亦不知这样有多久。 梁花将电筒丢在一旁,忙弯腰伸手把儿子卡住的腿拉出来,将孩子抱起。 只见脸上湿漉漉一片,忙替他擦拭干净,心疼地安慰道:“儿子,别哭,妈妈来了。” 而此时黄小昆呼吸微弱,差点就窒息而死,哪还有力气哭泣。 黄昌文见状,自知闯了祸,哪敢言语,忙去调制奶粉。 她在里屋都听到孩子的哭声了,黄昌文却不知,除了不想管孩子,还能是因为什么原因? 纵使黄昌文有千般理由,万个借口,梁花觉得他都是在狡辩,气愤地道:“以后我的孩子我自己带,不用你管,不愿意带就直说,用不着整这些没用的。” 如果孩子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梁花不敢想象,所以她决定自己带孩子。 第42章 超出控制范围的事 常言道,计划不如变化,黄昌文春节前开了三亩地的荒,又加上集体分到户的田地,有五亩多,他一个人起早摸黑,终究是忙不过来。 玉米、辣椒、红薯、蔬菜,不论是什么,别人种完了,他才开始。 一个人翻土、挖坑、栽苗、施肥,看似简单的事情,却因为工序繁复,消耗着一点一滴的时间。 每天累到天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才从地里回家。 梁花看他辛苦,劝道:“种的了多少就种多少,种不了就空着,要不就请个人帮忙,太山落山了什么都看不到你就早点回来,大岩那个路又不好走,万一摔倒多的都整出来了。” 黄昌文有心要证明自己,哪能就此屈服,坚定信心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梁花道:“心里有数也要有个尺度,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我们母子,把自己累倒了我们怎么办?” 说起来,梁花在家也没有闲着,喂了两头猪,又把菜园子打理的极好,虽然孩子还小,但好在天气转暖,每天他背着孩子,无论是出门打猪草,还是在家做饭,都做的极好。 黄昌文看在眼中,庆幸自己娶了这么好的老婆。 心中拿定主意,作为一名党员,他不能比女人做的还差,凡有困难,都咬牙坚持。 春去秋来,孩子一天天长大,庄稼也一天天成熟,仿佛眨眼之间,就到了秋收的时候。 马渡河沿岸,一片金黄,由下至上,到处都是丰收的果实。 借着好天气,所有村民都开始抢收水稻,以防秋雨来袭。 梁花背着孩子也到田里帮忙,把孩子放在儿童背篼里,搁在一旁,她使着镰刀,将稻谷割下。 黄昌文在后面打着谷子,夫妻两人配合紧密。 汪财狗借着休息的空闲时间,走到黄昌文身边,看了一下稻穗,又抓起谷子,用手搓着,笑道:“老黄,你用那么多化肥,产量涨了多少?” 以他老辣的眼光,早看出产量并没有明显的增加,他明知故问,就是想看黄昌文的笑话。 黄昌文道:“第一年,看不出来。” “也是,没有对比哈。”汪财狗笑了笑,又道:“这块田是五分多地,我家那块大一点,有七分,到时候我们秤了比一下。” “……” “如果说你的产量高,明年我们就要向你学习。” “没得问题。” 黄昌文在帮助别人的事情上,从来都是大公无私的,但这水稻的产量是高是低,他真没谱。 或许是不如农家肥的,他在稻谷成熟前就看遍了各家各户的水稻长势,发现杨学礼家的稻穗最为饱满厚实。 因为他家的农家肥是用的最多的。 杨学礼家的田间,可以说是用牛粪铺满了整个水田,每一棵秧苗都是栽在牛粪上长出来的。 而其他还有好几家的也比自己家的长的好,比如陈文宝、汪财狗等等,他们都是用的农家肥。 心中有了疑惑,黄昌文决定等秋收结束后就去问一问专业人士。 黄昌文找来的专业人士是公社的牛明航,他是农业方面的专家,听完黄昌文的疑惑之后,牛明航认为有几种可能性。 首先就是化肥是不是正规厂家生产的,是否过了保质期?然后化肥是不是符合当地的土质情况? 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都要通过实验才能得出结果。 虽然化肥没能促进庄稼增产,牛明航还是肯定了黄昌文的这种先进意识,他说,贵州人均耕地不足,土质情况各异,化肥能有效的补偿耕地不足,提高农作物的产量。 农民都有一个习惯,就是秋收之后,把地里的苞谷杆、辣椒杆、稻草等等搬回家,用来烧火或者是喂牛,日积月累,就会导致土地越来越贫瘠,使得庄稼营养不良。 虽然农家肥能补偿一部分肥力,但有些元素农家肥是不具备,或者是稀少的,只有大力推广化肥的使用,才是正确的选择。 牛明航跟着黄昌文以了他家,先确定化肥是正品,没有任何问题之后,然后跟着黄昌文到地里,他要采集土壤拿回去请专家化验研究,仔细分析,看到底这里的土壤缺少什么元素,发对症下药。 除了黄昌文家地里的土壤,牛明航还采集了其他几户村民的土壤。 汪财狗看到黄昌文带个陌生人到处转,好奇地道:“老黄,这是找人看风水吗?” 黄昌文道:“这是公社的牛明航大哥,是农业方面的专家,我请他来看看我们的土地到底缺少什么元素,明年好对症下药的买相应的化肥。” 汪财狗笑道:“你这是不服气啊,咱们的话你都听不进去,相信一个外人的,这些都是化肥公司搞的鬼,就是想赚咱们平头老百姓的钱,你信这个,还不如多喂两头猪,明年多撒点猪粪在田里。” 牛明航工作多年,像汪财狗这样的人见的多了,也不生气,和气地道:“同志,科学是第一生产力,你要是不信,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汪财狗道:“是吗?你也要和我打赌?” 牛明航道:“对,如果明年他家的水稻增产了,就说明化肥有作用,你以后不能说化肥无用,并且还使用化肥,在队里进行推广。” 黄昌文道:“他是副队长,正好起带头作用。” 牛明航道:“那更好,我们可以立个字据。” 汪财狗道:“我输了我就要用你们的化肥,那我赢了呢?” 牛明航道:“你要赢了,我输你十块钱。” 十块钱不是小数,汪财狗见他如此有信心,迟疑起来,转念一想,自己输了也没什么损失,欣然同意。 三人到队长陈文宝家,当着陈文宝的面立了字据,一式三份,各留了一份。 陈文宝家庄稼虽然长的不错,但对化肥也有兴趣,双央求牛明航把他家土壤也拿去化验,看缺少什么元素,他也决心用化肥。 事情解决,牛明航跟着黄昌文去他家吃了饭,方才回去。 送走牛明航,梁花问黄昌文什么时候去的公社,怎么没和她说一声,黄昌文说是临时决定的。 梁花道:“之前喊你去公社你都不去,现在又去,那你的档案怎么不去拿回来?” 黄昌文一拍脑袋,皱眉道:“把这事给忘了。” 梁花生气道:“上回给小昆登记户口,叫你拿档案,你回来说忘记了,这回你又忘记了,你还要不要了?” 黄昌文道:“下次我一定去拿回来。” 梁花道:“你做事,还是靠点谱,开春的时候我说不要买化肥,没什么用,你不信,现在又去请什么专家,我看你就是一天没正事。” 黄昌文道:“我也想做好,这不是超出控制范围了嘛,但你放心,这回有牛大哥把关,一定靠谱。” “呵呵,在你这里,就没有什么事情不是超出控制范围的。” 果然,过了半个月,黄昌文又遇到了一件超出他控制范围的事。 黄昌文去公社问土壤化验的结果,牛明航表示结果还没有出来,让他回去等消息,一但有结果,他会亲自送上门。 黄昌文临出门前,梁花叮嘱他要拿回自己的档案,他从牛明航办公室出来,就去找接收他资料的办事人员,却被告知他的档案找不到了! 档案里有他的退伍证、个人档案及一些荣誉证书,对黄昌文而言都是极其重要的,却被他们搞丢了! 黄昌文当场就发火了,骂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都能搞丢,你怎么没有把你自己搞丢?” 办事人员没把黄昌文当回事,嘲讽道:“我这不是你的保险柜,你交档案到这里有多久了?这么长时间不来拿,我当是垃圾卖给收废品的了,你要找就去废品站吧。” “你什么态度,你这样的人就不配在这里工作。” “我配不配不需要你来评价,但我现在可以告知你,你不要在这里影响我工作,这不是你呆的地方。” 第43章 档案丢了 黄昌文深受部队氛围的熏陶,一身正气,见到办事人员如此无法无天、胡作非为,哪还忍得住气,当下就发怒,伸手就要打人。 办事人员见状,急忙闪躲,向屋外跑去,恶人先告状地喊道:“救命哦,有人行凶要打死人啰!” 黄昌文怒火中烧,并不停手,继续追道:“老子今天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不打死你个害群之马,我就不姓黄。” 两人一跑一闹,很快把其他人吸引出来,慌忙将两人隔开,询问起是什么情况? 黄昌文道:“我退伍回来,交上来的档案,被这杂种当垃圾卖了,你们说他该打不该打?” 劝架的众人都在一口锅里舀饭吃,明知办事人员有错,也替他说好话道:“东西丢了,确实是他的不对,但你也不打人,打人就是违法行为。” “你姓黄,那你肯定就是黄昌文了,你这档案交上来这么久,现在才来拿,搞丢了责任也不全是他的。” “还有没有王法,这是政府大院,也敢动手,出去了还不得杀人,马上报警把他抓起来……” “……” 黄昌文当初在下联合生产队打林委员的事就在公社传得沸沸扬扬,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跑到公社打人,简直就是藐视政府,目中无人,怎能不让在场诸人生气。 原本的劝架行为,马上就变成了声讨行动,更有人付诸实际,跑到派出所报警,很快就来了五名民警,手中拿着手铐,就要抓人。 却见黄昌文据理力争,说办事人员毫无礼貌,丧失为人民服务的原则,而且做事敷衍,一点都不像人民公仆,有损公社的形象,应该立即开除。 办事人员有了众人撑腰,哪还认帐,巅倒黑白地道:“你就是个**,脾气暴躁,我刚说你的档案丢了,你就要打我,现在却说我态度不端正,丢都丢了的东西,难道我还能给你变出来不成?” 黄昌文扯开衣服,露出胸腹上的伤口,向众人展示道:“老子是**,老子在越南战场拼命杀敌,立功无数,你说老子是**,你的意思是许士友将军、杨得志司令他们眼光不如你?你特么有能耐,送你狗日的去越南,老子看你能活着回来?” 派出所的民警挤进人群,问道:“哪个在这里闹事?” 黄昌文放下掀起的衣裳,应道:“来的挺快,正好评评理,为人公仆,不做正事,诬告百姓,应该怎么判?” 民警甲道:“我看就是你在这闹事吧,走,跟我们回所里,好好交待一下你的问题。” 黄昌文道:“拿贼拿脏,捉奸捉双,哪个有问题,麻烦你先搞清楚,不然你晓得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呵呵,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民警乙直接上前就要锁住黄昌文。 黄昌文在部队也是练过的,见招拆招,左脚向前一个跨步,躲开攻向自己的民警,反手推在民警乙背上,直接将其摔倒。 民警乙没想到自己被一个乡巴佬放倒在地,心中不爽,就地一个扫堂腿,想把黄昌文放倒。 民警甲道:“敢袭警,一起上,今天必须把他拿回去。” 周围围观的人马上站得远远的,而那挑起事端的办事人员,更是站的远远的,隔岸观火。 黄昌文躲避其余几名民警的攻击,正好躲开民警乙的扫堂腿,以一敌多,不能莽着干,黄昌文四处闪躲,向着大门跑去,来到空旷的室外。 民警甲激道:“有种别跑。”犹如市井流氓之间打架,毫无风范。 黄昌文此时冷静下来,也不跑远,只戏弄着五人,偶有攻击,也是虚晃一枪,他不能把警察打伤了,那样就真的落人把柄,不能翻身。 他就不信整个公社没有一个讲原则的人! 所以即使是胡闹,也要拖到社长,或者其他说得上话的领导回来,把这事给解决了。 黄昌文退伍回来,就一直做着农活,身体素质锻炼的极好,不到一个小时,就把几个民警累趴在地,远远看着他这个捣蛋鬼。 民警乙喘着大气提议道:“要不回去取枪,直接放倒。” 民警甲道:“这小子是练过的,是退伍回来的,不能这样整。” 借着围人的功夫,他也了解清楚了情况,说是打人,黄昌文也没打着谁,就是辱骂政府公职人员,真要定罪也定不了什么,可如果他们把一名立过战功的军人打死,那饭碗都要整脱,以后定没有好日子过。 他们也是当兵回来的,只不过此时立场不同,意思到了就行了。 民警甲道:“你们盯着,我再去问问这事怎么处理?” 民警甲去问过之后回来,对着黄昌文道:“你回去吧,我们也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黄昌文折腾这么半天,没能得到想要的答复,哪会轻易离开,笑道:“你们累了,可以回去休息,我还要等社长回来。” 民警甲道:“那你保证不打人,我们就走了。” “我是一个有素质的人。” 民警不管他有没有素质,得到承诺,就各自回派出所,并不和他多话。 黄昌文等到天黑,也不见社长,只得拖着疲惫的步伐向家走去,好在天气晴朗,月挂中天,走在路上也看得清楚,摸到夜深才回到家中。 黄昌文这么晚回去,梁花自然不高兴,问他搞些什么,这么大晚上才回来。 黄昌文将事情讲了一遍,说是档案丢了,本想找社长要个说法,却等到天黑都没有见到人,所以回来迟了。 梁花叹息道:“之前喊你去拿,你非拖着不去,现在搞丢了,安逸了?” 黄昌文道:“我也不想这样,这又不是我搞丢的,你怎么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呢?” 梁花道:“你早点去拿回来,不就没事了,每回都说你晓得你晓得,一出事就说你也不想这样,我麻烦你下次有什么事及时去做了,不要推三阻四的。” 黄昌文道:“是的,老婆大人,我一定改正,你吃晚饭没有,我还没有吃。” “你没有吃就去煮,难道还要我整了给你端过来?” 第44章 战友 农村有句俗话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黄昌文在公社闹翻天,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整个晴川公社。 各种谣言顿时飞起,说打架的原因是各种各样都有,过程更是离谱,有人传到最后说社长都被黄昌文打了,但是打了社长却没有被派出所关起来,这就令人摸不着头脑了。 “智慧”的聪明人判断道:黄昌文有背景,和高层领导认识。 不管是什么原因,也不管谣言怎么传,黄昌文算是出名了,夕日的战友开始登门,关心地问他是什么原因? 黄昌文一番解释之后,战友们都是义愤填膺,说要去公社找领导,必须替他讨回公道。 他们在部队没有像黄昌文这样立功,复员后也没有分配工作,本身就有怨气,这正是机会发泄心中的怒意。 不管是什么由头,只要能给自己争取一点利益,谁都不甘人后。 黄昌文丢了档案,又厌恶办事人员的态度,当天也是怒不可遏,否则也不会动手打人。 此时冷静下来,知道档案找回来的可能性很小,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又不要工作了,档案在与不在都没什么关系,与其浪费时间去折腾,不如把精力放在生活中。 真要找个不满之处,就是那办事人员如同一颗耗子屎,搞坏了一锅汤,破坏了人民公仆在人民群众心中的形象。 可他狡辩不承认,也不能拉他出来打一顿,那样只会让自己和战友走上犯罪的道路,立刻劝几位战友,让他们放下。 终究不是自己的事情,战友们表明了态度,见黄昌文不打算深究,他们愤言几句,发泄内心不满的情绪,便就此罢休,让黄昌文以后有事就找他们,大家一起杠过枪,有过命的交情,绝对随喊随到。 黄昌文甚是感动,去打了酒,又亲自炒菜,好吃好喝地招待几位战友,直到酒足饭饱,才将他们送走。 梁花上下帮忙,等几人走后,方才对黄昌文道:“以后少和这些人往来。” “为什么?” “你看都是些什么人,我和娃儿平时都省吃俭用,他们这一来,狼吞虎咽,平时我们一个星期也没吃到这么多吧。” “吃不穷,穿不穷,打错算盘一世穷。只要我肯干,这点又算什么?” “我就怕你这算盘打错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们有多少粮食,平均一天消耗多少,你心头没点数吗?” “土地又没荒起,粮食总会长出来,你就负责在家带娃煮饭就行,外头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你要是管得好,我又何必操心,你觉得你这些战友好得很?我们结婚没看他们来,平时你有什么事没见他们来,现在你闹了笑话,他们跑过来,说起是帮你,明摆着就是看你的笑话,你还拿他们当祖宗贡起来……” “呱呱呱呱,说个没完,你要有意见,你刚才就别整这么多菜,现在整出来吃了,你又觉得可惜。” “我同意整这么多菜,是给你留面子,你怎么听不出好坏,我是让你下次别叫他们来了。” “是我叫来的吗?是他们自己来的。” 黄昌文觉得女人有时候就是不可理喻,明明这事她有参与,可事后又反悔,把责任怪在男人身上,他争辩了一会,觉得这样下去,只会加深冲突,让矛盾激化,便拿起锄头又往坡上去。 黄小昆在婴儿背篼,看着父母大声说话,只是叮着他们发呆,不笑不哭。 梁花见其出门,心中还是气愤不过,用力跺地,发泄心中的情绪。 或许是得到了黄昌文的好招待,他那些战友开始频繁登门,只要闲着没事时,总会因为各种原因绕道或是顺路走到黄昌文家门前,得到饭点吃了饭再来。 贵州有句老话叫“无酒不成席,”即然坐在一起吃饭,自然是要喝酒的。 一次家中的苞谷酒吃完了,梁花说没有酒,让黄昌文自己去买。 苞谷酒只有街上才有卖的,一去一来,也是个把小时的时间,梁花挑饭前说,就是希望他们别喝酒。 黄昌文却进屋,拿出两瓶茅台酒道:“怎么没有酒,虽然少一点,但这酒好啊。” 这酒是梁小鹏给他们拿回来的,国宴用酒,口碑极好,在农村很难见到。 几名战友看到,眼中顿时放光,赞道:“这是好酒啊。” “嫂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么好的酒藏着,这是拿我们当外人啊!” 黄昌文打圆场道:“这不怪她,女人家不喝酒,只有我晓得。” 几十块钱一瓶的酒,就这么拿给出来给他们糟蹋了,梁花又不能抢回去放着,那当场和黄昌文吵架让别人看笑话不说,以后传出去,脸上更是无光。 多少人等着看他家笑话,这不就是天大的笑话吗? 一顿饭吃下来,喝酒的人自然是喜笑颜开,梁花却是闷闷不乐。 等到晚上,夫妻两人坐下来,梁花就找黄昌文摊牌,说这日子没法过了,但凡有点值钱的东西,都让他给糟践了。 黄昌文这段时间以来,和几位战友是处得极为开心,酒精麻木了神经,哪容许老婆这么说,反击道:“什么叫糟蹋了,知道什么叫战友吗?当你上战场的时候,你可以把后背放心交给对方的人,这是过命的交情。” “那你想过没有,这样下去,我们还吃什么?” “这不还有吗?没有了我去想办法。” 在牛明航的指导下,新种的水稻采用了磷肥,配合少量钾肥和氮肥,黄昌文相信今年的水稻一定会是大丰收,所以即使家里的粮食吃完了,他也可以去借,等到秋收后再还给别人。 “就怕你借不来,到时候还要我去求人。” “怎么?你就这么看不起你老公?”黄昌文发现生了孩子之后,梁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管他怎么讲,她都带着质疑,难道就因为一次失败,就要否定自己所有的付出吗? “黄昌文,我希望你讲点道理,你看你自己做的事,每次说什么你都不听,说在你的控制范围内,可事后呢?你又说超出了你的控制范围,你也不想这样,你是个男人,是一家的顶梁柱,你能不能为大局作想,把事情想的周全一些!” 梁花觉得为这个家,她操碎了心,可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男人的理解,她不明白,黄昌文为什么不能换位思考一下,站在自己的角度,想一想,总是那么的自以为是。 “梁花,我也希望你能讲点道理,人,是群体生物,不是孤立的个体,亲人、朋友、邻居、甚至是陌生人,都值得拥抱,我们有点爱心,不就是来吃点饭吗?假如我走到他们家,他们能不这样招待我?” “行,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第45章 化肥 梁花把茅台酒被黄昌文给战友们喝了的事告诉了梁小鹏,在信中,她直接用了狐朋狗友的词,表露了自己极大的愤怒,但对于粮食欠缺之类的问题却只字未提。 她知道哥哥还没有结婚,以后用钱的地方很多,不想他总是把钱买一些无用的东西,拿回来让黄昌文给糟践了。 念及这点,她又写信让哥哥工作之余,多和单身的女同志处处,让同事们给他介绍一下身边的单身姑娘,早点把个人的终身大事完成了,过了三十,就不好找对象了,不能这么一直单身下去。 收到梁小鹏的回信时,已经是八月末。 梁小鹏照旧对妹妹表示了关心,说自己正和一个同事的亲戚处对象,如果条件成熟过了年之后会带回来让妹妹看,又说厂里有路子,可以买到熊猫牌的电视,问妹妹要不要? 梁花立即回信,说电视就不要了,原计划在马渡河上修发电站的事情并没有落实,现在村里的电依旧没通,买来也用不上,并恭喜哥哥爱情事业双丰收,希望能早日看到自己的嫂子。 而黄昌武也寄了信回来,说他马上复员回来,让哥哥嫂嫂帮他收拾一间屋。 黄昌文立刻把堂屋左侧的一间屋收拾出来,并和梁花商量起房子分割的事情。 “这房子是老一辈留下来的,按理兄弟俩人应该一人一半,我作为哥哥,这事必须我来提。” 梁花道:“那就正房子一人一半,堂屋共用。” 黄昌文道:“你先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这事我先提,但我不想分家,你想他一个人回来,什么都没有,田土也是我们种着的,所以我想大家还是在一个锅里吃饭。” 梁花道:“那你这么说,昌武以后就不娶媳妇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到时候像杨家一样,给他另起一栋房子也可以,或许我们自己修一栋平房也可以。”说到给黄昌武另修一栋房子,黄昌文怕梁花生气,补充说给自己家修一栋平房。 平房就是砖房,在农村是极少见的建筑,属于高档次的。 住在木房子里,时间一长,瓦难免会破损,两三年不检修一次,就会漏雨,如果能换成平房,梁花自然高兴。 “那以后咱们就修平房,大大方方的把这房子让给昌武。” 可怜的是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梦,梁花都不敢想象,命运和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这一辈子都没能住上新房子。 黄昌武到家时,正值秋收,进屋他就说道:“我一路玩着回来,算好这几天割谷子,没有错过吧?” 黄昌文看着几年不见的兄弟,知他这些年不回来就是不想麻烦家里,笑道:“错不了,等着你回来呢。” 梁花带着黄小昆,指着昌武道:“小昆,快喊爸爹。” 黄小昆“呀呀”学语,喊不明白。 黄昌武抱起黄小昆,问道:“这都有一岁多了吧,我还是第一次抱他,乖幺儿,快喊爸爹。” 黄小昆伸着小手就抓他的耳朵,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眼睛却是眯着一条缝,笑的极为开心。 黄昌武道:“你看他不哭,这就是血脉相连。”说着亲了一口黄小昆。 黄昌文道:“走这么远,饿了吧,快吃饭。” 黄昌武抱着侄儿,坐在凳上,甚着疼爱。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过饭后,黄昌武打开自己的背包,拿出里的锯子、刨子各种木工工具,说道:“临回来前,我在部队就学了一门手艺,以后我就可以帮我打家具、做板凳桌子,凭这手艺也能挣饭吃。” 黄昌文道:“不想在家种地啊?” 黄昌武道:“我们家有多少地,我又不是不清楚,靠这点地能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吗?我都计划好了,以后农忙时就在家种地,闲时就去做木匠,再说也不能因为你是我哥,我就和你们争对不对,家和万事兴,一家人总是要和和睦睦的,这样才能立足,不让人看扁了。” 梁花听在耳中,不管黄昌武是不是故意说的,她心中都觉得舒服,若是黄昌武开口就要分家产,那他们是过不下去了,但有这样明事理的小叔子,她觉得嫁入黄家又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梁花道:“你回来前我和你哥还商量来着,说你刚回来,什么都没有,以后我们自己修房子,把这老宅留给你娶媳妇呢。” 黄昌武道:“分什么房子,咱们一家人就应该住一起,说到娶媳妇,以后还要嫂子帮忙,娶一个像你这么贤惠的。” 黄昌文道:“这没问题,你自己多观察,看着合适的,我和你嫂子帮你说媒。” 有了黄昌武的帮助,庄稼收割的速度,比去年快了一半。 刚割完水稻,牛明航就找上门来,他要验证他的方法是不是对的,看看水稻的产量到底有没有增加。 黄昌文笑道:“肯定增产了,比去年多挑了几担,但是具体多了多少没法统计。” 牛明航道:“不管多多少,只要多了就说明有效果,我要去找你们那个汪队兑现他的承诺了。” 黄昌文带着牛明航先到了队长陈文宝家,证实他家也增产了,才转去汪财狗家。 汪财狗愿财服输,也想自己家的庄稼能多收点,当场就表示佩服,并挽留牛明航在他家吃饭,要他多指点指点,也尝尝今年的新米。 牛明航为了推广科学种植,也不客气,马上同意,就留在了汪财狗家。 此时距离饭点还早,黄昌文提议全队老少开个会,把这个政策宣传出去,让大家明天都使用化肥,集体提高产量。 汪财狗道:“那牛大哥在这里等着,我们几个分任务,各自去通知,让大家过来集合。” 下联合生产队在夹沟中,汪家靠马渡河,若是大声的喊,肯定有些村民听不到,只能使用这种老办法。 陈文宝、黄昌文、汪财狗三人各自分了目标,就挨家挨户的通知,无论男女老少,愿意来的就来,很快大家都聚在汪财狗家,想听听公社的牛专家分享种植经验。 牛明航先讲了化肥的重要性,分析了过去使用化肥失败的经验,然后告诉大家下联合的土地中缺少磷元素,要想庄稼长得好,收成好,就必须多用。 说完化肥的重要性,又讲起了杂交水稻,希望大家都使用杂交水稻,说好的种子才能结出丰硕的果实。 马上有村民反应道:“杂交水稻产量高,但是吃起来不好吃,没有本地稻谷的味道好。” 牛明航道:“虽然味道差了一点,但营养成份是一样的,最重要的一点是现在人多地少,人均口粮不足,如果想口感好一点,我建议大家煮饭的时候加一点糯米。” 在农村,只要种水稻的家庭都会种一点糯米,糯米因为粘性大,不易消化,很少有人拿来当主粮,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用来包粽子或是打糍粑、混着粘米做汤圆。 牛明航这个提议,从来没有人做过实验,村民们将信将疑地道:“这可以吗?” 牛明航笑道:“可不可以总要试一下才知道,如果黄昌文同志不带头试验,你们也不相信化肥可以提高水稻的产量对不对?” 汪财狗道:“这事就交给我,今天我就来做这个实验。” 黄昌文道:“如果担心杂交水稻不好吃,那就少种一点,觉得可行,再大面积推广。” 牛明航竖起大拇指道:“还是你的主意好。” 陈文宝坐在一旁,抽着叶子烟道:“江山代有才人出,看来我这个队长也要让贤了。” 一晃他接过黄天亮的队长职位已有两年多,两年下来,无功也无过,看着黄昌文意气风发,他有了让贤的念头。 这个古老的村庄,是应该让新思想来打破沉旧的牢笼,重获新生了! 第46章 汪财狗 陈文宝看到汪财狗、黄昌文为代表的年轻人,有想法有冲劲,一个做事沉稳,一个敢于创新,提议队里的领导班子重新选举。 正好今天人来得很齐,择日不如撞日,马上投票重换领导班子。 汪财狗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但他为人圆滑,隐藏真实想法,继续支持陈文宝道:“陈二哥,你当队长大家都信服,无论经验还是哪方面,我觉得没有人比你做得更好,你可不能这么撒手,还得继续干。” 陈文彬觉得自己还年轻得很,正享受权力带来的快乐,哪愿意这么退下来,阻止道:“文宝,虽然你是队长,但我是你哥,还得说你两句,你这队长是大家共同选举的,不能说退就退,想当年黄队长,一直到死,都没有说过退字,他不比你年纪大?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我们领导班子这么多人,还管不好这点事?” 杨学礼道:“我都五十二了,我也在学习啊,说实话,年轻人的想法多,这是好事情,但并不是任何一个想法都是对的,还得我们来把把关,所以昌文他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大胆的想,也可以大胆地试验,试验成功了我们再大力推广。作为过来人,我也说几句忠告,不能因为一点小成绩,就觉得自己了不起,还得脚踏实地,真要当队长,也得再等几年,起码先从副队长干起,把工作流程先熟悉一下。” 他知道汪财狗想当队长,便下了一个套,即便陈文宝真要让贤,论资排辈,也得汪财狗先当队长。 各人七嘴八舌,意见纷纷,有同意的,也有反对的。 牛明航的本意是宣传自己科学种植的想法,却不料话题被陈文宝带偏了,他还想调查一下民意,看有多少人愿意种植杂交水稻,好根据他们田土的位置来做一个科学规划。 不能让杂交水稻和本地水稻混着,必须是成片成片的种植,否则抽穗开花时容易串种,结穗之后看不出熟优熟劣。 他见众人意见不统一,开口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作为一个局外人,大家听我说两句。” 汪财狗见他要发言,忙招呼村民们安静下来,喊道:“大家静一静,我们听牛大哥讲两句。” 牛明航等众人安静,不再说话,把目光转向自己时,方才说道:“刚才我听大家讨论了这么久,我也看出来了,我们陈队长在大家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所以我觉得这个选举没有必要,陈队长还是继续干下去。” 陈文彬道:“还是牛专家说的对,眼光就是不一样。” 牛明航微微一笑道:“陈大哥客气了,其实队长就像一个企业的领导,只要会管理,知人善用,对个人技术方面的要求并不高,所以我觉得陈队长做的很合格,未来的工作只要把握大方向就行,比方说支持年轻人的想法,替他们把把关,不要犯错误就行。” 汪财狗带头鼓掌道:“还是牛大哥一语中的,二哥,有我们给你当助手,你就放心当队长,其余的事交给我,明年的化肥推广,我一定做的有声有色。” 陈文宝见大家对自己极为拥护,心情大好,便不再坚持。 牛明航转头对汪财狗道:“化肥推广不用等明年,这马上油菜种植就可以用起。” 黄昌文得到牛明航的指导,在这方面颇有经验,补充道:“不管种什么都可以用,而且化肥这东西,用一回不是管一辈子,庄稼一生长,它就要消耗化肥,所以在种地的时候就要用起来。” 牛明航道:“昌文讲的很对,我不在的时候,大家有问题可以多向他请教。” 有村民道:“昌文,你可不要藏私。” 黄昌文道:“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 他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人去询问他化肥使用的情况,有哪些注意事项,要用多少等等。 而牛明航转头对汪财狗说起了杂交水稻摸底的事,如果是所有人都种植,自然没有问题,但如果只有一部分人种,那就必须集中在某个地方,否则出不来效果。 汪财狗边听边听头道:“我晓得你的意思了,就像粘苞谷和糥苞谷,如果种在一起就会出现一些花苞谷,就不纯了。” 牛明航道:“你这说话也对,但是不仅仅是不纯的问题,主要是产量受影响,体现不出杂交水稻的优势,你们这里的风是往哪个方向吹的。” 汪财狗道:“哪个方向吹的都有,站在河边就是河里向岸上吹,也有上游向下游吹的,站在山上四面八方都有风。” 牛明航道:“那这个地势选的时候,不能让本地稻谷的花粉吹到杂交水稻上了。” 两人沟通时,陈文彬、杨学礼等人也跟着出主意,定了种植区域,又让村民们来登记,看哪些愿意种杂交水稻。 结果那块地的村民都不太愿意种植,怕杂交水稻的产量不好,影响明年的收成。 汪财狗拍板道:“集体还有一些土地,只要愿意种的,每人可以分两分地去种,但试验结束后,集体就把土地收回来。” 下联合在分土地时,按人头划分,考虑到新生婴儿,就留了一部分土地归为集体土地,并没有分下来。 因为这事,梁花得到消息后,还去给自己争取过利益,但是汪财狗等人抓住村民公约里的条款,说这些土地是留给新生婴儿的,并没有给梁花。 但黄小昆出生后,陈文宝作主还是给了梁花家五分地。 而此时汪财狗如此大方,就是因为他家也在里面,他也怕杂交水稻的收成不如意。 有这两分地的刺激,在汪财狗和陈文彬的带动下,又有不少村民动心,虽说是将信将疑,但有村里的聪明人带头,又有牛明航这样的专家作保,大家还是比较看好杂交水稻的前景。 事情敲定之后,汪财狗就宣布散会,把陈文宝、杨学礼、陈文彬等亲近之人留在家里吃饭,又向牛明航请教了许多专业上的问题。 即然杂交水稻的事由他来带头,那他就要做出成绩,一定要把威望盖过黄昌文,让下联合的权力中心还在自己手上。 第47章 改变命运的途径 冬至一过,转眼又是一年。 入冬之后,庄稼事少,农民也闲了下来。 黄昌武开始全心全意的投入木工研究中,以前学的时候都是用大木料来做家具,回到家中却发现,家里木料欠缺。 黄昌文不允许他去山上偷砍大的树木,只得用一些拳头粗细的木材来加工,而用料最多的就是青杠、杨槐、板粟树之类的。 家中的凳子都是条凳,他决定做几把椅子,画了草图,就开始备料。 而此时黄昌文在坡上翻土,梁花带着孩子去窜门,找人聊天,以消耗这无味又漫长的光阴。 黄昌武在堂屋忙碌着,突然听到有人喊“嫂子在家吗?” 他放下刨子,走出去一看,却是一个胖胖的女孩,身上穿着粉色印花缎祅,里面套了一件大红毛衣,更显身材圆润。 并不是下联合的人,而且可以确认以前是从未见过。 周边也没听说有哪个大富人家,有这么一个女儿,黄昌武没能推断出是谁,开口问道:“你是谁,你找谁?” 来人却正是陈容容,她见眼前这人英武俊朗,比黄昌文还高一些,模样又有些相似,猜测他就是黄昌武,问道:“你是黄昌武吧?” 黄昌武点头道:“我是。” 陈容容笑道:“我是陈容容,我来找梁花嫂子有事,她没在吗?” 黄昌武道:“她去窜门去了,你找她有什么事?” 陈容容道:“你能帮我找她回来吗?我想问她一些关于她哥哥的事。” “哦。”黄昌武道:“我晓得了,你喜欢梁小鹏是不是?” “是。”陈容容大方承认。 黄昌武道:“那你是没戏了。” “为什么?” “据我的可靠消息,梁小鹏在贵阳已经有了女朋友,今年不回来过年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写信回来的。” “看来他没有骗我。” “梁小鹏给你写信了?” “对,他让我别再给他写信了,说他有对象了。” 虽然女孩一字一句地说着,黄昌武还是看出她内心的悲伤,心中泛起柔情,劝起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孩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你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陈容容道:“我不会吊死,他想逃出我的生活,那也是不可能的。” “你要做啥子?”黄昌武怕她走极端,警惕地问道。 陈容容道:“你有女朋友没有?” 黄昌武笑道:“我一穷二白,哪个看得上我。” “我看得上你,我要嫁给你。” “你莫要冲动,婚姻大事不是儿戏。” “我没有冲动,我已经想好了,我这辈子一定要嫁个和他相关的人,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去嫁给梁小健,让他一辈子都躲不开我。” “你这思想就不对,难怪他不喜欢你。”黄昌武觉得这姑娘脑子有问题,怎么能有这样离谱的想法,但不能直接打击对方,只得委婉道:“男人就是奇怪的生物,你若是倒贴,他就不稀罕你,你要离他远远的,让他觉得得不到你,他才会追求你。” 黄昌武心想,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姑娘,如果能听进去,那以后就会远离梁家、黄家的生活,省去不少麻烦。 陈容容沉默地看着黄昌武,过了半响,笑出声来,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傻子?” 黄昌武一本正经地道:“我没有啊,我就这么想的,我就这么说。” 陈容容道:“你要这么想下去,你这辈子就是个光棍,喜欢一个人,却不去追求,还想着别人倒贴?” 黄昌武道:“呃,我看你走火入魔了,才这样说的。” 陈容容摇头道:“我就是开个玩笑,难道我还真能嫁给你?” 黄昌武道:“听你这意思,你还看不上我啰?” “桌子配板凳、扁担配箩篼,我对你都不了解,我啷个看上你?” “那你了解梁小鹏?” “我当然了解他,他是大学生,又在省城工作,长得又帅又壮,又会下棋,要文化有文化,要力气有力气,是文武双全的美男子,哪是你能比的。” “你就这叫了解?” “我这还不算了解?” “你这不算了解,了解一个人不是看他外貌会什么,而是深入了解,人品怎么样,志向是什么,各种方方面面……” “你想得有点多了,自古以来结婚就是父母之命,有几对夫妇是了解之后才结的婚,都是认识之后,有了好感,再慢慢相处。” “所以那是旧社会,很多悲剧就是这样造成的,现在是新中国,应该有新的方式了。” “你说的倒是好听,但人是会变的,就好比你小时候想当一个农民,长大了却去当兵,是不是就变了,两个人相处,我觉得就应该不断的磨合,跟着变化而变化,经济都不能按计划发展,更何况是人。” 黄昌武和她这么一聊,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女孩也不傻,虽然长得胖了一些,但这说明她家庭条件好,而且屁股大,一看就能生儿子,突然有了几份兴趣。 人这一辈子不能改变自己的出生,但可以通过工作、婚姻等等途径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如果能把她娶回家,那正好改变自己的命运。 而失恋的女人无疑是最容易让男人趁虚而入的,黄昌武心中拿定主意,决定给陈容容一个好印象。 有道是好女性缠郎,只要自己以后多走动,拿下她应该没有问题。 黄昌武竖起大拇指道:“有道理,你这么一说,我觉得非常有道理,突然发现你和我认识的其他女孩都不一样,有见识不说,更难得可贵的是有主见!” “呵呵。”陈容容笑道:“你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 “我有变一个人吗?”黄昌武装傻道:“我一直就是这么一个人,看到美好的事物就想赞美,难怪我回来听嫂子说起你,她还经常表扬你,说这些年,非常感谢有你的帮助,特别是生我侄儿的时候,多得你的照顾。” 陈容容道:“女人生孩子本来就不容易,就应该多关心照顾,再说我那段时间也没什么事。” “你太谦虚了。”黄昌武道:“进屋烤火,我给你泡杯茶,这外面这么冷,我还让你站这里,真是对不起。” “哈哈,也不冷。” 第48章 深夜的哭泣 两人进屋坐了一会,黄昌武讲了一些自己的故事,又让陈容容讲起她自己。 陈容容长这么大,亦有不少追求的男生,但她都觉得对方太过于粗鄙,不符合自己的品味。 那些男人说起话来,三句不离脏字,听在耳朵里都有辱自己,不似梁小鹏、黄家兄弟他们这般斯文。 和黄昌武这么一聊,又发现他是一个非常有耐心,愿意倾听的男人,顿时又多了几分好感,冲淡了梁小鹏带来的打击。 两人聊着,梁花抱着孩子回来煮饭,见到陈容容,也觉得惊喜,忙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陈容容笑道:“刚来一会。”她不好意思说来了很久,怕梁花有别的想法。 梁花道:“我都不知道你来了,我马上去煮饭。” 梁花把黄小昆放在婴儿背篼里,放在一旁,让黄昌武帮着看着。 陈容容起身道:“嫂子,我帮你一起做。” 梁花让她坐下道:“你是客,哪能让你动手,你快坐着。” 陈容容只好把目光转向黄小昆,逗起他玩。 嫂子回来了,黄昌武这么坐着也不是办法,就对陈容容道:“你帮着看一下,我去继续做椅子。” “嗯。”陈容容逗着黄小昆道:“小昆昆,快喊孃孃,不认识我了吗?” 吃饭时,梁花担心陈容容接受不了梁小鹏处了对象的事实,旁敲侧击地问道:“容容,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陈容容大方地道:“就是想证实一下,梁大哥是不是处对象了?” 梁花道:“他告诉你了吗?我也刚得到信,他说在省城处了一个对象,过年不回来了,唉,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黄昌文道:“他即然在省城工作,那以后肯定要在省城安家,找个省城的也方便,不然这交通也不便,跑来跑去也麻烦。” 黄昌武见大哥这话,完全没有顾及陈容容的想法,说道:“这就是各人的缘份,错过的就不是最好的,前方一定会有更好的。” 陈容容嘻嘻一笑:“我也不是三岁小孩,你们也不用劝我,我知道怎么面对。” 梁花凭着女人的直觉,突然发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这俩人是第一次见面吗? 梁花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力。 吃完饭,陈容容决定回去。 冬天白昼短,梁花看着天色暗下来,担心路不好走,劝她留下来,等明天早上吃了饭再回去。 陈容容坚持道:“我出来的时候,没有和家里说,我今天不回去的话,他们会担心的,这条路我走了这么多回,你们就放心吧,没事的。” 黄昌武道:“你一个女孩家,就算没有坏人,路上摔倒了怎么办,你即然坚持要回去,我就送你回去吧。” 陈容容道:“这么好得,本来就给你们添麻烦了。” 梁花见黄昌武主动送人,猜他对陈容容有好感,马上助攻道:“添什么麻烦,正好昌武没事,就让他送你回去,要不你今天就别走了,不然我也不放心。” 黄昌武道:“就是,当初你不辞辛劳地照顾我嫂子,如今我送你回去,正是以德抱德,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们肯定是愧疚一辈子。” 好说歹说,黄昌武终究还是送陈容容回去。 梁花等两人走了,对黄昌文道:“发现什么没有?” “嗯?”黄昌文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梁花道:“你真是个木头脑袋,你没发现昌武喜欢容容吗?” “有一点。”黄昌文点头道。 “只有一点吗?这么大晚上,你愿意送一个不感兴趣的姑娘回家?” “这不是应该的吗?如果有需要,我肯定愿意,我们当兵的,首先就要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昌武这一点做得很好!” 梁花没想到黄昌文的脑回路居然是这样的,他居然认为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看来如果以后黄昌文对哪个女人上心了,自己都不能乱想了。 黄昌武这一去,等到晚上都没有回来。 梁花判断道:“昌武应该不回来了,我们关门睡觉吧。” 黄昌文持怀疑态度,不确定地道:“这路这么远,他去了肯定要坐一会,我们还是给他把门留着吧。” 梁花道:“第一次去老丈人家,他肯定会呆到明天的。” 黄昌文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给他留着,又没得强盗,开着门睡也不怕。” “行,你看小昆也这么大了,我们再生一个吧?”梁花突然有了再要一个小孩的想法。 “啥?再要一个,现在国家实行计划生育,我们要响应国家政策,少生优生。” “那是针对有工作的,你又没工作,你怕什么?” “我这不是怕,我作为一名党员,要积极响应国家政策。” “你是党员,我不是,我就要生,多生一个,以后小昆长大了,有什么事,也有一个帮忙的,总不会势单力薄,让人欺负。” “法制社会,哪个敢欺负谁?” “上联合争水打架的事,你不知道啊?人少你抢得过人多的?” “那只是个例。” “还和我扯这些,就说这计划生育,国家也是说少生优生,没说不准生,赵家还生了四个,也没哪个来说不让他家再生了。” “那不是特殊情况嘛,他家前面三个都是女娃。” “儿女双全才好,我们现在有了儿子,我也要个女娃。” 说到女娃,梁花更有理由要再生一个了,生个像自己一样的姑娘,聪明伶俐,以后让她好好读书,成为一名大学生,完成自己没能完成的梦想。 凭什么只能让男孩读书,就不让女孩读书,这都是封建思想,必须革除。 想到这里,梁花又想起自己的父母,父亲总是那么霸道,蛮不讲理,而母亲却又有些柔弱,总不敢反抗父亲的权威。 想到父亲吃什么东西都是只顾自己,而母亲会偷偷藏一部分,等到父亲不在时拿给自己吃。 男人总是那么自私,只考虑着自己,从来没想过女人的想法。 或许是对母亲的思念之情,让梁花忍不住哭出声来。 黄昌文原本见梁花不再说话,以为她放下了,突然听到哭声,马上搂着老婆,问道:“你怎么哭了?” 梁花却只是压抑着情绪,低声哭泣,不再回话。 黄昌文以为她是因为自己不同意生二胎才哭的,只得答应道:“对不起老婆,就依你的,我们再生一个。” 想借此安慰老婆。 第49章 高峡出平湖 黄昌武在陈容容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下午才回到下联合。 梁花见他精神抖擞,笑着问道:“昌武,你是不是看上容容了。” 黄昌武道:“是的,我觉得挺好一姑娘,和嫂子你也处得不错,我想把她娶回来,嫂子你可要帮我。” 他倒是大方直接。 去了陈容容家,第一眼就看到她家四合院子,是以前地主家的,宅门、游廊、主宅各样都保存完好。 没有点能力是拿不下来的,这让黄昌武十分震撼,但他还是保持了极大的克制。 并没有直接在陈容容家人面前透露什么,而是说陈容容去找他嫂子梁花,怕她一个人回来路上遇到危险,特意送他回来的。 难得有人送陈容容回来,陈家人看黄昌武也是一表人才,为了打探虚实,便把他留下来住了一晚。 黄昌武为人豪爽,酒酣耳热,很快就和陈家人打成了一片。 从言语中,他也知道,陈家人把容容当成掌上明珠,真要娶她,还得陈容容点头,所以他回来首先就请梁花帮忙。 梁花和陈容容相处融洽,如果把她娶回来,也比其他女子好,至少妯娌会少很多矛盾,当下便应了下来,也让黄昌武自己多走动。 黄昌武道:“这点不用嫂子操心,我已经承认给他家打一套家具,只要他们备好木料,我就过去帮忙,一定能打入‘敌人’内部。” 梁花见黄昌武做事如此圆滑,又有些气愤黄昌文一根筋,叹气道:“要是你哥有你这个脑子就好了。” 黄昌武道:“我也时常劝他,他总是不听。”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黄昌武深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也盼着兄长能飞黄腾达,可残废证、工作,这一件件好事,黄昌文都放弃了,也让黄昌武失落。 他为啥就没有这个命,所以结婚这事,他一定要抓住机会,以改变命运。 靠别人终究不如靠自己。 梁花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爹妈生的,却是两个德性,我听他们说起,不管是爸还是妈,都是有大智慧的,到他这儿就成了铁憨憨。” “大智若愚。”黄昌武笑道:“嫂子你也别叹气,总有享福的时候。” 若是黄昌文一点可取之处没有,梁花自然也不会看中他,想到眼前的事,一点一滴都走向正轨,梁花也宽了心。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 地球几十亿年的演变,从无到有,即使最原始的生命都被赋予了求生的欲望,人类也在这种欲望的推动下,不断向天挣命,通过自己双手创造出一项又一项的奇迹。 没有人甘愿臣服于命运,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努力着。 而观音岩水库经过三年的建设,也终于合龙建成,消息传遍了十里八村,大家都去围观参加庆典。 黄昌文换上干净的衣服,抱着儿子,也跟着去看热闹,他本想让梁花一起去,梁花却没有答应。 梁花道:“有什么好看的,你要去你自己去。” 冬天天气寒冷,屋里又鸡鸭猪要喂,梁花觉得一个水坝没什么好看的,不愿意在上面浪费时间。 黄昌文劝道:“反正没事,大家都去,看看也无妨。” “一个小水库有什么看的,滇池大坝那么大,也没有稀罕之处。”梁花道:“你带着小昆去也可以,注意不让他冻着了,大冬天的,他又这么小……” “行了,我知道了。”黄昌文不想听她叨叨,又转向在院坝边上磨刨子的昌武,问他道:“一起去?” 黄昌武头也不抬,直接拒绝了。“我要和容容一起去,就不陪你了。” 黄昌文知道陈家给信过来,说木料备齐了,让昌武过去打家具,他现在正在打磨工具,好过去大展身手,这一去定然会呆一段时间,期间陪陈容容去看大坝,也能促进感情。 黄昌文邀请两人都没得到同意,只得独自抱着黄小昆出门。 梁花见他没有背婴儿背篼,追出来喊道:“你背篼都不拿?” “要什么背篼,我抱起就行了。”黄昌文对自己的臂力很有信心。 梁花道:“你这一去一来那么长的时间,你受得了,娃儿受得了?快来把背篼背去。” 婴儿背篼里面是有披风的,可以包住小孩,避免小孩子着风吹,又能任起安稳睡觉,黄昌文很少带孩子,却是忽略了这一点,听梁花讲的有道理,又倒回来拿。 梁花再次提醒道:“你这一去要呆多久才回来,我看你还是带点吃的,一会娃儿哭了就喂他一点,听到他哭的时候,你也看一下他是不是尿了,冬天冷,要及时的换尿布,不然冻起容易结成冰……” 零零碎碎,梁花一点一滴的提醒,并帮黄昌文补充婴儿用品放在背篼。 黄昌文一一照做,等到再次出门时,已过了半个小时。 等他赶到观音岩水库里,庆典已经结束,但欣赏风光的人还是很多,不断有人离开,又有人赶来。 巨大的坝坎落在观音岩下,储水一侧全是水泥浇筑,另一侧却是黄土覆盖,上面修有台阶,两侧建有排水渠,不少游人正在上面走着,感受着这伟大的工程。 黄昌文站在坝上,看着微风扶过,荡起的层层波浪,心中想起了父亲,他为这个工程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如今大坝落成,理当告诉他,以慰他在天之灵。 “爸,你看到了吗?观音岩水库建成了。” 黄昌文取下背篼,看着儿子睡的正香,他把他唤醒,要他看看这伟大的工程。 黄小昆眯着眼,看到无数的人影,突然有了好奇心,开始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黄昌文将儿子抱在怀里,带着他一点一滴的看着,走到山崖边的采石处,如今已修成了平坦的水泥路,黄昌文指着这块地道:“儿子,这里就是你爷爷救人的地方,救的就是你昌逸大伯。” 自从父亲去世,黄昌文就再也没来过这里,把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工作中,其实内心总是念着这里的,可总又不敢踏足,惧怕触景生情。 点滴之事总关情,越是在意的,越是不敢触及。 这无情的时光,切割着一切情感,逝去的终究是再也不能挽回,黄昌文凝神思念,看着青山绿水、蓝天白云、憧憧人影都在眼眶里化为虚影,模糊一片。 “爸,我会踏着你的足迹继续前行,为建设新中国而付诸行动!” 黄昌文立下宏愿,将儿子放回背篼,转身踏向回家的路。 去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 耳旁却听起苍老豪迈的声音,亦不知是谁在诵诗:“……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 黄昌文却不回头,坚定步伐向前,他的心中只有下联合的明天,这一切喧嚣都将与他无关。 第50章 第五十一 上门女婿 春节来临,梁小鹏果然没有回来,寄回来的信中说他和欧阳宛如准备开了春就结婚,日子定在二月初六,邀请妹妹和妹夫去省城参加他们的婚礼。 梁花和黄昌文商量之后,决定一家三口都去,一来认认亲,二来孩子也大了,应该带出去长长见识。 正好现在家中有昌武帮忙照看,可谓天时地理人和俱全。 黄昌文把这事和昌武一讲,昌武马上就应允。 初二早上,黄昌武收拾干净,捡了二十个鸡蛋,就赶往陈容容家,如今他们的关系进展迅速,逢年过节多走动,正好加深关系。 长兄如父,黄昌文关心弟弟的婚事,关切地问道:“进展到哪一步了?” “嘿嘿。”黄昌文道:“顺其自然。” 黄昌文道:“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那就是耍流氓,你可要认真对待,不能搞个耍似的。” “我你还不放心?”黄昌武道:“要不是真心实意,我付出这么多精力做什么?” 黄昌文道:“嗯,这段时间家里没事,你去多耍几天。” 黄昌武这一去,一直耍到过大年才回来,在陈容容家呆了十几天。 回来的时候,黄昌文正祭祀祖先,在堂屋里烧着纸。 黄昌武高采烈地走他身后,拿起草纸跟着撕散,笑着说道:“哥,有两个消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另一个还是好消息。” “婚事定了?” “是的,找了先生,将我们的生辰八字合在一起,确定明年七月二十是好日子。” “那还有一个好消息又是什么?” “咱们家可以不用修新房子了!” “啥?”黄昌文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黄昌武解释道:“我说我们家以后不用修新房子,也不用为土地的事情犯愁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说详细一点。” 原来陈家人了解了下联合的情况,觉得这个地方太过于偏僻,是高山坡坡下的穷山沟沟,担心女儿嫁过来受苦。 然而黄昌武长得英武不说,做事也勤快,对陈容容又非常好,他们在内心是非常的认可黄昌武,不想捧打鸳鸯,便提出了这个折中之策。 但在农村,入赘是一件丢面子的事,生下的孩子要随女方姓,可以说是愧对列祖列宗,亦会被旁人“另眼相看”,但凡有骨气的男人都不会选择入赘。 黄昌文虽然接受了革命教育,可从小长在农村,某些思想亦是根深蒂固,听到这里将手中的草纸全扔在火中,看着堂上列祖列宗的牌位,责问道:“我们穷山沟沟怎么了?我们不偷不抢,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他有两臭钱,就看不起我们,那他怎么不飞到天上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黄昌武上午入赘,下午这件事就能传遍十里八村,农村人本就爱东家长西家短,说别人的闲话。 这事一传出去,那些见不得别人好的,更会造谣,编排一些故事。 黄昌文仿佛已经看到队里某些人绕着弯子编排他,说黄昌文把自己的兄弟追出去了,说黄昌文没有本事,让自家兄弟去当上门女婿…… 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接受不了这个条件。 黄昌武道:“他也不是看不起,就是为人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儿女过的好,不想容容过来受苦,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以理解?你的意思是你同意了?” “大哥,男尊女卑那都是封建思想,现在都讲究男女平等,咱们都是党员,接受过先进教育的,女的嫁进门和男的嫁过去,有什么区别?” “没有什么区别,但人言可畏,你过去了,势单力薄,别人欺负你怎么办?”黄昌文不能驳斥黄昌武这话,于是曲线救国。“你是农村长大的,你见过哪家有上门女婿,好多人就是打一辈子光棍,都不愿意去入赘。” “所以说这些人可怜,一辈子单身汉,享受不到男欢女爱的快乐,又没儿没女,老了要喝碗水都没人帮忙,甚至是死在屋头,尸体烂了都没人晓得。” “你是铁了心要嫁过去?” “除非是国家有法律规定,男的不可以入赘。”黄昌武没想到大哥会不同意,但他已经拿定了主意,此事是势在必行。 他在陈家呆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是几个月,已经感受到陈家人的融洽氛围,并没有不适之处,而且为了给他说入赘的事,陈家也是顾及他的想法,旁敲侧击绕了不好弯子来试探,并没有强人所难。 但凡爱一个人,就应该站在对方的角度着想。 黄昌武想着自家田少土少,又没有房子,一切都要从零开始,他不想和自家兄长因为争夺家产而大打出手,觉得入赘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即给兄嫂减轻负担,又能满足陈家的愿望,让未来老婆过上好日子,他何乐而不为? 而婚姻的目的就是单身的男女能组成一个家庭,过上幸福的生活,只要能满足这个要求,又何必在意俗世眼光。 人活着就应该为自己,而不是活在别人的要求之中,否则这一辈子就太累了,也不是为已而活,又有何存在的价值? 黄昌文道:“人穷志不短,所有人都会高看你一眼,男人再穷再弱再苦,都应该咬牙坚持,而不是为了捡便宜,而自断香火,你是成年人,应该为自己负责,我倒想看看你百年之后,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又有何颜面面对子孙后人。” 黄昌武道:“容容家又不是只她一个,还有两个哥哥,他爸也讲了,只是让我迁户口过去居住,以后孩子还随我姓。” “那他是诓骗你,真要过去了,还能由你作主?”黄昌文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好事情。 从小到大,他见惯了农村人的自私自利,像他这样胸襟宽阔的人太少了。 梁花在屋里听到他两兄弟争吵起来,声音逐渐变大,怕两人撕破了脸皮,坏了关系,马上来到堂屋,吼着黄昌文道:“你在吼个哪样,有哪样事情不能坐下来商量?” “你还真说对了,这事就没有商量。”黄昌文指着昌武道:“他要嫁人了,给人当上门女婿!” 第51章 自由恋爱的时代 梁花在屋里,早将这事听得一清二楚,她的心中也犹豫着,如果昌武能去入赘,听他的意思,这家里的一切都是留给兄嫂,梁花自然捡得一大便宜。 可就这么任他去了,以后外人肯定会说闲话,说她夫妻的不是。 有道是造谣两片嘴,辟谣跑断脚,这以后无论她怎么解释,别人都会造谣,被陷入不义之地。 梁花吼道:“你是当哥的,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这还是人话吗?” 黄昌武知道要劝动大哥松口,已然万难,马上抢夺助手,向大嫂求援道:“嫂子,你是明事理的人,容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你也清楚,那是处处为人作想,他顾及我的感受,向我承诺,如果我不愿意入赘,那她就嫁过来,吃什么样的苦都不怕,人家姑娘都这么大度,我作为一个男人,还能吸顾及自己的颜面,而不为长远作打算吗?” “她即然同意嫁过来,那正好,你也别当什么上门女婿。”黄昌文插话道。 黄昌武不理兄长,继续说道:“俗话说死要面子活受罪,我们队的情况我们都清楚,现在地少人多,大部分人家都要省吃俭用,才能维持一年的开支,容容真嫁过来,以后有了孩子,营养跟不上,别说她父母心疼,我也看不下去。” “我不吃,也不会让你们少一口。”黄昌文放狠话。 梁花打了黄昌文的手臂一下,恼道:“你少插两句不行?你在部队的时候,也没见你们领导发言时你插话,你就不能等昌武说完你再说?” 黄昌武继续道:“让自家人饿着不吃的事,我干不出来,换句话说,小昆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也需要营养,我这走了,也能省不少口粮,让孩子多吃一点,总没有坏处。” “说完了吧?”黄昌文见其话音落下,不等他再开口,打断道:“我可以说了吧?” 黄昌武道:“说完了,你说吧。” 黄昌文道:“你不要拿小昆当挡箭牌,他多大一个人,能吃多少?再说了,我们小时候,吃米汤也长这么大,现在的条件比我们以前好多了……” “行了,你也不要说了,我看你是人长了,但智商落下了。”梁花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再重复过去的老路,想着小时候过的日子,她心中就来气,哪还听得下去。 若说刚才她还有所顾忌,此时为了孩子她也要支持黄昌武去入赘。 正如黄昌武所说,人活着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只要自己的生活过的好了,又哪管别人的流言蜚语,人性都是自私的,哪怕你走的是正道,别人见你过好了,也会编排故事挤兑。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没有你过的好! 一如大集体时代,干活摸鱼的人都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嘲讽那些全力付出的人,所以共产生活越过越惨,以致大多数人开始吃不饱饭,陷入饥荒的困境之中。 如今土地下户,终于摆脱了那些臭鱼烂虾,又何必再去再意他们的观点? 梁花郑重地道:“昌武,入赘是件大事,你自己拿主意,但嫂子也说几句公道话,你觉得有道理你就听,你要觉得不好,也别埋怨我们。” 黄昌武知道嫂子聪明能干,是女中豪杰,她的建议比大哥的更具参考价值,点头道:“大嫂你说,我听着的。” 梁花道:“夫妻在一起过日子,冷暖自知,我希望你作上门女婿的决定是经过沉思熟虑的,而不是为了我们,每一上进的人都不会是别人的负担,哪怕现在处于困境之中,也会有风云化龙之时,你不要委屈自己。” 黄昌武道:“我不会的,容容和他们家人对我的态度,我能感受到。” 梁花道:“别人对你好,你也要真心实意的对他们好,只要做好了自己,走到哪里都不怕,一个人去了那边,更多的时候需要自己坚强,属于自己的权益,不管一切困难都要坚持,不能像你哥这样畏畏缩缩的。”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黄昌武道。 “其实你是一个聪明人,很多事也不需要我们说,我相信你能应对未来的一切难关。”梁花见黄昌武一身坦然之气,又想到他擅长为人处世,想来自己说的他都能做到,更多的话语便不再说出来,化作勉励之词。 黄昌武微微一笑,却看兄长在一旁闷闷不乐,显然心中的坎是过不去了,又劝道:“大哥,我这一辈子你也是看着的,做啥都没有让自己吃过亏,你要是怕别人说你的闲话,我就向所有人宣布,我黄昌武是自愿当上门女婿的,我看哪个敢说空话,我就捶他。” “别管他,收拾一下吃饭,这菜都冷了。” 三十晚上的火,十四晚上的亮。 黄昌文借着给梁花父母上亮的空隙,又拜访了幺爸梁俊杰,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他知道当初梁俊杰反对陈容容嫁给梁小鹏的事,觉得他会站在自己这一边,阻止黄昌武入赘。 梁俊杰听完之后,问道:“你的意思是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反对,一个人说不过他们两个,所以让我当个帮手?” 黄昌文道:“自古以来,愿意当上门女婿的都是过不下去的人,我就不明白他好手好脚的,为什么也要走这条路?” 梁俊杰道:“其实这事,我觉得昌武是作了一个正确的选择,老话说得好嘛,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这靠上了大树,要少奋斗多少年,也给你们减轻了负担,我觉得你应该支持。” “那你当初不同意小鹏大哥娶陈容容?”黄昌文质问道。 梁俊杰道:“此一时彼一时,小鹏他在省城上班,是知识分子,他追求的是三观相合能在精神上和他交流的人,我的建议其实并不重要,最终的决定是他自己作的,就像你的建议其实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看昌武怎么想,他要觉得合适,他们就可以在一起。” “……” “现在是自由恋爱,你就别操心了,回去把家里收拾一下,马上小鹏结婚,又去过耽搁一段时间,别误了春耕。” 第52章 跟着内心即定目标向前走 当一个人站的立场不同的时候,想法就不同,表达出来的意见自然就不同。 在黄昌武入赘这件事上,黄昌文觉得其他人的想法之所以和自己大相径庭,是因为他们站的立场不同,没有人和他一样感同身受,他们自然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如鲠在喉,直到去了省城,这事都还萦绕在他心头,如同乱麻,搅得他难受。 有了心事,随时都会流露在脸上。 梁小鹏见妹夫拉着脸,以为他对自己有意见,待婚礼结束后,特意找他闲谈。 黄昌文也不隐瞒,把心事说了出来:“陈容容你都看不上,我不知道昌武为什么就被迷得神魂颠倒,给人当上门女婿,他都愿意,大哥,你受的教育多,你从客观角度帮我分析一下,看怎么才能劝他放手。” “你有这想法就已经客观不了了。”梁小鹏明白了妹夫的心结所在,不由笑了起来。 “你能拒绝她,就说明你看出了她的缺点,以前你不说可能是顾忌她的面子,现在你告诉我,我回去之后,也悄悄的告诉昌武,也好让他早点死了这条心。” “人非圣贤,谁都有缺点,过能改之,善莫大焉,我找对象,从来就不看她现在的缺点,而是看三观,而三观这个东西,因人而异,因事而异,不适合我的不代表不适合你,也不代表不适合昌武,所以只要他们两个人觉得合得来,那就可以在一起,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你说的入赘这个事情,我觉得你也别太封建。” “我这不是封建,实在是人言可畏,一个异乡人,又是上门女婿,肯定会被当地的人排挤,我担心昌武过去了,受委屈……” “哈哈。”梁小鹏哈哈大笑道:“昌武和你一样,都是当兵从部队回来的,也是成年人,你还担心他受委屈?换言之,就算有人排挤他,针对他,我相信他也能处理好这些事情,人生路漫漫,谁都不是一帆风顺,都会有波折。” “唉。”黄昌文想到自己从小生在下联合,从部队回来,村里部分人也排挤欺凌自己,不由叹了一口气。 “时代变了,你也别把问题想复杂了,就拿我举例,我也是农村出来的,不管是以前在外求学,还是现在留在省城工作,都是一个人在异乡打拼,也有人嫉贤妒能,对于这种人我避而远之,躲不开的时候就客气两句,少和他打交道,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有些时候对方也是不了解你,使得大家有了隔阂,但时间长了,彼此熟悉了,有些事情一解开,大家还能成为朋友,这就是不打不相识。” “城里人,素质要高一点,两者之间不能比。” “城里人,素质要高一点?”梁小鹏见过很多锱铢必较的城里人,听黄昌文这么一讲,摇着道:“你要这么讲,我还得批评你两句,你当这么多年兵,也出过国,部队里天南地北的人都有,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认定城里人素质就高,农村人素质就差?” “这不是摆明的事吗?为什么大城市如此繁华,就是因为普遍素质较高。”黄昌文不断总结反思,认定精神生活和物质生物是挂勾的,所以在他的宏大规划中,提高下联合村民的文化素质就是重要一环。 “你把这个问题看的太简单了,大城市之所以比乡下繁华,不是因为这里的人素质高,而是各种综合的原因,举个例子来讲,如果把我们厂建在下联合,下联合的经济水平绝对突飞猛涨,你还觉得这是素质差距的问题吗?” “当然,如果把厂建在下联合,大家要掌握生产技术,就要学习科学知识,遵守厂里的规章制度,同时也会引进你这样文化水平高的人才,素质自然就上去了。” 梁小鹏被妹夫这么一讲,倒显自己大学白上了,把唯物主义的辩证统一知识给丢了。 万事万物都是相辅相成的,经济水平上去,素质当然是只升不降。 可惜此时两人都没有预料到,未来几十年,中国的经济水平引领世界,人们却丢失了朴素的道德观,拜金主义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疯狂生长。 梁小鹏决定把话题拉回上门女婿上,转言道:“那我现在离开了家乡,到城里来生活,又娶了城里的姑娘,你觉得我算不算上门女婿呢?” 黄昌文认真思考,半响后回道:“不算。” “为什么?” “因为你是娶大嫂之前,你就在这里工作了,并不是为了娶她来到的这里。” “条条大路通北京,路径不同,但结果却是一样的,有区别吗?” “目的不同,方式不同,结果自然不同。” “你真是农村人的异类。”梁小鹏认真打量着自己的妹夫,在过去的印象里,妹夫是一个刻板无趣的人,除了在坡上干活,对于打牌、下棋之类的娱乐活动从无兴趣。 农村有很多父子、兄弟之间,因为分家的问题,为了多获得一点家产,毫不顾及亲情,彼此之间大打出手,争得头破血流。 如今黄昌武主动离开,不愿意和黄昌文分家产,他却拼命想把人留下来。 或许这就是古人所说,成大事者,都有容人之量。 异类、傻瓜、奇葩…… 黄昌文听过很多人对他的评价,他也从未解释过太多。 此时大哥这么讲,他辩解了一句:“我只是跟着内心即定目标向前走。” “这是一个很好的品质。”梁小鹏道:“其实昌武入赘这事,是他自己定的,我相信他也是跟着内心即定的目标在向前走,即然我们走的都是自己选择的路,那么未来是什么样的结果,都将由自己去承担,你也不必太过挂怀,作为兄长,全力支持他就行,他又不是小孩,你又怎么能要求他按你选择的路来走呢?”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我也知道他是希望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我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兄弟,就像你关心小花一样,我们都是血脉相连,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 说到委屈两字,黄昌文虎目含泪。 如今父母皆走,于昌武而言,他就是唯一的依靠,可这日子过的—— 居然要自己的亲弟弟去当上门女婿,以换取更好的生活! 作为兄长,他觉得自己做的太差,没有尽到兄长的义务,反而委屈了自己的弟弟! 难道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他真的会在意那些闲言闲语,他真的“上门女婿”这种流言蜚语? 他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弟弟,为了不拖累哥哥嫂嫂,为了让自己的侄子过上更好的生活,而去选择所有人都认为是最卑贱的生活方式,若非是下了大决心,有舍已为人的勇敢,昌武又何须如此? 所以他想昌武能留下来,哪怕再难,他都会给昌武建起一个新家,让他过上幸福的生活! 第53章 快刀斩乱麻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梁小鹏听明白了黄昌文话里的意思,劝道:“如果你觉得昌武委屈了,那你就和他当面讲这事,看他怎么说,你说的时候就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他让撒谎,那眼神肯定是飘忽的,如果他确实是喜欢容容,自愿入赘,那你当哥哥的也不能棒打鸳鸯。” 黄昌文克制住情绪,用衣袖擦去眼泪,点头道:“我回去问问。” 无论亲情、友情、乡情,任何情义在黄昌文心中都有很重的位置,他希望所有人都能过上好的生活,不想因为今天的委屈,使得昌武以后埋怨自己,断了兄弟间的感情。 所以这件事他很慎重,不愿意轻易答应昌武的要求。 梁小鹏拍拍他的肩膀,搂着他道:“一切困难都有解决的时候,只要心中有信念,没有战胜不了的,这事就让他过去,明天我带你们去公园和周边转转,即然来了就好好欣赏一下这里的风景。” 梁小鹏的妻子叫欧阳宛如,喜欢文艺,在中学教语文,待人温文尔雅,听了梁小鹏的安排,马上就落实到实处,规划起游玩路线。 为了留下这珍贵的记忆,梁小鹏特意请了照相的师傅,第二天,一行人吃过早餐,浩浩荡荡就出去游玩。 第一站便是南明河畔的甲秀楼。 欧阳宛如当起解说,给大家介绍道:“甲秀楼始建于明朝,距今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因为各种原因,历史上曾多次重修,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是宣统年间重建的……” 梁俊杰看着眼前的三层亭子,觉得并没有奇特之处,又见周边是破旧的砖房,墙身斑驳,南明河水清浅,水草成丛,河岩是块石砌成,又不如马渡河大气,觉得没有什么意思。 大约是城里人没有好去处,便建了这么一个人工建筑,文人之间鼓吹,以此营造名气,诓骗不知情的人。 欧阳宛如却没注意长辈的情绪,如同给学生授课一般,滔滔不绝地讲起甲秀楼的历史过去,已及文化遗迹。 “古代的文人骚客们都喜欢题诗作对,甲秀楼也有很多题咏,其中清代翰林刘玉山就撰写了一幅206字的长联,比号称天下第一长联的昆明大观楼长联还多26个字,我给大家诵读,大家欣赏一下。” 梁俊杰听的头大,拉过梁小鹏道:“小鹏,这楼我们也看完了,你让去带我们去下一个景点,边走边讲也是可以的。” 梁小鹏点头道:“好的。” “等一下,下一个景点不是这种了吧,房子什么的也没什么看头,我们直接去黔灵山公园吧,带你幺妈看看狮子老虎之类的,开开眼。”梁俊杰担心又去一个什么楼,讲这些枯燥无味的东西,直接定下目标。 “……锦绣山川,漫云竹壤偏荒,难与神州争胜概。” 欧阳宛如刚诵完上联,便被梁小鹏打断,拉她去一旁低语。 欧阳宛如点头回应,两人商议完后,欧阳宛如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太过于投入了,我们现在就去公园。” 梁俊杰不喜欢诗词,梁花却有兴趣,在去黔灵山公园的车上,梁花挨着欧阳宛如坐,向她问起甲秀楼的其他事迹及长联的下闻。 有一个愿意倾听的人,无疑是难得可贵的,欧阳宛如又有了心情,便单独给梁花讲,等到了黔灵山时,两人感情急速升温,关系更近一步。 而到了公园,欧阳宛如便不想当导游,转而让梁小鹏给大家解说,自己单独和梁花走一路。 黔灵山公园最大的看点就是动物园,入了园中,黄昌文抱着儿子,给他介绍着各种动物,遇到喜欢的动物,合照自然是免不了的,一行人各种组合,还未走逛完,就把师傅带的胶卷用完。 逛完公园,天色已晚,众人便回到住处。 梁小鹏提议明天再出去玩,几人商议之后,却都是拒绝。 王小慧道:“这一天下来,我脚都痛了,明天算了。” 梁俊杰道:“出来也是几天了,该回去了,你们才结婚,我们也不能总在这里耽搁你们的时间。” 梁小鹏道:“幺爸,你这是哪里话,都是一家人,难得来一趟,就应该多耍几天。” 梁俊杰道:“这里和农村也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房子多一点,人多一点,山山水水老家都有,要说没得的,今天我们也看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下回再来看,总要留点念想,大家才能经常走动。” 梁小鹏笑道:“是的,无论什么关系,都要多走动,才能加深感情,即然大家都要回去,我就不留你们了,明天我去买票,你们还是再耍一天再回去。” 欧阳宛如也挽留道:“幺爸,幺妈,你们就再耍一天,明天我带你们去逛逛商场,正好妹夫想买点种养植方面的书,顺便你看你们要点什么,一并带回去。” 黄昌文解释道:“我想省里的书店一定比市里的书要全,正好买点回去看,科学种植才能提高庄稼的收成。”他没有预料梁俊杰会这么快提出回去,不然今天他就去买了,也不会多耽误一天。 梁俊杰道:“也好,小婷现在工作了,也没件像样的衣服,正好给她买一套。” 梁小婷从师专毕业后,回到联合小学教书,现在已经开学,所以这次她没能一起来省城。 梁小鹏见长辈同意,便道:“那你们累了一天,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先去给你们买回程的车票,然后再来带你们逛商场。” 梁小鹏事无巨细,把一切安排妥当,除了梁小婷以外,还给每人买了一套衣服,又各自拿了特产,甚至是梁小康和黄昌武都有一份,让梁俊杰等甚是不好意思,感谢连连。 梁俊杰道:“说是来祝贺你大婚,还让你这么破费!” 梁小鹏道:“都是自家亲戚,哪里说这些,我回老家,不也在你们那蹭吃蹭喝的,这以后回来,还要拖家带口。” “你们回来,只要幺爸在一天,吃住都包,山珍海味没有,但农家饭菜绝对管饱。” 离别之情,总是伤感的,男人之间的豪迈洒脱,在女人那里就成了依依不舍。 王小慧拉着欧阳宛如的手道:“以后小鹏要是对不起你,你就写信给我讲,幺妈给你出头。” 欧阳宛如感受着这朴质的情感,点头微笑道:“有幺妈撑腰,我谅他也不敢。” 梁花抱着黄小昆,教他说话道:“快给舅妈说再见,说欢迎舅妈去我们家……” 而黄昌文背上、手里都拿着东西,目光看在众人身上,心思却已经飘回家里,想着黄昌武在做什么,自己又该怎么和他开口,是坚持还是放手,这是必须思考的问题。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种事情必须快刀斩乱麻,及时拿定主意。 第54章 生米煮成熟饭了 从省城到区里,坐的是绿皮火车,区里到晴川公社有一班客车,客车只有一班,早上六点半从晴川公社发出,中午十二点从区里返程。 黄昌文一行人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客车,只能坐青山公社客车,然后再从青山公社走路回联合大队。 到了下联合时,已是傍晚八点,帮梁俊杰把东西放进屋后,黄昌文夫妇便在梁花的老宅休息了一晚。 坐了一天的车,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夫妻都很疲乏,很快就进入梦乡,一觉睡到早上九点,王小慧过来喊他们吃早饭,方才起来。 入席后,梁花见只有幺爸幺妈两人,问道:“小婷这么早就去上课了吗?” 王小慧道:“嗯,穿起新衣服,早饭都不吃了。” 梁花道:“是不是处男朋友了?” 女为悦已者容,梁小婷昨天晚上见到新衣服就表现得非同寻常,梁花心思细腻,早已捕捉到这不寻常的细节。 王小慧道:“没听她说,也没见她带哪个回来。” 梁花道:“学校有没有年轻未婚的男老师?特别是和她一个学校毕业的?” “不清楚,到时候我问问。” 吃完饭后,黄昌文提着行礼,梁花抱着孩子,赶回下联合,刚到院坝,就看到黄昌武和陈容容在院坝打闹嬉戏,像两个小孩一般玩耍。 黄昌文心道不好,这么早就在,明显陈容容已在这住了至少一天,感情到了这种境界,要想拆开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梁花把黄小昆放下,喊道:“容容妹,你哪天过来的?” 陈容容听到声音,停下来,有些害羞,转而又大方地道:“前天过来的,嫂子你们回来了?” 黄昌武看着哥嫂回来,马上上前帮黄昌文拿东西。 陈容容抱起黄小昆道:“小幺儿,好久没看到你了,想死孃孃了,来,亲一个。” 大约是黄小昆出生时就和陈容容有接触,十分亲近她,马上就喊道:“孃孃。” 梁花问道:“你们吃饭没有?” 陈容容抱着黄小昆,白了一眼昌武道:“没呢。” 梁花知道黄昌武和陈容容都不会做饭,所以才这么问,得了确切答案,马上道:“那我去给你们煮。” “太好了,大嫂,正好我也向你学一下做饭。” 陈容容抱着黄小昆跟在梁花身上,讲起了这两天他们的遭遇,却是第一天煮了夹生的饭,炒菜又因为柴火太大,不好控制,把菜也炒糊了,最后只能吃了几顿鸡蛋炒饭,然后又煮面吃,简直难以下咽。 陈容容撒娇道:“你们再不回来,我都呆不下去了,以前在家里都不觉得煮饭有什么技术含量,现在才发现,一家人要是没有一个会做饭的,这两口子肯定是过不长久,所以我决定跟着嫂子你学做饭炒菜。” 梁花见她愿意下厨,自然是极爱黄昌武,已把两人未来的生活都考虑了进去,欣然道:“容容,你这个想法是对的,两口子在一起,男主外,女主内,厨房这一块是必须会的,你在这多呆两天,我手把手的教你。” “我爱死你了嫂子,我一定好好学。” 却说黄昌武帮着黄昌文把东西提进屋里,黄昌文听到两个女人去了厨房,马上拉着黄昌武去了堂屋另一边的房间,低声问道:“她过来两天了?” “前天,昨天,对,两天了。”黄昌武核实了时间。 “我这几天都在想你的问题,我……”黄昌文道:“我们是亲兄弟,一个妈生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大哥,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我相信你的出发点都是为我着想,就像我一样。” 黄昌文听他这么一讲,心中更加确定黄昌武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选择的入赘,不由转身一叹。 黄昌武疑惑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在省城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还是听说了什么?” 黄昌文觉得对不起弟弟,让弟弟受了委屈,转念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父母,父母过世时,他都不在身边,在父亲下葬时,他曾许下承诺,一定会照顾好昌武,帮他结婚安家。 如今走到这一步,比他自己受了委屈还难受,不由双眼一红。 “是当哥的无能,对不起你。” “大哥,你不要这么想,你对我的好,一点一滴我都记着,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你说出来,这关系到我,我也有知情权不是?”黄昌武转到大哥身前。 黄昌文看着弟弟,脑海中想起小时候的事,兄弟俩一起在大岩上攀爬,在林间穿梭,采摘山上的野果,只要他往哪走,昌武都义无反顾的跟着。 无论是谁摔倒在地上,另一人都会伸手援助,一起并肩向前,在下联合的土地上留下无数的欢声笑语,留下快乐的童年…… 岁月向前,两人都褪去了曾经的青涩,脸庞上更多的是坚毅,而不变的是那清澈如水的眸光。 黄昌文盯着弟弟的双眼,问道:“如果有一天你过的不幸福,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吗?” “不后悔。”黄昌武很快给出答案,坚定地道:“未来是无法预知的,如果我们总是担心着明天的不确定性,而患得患失,犹豫不绝,那我们终将一事无成。” 我很高兴我当初选择去当兵,在部队我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勇往直前,攻艰克难,绝不退缩,如果我有儿子,我一定会送他去当兵。” 而且我相信,人生的幸福与否,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只要自己全力以赴,不怕困难,再艰难的条件都能创造出幸福的生活。” 在这一点上,我和你一样,如果你没有这样的信心,也不会选择返乡务农。” 所以我从不担心入赘之后遇到的一切问题,如果有人敢借此辱我,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相对的,你坚硬起来,别人就会怕你,而你软弱了,别人才会欺负你,所以大哥,我走过去了,我反而担心你,你什么都不争,不去计较,那别人只会肆无忌惮的占你的便宜,该反击的时候咱们就要反击。” 你看我回来之后,整个生产队都知道我不好惹,他们还敢来闹事吗?” 所以关于我和容容的事,就由我自己来作主吧,我相信我们是真爱,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我必须对她负责。” 第55章 负责 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是最讲认真。 愚公移山,人定胜天。 自立更生,艰苦奋斗。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人活着总需要一点精神! …… 黄昌文听着黄昌武直抒胸臆,把心中的想法一字一句地说出来,满脑子都回荡着主席语录,主席的话录他从小就开始背,一直当作精神食粮。 更是受他老人家的激励,黄昌文才相信留在农村会大有作为,自己也能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过上小康生活。 同样是共产党员,陈永贵能改造大寨、吴仁宝能改变华西村,他黄昌文凭什么就不能改变下联合? 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凭什么别人行自己就不行? 凭什么自己能过上好生活,就不相信黄昌武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黄昌文突然认识到,自己不应该“管得太宽,”应该给予昌武一份信任。 有时候委屈自己一时,并不是委屈一世。 在其他人的眼中,自己选择务农而放弃工作,不就是傻瓜行为,也让人瞧不起吗? 只要对自己有信心,坚定不移的跟着内心即定的目标走下去,又何须担心事情做不好呢?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 等到黄昌武停下来,黄昌文梳理内心世界,释放出压抑的情感,鼓励道:“我相信你能过好自己的生活,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让我们一起加油。” “你不反对了?”黄昌文突然改变主意,让黄昌武有些不适应。 “容容是个好姑娘,我并不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担心你入赘过去,委屈了自己,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不委屈,这是好事情,我怎么会委屈。” 黄昌文见他言真意切,不似作假,这才彻底放下,说道:“我们去看看他们做饭做的怎么样了?” 黄昌武道:“好,刚才我听容容说要学做菜,你是大厨,多指点一下他。” “我看得多指点一下你,一个大男人饭都不会做,这两天你们吃的什么?” “有一个人会就行了。”黄昌武开脱道。 他并不想学做饭,有道是君子远庖厨,他已经规划好未来的生活,以后忙时做农活,闲时就去给别人做做木工,将自己的长处发挥出来,一定要用技术征服乡邻,把自己的声望树立,不能泡在厨房虚度光阴。 要想立足异乡,一定要交游广阔,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人脉圈。 到了厨房,梁花已经蒸好饭,正在教陈容容切菜。 却见陈容容切的土豆丝,大一块小一块,厚薄不一。 黄昌武调侃道:“你这是准备炒土豆条吗?” “哼。”陈容容拿起粗的土豆条,开始改刀切细。 黄昌文见他切菜方法不对,上前指导道:“你怎么用刀根在切呢?下刀要用刀尖,由后往前推,自然下划就切开了。” 梁花见他批评一个新手,推开他道:“出去出去,厨房就不是你们男人呆的地方,去做你们的事,容容才学切菜,怎么顺手怎么来。” 黄昌文道:“就是新手才要学正确的方法,一开始就学错了以后养成习惯还怎么改?” 梁花道:“我可听说以前你做菜的水平还不如他呢,现在就开始卖弄了?” 黄昌文站在一旁,开始说教:“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小和尚,因为和尚都是光头,他的师父就教他剃头,就拿了一个南瓜给他练习,这个小和尚冬练三九,春练三伏,技术是越来越好,但他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就是剃完之后随手就把剃刀插在南瓜上,他的师傅叮嘱他不要这样子,可他不听啊,总是狡辩说,这就是一个南瓜,又不是人。” “终于有一天,小和尚给真人剃的时候,顺手就把剃刀插在人的头上了,是不是?”梁花接过来道:“那我得告诉你,这刀永远都是用来切菜,不会用来切人的。” “你看,你都知道这个道理,你还不好好教。”黄昌文一摊手,表示无奈。 陈容容道:“嫂子是那么教的,只是我觉得不好使力,才这样的,大哥,你误会嫂子了。” “你别给他解释,什么都不知道,总是自以为是。”梁花道。 黄昌武缓和气氛道:“嫂子的厨艺也不比大哥你差,我们还是出去吧,别耽误他们。” 黄昌文道:“好吧,我们就等着品尝梁大厨的手艺。” 到了外面,黄昌武道:“哦,有个事情,我给你说一下。” “什么事?” “昨天陈队长过来,通知说现在区里已经下文说今年完成全区所有的公社改制,全部改为乡镇府,由于生产的经营方式和分配方式也发生了变化,生产队也要改,根据宪法的规定,大队改为村委会,宋队长开会决定搞民主选举,让各队派出代表去参加。” 村委会改革,黄昌文知道是迟早的事,如今才开始,都有些迟了。 “然后呢?” “他看你不在,就让我去,就是去走个形式,估计都是换汤不换药,宋队长干的好好的,这个村主任肯定还是他的。” “不管是什么,这是为我们自己负责,必须认真对待。” 黄昌文虽然没有参选计划,但不代表其他人没有想法,选票掌握在自己手中,就不能选些烂鱼臭虾上去。 所以他不赞同黄昌武说这是走个形式,如果敷衍对待,那就是对自己不负责,对广大村民不负责。 “那你去吧,正好我准备送容容回去。” 如今和陈容容确定了关系,黄昌武必须多到陈家走动,表现好一点,才能更好的融入陈家。 以后他就不是晴川公社的人了,不想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 黄昌文没有否定他的想法,觉得这不是一件小事,与其和黄昌武在这说,不如去陈文宝家好好问问,便道:“我吃了饭回来的,一会你们自己吃,我去找陈二叔问问具体情况,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56章 学聪明一点 黄昌文到了陈文宝家,陈文宝却不在家,大门紧锁,只得回去,等到晚上又去拜访。 陈文宝正在洗脚,见到黄昌文惊奇道:“你不是去了省城吗?啥时候回来的?” 黄昌文道:“今天早上到的家,我听昌武说大队要搞选举,特来问问情况。” “你有兴趣?”陈文宝拿起擦脚布擦干脚上的水。 “我要去参选,那家里的事情谁来做?”黄昌文解释道:“只是昌武没有说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所以我来问问详细情况。” “你没有兴趣,有些人却兴趣大的很。”陈文宝起身穿鞋,端水出去倒。 谭昌敏出里屋出来,冷言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一点上进心没有,当个队长就满足了,我要是你我也去参选,村主任才是官。” “二孃好。”黄昌文喊道。 “昌文来了,快坐,别站着。”谭昌敏客气地笑道:“你要是去参选,二孃一定支持你,别像你叔一样,一点出息没有。” “二孃,我真没打算去参选,现在小花又有了,田间地里这么多活就指望我一个人去做。” “哟,小花有二胎了?这是好事情,恭喜。”谭昌敏道:“对了,你家今年的化肥买了没有,你有经验,买的哪种,给我们讲一下。” 陈文宝拿着空盆进屋,奇道:“化肥不是买好了,你又问这个做什么?” 谭昌敏从来都是货比三家,被老公拆台,又是不悦,拉长脸道:“你能耐得很?昌文种地种的这么好,我向他学习还错了?” 陈文宝不想理她,对黄昌文道:“坐起,我给你讲一下选举的事情。” 原来公社改镇的事去年就定下来了,如果领导班子已确定,接下来就是村委会筹建,因为宋时遇要调到镇里工作,村委会要重新选拨干部势在必行。 为了顺利推进工作,镇里决定建立联合村党委支部,先把党员集中起来,选出村支书,再由村支书主持工作,开展村委会选择活动。 也因为如此,陈文宝才去找黄昌文。 日子定的是三月十九,也就是下个星期一。 黄昌文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又奇怪道:“刚才我听你说有人要参选,不知道是谁?” 村里的党员,黄昌文都是知道的,他想不出来会是谁? 陈文宝笑道:“你觉得还有哪个?” 黄昌文摇了摇头,他是真的想不出来,村里选队长都没见那几人站出来,又不可能是陈文宝和他,还能有谁? “汪财狗嘛,你应该一下就想到噻?” “他不是党员吧!” “参选村主任,是不是党员都可以。” “哦……” 陈文宝神秘一笑:“你看着吧,这段时间他绝对对你态度好得很。” 黄昌文不置可否,汪财狗的言行举止他是了解的,有利益需求时,就像变了一个人,费力的讨好别人。 有时候,黄昌文觉得,他这样活着不累吗? 或许这主是权力的无上力量吧,让人疯狂,沉浸于其中,不能自拔。 “你要是参选,我就号召大家支持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支持老汪,俗话说得好,朝中有人好办事,老汪真要当了村主任,我们也受益。” 陈文宝觉得汪财狗的副队长做的很称职,至少各种事情忙前忙后,也算尽心尽力的为村民作想,虽然有一已之私在里面,但瑕不掩瑜。 作为一个队的人,黄昌文并不支持汪财狗,觉得他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如果把他选上去,那以后肯定会以权谋私,坏了联合村的名声不说,还会让自己陷入罪恶的深渊。 与其让他置身险地,不如从根源上断绝这事。 本来黄昌文不想表明自己的态度,可听到陈文宝要号召大家一起来支持汪财狗,照这样下去,真让汪财狗把这事办成了,以后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就是害了他。 黄昌文道:“二叔,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陈文宝看了看旁边的谭昌敏,说道:“屋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你二孃也不会出去乱说,你有什么话就直讲。” 黄昌文道:“自古以来,贪官都是位高权重的人,一个人如果心不正,他手中的权利大了,难免会以权谋私,现在国家法律如此严明,比如刘青山就着打脑壳,如果他真选上了,以后控制不住自己做了违法乱纪的事,那就是害了他。” 有些事情,生产队的人都是知道的,黄昌文没有直接说汪财狗做了什么以权谋私的事,而是把后果讲了出来。 贪生产队的东西,上级政府不会来管他,但如果贪了国家的财产,那肯定逃不脱法律的制裁。 陈文宝道:“这个我会告诉他,响鼓不用重槌,他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黄昌文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有些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别扯这文绉绉的,我也听不懂。”陈文宝道:“你说我们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平时有个什么事都互相帮忙,他有这份心,你又不支持,以后见面怎么处?” “该怎么处就怎么处。” “说的倒是简单,讲原则是没有错的,但自古以来,我们就是人情社会,除非你是与世隔离,独自隐居深山,否则你就逃脱不了这关系网,你说你自己,哪点都好,就是这性格我是越发摸不透,你说你一天是怎么想的?” “……” “升米恩,斗米仇,你也听过吧?别看你平时帮大家做这做那,但凡你有一件事没能如他的意,他都会记你一辈子的仇,更不用说在这种事情上,你暗地里不支持他还好说,你要摆明面上来,以后整个生产队,哪个还敢和你黄昌文一起处?” 陈文宝受黄天亮提携,对黄昌文自然有感情,不愿意看到全村人将其疏远,便好言相劝。 “咱们又不是政府,干嘛要那么无私公正,人非草木,不能无情啊!” “二叔,我不是无情,千里之……” 黄昌文本想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以示事情并非是小事,突然想起刚才陈文宝让他别咬文嚼字,又改口道:“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如果这个车头不往轨道上走,那就是要翻车,对整个大队都有极大的影响。” “哎呀,你这个娃儿,就是不听劝。”陈文宝摇头道:“村里又不是他一个,还有村支书,副主任、委员等等,有个啷事肯定都是坐在一起商量。” “我今天也不想和你讨论这事了,随便你投哪个,我就一个要求,别当着汪财狗的面反对他参选,见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真,学聪明一点。” 第57章 梁俊杰 宋时遇在联合大队干了一辈子工作,老师、校长、大队长,无论是什么职位,只要国家有需求,他就站在哪个岗位上,如今公社改成乡政府,部门进一步细分,需要大量的干部,便升迁了部分大队干部。 宋时遇被调到水管站担任副站长,临行前,他要把联合大队改成村民委员会的工作有序推进,成立村党委支部,把村支书选出来。 此事通知下去之后,经过调查统计,整个大队共有二十六名党员,大部分是当兵复员回来的,共有七人对竞选村支书感兴趣。 宋时遇将七人找来,交行了工作的重心,以及要屡行的义务,让他们各自准备竞选稿,在竞选当天发言,进入民主选举。 七人中有一人就是梁俊杰,在探得黄昌文不愿意参选的口风之后,他就表明了决心。 如今他已五十有四,身体素质不复当年,要留在村里继续干工作,村支书相对而言要轻松许多,而且他有多年的大队工作经验,正好用来指导、监督村委会新班子的工作。 在宋时遇开完会后,他就让梁小婷和梁小康帮他出谋划策,写了竞选搞,又四处活动拉选票。 凭着在大队多年积累的关系,很快支持人数就过半,为保证万无一失,又把街上一众党员喊到自己家中,请他们吃饭,并表态如果有愿意进村委会工作的,优先考虑。 何民生因为儿子追求梁花不成,这几年和梁家关系较差,原本想在这里竞选中给梁俊杰使绊子,此时见梁俊杰表态说可以帮忙进村委会,突然觉得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 自从追求梁花失败,儿子何有林就奋发图强,原想考兵去部队,却意外落榜,只得复读,参加了高考,正是树挪死,人挪活,一下就考上了农学院。 如果自己能进入村委会工作,那就是公家人,有机会接触各路领导,以后儿子毕业,也好给他铺路。 立即率先表态道:“梁二哥,我何民生第一个支持你,咱们街上生产队,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支持梁二哥,就是和我何民生过不去,以后有他好看。” 梁俊杰是聪明人,知他此时变脸,日后必有需求,但他此时正要这样的臂助,马上端起酒杯,感谢道:“啥叫远亲不如近邻,这就是远亲不如近邻的活例子,老何,你能放下过去的成见,我很感动,我们老哥俩走一个。” 何民生放低杯子和梁俊杰碰过杯后,一饮而尽,又表态道:“其他生产队的人我管不着,但我们生产队,必须团结,所以我丑话说在前头,竞选当天,每个人都把票拿给我先过目一遍,不是说我信不过大家,我这是为梁二哥负责,也是为我们生产队负责。” “你都能做到,我们还不行?”有人见他得寸进尺,不悦道:“不说别的,就这些年,梁二哥在大队,也没少给大家帮忙,此时需要我们,当然是义无反顾。” 何民生给自己满上一杯,等他说完,举起杯道:“义无反顾,我们一起走一个,一起预祝梁二哥旗开得胜,当选村支书。” 拿下了街上生产队的选票,梁俊杰又借着查看春耕的机会,开始各个生产队出击。 下联合自不例外。 梁俊杰到了下联合,别的地方不去,直接到了黄昌文家。 黄昌文一家人正在吃饭,见到幺爸到来,立刻热情招呼。 在座都不是外人,梁俊杰也不客气,入席后开门见山,直接表明了来意,要黄昌文把党员都叫来,他要拉票。 “正该如此,不打无准备之仗。”黄昌武给梁俊杰竖起大拇指。 梁俊杰道:“昌武,也是党员吧。” “是。”黄昌武道:“幺爸你放心,你这一票我投定了,说来你不相信,我都不打算去参会的,但是幺爸你参选,我必须支持。” “还是昌武懂大义,明事理。”梁俊杰夸奖道。 黄昌文只字不说,心中却是叹息,自已还瞧不起汪财狗四处动员,如今自家人也玩起了这一套,也不知道该不该支持。 黄昌武却和梁俊杰开始商业互吹,拍马屁道:“其他人参选我不一定看得起,但幺爸你的水平是放在那里的,整个联合大队,有几个不服?” “哈哈。”梁俊杰爽朗一笑:“抓紧吃,吃了去通知一下他们,不然一会都去坡上了,不好找人。” 黄昌文迟疑了一会,始终觉得不吐不快,说道:“幺爸,我觉得以你的能力,用不着拉票,凭实力也能………哎约……” 梁花听他不愿意,在座子下面踩了他一脚。 “你搞哪样?”黄昌文望着梁花,不明白塔为何如此。 “喊你做点事情你就推三阻四的,队里面那些人一张嘴你就摇起尾巴跑过去了,自家亲戚你又找些理由,你真是个傻瓜,分不清里外亲疏?” “小花,别骂人。”梁俊杰道:“昌文有他的想法,也可以理解,但是大家都在活动,我也没得办法,我要不出手,选些不人不鬼嗯上去,那就是对全队老百姓的不负责,我作为现职干部,不能坐视不管。” “就是,不选幺爸,难道选汪财狗?”黄昌武马上帮腔,以消梁俊杰心头之气。 “汪豺狗也要参选?”梁俊杰疑道,在他的记忆里,汪财狗并不是党员。 “我就是举个例子。”黄昌武解释道:“他倒是想参加,也要他有这个资格,幺爸,喊人这个事,一会我就去给你办。” 黄昌文没法以一胜三,只得安慰自己,毕竟梁俊杰能力在那放着,其他人很可能不如他。 可又忧心开了这个先河,以后的竞选者都这么干,那就比的是拉帮结派的能力,而不是真实水平,会带来恶劣风气,后患无穷。 农村本就讲究宗族势力,人多则势众,也更有话语权,势力小的必然也会依附于他们,如此下去,就成了一言堂,和封建社会又有什么区别? 资本主义还没有复辟,封建残余思想反而抬头了! 现在有迹象表明,不止梁俊杰这么干,还有其他人。 黄昌文心中叹息,真是应了“穷则独善其身”这句话,如今自己人微言轻,改变不了大局,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黄昌文道:“我想……” “你想什么都行,你投票的时候觉得随行就投谁,用不着一定要投给我。”梁俊杰打断道:“竞选拉票是符合国家法律的,你不把自己的水平展示出来,老百姓怎么知道你行不行?” “我的意思是我支持你。”黄昌文看到幺爸生气,不想再惹毛他老人家,便隐藏了想法,说支持他。 梁俊杰脸色舒展,嘴上却依旧是批评:“凡事想清楚了再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十年寒。” 第58章 村支书 三月十九,转眼就到,联合大队党支部成立大会正式召开。 宋时遇发完言,就让参选者上台竞演,最后由大家民主选举。 经过梁俊杰的活动,另外六名参选者,最终上台的只有四人,其中有两人都明确给他表态,自己的票会投给梁俊杰。 梁俊杰作为最后登台一人,上台就获得了无数掌声。 等到大家停下来,梁俊杰方开口道:“感谢各位领导,全体党员,以及今天到场的各位村民代表……” 俗话说职务越大、责任越大,这几天我也一直在反思,我竞选村支书这一职务的优势是什么?” 首先,我在大队工作了十几年,拥有丰富的经验,作为一个老同志,我愿意把我的工作经验分享给大家,所以我当选村支书之后,可以凭借我的经验,指导即将成立的村委会班子开展工作;” 其次,我为人正直,为事公正,多年来,协助宋队长,处理了很多大队的大事小情,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我相信在新的岗位上,这一优势必将得到继续发挥,继续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再次,在新的发展机遇之下,我将竭尽所能,带领全队人民学习党的政策,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带动全队经济发展,让大家早日走上致富路,过上幸福的生活;” 最后,我再表个态,如果能得到大家的推选,能当上这个村支书,我一定脚踏实地,实事求是,绝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接下来,我再讲一讲,我当上村支书之后,如何开展工作,带动全村人民致富……” 梁俊杰讲完下台,无记名投票正式开始。 有何民生、黄昌武两大助力,一工尽在掌握之中,很快投票结果统计出来,梁俊杰全票当选,众望所归。 宋时遇向其表示了祝贺,说道:“以后咱们大队的工作就由梁俊杰同志负责,希望大家紧密的团结在他周围,让我们联合大队迈上一个新台阶。” “好。”参会人员齐声呼好。 宋时遇道:“下面有请梁支书给我们讲两句,大家热烈欢迎。” 在如雷掌声中,梁俊杰面带微笑走上台,他很高兴,所有人都投了他,这说明他这些年的付出是有收获的。 梁俊杰首先感谢了大家的支持,然后就安排了下一步的工作重点,村委会筹建,他希望大家都积极报名,加入到村委会的领导班子竞选中。 这段时间正是农忙之时,为了不占用大家的宝贵时间,村委会选举定在秋收之后,前期就由他来兼任村主任。 希望有计较加入村委会的同志,能在筹备期间,进入村委会休验工作。 回家的路上,汪财狗来到黄氏兄弟身边,散着香烟,笑道:“做人就得像梁支书这样,人望、能力方方面面都是首屈一指,让人佩服。” 黄昌武道:“这话不假,我幺爸这为人处世,有些人是拍马也赶不上。” “那肯定的,整个联合大队,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汪财狗附和道。 陈文宝道:“说实话,能全票当选,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梁支书这人脉关系,真是没得说。” “那确实,了不起。”汪财狗道:“梁支书是我辈楷模,今天听了他的发言,我更是热血沸腾,下定决心想加入村委会,为全队人民做贡献。” 陈文宝道:“梁支书敢说了,职务越大,责任越大,你要参选,我们都支持你,但你要有思想准备,做好工作,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不然别人指着脊梁骨骂你。” 黄昌武道:“像你这种要人就要人,不要人就窝尿淋的态度,我看难。” 汪财狗尴尬一笑,马上厚着脸皮道:“昌武,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们要多见谅,人无全人,我现在也是在不断的反思,比方说,在化肥这件事上,我就拿着老黄历,要不是昌文坚持,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绩,我相信今年我们的庄稼一定会得到丰收。” “切,别扯这些没用的,话谁都会说,关键看怎么做。”黄昌武早就看穿汪财狗的本性。 汪财狗道:“你们也看到的,今年我是大力支持使用化肥,现在大家都用上了,所以我也不断的在进步,俗话说一人富,不算富,我要把我的经验和教训传递给更多的人,让大家都早点走上致富路,正所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陈文宝道:“看来你是真的觉悟了。” “唉。”汪财狗叹气道:“其实,我最希望的是昌文兄弟参加这个竞选,可惜他条件不允许,为了全村作想,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黄昌文听着他们闲谈,一路不作声,此时听汪财狗如此一讲,不管他是真是假,至少明面上说得冠冕堂皇,或许也应该给他一个机会,人总是在成长的,真要做好了,大家都支持,如果做得不好,下一届选举就可以把他选下来。 “做贡献,不分职业地位,只要有这份心就行了。”黄昌文道:“只要你说到做到,我也可以表态,到时候选举的时候,投你一票。” 汪财狗此时听到黄昌文亲口承诺,知道他一言九鼎,说话算话,马上搂住黄昌文道:“有兄弟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许多,你们放心,只要我能选上,绝对忘不了家乡父老,以后一定回报大家。” 黄昌文道:“只要把本职工作做好,就是最大的回报。” 黄昌武敲打道:“民主选举,选票都在大家手里的,做的好下一届就继续干,做不好,大家能把你选上去,也能把你选下来。” 汪财狗拍着胸脯道:“别的不敢说,做好我相信我还是有这个能力的,我当副队长这几年,没有大功,也对得起自己这个位置,陈二哥,你公正的评价一下我的工作。” “哈哈。”陈文宝笑道:“实话实说,确实做得不错,比我这个正队长还称职,说起来惭愧,我对自己都不满意,上次说卸下担子让你们顶上来,你们又不同意。” 汪财狗道:“那是你太谦虚了……” 或许下一次选队长,自己应该主动站出来了。 黄昌文看着陈文宝无欲无求的处世态度,觉得如果汪财狗真去村里工作,队里就缺少挑大梁的,要想带领村民们致富,还得当起这个火车头。 他如今已草拟了一份下联合脱贫致富的计划,如果要顺利推进,当上队长,无疑更有利于实施计划,但陈文宝如果不主动提出来退职,他也不能直接逼宫。 否则就算谭昌敏能大度,不计较,他也觉得对不起陈文宝这几年的关照。 第59章 他愿意做个傻瓜 黄昌文瞻前顾后想了一会,终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处事风格,一直以来都是想什么就做什么,为什么现在反而犹豫了。 难道是因为这段时间受身边人的影响太大,以致于自己也开始世故? 如果是这样,那就有违一个党员的初心,还怎么坚定步伐向前? 思虑一翻,下定决心等村委会竞选结果出来之后再提这事,现阶段要做的还是搞好田间地里的事。 如今梁花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也需要人照顾,等她生产之后再议也不迟。 走到村口,汪财狗提议大家去他家喝两杯,庆祝一下今天的喜事。 黄昌文担心梁花在家等的太久,婉拒道:“我就不去了,你们耍好。” 汪财狗拉住他道:“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难得今天高兴,一起坐坐,一会我去兄弟媳妇说,这点面子总要给塞。” 黄昌武虽然和汪财狗不对付,看不起他的为人处世,但这是一个缓和两家关系的机会,他马上就要离开下联合,以后就只有大哥在这独当一面,倒不如与他们打成一片,省的以后受欺负。 黄昌武权衡利弊,说道:“难得汪二哥愿意出血,今天我们就好好的宰他一顿,先说好,既然是喝酒,那就要管够。” 汪财狗道:“说这些,你是把我看白了,既然请吃饭,那肯定安排到位,一会我再去请杨大伯他们,大家好好热闹热闹。” 陈文宝道:“昌文,一起喝两杯,你又不是不喝酒。” 黄昌文见大家都有兴致,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说道:“要得,既然回来了,我也先回家打个招呼,一会就来。” 汪财狗道:“要得,我去喊婆娘多整几个菜。” 黄昌文回到家中,梁花马上问他选举情况如何? 黄昌文高兴地分享道:“你都不敢相信,幺爸全票当选,众望所归。” 梁花呵呵一笑:“我倒是相信,就是某些人不相信,还不愿意投他的票,现在知道什么是众望所归了吧,不像某些人啥事都跑得勤,可到了关键时刻,一点用场排不上。” “你说我就说我,不要某些人某些人的,再说了,我也没有不愿意投他的票,我就是觉得幺爸有实力,用不着拉选票,反而落人口实。” “呵呵,有实力的人多了去了,但是为什么只有少部分人当了官?你以为你不去活动,别人就不去活动?你的工作怎么没的,你忘记了?” “我的工作是我主动放弃的。” “呵呵,我不想听你狡辩,你一个人回来了,昌武呢?又去容容家了?” “没有,汪财狗喊吃饭,他过去了,我回来给你说一声,一会也要过去。”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汪财狗舍得请你们吃饭?怕不是有什么事要求你吧?” “没有什么事求我,就是幺爸选上了,大家高兴,一起喝两杯,又不只是我们两个,还有其他人。” “呵呵,你也不用解释了,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不就是想去村里当官?摆明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肯定是想请你在幺爸面前帮他说好话,如果不是幺爸选上了这个书记,你觉得他会理你不?” “不管他安的什么心,我是一个讲原则的人,他要想走后门,那是不可能的。” “呵呵,你就是个榆木脑袋,你就不能和他学学,学聪明点?” “我也不是笨子,我为什么要和他学?” “你不是笨子,你只是个傻瓜。” “你不要人生攻击。”很久没有被人喊过傻瓜了,黄昌文心中不由有些生气,怒道:“我就是我,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世界上的人都是一模一样,那这个社会还有什么活力?” 梁花见他生气了,心中也是恼怒,自己的好心总被他当成驴肝肺,嘲讽道:“是的,你就是独一无二的傻瓜,整个联合大队都找不出第二个。” 眼见战火爆发,黄昌文不想气着梁花,担心伤了她身子,埋头道:“是的,我就是傻瓜,但我不管怎么傻,我都尽心尽力为这个家在奋斗,也想你们过上好日子。” “我也没说你没有奋斗啊。”梁花见他退了一步,也不再强硬态度,说道:“我只是希望你多学学别人的长处,不要总是一根筋,做任何事都要讲究方式方法不是?” “是的,你说的对。”黄昌文不想和梁花争论之后,无论梁花说什么,他都是顺着。 梁花道:“你也别不服气,我可以举很多活生生的例子,比方说你当年在老挝,大家都不去拉那个破船,你非要去,结果得了病,差点死在老挝,虽然你从来不提,但是你的战友会说出来,人家怎么评价你的,说你伟大?” 黄昌文想着过去的事,虽然差点丢了命,但他并不后悔,那是挽救回家财产,即使再来一次,他也会那么做。 而且他相信,像他这样的人,生活中有许许多多,比如雷feng,比如焦yu禄…… 新中国之所以能打败帝国主义,能不断向前发展,不正是有许多他这样的人吗? 虽然他们都被“聪明人”当着傻子,但如果没有千千万万这样愿意为新中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傻子,中华民族又怎么会屹立在这片土地上几千上万年? 如果能让大家过上幸福的生活,能让中华民族再次伟大,他愿意做个傻瓜。 黄昌文在内心坚定着信念,却没有开口反驳梁花,他不愿意老婆因为这点事而生气。 从古至今,顶天立地的事都是男人在做,男人就应该为女人扛起一片天地,让她们不受风雨日晒,有个温馨的家。 “人家说你做事一根筋,不知道思考,当然他没有说你傻,因为你是班长,是功勋人物……” “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想说,你不是要去喝酒吗?抓紧去,别让别人等久了,又说我这个妇道人家不懂事……” 第60章 少了你地球就不转了 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听到有人说:“少了你地球就不转了?” 这是一句非常好理解的话,就是说谁也别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不管你位有多高,权有多重,即便你是首富,掌握天下经济命脉,没了你,地球依旧会转,社会依旧会运行。 顶破天就是换了一种方式。 毕竟人类从有了文明开始,已经过去了几千年,在历史的长河里,来来往往走过了不计其数的人,不乏圣人、君王、权臣、巨擘…… 没了他们,可在时间的巨轮之下,未来的人们生活越来越好。 所以黄昌文主动报名去修水电站时,梁花就开始出言阻止,说家里这么多事等着你去做,你不去修也有人去修,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要他别去。 黄昌文道:“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虽然多我一个不算多,但大家都像我这样想,人数翻几倍,修着肯定更快,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想,谁都不去,那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那你说说,昌武马上就要结婚,我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你又跑去修电站,家里这么多事谁来做?” “家里的事,我肯定不会落下,再说这是幺爸当村支书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我这也算支持他老人家的工作。” “是,你是大人物,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了,你要去我也不拦你,但我告诉你,昌武的事,你这个当哥的都不上心,我挺个大肚子,想管也管不了,到时候,他有什么怨气,你别说我没提醒你。” “昌武的工作,我去做。”黄昌文不想惹梁花生气,又劝道:“你说这黑灯瞎火的日子,你过着舒服不?难得国家有这么好的政策,虽然是个小电站,但亮灯的问题肯定能解决,以后你晚上起夜,伸手一拉开关,整间屋子都亮堂堂的,多好!” 梁花道:“我不想和你说这些,你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想怎么整就怎么整吧!” 黄昌文等到黄昌武从陈容容家回来,立刻找他谈话,问道:“你这回过去,他们家说了些什么?” 黄昌武道:“也没别的,就商量了一下婚事怎么办。” “他们怎么说?” “他们家的意思是,先去他们家请亲戚朋友,然后再回我们这边请亲戚朋友,我觉得都可以,就同意了。” “即然你都定了,我也不说其他的,这段时间正好没事,电站开始招工,你要去报名不?” “我不想去,我到了那边,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哪有时间过来修电站?”黄昌武问道:“你要去报名?” “是的,早点修好,早点方便。”黄昌文道:“我现在白天忙地里的事,晚上才有时间看书,我发现这个煤没灯,光线太暗了,实在是不方便,如果能早点通电,学习效率就好许多。” “呵呵,我觉得你也不要报太大的希望,这河才多少水,发的电能够用?”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电站虽小,发出来的也是电。” “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去。” “为什么?” “大嫂怀起娃儿,小昆又小,我这马上就不在家里了,上上下下全靠你一个人,你能忙得过来?” “这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安排。” “这只是一方面,还有工地不比地里,危险性高,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们怎么办?” 黄昌武念及父亲的事,就对这类大型工地有排斥感,特别是大哥又是热心肠的一个人,即使他没有危险,看到别人有危险时,也会伸出援手。 从阎王爷的手上抢命回来,那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有道是走十回的夜路,都难免会闯一回鬼,黄昌文在老挝、越南时就从死神手上夺了两条命回来,可凡事有再一再二,却难有再三,如此下去,终难逃劫难。 可他不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只能侧面出击,以老婆孩子作为法码,让大哥自己判断熟轻熟重。 黄昌文不以为然地道:“吉人自有天相,我不信老天爷不开眼。” “万事小心为上。” 树大要分叉,人大要分家。 兄弟俩都关心着彼此,可真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他们都是成年人,马上有各自的家庭,注定要走向不同的道路,没有理由拴住对方。 所以不论黄昌文还是黄昌武,都只能提出自己的建议,而不能强制要求对方怎么做,否则,就真的是管得太宽了。 修电站是一件漫长的过程,省里的专家已经来考虑多次,最终定下的电站的地方就在下联合碾房下去两公里左右的地方,名叫天之峡。 马渡河到了天之峡这个地方,突然变窄,最窄的地方只有十四米,再往下又变得开阔。 天之峡两侧都是悬崖峭壁,左侧有着巨大的溶洞,为了避开这个溶洞,电站的位置向下联合方向推了两百多米。 要修电站,就要运载各种机械进场。 所以前期工作就是先修一条能进大车的路,必须把原来的乡村小道,拓宽成四米左右的大马路。 黄昌文看了道路设计图,并没有经过下联合,这让他有些遗憾。 但这路是修来服务电站的,如果要经过下联合,当电站修起来之后,路也只能废弃,因为要被水淹。 不幸也是一种幸运,电站的高度只有十四米左右,蓄水之后,不会淹到下联合的稻田。 汪财狗和黄昌文站在一起,惊奇地道:“这个地方和我们那里的落差有这么大吗?” 黄昌文平时沿着河岸走,虽然一路向下,但也没有觉得有这么高的差距,也是心生疑惑,问道:“是不是这个数据不对?” 他担心水坝建成畜水之后,淹到自己家的农田,毕竟现在政府没有征他们的地,以后产生了损失又该怎么办? 种种事情都是需要考虑的。 设计水坝的老专家听着他们的顾虑,开始释疑答惑,一一给他们解释,也让他们放心,这绝对是精确测量的,不会有错。 黄昌文又问道:“是不是修的太矮了?这能蓄多少水,够不够发电?” 老专家解释道:“咱们这是0.5兆瓦的小电站,这水不但够,还有富余。” “0.5兆瓦,够不够用?” “既然要修,那就修大一点。” “……” 在场的村民,七嘴八舌,各自发表着自己的高见。 老专家笑道:“是不是觉得少了,这0.5换算成千瓦为单位,就是五百千瓦,大家放心,保证够用,用你们的话来说,不够用,我手板心煎鸡蛋给大家吃。” “哈哈……” 下联合和临近的生产队,总的不到两千户人家,每家都安上电灯,也是够用的,在做前期设计时,他们就调查清楚,并做出了大胆的推断,这里的农民要用上电视之类的电器,至少要十年之后。 所以,只需要0.5兆瓦的电站,十年内都不会有电力缺口。 梁俊杰见众人都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过来招呼纪律道:“都别围着了,道路的路线大家都看到了,各个队的负责人,准备安排工作,十天以后,我们就开工,都别掉链子。” 第61章 眼见为实 梁俊杰以每个生产队核心班子为中心,让各队选出负责人,安排了任务,让他们在规定的时间里把路修好。 凡是想要用电的人家都必须出钱出力,否则以后不予通电,想用也用不上。 汪财狗觉得这是一个表现的机会,如果能在这事上干出成绩,竞选村委会干部时就多了筹码,再者当上负责人,就可以和其他生产队的负责人多接触,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汪财狗虽然野心勃勃,却也克制着拉拢陈文宝和黄昌文,并没有直接了当就把负责人的揽在手里。 汪财狗先试探了陈文宝的口风,陈文宝知他有这个心思,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佛系态度,打着哈哈道:“你是了解我的,队里的事我现在都不想管了,如果你愿意挑这个大梁,我全力支持。” 汪财狗得了准信,客气地道:“为队里出力,我当然是义不容辞,其实我觉得昌文比我更合适,只是梁花现在有了身孕,如果把这重担压在昌文身上,我担心他身体吃不消。” 陈文宝道:“是啊,他娃儿还小,昌武马上就要迁到青山公社。” “青山公社现在改名了,叫永平乡。” “改不改名,还不都是一个地方。”陈文宝道:“这事由你当负责人最合适,昌文那边到时候我过去给他说。” 陈文宝知道汪财狗想当这个负责人,自然不会让黄昌文出头和他竞争,无论结果如何,只要黄昌文站出来竞争,都会被汪财狗视为眼中钉。 他不能让这才缓和下来的关系,又陷入僵局。 更何况,事情一多,肯定顾不上家里,老婆孩子必然受苦。 于情于理,陈文宝都不希望黄昌文出头。 得了队里头面人物的支持,汪财狗轻松当上了负责人,马上组织村民开会,传达上级精神。 汪财狗待人齐之后,让黄昌文上台讲述电的好处。 “以前我们总说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就是富裕生活,小康生活,现在我们马上就要通电了,为了让大家更有积极性,我们请黄昌文上台讲两句,给大家讲讲电的好处。” 黄昌文在之前的闲聊中,也没少讲这些,此时让他单独再讲一遍,倒不知从何所起。 卢明江在下面喊道:“黄大哥,讲哈电有哪些用处。” “其实之前给大家讲的也差不多了,我今天就再简单的说下电能给我们带来哪些便利之处。”黄昌文道:“通了电,大家首先就可以安电灯,随时随地,只需要一按开关,整个房间就会亮起来,比以前点煤油灯要方便很多,不用到处找火柴、找灯,无论从安全还是方便的角度来说,都要好很多……” “那是肯定的,你讲点我们没有听过的……” “对,大城市有的,我们这些地方没有的,电视这些都不要说了,我们都晓得。” 黄昌文见大家都不满足于眼前的小用途,在大脑里思考了一遍,突然从梁小鹏的纺织厂有了灵感,说道:“大家都晓得,梁花家哥哥在省城纺织厂上班,纺织厂的机械就是用电带动的,这个电站修起来之后,水肯定会淹到我们的碾房,大家都在担心碾房以后怎么办,其实很好解决,我们可以安电磨,打出来的米更好,也更省力。” “那是不是可以直接安在屋里,就不用担到河边去了。” 黄昌文道:“只要有条件,安在哪里都可以,随用随开,不管是打米打苞谷还是推面粉,样样都可以。” “再讲讲还有哪些用途?” 黄昌文见大家有了兴趣,又讲道:“以后可以进入我们农村家庭的,除了以前我提过的收音机、电视机、洗衣机这些,我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电脑。” “电脑是个什么东西?” “电脑就像电视一样,但和电视不同的是他还有几个部件,这东西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这样给你们举例子,电视我们只能看,里面播什么我们看什么,但电脑我们可以在里面制作设计,打个比方,以前的报纸是人工排版,但现在可以在电脑上直接排版,然后通过打印机直接打印出来。” 黄昌文在部队就关注过计算机的发展,在省城又听梁小鹏说起,说电脑已经小型化了,不但可以用在纺织厂,未来还会走入千家万户,给百姓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影响。 至于能带来哪些方面的影响,他们都无法预测。 当时梁小鹏只是感叹了一句:美国佬在这方面遥遥领先,我们国家要走的路还很远。 最后希望黄昌文能好好教育孩子,让他们多读书,以后能报效祖国,为祖国的发展贡献一份力量,而不是成为新时代的农民,农民是伟大的,但要推进新中国的发展,还得科学工作者。 科学是第一生产力。 黄昌文此时说起电脑,也希望能给大家带来些许刺激,能激发他们内在的潜力。 “可以这么给大家讲,计算机刚出来的时候有几十吨重,几层楼高,是个巨无霸,但现在发展越来越小了,以后肯定会进入千家万户,现在我们写东西都是用笔用纸,以后直接记在电脑上就行了。” 陈文彬不相信,质疑道:“这个牛皮吹大了吧,电脑是啥做的,你还能写在里面去了?” 杨学义抽着旱烟,也是摇头:“你说这玩艺是电脑,又说它是计算机,难道它还长了脑子,能计算加减乘除?” 黄昌文道:“不但能计算加减乘除,还比人计算得快,比如你算个几十万位的数乘几十万位的数,你就是把算盘打烂了,算上几年都算不出来的,电脑分分钟就可以给出答案。” “吹牛皮,不可能。” 没有人相信黄昌文的话,所有人都开始质疑起来,还有这么神奇的事? 杨学义道:“有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邓稼先他们造原子弹的时候还要手算?国家都没有的东西,还能进入普通家庭,我看你就是找不到说的,开始胡扯!”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对于没有见过的东西,没有人会相信。 而几十万位的数本身就是个巨大的数字,还能分分钟算出结果来?这就好比,有人说他能一口就把长江的水喝干一样,完全不可能! “……”黄昌文当然知道原因,觉得应该给大家普及一下相关知识,但他还没开口,就被汪财狗打断了。 汪财狗道:“咱们先不说电脑的事,昌文也讲的够多了,总而言之,电是很重要的,为了我们队早日用上电,接下来我就讲讲电站的修建计划。” 首先感谢政府感谢党,咱们国家现在有了好政策,由中央和地方政府出资、咱们老百姓出劳,要让全国人民都用上电,谁建就归谁管,谁管就谁受益,用不上电就只能说明这个地方的人懒,所以咱们不能落后,每家每户都要出劳力。” 然后,整个工程分三步走,第一步就是修路,把路修到河边;第二步就是修电站;第三步就是栽电杆、拉电线,让每家每户都通电。” 最后,就是各家各户根据自己的条件去安电器,比如要安多少电灯,就买多少,然后如果你觉得你钱多没地方花,你就可以买个收音机、电视机,丰富自己的娱乐生活。” 当前我们要做的就是第一步,修路,下面就由我来安排一下修路的具体措施……” 电有什么用,在未来能有多大用处,对于汪财狗而言,都不重要,他要做的事就是在责任范围内,把事做好,所以不管黄昌文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要推进他的工作。 只有活生生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才是真实的。 第62章 心思各异 如果说,路没有修到下联合,黄昌文是觉得有点遗憾,而陈文彬就是愤怒。 下联合地理位置偏僻,背山靠水,是个死角,连通村外的只是一条不足一米宽的小路,多年来村民们无论是交公粮还是去赶集卖农产品,都是肩挑背驮,全凭力气,颇为不便。 下联合的村民早就希望有一条大路而通往村外,最起码可以走板车,出门也要轻松许多。 可政府的修路政策都是从大局出发,首先考虑的就是连通各个核心村落,除非有重大项目启动,轻易是不会动工的,而村民也没有钱用来自助修路,希望就如同阳光下的泡泡,美丽而空幻。 如今政府要修路,陈文彬等人觉得,自己村的路都没有通,却要出力去修别的村的,当场就提出反对。 陈文彬道:“自己的稀饭都没有吹得冷,就去吹别人的,这种憨事,整个下联合,也只有黄昌文干的出来,反正我是不去,大不了就不用这个电,祖祖辈辈几千年都过来了,我还不信我就活不下去了。” 他这么一挑唆,马上就有懒汉积极响应,纷纷表示他说的对。 也有目光短浅的,觉得电没什么用处,与其浪费时间去给别人修路,还不如联合相临的生产队,把通到联合村的路拓宽。 杨学新家这几年搞生产,搞得火热,种地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欲望,大儿子杨有财有心买个拖拉机,用来搞运输,可是家里没有通路,车买回来停在哪里就成了一个问题。 此时有人提议修路,他立刻举手赞成,说道:“要致富,先修路,借着这股东风,我们把我们队的路也修了吧。” 汪财狗见自己的铁杆拥趸,一个一个的站出来反对,那自己的大计岂不是要泡汤,必须说服他们。 汪财狗示意大家安静,止住了七嘴八舌的杂音,说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咱们先把组织交待的任务完成了,再去谈其他的。” 陈文彬道:“老汪,你别扯这些,你就说你是不是和我们一条心的,其他生产队的路,凭他们我们去修,我们又享受不到好处,你要真替我们着想,就把这事推了。” 免费出力的事,他可不想干。 汪财狗见他和自己硬杠,生气道:“你以后不用电了?” “我现在也没用啊!”陈文彬觉得自己很重要,并不在意汪财狗的态度,他不相信汪财狗敢拿他怎么样,除非他竞选村主任的时候不要自己这一票。 汪财狗道:“现在没用,是因为电站没有修好,修好了,你也不用?” 陈文彬道:“大家用我就用,大家都不用,我就不用。” 汪财狗道:“那大家都去修路,你不去?” 陈文彬环顾四周,问道:“你们都去吗?” “不去。” “去。” 说什么的都有,更有人哄堂大笑,觉得在看戏一般,似乎这事和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去不去都只是一句台词,如同相声里的捧哏,应和一声便没事了。 汪财狗见陈文彬毫不给自己面子,就在那里挑事,鼓动大家不去,怒道:“不去也行,这是死命令,哪个不去,我找人顶替他,到时候请人花了多少钱,就由他来出,国家安排的事都不去做,那国家给的待遇你也别享受了,把集体的土地还回来。” 如果这件事办不好,他还有什么资格去竞选村主任? 一个生产队的事都管不好,又有何能力去管整个大队的事?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天他要不能摆平这事,明天就能传遍整个联合村,他汪财狗必将颜面无存,以后出门少不得被人背后说闲话。 男人什么都可以丢,就是面子不能丢,今天他必须拿下陈文彬,否则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陈文彬听他这么一说,亦不顾往日情谊,指着汪财狗道:“少拿鸡毛当令箭,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你是我们选出来的队长,不为我们说话就算了,还要收回我的土地,你有这个权利?” 眼见事态恶化,看西洋镜的村民都停了下来,怕两人较真,坏了同乡情谊。 杨学礼见状,立刻当起和事佬,劝道:“都少说两句,各退一步,凡事好说好商量,不要因小失大,伤了和气。” 陈文宝在一旁抽着烟,心中暗自得意。 他时常劝告陈文彬,让他少和汪财狗们搅在一起,别总想着贪小便宜,可陈文彬仗着自己年长辈份高,对他不理不踩,还时常言语不恭。 如果两人有了矛盾,正是乐见其成。 瞧见杨学礼出言劝和,他作为队长,也不能再置之不理,从椅子上起身,说道:“大家听我说两句,这件事我没有去开会,但这会听老汪他们说了半天,我也明白了,大家听我讲两句。” 杨学礼道:“都安静下来,我们听陈队长说。” 陈文宝道:“我相信大家都听清楚了,修路不是为了别的村,而是为了修电站,修电站的目的是让大家用上电,说到底,最终我们都是受益人,刚才我大哥说他现在不用电,所以不想去修路,我觉得这个想法就是错的,难道因为你现在没有吃上明年的新米,你就不去栽秧了吗?” “当然不会。”卢明江大声道。 陈文宝道:“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家都明白,所以我们还是应该去修路,否则别人栽了秧,你不栽,别人吃新米的时候,你难道要去他锅里舀?万事都讲究一个明正言顺,不能蛮不讲理不是?” “那我要是不用电,我是不是可以不去修?”有人继续抬杠。 汪财狗见还有人抬杠,怒道:“那就签个字,立个合同,从你这一辈开始,子子孙孙都不要用电,否则用一度电就交十度的钱。” “汪队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只代表我,再说了你的子子孙孙也没去修路,凭什么他们就能用上电?” 陈文宝见两人又要争吵,立刻劝道:“都少说两句,讲见识,我们还是少了一点,不如我们听听黄昌文怎么说,你们都吵了半天,我也没见他说一句话。” 他有意抬高黄昌文在队里的声望,特意用了我们一词,把黄昌文以外的人都归为一类。 卢明江率先鼓掌欢迎,喊道:“请黄大哥讲两句!” 第63章 和我一起奋斗 黄昌文不说话,是因为他早就看透了眼前这群人。 所谓无利不起早,但凡对他们没有好处的事,他们都不会主动参与的,只要能躲就躲。 所以大集体时代,才会有那么多人偷奸耍滑,才会使得农作物产量低。 做什么事都出工不出力,又怎么能做得好? 他很想说服他们,可汪财狗这样能说会道的人,都被惹生气了,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来劝说。 难道开口就是为了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为了明天更美好的生活而奋斗? 那样只会被这群人当作傻子。 此时黄昌文才算明白,梁小鹏所坚持的三观相和,是何其难得! 三观不同的人在一起交流,无疑于鸡同鸭讲,实在是太难沟通了。 汪财狗都还有一丝进取心,想力争上游,可有一部分人,他们无欲无求,得过且过,过着朝生暮死的日子,并不知追求为何物,你又能用什么去要求什么? 他们太容易满足了,或许是经历了过去的磨难太多,觉得眼前的日子好过以前太多,所以太容易满足了。 他们的满足无疑是阻碍社会进步的最大阻力。 老去的事物就应该被淘汰。 或许国家应该立法,一个家庭里,当家作主的人超过一定的年限时就应该主动让权,让年轻人作主,甚至是单位、政府都应该如此。 只有新生的力量才具有活力,那些老而不死的就是贼。 贼又是什么意思? 黄昌文胡思乱想,一头乱麻,突然被卢明江唤醒,问道:“怎么了?” “哈哈,你不会睡着了吧。”有人笑道。 汪财狗此时被陈文彬等人搅得一个头两个大,正是心烦意乱,知道黄昌文是同意修路的,这是救兵,马上走到他身边,说道:“你给大伙讲讲修路的好处,讲讲你的观点。” 黄昌文已然想明白,不管汪财狗的目的是什么,今天这件事他都必须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否则,自己以后想在村里推行什么策略,以村民们目前的思想质素,是很难执行的。 必须一步一步的改变他们固有的观念,让他们明白付出的价值所在。 人活着,不应该只是享受,更应该有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大格局。 黄昌文语重深长地道:“我不想讲修路的意义,我想问问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有的地方那么富裕,我们这里却是这么贫穷?” “我们这里位置偏了嘛!” “穷山僻壤,我们这都不穷,哪里能穷?” “因为没得路!” “因为人懒……” 各种答案,有认真回答的,有开玩笑的,有闹着玩的…… 每个人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等他们安静下来,黄昌文才开口道:“你们说的答案都是对的,证明你们都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可为什么我们发现了问题,却不去解决问题呢?” “哪个说我们没有解决?”陈文彬不爽大家都推崇黄昌文,抬杠道:“难道你黄昌文在开荒拓土,我们就没有开荒?” 黄昌文道:“陈叔,你听我讲,我没有否决大家的付出,正所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使力要使对地方……” “你的意思就是我没有找对方向,莫不是同样的开荒,你黄昌文去做就是对的,我们去做就找错了方向?”陈文彬认为自己站在了真理的最高点,继续攻击黄昌文的观点。 黄昌文感受到汪财狗的无奈,埋头等他讲完,才抬起头看着乡亲们道:“在座的各位,大部份都比我年长,讲文化、讲经验都有比我强的,我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针对任何一个人,只是把我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如果有哪句说得不好,或者你们有更好的建议,我希望等我说完之后,你们再插话,行吗?” 话到这个份上,陈文彬冷哼一声,倒想听听黄昌文的高见。 陈文宝把黄昌文推出来,此时见自家兄长不断地和他抬杠,也是不给自己面子,见黄昌文放低姿态,给了台阶,马上下命令道:“从现在开始,都不要插话,听昌文慢慢的说,哪个再在下面打断,就上台来讲。” 虽然他不爱管事,但这么多年积极的威望依旧,顿时鸦雀无声,都安静下来。 陈文宝示意黄昌文继续。 黄昌文的思路被打断,重新在脑海里整理了一番,说道:“我先给大家讲个小故事。” “我们晴川公社去当兵的人有很多,不管是在我之前,还是在我之后,以及和我一起去的,都有不少,为什么我在部队能获得上级表彰,奖励一等功、二等功,而他们却没有?” “或许你们觉得我黄昌文能拿到的东西,你们去了也能拿到,他们没有,只是他们不想要。” “但凡你们到了部队,你们就会明白,一等功二等功并不是那么好拿,甚至是三等功能难如登天,每一个获得一等功表彰的军人,都是用性命换来的,而我很幸运,捡了一条命回来。” “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娘生爹养的,都是血肉之躯,上了战场枪炮无眼,我也怕死,但我心中更明白一点,狭路相逢勇者胜,你惧怕了,你的敌人就会更加凶猛,必须用视死如归的勇气去和他们对决,把他们打爬下了,才能活着回来。” “所以一次次的战斗,我和我的战友,都义无反顾地向前,也正是千千万万和我一样的人,不怕牺牲,勇敢向前,我们才能战胜了一切困难,把侵略者拒之于国门之外。” “说点残酷的,在朝鲜战场上,我们牺牲的同胞,一个一个的排着,可以站满整个鸭绿江,可是我们依旧无惧无畏,因为我们深刻的知道,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必须打败他们,不能让他们有一丝幻想!” “而贫穷、疾病、天干水涝及其他自然灾害,种种摆在我们面前的困难,都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必须战胜他们,如果一种办法不行,我们就换一种,毛zhu席教导我们,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凡事要灵活机动。” “开荒屯田没能改变我们贫穷的生活,我们就安于现状,得过且过?” “不能,我们必须求新求变,同样一个简单的例子,以前我们不使用化肥以及使用错了化肥,都没能提高我们庄稼的产量,但现在我们请了专家,过来分析研究,对症下药,不就把问题解决了吗?” “现在国家有了好政策,帮我们建水电站,仅仅是让我们出力修条路,我们就不愿意了?这对得起党,对得起国家领导人的厚望吗?” “生活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如果我们再不抓住机会,争取时间,去改变,去发展,我们又怎么对得起子子孙孙?” “耍是一天,干也是一天,与其浪费时间消极过日子,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和我一起站出来,去修路,修完修电站的,再修我们村的,我们一步一个脚印,把路走扎实,给子孙后代铺出一条更加宽阔的道路,让他们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不再像我们这样受困于一域。” “人活着不能总想着自己,不能太过于自私,如果每个人都自私自利,那我们贫下中农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吗?能有打土豪分田地,过上当家作主的好日子吗?” “我们的先辈为了我们能过上好生活,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牺牲自我,奉献自我,为什么我们就不能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而继续奉献?” “我相信,只要我们脚踏实地的走下去,坚定党的路线方针走下去,未来我们一定能过上好日子,晚年一定能享受好生活,而不再像以前一样,活到生命的最后一天都还要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 “最后,我希望大家和我一起奋斗,早日建成水电站,用上电,谢谢大家!” “好!” 黄昌文话音刚落,不知谁叫了一声好,带头鼓掌。 零落的掌声如同星星之火,点亮了大家的心灯,似乎每一个人都有了新的目标,对未来的生活有了新的憧憬。 所有人都开始加入,掌声如雷,凝聚成一股力量,在寨子里飘荡,像声声呐喊,呼唤着过去,呼喊着未来…… 汪财狗见问题解决,过来拉住黄昌文的手道:“说的太好了。” 黄昌文却明白,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未来的路还很艰难,每一个人都是现实的,现在脱离了大集体的管束,要让他们一直这样奉献自己,肯定是不可能的,必须找到足够的砝码,让大家尝到甜头,才能继续下去。 第64章 两种不同的生物 所有人都签字同意参与修路,却不代表所有人都被黄昌文的演讲打动,依旧有极小一部分人内心不满。即使签了字,也不服气。 他们的核心代表就是陈文彬。 有人替陈文彬打报不平道:“他黄昌文算老几,不就当了几年兵,自以为什么都懂,满嘴都是他怎么怎么样,离了他地球不转似的,亏得他不是队长,否则咱都没好日子过。” 陈文彬道:“别和我提他,我这是给我弟面子,否则甩他个球。”、 “对,我们也是给陈队长面子,不然我们也不会同意。”有人表示同意。 陈文彬道:“去,咱们还得去,哪个傻子愿意干他就干,我们就捡那轻松的,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不管如何,至少表面上所有村民都同意了。 汪财狗把陈文宝和黄昌文、杨学礼等人请到自己家中,与往日不同,这次少了陈文彬。 凡事都有个规矩,今天陈文彬扫了他的面子,他就必须让他长回记性,甭说今天不喊他来家里吃饭,以后有个什么事要帮忙时,他才会让陈文彬知道这个村谁说了算。 汪财狗的老婆郑芳在厨房炒菜,汪财狗便和黄昌文等人闲聊,准备推进下一步的工作。 他们看过道路规划图,知道自己的区域。 汪财狗拿出本子,用铅笔在上面勾划,把道路经过的村庄都画出来,问道:“昌文,你帮我看看有没有画错。” “没有,我们主要修的就是汪家寨的一段,有两公里左右。”黄昌文答道。 杨学礼道:“两公里的路也花不了几天啊。” 汪财狗道:“杨叔,你可别小看这一段,有一段是石头的,到时候开山都要花不少时间,村里给我们的时候是一个月,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杨学礼道:“一个月的时候,那就是蚂蚁搬家也把路搬出来了。” 黄昌文道:“我们这段肯定没问题,难题还是靠河边的那一段,要开山修路下去。” 汪财狗道:“那是其他生产队的事,我们就不管了,今天我们主要分析一下人员安排的事,把石匠挑出来攻坚克难,统筹工作安排,大家都发表一下自己的建议。” 黄昌文道:“正式开会之前,我想提个建议。” 汪财狗停下笔道:“你说。” 黄昌文道:“我仔细看了一下,大家对这件事不是很甘心情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彼此拿出自己宝贵的时间来无偿服务,大家心中有个疙瘩,我觉得也可以理解。” “这事都过去了,咱们就别提了。”汪财狗道:“即然都签了字,那不情愿也必须去。” “道理是这个道理。”黄昌文道:“我的意思是咱们还有一部分集体土地,每年也有不少收成,肯定都在队里的帐上,我们拿出一部分,每天给大家一点补偿,也让大家心里好受一些。” 汪财狗笑道:“没这个必要吧,为国奉献是每个人应该做的事。” 黄昌文道:“你说这也对,但我们换个思路,咱们每天都去修路,如果中午回来吃饭,肯定会有人找借口,说饭没煮好啊,有什么事耽误啊,找各种理由,拖延时间,肯定会影响工程的进度。” 杨学礼拍手道:“我懂你的意思了,是不是再把集体时代记工分的制度拿出来,做的多的咱们就多给奖励,做的少的咱们少发,那种偷懒的咱们不发。” 陈文宝道:“这主意好,我觉得可行。” 汪财狗心中也明白,虽然拿出集体财产来做奖励,但无疑会激发大家的积极性,说道:“大家都同意,那我也同意,有其他建议都可以提。” 众人都没有意见,马上制定早上出发的时间,收工的时间,以及详细的奖励规则。 凡此种种,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 黄昌文回到家时,梁花和孩子已经睡下。 黄昌文洗完脚,刚要休息,梁花的声音却响了起来,问道:“搞什么这么大晚上才回来?” 黄昌文见她醒来,马上去她屋里,说道:“今天幺爸给所有生产队,安排了修路的任务,我们队负责汪家寨那一段,刚和陈叔他们商量了一下具体的工作安排。” 梁花道:“你又不是领导班子的成员,你去参与这些做什么?” “人多力量大,献言献策都是可以的嘛。” “呵,别人就是看你傻,费力的事都往你身上推,也就是你,才像个磨子一样,让人推着转。” “早点通电,咱们也早点享福,这是好事,我就算多出力,又有什么?”黄昌文低语道:“我们都是农村人,别的没有,力气多的是啊!” “和你说啥你都有理由,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分清家里和外头,熟轻熟重,好好想想,凡事过过脑子。” 梁花没有力气和黄昌文讨论这事,结婚几年,她已经了解黄昌文是个什么性格的人,认定的事就非做不可,即使是错误的,他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只得劝他多动脑子,如果黄昌文有脑子的话。 “你放心,家里的事我肯定不会落下的。”黄昌文却是理解为梁花怕他误了家里的事,打着堡说一定会做好的。 男人和女人就像两种不同的生物,有着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 当黄昌文为了修路的事而前后忙碌时,黄昌武已然融入陈容容一家,跟着他们上坡下地干活,提前适应陈家的生活。 陈容容感受到他的付出,心中十分欢快,闭上眼脑海里都是黄昌武的身影。 光阴似箭,转眼黄昌武到陈家也有十几天的时间。 吃过晚饭,两人坐在院坝边乘凉。 陈容容问道:“昌武,你都来这么久了,是不是回去看一下?” 黄昌武道:“回去看什么?以后这就是我家了,你难道还要追我出去?” 陈容容道:“什么就是你家了,咱们还没领证呢。” 黄昌武道:“对,马上婚期就到了,我们必须去把证领了,反正都是迟早的事。” 陈容容道:“行,明天我和爸说一声,让他把户口本给我,然后我们去把证领了,你就回去,我听说你们那在修水电站,你也回去帮帮忙。” “用不着。” “是不差你一个,但你都要离开下联合了,你是那里长大的,怎么也应该给家乡父老做点贡献再走吧。” “还是你觉悟高,我听你的。” “我可没你觉悟高,我就是估计,大家肯定会去修水电站,家里就大嫂一个人忙前忙后,你说小昆又小,大嫂子怀了二孩,多不方便,你们男人都想着外面的大事,但我们女人却想的是这个家,我想你这次回去能替大哥几天,让他能多点时间照顾大嫂。” “我知道了,我以后做事会多想着你和孩子的。”黄昌武这才反应过来,把陈容容搂在怀里,享受这宁静世界的温馨。 第65章 有信心 俗世道德只能约束君子,防不了恶人,所以世间才有了律法。 在黄昌文的提议下,陈文宝、汪财狗等人制定了修路的奖励规则,虽然奖励不多,却将所有村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 白做也是做,如今有了好处,大家更有积极性。 原计划一个多月的工程,只花了两个星期便做完,令其他生产队大为震惊,纷纷过来取经学习,将他们的模式引入。 在黄昌武的帮助之下,黄昌文也得了许多空闲时间,帮着梁花做家务,又去坡上给庄稼浇水。 梁花行动不便,便在家里织毛衣,给黄昌武和陈容容各织了一件,作为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 农村条件有限,梁花念及陈容容对自己的关心,也想尽自己的力量多给他们制一些东西。 黄昌武少不了感谢,又劝嫂子不要过于劳累,结婚不在于一时,而是一世,只要以后两个人的日子过得幸福,婚事办与不办又有什么区别。 梁花道:“你是明事理的人,如今领了证,凡事都要多替容容考虑,别让她受了委屈,以免她去父母那诉苦,让你不好过。” 黄昌武道:“这事我心里有数,我在那边也不少时间,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也清楚的,容容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我们不会吵架的,倒是大哥做事大大咧咧的,要是有不周全的地方,你千万不要放心里。” 黄昌文在一旁听他这么说自己,说道:“你都能做好,我不比你强?” 梁花责怪道:“要我说你还真不如昌武,你做这些事,哪件是先考虑的家里,都是向前外面,我看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黄昌文道:“我受什么罪?这都是我自愿的,多出一份力,把家乡建设更好还有错了?” 梁花道:“就你能耐,别人都不如你。” 黄昌武见他们争辩起来,叹气道:“大哥,这事当兄弟的就要说你不对了,你是男人,做什么事的时候多让着大嫂……” “我不需要他让,不是我看扁他,论种地,我提着裤子都比你哥强,除了有一身蛮力气,还会什么?”梁花举例道:“去年栽海椒,我让他用泥巴把肥料盖住了,再放海椒苗上去,他就是不听,说要栽在肥料上才长得快,结果根部全部被肥料烧死了,他做的都是无用功,后来又去找人要海椒苗,才把烧死的补上,前后耽误了多少时间?” 这事黄昌武是知道的,他摇头一笑。 黄昌文替自己辩解道:“我也是想海椒长好一点,以前也没有试过,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不知道,我知道啊,我说了你不听,你怪谁?”梁花道。 黄昌文道:“我也没有怪你。” 黄昌武劝道:“过去的事就算了,大哥,以后你还是多听嫂子的,嫂子在农村的经验比你丰富,多听听没有错。” “我晓得。” 黄昌文在很多事上都会听梁花的,但他还是相信一句话:尽信书不如无书。 有些经验是千百年来人们总结出来的,但此一时彼一时,有些过去适用的规律不一定适用于当前,凡事不多去试试,那又怎知有没有变化呢? 自从化肥使用成功之后,黄昌文心中莫名有了一股底气。 觉得这世间的一切,只要有了想法都应该试一试,如果一切都应循守旧,那人类社会又怎么进步? 当然国家法律明文规定不可行的事例外。 时间向前,从联合村连通天之峡的道路修完,水电站进入了第二步,开始修电站大坝,因为场地有限,而大坝又是技术性工种,只要石匠,不需要太多的杂工,大部分村民都得以闲下来。 黄昌武的婚期也到了。 两家人商量之后,决定错开宴请,先在黄昌武家这边请大家吃了饭,然后再去陈容容家。 时间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黄昌文也接受了昌武入赘的现实,坦然面对着全体村民、亲朋,待到婚期到时,一一给了通知。 并把昌武的房间改作了婚房,不管如何,也算是在自己家结的婚。 他不能让昌武和陈容容住在原来的房间里,必须要有喜庆的味道。 日子一到,四邻都提了米、鸡蛋等物来。 梁俊杰一家四人也来。 黄昌文看到梁小健,作为军人,彼此间有许多共同的话语,一番详谈之后,得知梁小健退伍回来,准备在十月村委会选举时竞选村里的职务,为村里多作贡献。 而和梁小婷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个眼镜男,穿着白色衬衣,文质彬彬,站在那也不说什么,显得格外宁静。 梁小婷大大方方地介绍道:“这是我们学校的夏老师,夏成才,教语文的。” 夏成才点头问好,各自打招呼。 黄昌文忙引他们去屋里坐,却见梁花正在厨房前后帮忙,王小慧忙过去拉住梁花道:“我的乖,你怎么还在这里忙,万一碰到了怎么办?” 梁花笑道:“没事的,幺妈,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快到屋里休息。” 王小慧道:“这么多帮忙的人在,你还做这些做什么?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子,要是昌文太忙了,没时间照顾你,你就搬到我们那里去住。” 梁花道:“没事的,我有经验的。” 两家虽然隔得不远,却自梁花怀孕之后,便长久不见,一时间互相倾述,交流最近发生的事。 女人们闲话家常,温言软语,关心彼此的生活。 而男人的世界,却是家国大事。 黄昌文忙于农事,却也关心国家大事,顺水推舟地问起部队的事。 下联合的兵源,到了部队大多都是去的云南,梁小健也不例外,所以他们有共同的话题。 梁小健知道黄昌文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便讲起了边境风云,说起越南人依旧不老实,他们的特工部队不怕死,时常发起自杀性攻击,侵犯我们的领土。 在今年四月,许世友和杨得志将军指挥14军、11军,用火炮攻击,一举收复老山、者阴山等失地,歼敌一千三百多人,打了一个大胜仗。 但越南人并不死心,六月份又偷袭了老山,让守卫阵地的二连全部阵亡,如今战争依然是十分胶着,不晓得哪哈才能完全结束。 黄昌文骂道:“这帮狗日的,就是一群喂不饱的狗,当年我们节衣缩食支援他们,现在反咬我们一口,当年就应该直接灭了他们!” “对,就应该直接灭了他。”围观的村民听得义愤填膺。 “我就不明白这些越南人脑子是怎么长的,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梁小健道:“之所以他们上窜下跳,还是因为我们不够强大,所以咱们要努力奋斗,早日建成现代化的强国,让这些虎视眈眈的豺狼不敢侵犯我们。” “对,打铁还要自身硬。”汪财狗道:“所以同志们,革命还未成功,大家还要努力,让我们一起奋斗!” 梁小健见大多数人都是围观,看热闹,并不发言,喊道:“让我们一起奋斗,早日建成现代化的新中国,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信心!”黄昌文霹雳一声吼! “有信心,有信心!”汪财狗道。 “有信心!” “有信心!” “有信心……” 第66章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下联合山陬海噬,消息闭塞。 此时黄昌文听梁小健讲完部队的事,才知对越战争时至今日都还未结束,亦不知何时才能完全结束,如此看来,祖国一日不能立于世界之巅,这些跳梁小丑是一日不肯罢休的。 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心中不由生出时不待我的感慨,必须在后方抓生产、抓建设,早日让百姓脱贫致富,才能让祖国繁荣昌盛,才能减轻前线战友的压力。 或许梁小健慷慨激昂的演讲时,心中亦念及前方的战友,大约所有的军人内心都是相通的。 围观群众的喊声,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赵一之从屋里出来,问道:“这是干啥呢?” 黄昌文忙给他引荐道:“这是梁花的二哥,幺父家的,刚从部队回来,在激励大家为建设现代化的新中国而奋斗。” 又对梁小健道:“这是赵一之大哥,就是父亲在水库救的那位,现在是我们的结义兄长,谭昌奎大叔帮他取了个名字叫昌逸。” “赵大哥,你好。”梁小健伸出手。 两人握手致礼,赵之一道:“兄弟你好,这部队真是锻炼人,真是英姿飒爽,威武雄壮。” 梁小健道:“赵大哥你客气了,军人都是这个样子,才显得出人民子弟兵的气势,不知道赵大哥现在做什么工作?” 梁小健见赵一之手上老茧丛生,缝隙间又是紫黑色,有些好奇。 赵一之道:“跟一个老医生学点医术,算是赤脚医生。” 梁小健道:“医生好,救死扶伤,这是令人尊敬的职业。” “军人才是令人尊敬的职业,若不是你们在前方奋战,我们又哪有这么安逸的日子?”赵一之道。 是的,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黄昌文见他们互相客气,说道:“职业无高低贵贱,只要凭自己的双手付出,都是值得尊敬的。” 他从不认为农民低人一等,所以才义无反顾的回乡务农。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每个行业都需要有人领头,做的好了才能回报社会,让整个社会良性循环。 三人聊得正欢,谭昌奎却从屋里出来,说道:“时间差不多了,该准备拜堂了。” 如今黄天亮、赵芬都已去世,按农村习俗,长兄当父、长嫂当母,这拜堂的事就要由兄嫂作主,可梁花怀孕在身,忌讳在场,便由黄昌文一人独坐高堂。 黄昌武和陈容容穿着红色喜服,站在堂屋正中,等着谭昌奎的号令。 谭昌奎红白喜事均沾,此时立在堂前,念道:“东方一朵红云起,西方一朵白云开,两朵祥云来会合,亲戚六卷两边排……”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金玉满堂,双双携手,送入洞房。” 黄昌武脸上笑容满面,照着礼数拜完堂,扶着陈容容去了里屋。 一群小孩挤在青年男女中,跟在后面要去闹洞房。 谭昌奎在后面喊道:“小娃儿跟着去搞哪样?” “去看新娘子。” 黄昌文见仪式完成,招呼众人到外面就坐,准备开席吃饭。 坐入席中,家长里短是必须的事,远客近邻,各自诉说近来发生的事。 少不了要谈及村委会领导班子选举的事。 汪财狗对这事极为关心,马上深入群众,听他们发表自己的高论。 陈文彬自从上次和汪财狗闹了矛盾,情绪上对他有些抵触,故意不看他,转而向交好的人说道:“其实这选举在我看来,就是走个过场,选到最后还是现在在村委会上班的那些,其他人想也别想,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种地。” 汪财狗知他说自己,淡然一笑:“这点信心都没有,还怎么建设现代化?” 杨学礼道:“凡事都试一试,这一点咱们还要多向昌文学习。” “呵呵。”陈文彬冷笑一声,并不接话,继续向身边人道:“就我的观察,这次的村主任十之八九就是何民生,他现在在村委会干的挺好。” “村委会就一个主任啊,没有别的职务吗?”汪财狗故作疑问,看向杨学礼道:“上次开会,我好像记得还有副主任、委员等等吧,咱们选不上主任,做个小兵,也是为国家做贡献,总比某些自私的人好,让他出一份力,修修路都觉得吃了天大的亏。” 陈文彬被他揭了伤疤,不爽道:“我有名有姓啊,说我就直说,别某些人某些人的。” “呵呵。”汪财狗一笑了之。 陈文宝见两人针尖对麦芒,为芝麻大的事拧着不放,觉得有些掉面子,往屋里走去。 黄昌文见状,宽慰道:“陈叔,你别往心里去,都是玩笑话。” 陈文宝道:“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说玩笑话?” 对于陈文彬这种无组织纪律,无大局的兄长,他内心是十分不悦的,可他又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批评自己的兄长,否则就会影响两家关系。 不管怎么说,总是血浓于水,亲情在农村永远是排第一的。 黄昌文道:“这事过段时间,大家想开了,自然就化解了矛盾,要不我去劝劝?” 陈文宝道:“算了,今天是你们家的好日子,你也别为这事少了兴,还是我去说两句。” 却见陈文彬不依不饶,继续追问着汪财狗,指手划脚地道:“当球个队长你了不起?你队长是啷个选上的,全生产队哪个不晓得,你认为你这招还好使,能帮你选上村主任?我看你是睡瞌睡拿磨子当枕头,想转了!” 汪财狗道:“至少我的初心是好的,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我当队长这些年,为咱队里做了这么多贡献,我相信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呵呵。”陈文彬道:“你做的,这多简单的事,是个人都能干好,换我我也能干好。” 汪财狗道:“那你来干啊,没人拦着你。” “你也别激我,你真要下来,这活我还真能干。”陈文彬道:“距离上次选举也过了三年了,村委会都要重选了,咱们队也应该重新选举了,上一次是黄队长去世,咱们也在这里选的,今天昌武结婚,更是好日子,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把这事办了。” 汪财狗道:“行,我就看看,有几个人支持你?” 第67章 重选队长 陈文宝走到他们身边,以失望的口吻说道:“你们都是队里有头有脸的人,因为芝麻大的事就吵个不停,不是让人看笑话吗?今天梁支书也在,你们就别闹了。” 汪财狗道:“队长,你来的正好,你是我的领导,你说说这几年我的工作做的怎么样,给我一个中恳的评价。” 陈文彬道:“不用看我的面子,你觉得怎么样就说怎么样。” 为防陈文宝说出不利自己的话,陈文彬先给自己一个台阶,就算陈文宝说汪财狗做的好,他也可以说是顾及汪财狗的面子。 陈文宝心中没好气,不理他,说道:“我们当村干部,是为百姓服务,黄队长干了一辈子,从来没问过别人他干的怎么样,但大家心中都有一杆秤……所以是好是坏,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保持初心,坚定不移地为人民服务。” “都说了你不用看我的面子,是好就是好,是差就是差,你就直接说,说说他汪老二干的怎么样?”陈文彬认为陈文宝对汪财狗的表现不满意,是故借说其他,不谈主题,得意地道:“你要觉得他不错,你就直接说,一会选举投票,还可以帮他拉几票。” 陈文宝见他得寸进尺,听不进人话,气愤道:“至少干的比你好,也比你更合格。” 陈文彬道:“我让你评价他,你怎么说起我来?” 陈文宝道:“评价也要有个对比不是,即然你紧问不放,那我就用你们作对比噻,至于其他人怎么评价,我相信大家心中都有一杆秤,用不着我在这多嘴。” “队长,有你这句话我心中就知足了。”汪财狗见缝插针,借机嘲讽陈文彬道:“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我是一心一意想给队里多做一点好事,不管是哪样事情,只要对集体好,我都会义无反顾向前,绝不会当缩头乌龟的。” 陈文宝不想他们争吵,淡然道:“你也少说两句,凡事多包容,这才是干部作风,怎么能和群众斤斤计较?” 黄昌文道:“有争论不怕,争论过后都敞开胸怀,让过去的事烟消云散,不要放在心中成为一个大疙瘩。” 汪财狗道:“是这个道理,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呵呵。”陈文彬道:“话也说到这个份上,即然汪队长要去竞选村干部,要不今天我们就把副队长重新选过,以免误了汪队长的大好前程。” 陈文宝早有退位让贤的想法,此时倒是一个机会,马上站出来道:“即然是换届选举,那就全部都重新来过,我这个队长做了这么久,自认为不合格,今天就一并重新选过。” “这怎么行?”汪财狗道:“论资历、论经验、无论是哪方面,都只有你能胜任这个职位,怎么能轻言退下?” 汪财狗不曾料到陈文宝会让出队长的职务,如今村委会的选举还未进行,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选上村干部,如果此时不参与竞选,那队长必然能为别人的,等到十月竞选村干部落选,他再想当队长必然又要过几年。 如果今天有其他人想要这个队长的位置,他若是不支持,必然会失去人心,影响村委选举时的得票数。 一时之间,是两头为难,只得劝陈文宝继续干下去。 陈文彬冷笑道:“是不是心虚,怕自己选不上,要没胆量你可以不参加,就找个借口,说自己马上要竞选村委干部,不能兼任队长,不参加竞选了,这样就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支持你,也不会少你的面子。” 汪财狗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听他这么一说,顺坡下驴道:“本来我是不打算竞选的,但你这么说,我要是不参加,就显得真像你说的这么不堪……” “那你就不要废话,直接参加竞选。”陈文彬道。 “我不废话,你说得这么凶,要不你也要试试,看有多少人支持你?”汪财狗反将陈文彬一军。 陈文彬不中他的圈套,笑道:“虽然我们陈家在下联合是个大家族,但我们也不仗势欺人,如今文宝已是队长,再多一个,就显得我们陈家独断专横,我们总是要把机会留一点给其他人。” 汪财狗知他心虚,又见陈文宝表情不善,不再步步紧逼,向陈文宝道:“二哥,我觉得这个队长你还是继续干下去吧,大家都信任你,你和杨大伯,刘叔他们都做了这么多年,大家都相信你,没必要再选一套班子。” 陈文宝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国家再向前发展,政府都在一步一步的改革,我们也不能因循守旧。” 汪财狗拉过黄昌文道:“昌文,你的文化水平高,你来说说,有没有必要重新选举?” 都是一个生产队的人,大家水平都相差无及,且不说新选的队长很可能不熟悉业务,要重新学习不说,万一眼里只有权力,以后他汪财狗又怎么开展工作? 还是陈文宝这种佛系的态度更有利于自己。 黄昌文想了一下,觉得陈文宝也挺适合当队长,至少比陈文彬之流要强许多,虽然汪财狗有私心,但对于上级制定的政策,执行还是十分到位,也觉得没有必要重新选举。 黄昌文道:“即然要重新选举,就要有参选的人,要不我们先调查一下民意,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参选?” 汪财狗道:“也行,有没有要参选的?有就站出来报个名。” 杨学新得汪财狗的帮助不少,他是聪明人,知道汪财狗不愿意,而且按目前的干部组成,他二哥杨学礼是在里面的,如果要重选,陈文宝都要让贤,杨学礼也要退出,否则于理不通。 此时若不站出来讲两句,真要有人参选,那事情就不好控制,立刻开口道:“选啥子,陈队长干得好好的,我们都支持他继续干,一个生产队有好多大事情?要选来选去的,黄老队长干了一辈子,又选过几回?” 谭昌敏听到陈文宝要让位,心中早已不悦,一直拉长着脸,见有人支持,笑道:“还是他杨伯伯的眼睛是雪亮的,看问题就是看的透彻,一个生产队就那么点事,谁干不是一样,非要选来选去的,又不是可以升官往上爬,真有能力就像老汪一样,去参选村委会的干部,以后到镇里、区里工作。”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跟着附合表态,有那么一点念头的人都被这两盆水给浇灭了,再没人站出来。 黄昌文见状说道:“我看大家都支持陈叔继续当队长,就不用再选举了吧?” 汪财狗道:“说的在理。” 第68章 梁小健 在陈文宝的心中,这是一个把队长转给黄昌文的机会。 汪财狗要去竞选村委会干部,在这个时间段,他不会全力参选队长,那么整个生产队,目前最能带动大家致富的就是黄昌文,只要自己大力推荐,其他人自然顺水推舟将黄昌文选为队长。 可惜黄昌文的欲望不强。 陈文宝仔细一想,梁花就要生产,黄昌武马上就要去邻镇,黄家上下就靠着黄昌文一人,要他出来担任队长,确实为难。 且走一步再看,等待时机成熟之时再作打算。 无人同意,竞选之事就此作罢,村民们又各自聚集闲聊。 黄昌文见事情告一段落,回到屋里。 梁小健靠着窗户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见黄昌文进来,问道:“你们那个汪队长也要参选村委干部?” 黄昌文这才想起,梁小健也说过自己要去村里上班,点头道:“是的。” 梁小健盘算着目前已知的,要参选的人,问道:“你觉得他选上的可能性有多大?” 黄昌文道:“说不好,但我肯定投你一票。” 黄昌文这一票,纯粹是论能力来的,在他心中,汪财狗是不适合当领导的,而梁小健才从部队回来,经历和自己相似,言谈举止中就可以看出他是一身正气。 把这样的人选去当干部,村里才会有发展。 梁小健淡然一笑,黄昌文能支持自己那是情理之中,但只有这一票,还远远不够,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强自己的口碑,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 让大家知道自己是靠实力进的村委会,而不是靠父亲梁俊杰。 或许此时应该出去博一博大家的好感,进一步加深大家对自己的印象。 梁小健道:“妹夫,陪我出去认识认识大家。” 到了外面,梁小健先找到陈文宝,说道:“陈队长,我看大家对选队长的事都不太积极,你可别往心上去,其实这说明大家对你很信任,是你在大家心中有威望的体现。” 陈文宝摇摇头道:“小梁,你不要这么说,你一说我心中有愧啊,这些年在这个位置上,也没整什么明堂出来,如今大事小情都靠着汪兄弟和昌文上下忙碌,这人老了,思想就滑坡了。” 梁小健道:“思想滑不滑坡,全在自己,其他人我不敢说,但你老人家思想肯定是没有滑坡的,领导领导,作用就是引领和指导,你都说了大事小情有他们俩忙碌,这说明你领导有方啊。” 陈文宝心中受用,笑道:“你是真会说话。” 梁小健道:“其实竞选干部这事,我也分析研究过,不同的职位需要不同的人,打个比方说,国家级的领导人,主要就是掌握大方向,那种凡事喜欢亲力亲为的人就不适用,因为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哪样事情都要去插一脚肯定是忙不过来。” 汪财狗听他说到这事,也围了过来,仔细倾听。 梁小健对其微微一笑,继续道:“那么喜欢亲力亲为的人适合哪种职务?就适合基层,上级领导安排的事,他肯定样样都能做到位,一个好的方针政策,如果没有适合的人去执行,那就是一纸空文。” 陈文宝道:“是这个道理。” 梁小健道:“就从这次修路的事来讲,我觉得你们队的领导班子就配合得很好,你老坐阵中军帐,掌握大局,汪队长和昌文落实具体措施,乡亲们全力以赴,大家紧密配合,才能顺顺利利的完成任务,所以这个队长还是非你莫属,要的就是你老的经验和威望,才能把上级执行的措施完美执行。” 汪财狗道:“梁兄弟见多识广,你说说村一级的干部需要什么样的品质?” 梁小健道:“你问的是村民委员会的还是村党支委的?” 汪财狗道:“当然是村民委员会的。” 梁小健道:“村民委员会按理是农民自组筹建的,但我个人认为,虽然职务不大,但责任很大,首先还是要具务一定的政治法律素质,知法律,懂政策,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才能认真贯彻党在家村的路线、方针、政策,才能坚持学习科学的社会主义理论,树立唯物主义思想,正确的对待和处理好各种社会矛盾和问题。” 汪财狗不是党员,听到这里心中直打鼓,说道:“我觉得暂时不是党员也没关系,以后可以加入的嘛,但是必须有这个态度,我也一直在学习。” “有这个态度肯定是值得认可的。”说到这里,梁小健向周围的村民道:“村委会选举在即,我建议大家都认真听听,到时候选出一个值得大家托付的村委班子,才能更好的为大家服务。” 陈文彬听到这一条就不利于汪财狗,顿时来了精神,鼓动村民道:“大家都紧过来一点,好好听听,村干部不比队里的,选得不好,几年时间就浪费了,人一辈子有几个几年?早点选出靠谱的村委领导班子,才能早点带领我们发财致富,就从这第一条来说,我觉得昌文就很适合。” 他以为梁小健把黄昌文喊出来,是要推荐黄昌文去竞选村委干部,虽然近来关系并不咋地,但只要能恶心汪财狗,他就乐意。 他必须让汪财狗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让他重新看重自己。 黄昌文摆手道:“我没有这个想法,只想把家里的地种好。” 汪财狗不想听陈文彬说废话,又问道:“那第二点呢?” 汪财狗觉得梁小健的这些话很重要,多听一点,到时候竞选演讲的时候就多用一点,可以增加自己的砝码,让全村的人看到听到不一样的东西,被选举的机会也更大。 梁小健道:“第二点我个人认为,必须要品德高尚,村干部不是政府安排的,是人民选举的,就注定平时要从事农业劳动,全靠奉献精神来办事,如果一个人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的家庭,那么在个人利益和村集体利益相冲突的时候,他肯定是只顾自己的事,那么人民群众的利益又怎么得到维护和保障?所以必须是品德高尚,有‘舍小家,顾大家’精神的人才适合,才能站在人民群众的立场上办事情、想问题。” 陈文彬听到这一条,更觉得汪财狗离的远了,鼓掌道:“说得好!” 汪财狗知道自己离这一条还有点远,但空口说白话的事谁都做得来,世上哪有不自私的人,到时候自己承诺一番,遇到具体的事再作具体的打算,也不是不行。 “这个精神我还是有的,就这次修路,我就牺牲不少,然后呢?” 梁小健道:“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大家都知道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一个村干部,如果没有过硬的综合素质,那你再怎么奉献,都如无头苍蝇乱撞,只会白忙活。而村干部是连结村民和上级领导之间的纽带,如果没有理解能力,不能领会上级文件精神,又没有执行力,不能组织群众开展工作,以及其他种种,那又如何带领大家致富?” 陈文彬道:“简单来讲,就要文化水平高,没有文化的人,还是别瞎掺和,自己丢人现眼,还误了大家的发展。” 黄昌文道:“凡中都要有决心,上进心,恒心,有句老话叫活到老,学到老,文化水平也是可以学的。” 他似在给汪财狗打气,又似在给自己下决心。 而梁小健把这三点都讲了出来,他相信只要这个观点能深入人心,在竞选的时候,自己就会有很大的优势。 汪财狗心中对权力的欲望很快战胜了自己能力不足的卑微心,拿定主意要参加竞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而外界的干扰如同魔障阻拦着前行的道路,能否到达胜利的彼岸,就能看自己能否坚定目标,不断武装自己去战胜困难。 未来的事,没有人知道结果是什么样的,而正是神秘莫测的未知,才让所有人对明天都有了期盼,有了希望和信心。 而欲望,无疑是推动人前进的最大动力。 这个世界不需要没有欲望的人。 第69章 落选村委干部 梁小健在接下来的日子,找着机会四处宣传他的领导干部三要素,又帮着各处的村民干活。 电站在快速的推进,各生产队的电杆也必须立起来,才能在电站修好之后,第一时间用上电。 原本安电杆的事,是放在后面的。 但梁小健把这件事提前了,他一个生产队一个生产队的考察着,去帮他们规划电线的走向,看如何才能最低成本地把电接到各家各户。 当秋收结束,村委会进行选举时,整个生产联合村,没有哪个生产队不知道梁小健的大名。 更有人赞叹道:“虎父无犬子,梁小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很快,汪财狗就发现了这一点,他主动加入了梁小健的队伍,和他一起四处忙碌。 而他的加入都晚了,在梁小健的行动中,何民生一直伴随左右。 村委会的选举实行无记名投票,一次投票选举主任、副主任、委员。 按照惯例,投票前,参选人先进行演讲,讲出自己的长处和优势,选举位置。 汪财狗在和梁小健等人的工作中,发现梁小健和何民生拥有极高的民望,在参选时便报了委员,而让他意料不到的是,梁小健竞选的也是委员,没有竞选主任和副主任。 原本以为这两职务就是他们的,便主动放弃,如今看来自己竞选副主任应该也是有望的。 最终选举结果出来,汪财狗委员也没能选上。 在梁俊杰的主持下,唱票结果出来,何民生当选村长,赵一横当选副主任,四个委员分别是梁小健、陈凤、张淑芬、杨东。 其中梁小健主管民兵和村民矛盾调解两块,民兵是因为他是军人,而村民矛盾调解是因为他这段时间走访,对各家各户都已熟悉,均是优势所在。 而陈凤是妇女工作者,一直在大队工作,主管计生和妇联。 张淑芬在村卫生室工作多年,如今上了年纪,转到村委继续发光发热,主管文教和卫生。 杨东是党员,也在大队工作多年,主管林业和民政,和村民都熟悉,自然轻松选上。 虽然结局不好,汪财狗对这个结果确也服气,四个委员各有长处,可以说都是他不擅长的,此次失败总结原因就是目标不明确,对村委会这个新生事物还不够了解。 结果公布之后,梁小健特意找到他,安慰道:“失败是成功之母,下一届再来。” 汪财狗笑道:“恭喜你,实至名归,我也是为了给村里出一份力,虽然没有选上,但在队里依旧可以发光发热。” 梁小健道:“我相信你。” 服气归服气,失落感还是占满了整个胸腔。 汪财狗这段时间上下忙碌,为了拉票,贡献了许多热情,此时竹篮打水一场空,心中又怎么会如意? 回程的路上,黄昌文见他闷闷不乐,特意找他说话。 黄昌文道:“今年没选上,以后还有机会,只要咱们把我们队搞出特色,别人都会知道你的名声,下一届选举机会就更大,现在我们队也是出了名的穷,一个队都没有搞得好,其他人没有投你的票,也是可以理解的。” “呵呵。”汪财狗干笑两声道:“就我们队这个条件,要想搞好,那真的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你觉得可能不?” “当然有可能。” “当然可能?”汪财狗站在路边,看着天边的夕阳,感觉自己就像这落坡的太阳,无力。 “愚公移山的故事你听过吧,只要有恒心,不怕做不成事情。” “那都是骗傻子的。”汪财狗不相信什么愚公移山,王屋和太行现在移旧矗立在中原大地上就是最好的例子。 “故事可能是虚构的,但精神是值得肯定的,如果不是有信心,我们怎么能打败帝国主义,赶走侵略者,又怎么能把新中国建立?” 黄昌文觉得眼前的事,相较于赶走侵略者,容易了许多,虽然汪财狗私心较重,但他不能就此沉沦,必须把他的积极性调动起来,未来的工作还需要他推进。 汪财狗望着黄昌文,挥手比划道:“那你说说,我们下联合,路也不通,水也不通,耕地面积又少,拿什么来致富,靠什么能发财?” 黄昌文道:“路不通咱们就修路,耕地面积少我们就想其他办法找出路,就像电不通,现在我们不也在修电站?毛zhuxi说过,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我们集广议,总能找到出路。” 汪财狗道:“那我们就等国家的政策,等到政府来给我们修路吧。” “我们为什么要等?”黄昌文激进地道:“中华人民共和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这是多么的辽阔,在这片土地上有十亿同胞,每个人都等着政府,那要何年何月我们才有出头之日?我们必须发挥主观能动性,自己动起来,尽一切办法解决困难,大步向前进。” “现在已经有十亿人了?” 汪财狗对人口总数的数据还停留在很多年前,认为只有六亿,却不料短短二十多年,就增长了四亿,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黄昌文道:“对,人多力量大,所以我相信只要我们都团结起来,一起向致富的道路奔去,又有什么是不可能战胜的?” 汪财狗道:“如果都是你我这样的想法,我相信肯定没问题,但像陈文彬这种人,不拖后腿就是万幸了,还奢望他能使力,更何况还有不少比他更烂的烂泥,扶都扶不上墙的那种,咱们再排除老弱病残,真正能做事的又有几个?” “有一个算一个,团结一个是一个,烂泥是因为思想不端正,我们可以做他的思想工作,帮助他上进,我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又何况是鲜活的人,不可能一点廉耻心没有,只要思想工作做到位,一定能改变他们的态度,让他们成为有用之人。” “你想的太简单了。” “作思想工作,一向是我党的长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便是顽石也让它点头。” “那我就等着看你的好消息。” “这不只是我的好消息,你也应该出一把力,你刚才在演讲中也说了,未来会入党,即然有这个想法,那我愿意做你的介绍人,以后我们一起携手,带领乡亲们共同致富。” 汪财狗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为了竞选拉票,如今落选,念头也少了大半,不料黄昌文却认真了,只得敷衍道:“等我缓缓再议吧,今天也够累了,我们先回去。” “行,等你想好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时间总会改变一切,黄昌文相信一切都可以攻克,汪财狗入党也是早迟的事,不急于一时。 第70章 租借老宅 入冬之后,农村的事便少了,忙碌了一年的农民总算有时间闲下来休息。 但今年下联合的村民却没有停下忙碌的脚步,为了不耽误开春后的农事,也为了早日用上电,大家决定在这个冬天把所有的电杆都立起来。 电杆就是笔直的、大碗粗细的圆木。 通过村民大会,大家决定先用杉木,如果杉木不够,再砍其他树木来补充。 会议之后,大家就开始拿着砍刀、斧子上山找合适的木料,一根根的砍回来。 梁花已要生产,黄昌文每天煮了东西,将屋里的大小事忙完,才去忙队里的事,为了不耽误时间,他起早摸黑,更为疲惫。 生黄小昆时,陈容容来帮忙颇多,如今陈容容也怀了自己的孩子,也需要人照顾。 王小慧过来想把梁花接到家中,以方便照顾,却被梁花拒绝,她心中难接受一个长辈对自己照顾,也担心很多事情不方便。 总不能让黄昌文每天跑去街上,那就更辛苦他了。 梁花有过一次生育经验,觉得这点困难自己能克服,便拒绝了幺妈的好意。 却不料,孩子出生之后,一切磨难才刚刚来临。 黄昌文每天帮他煮了饭就外出参加队里的活动,在这寒冷的世界里,梁花必须自己生火,抱着孩子在火坑前烤着,身体的正面都烤得发烫,背部却被穿透木屋板壁吹进来的冷风刮得生疼。 她又抱着孩子回到被窝里,用自己的身体将冰冷的被子捂热,抱着孩子躺在里面。 夜里睡了一晚,白天又睡在床上,看起来时间并不多,可她已经这么躺了一个多月了,只觉得浑身疼痛,比干了三天三夜的活还让人难受。 她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在冬天里生孩子,如果是夏天,或者是秋天,热一点他都不怕,至少不担心孩子生病,自己也不会这么一日又一日的躺着。 难熬的日子总要熬着,至少自己比母亲那一辈幸运了许多。 又有儿子黄小昆在床前虚寒问暖。 年近四岁的黄小昆见母亲躺在床上,以为她生病了,不然怎么一直不起来呢? 黄小昆用小小的双手提着暖水瓶来到床前,说道:“妈妈,你喝热水。” 梁花心中一暖,温言道:“真是妈妈的乖宝贝。”又让他放着。 摸着儿子的小手,发现有点冰凉,又让他到被窝里来,担心他冻感冒了。 黄小昆听话地脱掉鞋子,爬上床,躺在母亲身边,又支着身子,歪着小脑袋看着自己的弟弟。 母子三人就在这方小小的天里,等待着这漫长的时光一点一点的消耗,等待着生命的发育和成长。 黄昌文和乡亲们里没日没夜的付出,总算在春节来临前,把所有的电杆都树了起来,就等着电站修好,电缆拉来之后安上。 回到家中,梁花又给他安排了新的任务。 春节来了,必然有亲人到访,如今黄昌武和梁小鹏都已成婚,他们来了,就不能像往年一样,必须多铺两个新床,不然家中住不下。 黄昌文马不停息,把空着的房间重新整理打扫,沾满灰尘的床也用水擦洗干净。 又觉得欧阳宛如是城里姑娘,怕她看不惯农村的样子,找出报纸,特意把留给他们的房间全部用米汤作浆糊,沾贴了报纸在墙上,看着一尘不染。 梁花又提议他把烤火屋四周的板壁也贴了报纸,以阻止风从缝隙里吹进来。 忙完这一切,已然到了春节。 梁小鹏带着欧阳宛如回来时,已是大年三十,按惯例住在自家老宅,和幺爸他们一起过除夕。 又是很久未见,一家人诉说着家常。 如今梁小康已成家,梁小婷处了男朋友,梁小健退伍回来成亲也是早迟的事,梁俊杰觉得自己的房屋不够住,想着梁小鹏在省城安家,梁花又嫁到了下联合,便有了购买梁小鹏家房子的打算,便当场提了出来。 梁小婷闻言,拍手道:“真的要买吗?成功他家离街上太远了,如果小鹏哥愿意卖的话,我和成功结婚了,也让他住这里吧。” 他的男朋友叫夏成功,是联合小学的语言老师。 “这……”梁小鹏没想到幺爸会提这件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梁俊杰见他为难,淡然道:“主要是小健他们都大了,要各自成家,眼前这点房子肯定是不够住,想着你这是空着的,幺爸才这么一说,你要不愿意卖,也没事,我们寻个地方重新修两间屋就可以了。” 梁小健道:“有房子在这里,终究是个念想,咱们不能断了小鹏哥的念想,还是自己修吧。” 除了没心没肺的人,梁小健相信任谁都不会卖自己的老宅,这可是一个人的根,根都没有了,活在这世界上又有什么意思? 却只怪他深居大山深处,见识终究是少了,却不知这世界上有许多人,为了过上好日子,拖家带口,远离了故土,更有甚者,成为了白眼狼,不建设家乡就罢了,还助纣为虐,怨恨起生他养他的家乡,觉得家乡是他人生的桎梏。 “小鹏是想问我的建议吗?”欧阳宛如打着圆场道:“其实我觉得亲人在根就在,如果没有亲人,便有再多的房屋又有什么用?与其空着,时间久了,风吹雨淋的,也会腐烂,倒不如物尽其用,即可以让小婷他们有宽阔的住处,又有了人气,房子也管的久一些,以后不管过了多少年,我们再回来都有个落脚之处。” “嫂子你真是知书达理,小鹏哥能娶到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梁小婷道。 欧阳宛如笑道:“这就和钞票是一个道理,用起来它就是钱,不用就是废纸,我们又不是资本主义,当然不能做那守财奴,临到死了还守着一堆无用之物。” 梁小鹏见妻子都如此说,如果自己再不同意,就显得不近人情,这些年也全靠幺爸一家帮着打理捡修,房子才屹立不倒,否则没有人住,随便一块瓦坏了,雨淋进去腐烂了屋梁檩木,这房子也早就成了危楼。 便道:“即然宛如没有意见,我也没有意见,那就按幺爸的意思,咱们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谈钱,只要以后逢年过节回来,有个住处,就行了。” 梁俊杰见侄子同意,高兴道:“你放心,别说你回来,就是子子孙孙回来,这里也有你们的住处,不过有句老话叫亲兄弟,明算帐,房子也不能白要你的,该给的钱我们按市价给你,白纸黑字还得写明了。” “这……”梁小鹏觉得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么麻烦,又陷入迟疑。 梁小健道:“如果要写,也不能光写房子的事,就把以后小鹏哥他们回来住我们家也写进去,还有就是以后如果要回来修房子,咱们是不是应该拿出一块地给他们,凡此种种都要细化。” 梁小康道:“这也太麻烦了吧。” 梁小健道:“麻烦怕什么,总不能以后再闹出别的矛盾,坏了一家人的和气。” 梁小康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谁不知道我们梁家是出了名的团结,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梁小健道:“这一辈团结不代表下一辈团结,未雨绸缪总比悔之莫及要好。” 梁小康道:“呵呵,你是不是觉得当了村干部,能耐了?觉得别人都不如你了,我敢打保票,就我和小鹏哥这关系,这辈子都不会因为利益而坏了关系,也敢保证我的下一代不会有这样的事……” 梁俊杰见兄弟俩因为这点小事而争吵,吼道:“行了,都少说两句,现在还轮不到你们来作主。” 欧阳宛如觉得这兄弟俩说的都有道理,以后的事总是说不清楚的,可若是折价,这房子又能管多少钱?再者真要白纸黑字写点什么,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写清楚的,可若是写不明白,以后难免因为这事而产生矛盾,倒不如不写。 她见梁小鹏沉思不语,开口道:“幺爸,这都是一家人,谈钱就见外了,小鹏说不收钱,我觉得也是应该的,如果你老人家觉得心中过意不去,那这房子便当是我们租给你们的,只要你们替我们照看好就行,不收任何租金,直到我们想回来住的时候,这样就算真要立个字据,也简单一点,不会像三兄弟说的那么复杂。” 梁小婷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解决了住的问题,支持道:“还是嫂子有见识,我觉得这样挺好。” 如果是这样,那房子还是自己的,平时又能利用起来,梁小鹏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说道:“这样也不错,我们年轻的时候不回来,以后老了退休了,也可以回来养老。” 梁俊杰闻言,点头道:“那就依你所言,就这么定了。” 第71章 小小插曲 初一早上,梁花便让黄昌文去上坟,催他早点去街上把梁小鹏一家接过来。 黄昌文到父母坟上烧了香烛纸钱,捡了两斤面,带上给梁花父母坟上烧和香烛纸钱就向街上赶去。 他先去梁俊杰家,却只有王小慧一人在家,说他们都去上坟了,问黄昌文吃过早饭没有,她去给他煮汤圆。 黄昌文把面放下,说自己吃过了,也先去把坟上了,再回来。 到了坟上,只见香还未燃烬,知道梁小鹏等刚走一会,却好奇怎么没有遇到,待两个坟都上完,回到梁俊杰家时,却没有看到梁小鹏夫妇。 不等黄昌文开口,梁小健便解释道:“不知道你来了,小鹏哥上完坟就从坡那边下去,直接去你们那了,刚好错过了。” 黄昌文道:“那我现在去追他,应该还赶得上,就不耽误了,大家新年快乐。” 梁小健道:“你快点去吧,顺着大路走。” 黄昌文急匆匆的走了,梁俊杰从屋里出来,问梁小健道:“是不是昌文,你怎么不留他吃饭?” 梁小健道:“他肯定是来接小鹏哥的,这会去追去了。” 梁俊杰埋怨道:“在坡上我就给你说,让小鹏回来,我说黄昌文肯定会来,到时候让他们一起走,你们就是不听,整的什么事?” 梁小健道:“小鹏哥这么久没见到小花了,心情可以理解,让他早点过去又有什么不对,他又不是找不到地方,还能走到别个家去了?” 梁俊杰道:“你就是理由多,做事还是想周全点,你看昌文匆匆忙忙的赶来,都没有休息一下,又匆匆忙忙的赶回去,我麻烦你以后工作中,想问题还是从全局出发,不要自认为你是为他人作想你就是对的。” 梁小健道:“我晓得了。” 梁小康从屋里出来,笑道:“给你传授经验,你就说你晓得了,以后工作出了问题,你才知道锅儿是铁铸的。” 梁俊杰白了他一眼,吼道:“你不是一样,刚才为啷个不劝一下小鹏,这会又出来说风凉话。” 梁小婷道:“这就叫大哥不说二哥,两个都差不多。” 却不是说梁家兄妹在家拌嘴,黄昌文出了梁家大门,沿着大路紧赶慢赶,却是没有看到梁小鹏和欧阳宛如的半个身影,直到了家中都没有碰到。 黄昌文心道,这两人也走得太快了。 进屋却见梁花正给孩子喂奶,并没有梁小鹏的声影。 梁花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却见黄昌文是孤身一人,又道:“大哥今年没回来吗?” “怪了。”黄昌文道:“回来了的。” “那他们人呢,你没有请他们过来?” “我都没有碰到人。”黄昌文解释道:“我到了幺爸家,幺妈说他们去上坟去了,我立马赶到坟上,却没有看到人,然后我就烧了香烛又回到幺爸家,小健告诉我,说小鹏哥上完坟就直接朝我们这赶来了,然后我水都没有喝一口,沿着大路就追回来,却也没有看到他们人在哪里?” 梁花见他没有接到人,认为黄昌文是在找借口推卸责任,埋怨道:“平时呱呱呱的不得了,正喊你办点什么事情的时候,是啷都不得行。” 黄昌文道:“这怎么又是我的错了,我是一刻没有耽搁,这完全就是走错开了嘛,小鹏哥也是来过我们家的,他怎么都会找到的,你就放心吧。” 梁花道:“他就前年来过一回,这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记错了路也是有可能的,万一走错了,你说怎么办?” “我觉得他不会走错……” “你觉得,你觉得的都是对的?”梁花生气道:“你觉得杉树棒棒是没人要的,结果抬回来,着汪财狗们整走了,房子都整漏了;你觉得辣椒苗是栽在化肥上的,结果全部栽死了,一天天的就你觉得你觉得,屁大点事都办不好。” “哇哇……”觉察到母亲的愤怒,小儿子的眼睛像看到恐怖的事一般,猛然哭了出来。 黄小昆在一旁沉默着,立刻过来安慰着小弟,喃喃道:“不哭,不哭。” 黄昌文一去一来,不曾停息,已然腿脚酸软,又觉得这事责任不在自己,不知梁花为何要这般无理取闹,把责任归在自己身上。 见孩子哭泣,只得忍让退步,道歉道:“是我做得不对,你也别哭了,一会他们来了看到不好,我再出去看看,沿路问问。” 梁花哄着孩子,头也不抬地道:“那还不快去。” 黄昌文出了生产队,一路走一路想,想不明白是在哪里和梁小鹏错开的,又觉得他们先走一步,按理应该先到才对,难道是真的走错了路? 走出村子,黄昌文仔细看着路上的行人,就怕错过梁小鹏,行了半个小时,总算黄天不负苦心人,瞧见梁小鹏背着背包,正大步走来,忙上前帮忙,欢迎道:“大哥,我来帮你拿。” “没事没事。”梁小鹏边说边把手中的行礼递过来道:“你帮我拿这些吧。”空了手又去接欧阳宛如手中的行礼,帮妻子减轻负担。 黄昌文笑道:“大嫂好,这一路辛苦了。” 欧阳宛如客气一笑:“不辛苦。” 黄昌文问出心中的疑惑道:“我去幺爸家,他们说你们上完坟就往这边走的,我一路追回来却没有碰到你们,是不是在哪里走错了路?” “哎呀,这真是对不住你。”梁小鹏道:“我们本来是直接往这边走的,走到小学的时候,我和宛如讲了我小时候读书的事,我们就拐道进去看了一会,估计是那会错开了。” 黄昌文道:“原来如此,我还担心你们走错了路。” 梁小鹏道:“怎么可能走错路,嘴长在身上,我就是一步一问,也能问到下联合不是?” 欧阳宛如道:“让昌文兄弟担心了,真是对不起。” 黄昌文道:“没有关系,只要你们平安无事,就是万事大吉。” 人无事,那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黄昌文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三人结伴而行,欧阳宛如手中没了重物,走起路也轻松许多,不一会便到了家中。 第72章 夜话 看到兄长,梁花心中的一切不快都烟消云散,心情舒朗开来,忙着招呼他们。 虽然只见过一次面,大家却像相处已久的一家人,欧阳宛如把孩子抱在怀里,关切地问道叫什么名字? 黄昌文道:“叫小军,希望他以后能到部队当兵,成为一名军人。” “这是一个好名字。”欧阳宛如道:“瞧这小脸,真是可爱。” 黄昌文见黄小昆抬着头看着他们,也不喊人,说道:“小昆,这是舅妈和舅舅,快喊。” 黄小昆害羞地喊道:“舅妈,舅舅。” 梁小鹏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买回来的糖果道:“小昆,过来,看舅舅给你带的什么回来?” “糖。”黄小昆瞬间来了精神,走到梁小鹏面前,他以前只吃过糖精调的白开水和白糖,从未吃过这样的糖,但他听父亲说过。 梁小鹏道:“真聪明,给你,拿去吃。” 黄昌文叮嘱道:“少吃一点,吃多了会长蛀牙。” 黄小昆点了点头,又道:“谢谢舅舅。” 除了糖果,梁小鹏还带了其他营养品,让梁花好好补补身体。 梁花又带着他们去安排好的房间放随身物品。 正在这里,黄昌武却来了,手里提了一斤白糖和一些香烛纸钱,还未进门,就大声地喊道:“大哥,大嫂,在家没得?” “在的。”黄昌文边回应边出来欢迎他。 黄昌武将手中的白糖递了过去,说道:“拿点白糖给侄子们喝糖水。” 黄昌文道:“来就来了,拿这些做什么?” 黄昌武道:“都说了不是给你拿的。” 梁小鹏笑道:“昌武兄弟来了,快进屋来坐。” “哟,梁大哥哪天回来的?”黄昌武见着梁小鹏,颇感意外,又见一个陌生女人抱着黄小军,不用多想,肯定是梁小鹏的老婆,边将东西放在长凳上,边笑着打招呼道:“这是嫂子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一看就是秀外慧中。” 梁小鹏介绍道:“这是我给你提过的昌武兄弟,这是内子欧阳宛如。” 欧阳宛如微笑道:“昌武兄弟好,怎么没有把弟妹带来?” 黄昌武道:“嫂子有所不知,容容怀孕了,行动不便,明年一定带她过来。” 提到容容,梁小鹏倒有一些不自在,不过事也过去,彼此之间又是普通朋友,即使见面,想来也没有什么尴尬之处。 黄昌文见大家齐乐融融,不再说闲话,马上下厨做饭招待客人。 农村条件差,到了夜晚,气温下降,大家就在厨房前烧了柴火,用来取暖。 梁花把两个孩子招呼睡下,也出来陪大家闲聊。 不说国家大事,只谈生活中的琐事。 关于梁家老宅的事,梁小鹏也必定要告诉妹妹的。 按农村风俗,女儿嫁到了外面,对于家中的遗产就没了继承权,一切都归于儿子,最终怎么处理都由儿子说了算。 梁花听兄长讲完,便道:“你定了就行。” 虽是租用,她心中却已明白,这宅子终究是要落入幺爸手中,就算幺爸没有占据的心思,可梁小婷又是什么样的人? 自小生活在一起,但凡梁小婷看中了什么,都会据为已有,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 接触多了,对一个人的了解就更多,目光看的也就远了。 梁小鹏道:“我觉得这也好,即可以避免房子空的时间长了腐烂,也可以利用起来,避免浪费,以后你也不用再过去收拾了。” 梁花道:“如果你们计划在省城安了家,我建议还是早点卖掉。” “卖掉,为什么要卖掉?”梁小鹏道:“以后我还打算回来养老呢。” 黄昌武道:“其实卖掉也不错,现在你或许有回来的想法,真到老了,你想回来,儿女都不会放你回来的,一家人分隔两地,要有什么事都无法顾及。” 梁小鹏道:“谁要他们照顾,咱们农村世世代代,有几个老人是靠儿女照顾来过晚年生活的?” 黄昌文道:“回来挺好,咱们农村山青水秀,一点不比城里差。”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欧阳宛如却不插话,农村这么艰苦的条件,她真是不愿意回来,可她不会为了遥不可及的事却做无用的争辩。 真到了那个时候,愿不愿意回来,还得另说,更何况梁小鹏已是居民户口,回到农村又岂是他想回就能回的? 不过梁花所说的这个把房子卖掉,确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但现在时机不成熟,等到以后孩子大了,再提也不迟。 到时候就可以找借口说房子太不,不够住,换一套大平方的,手中缺钱只得卖房子,想来那时候,幺爸一家也有了更多的收入。 …… 干柴架在一起,燃得劈里啪啦,时而爆发出火星,而火苗在夜风的吹抚下,四处闪动,在这个寂静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 枯燥而无味的冬天,因为亲人的相聚有了别样的颜色。 夜极深,人极困,可大家都没有睡意。 讲完了现在的生活,又回忆起小时候的事。 梁小鹏觉得在这样的氛围里,讲讲农村的苦很适合,可以让欧阳宛如体验到农民的不易。 梁小鹏道:“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我和妹妹都没得到我父亲的关爱,在城里,有什么好吃的,肯定是先给自己的孩子,我记得有一年,父亲杀了一只鸡,一个人抱着在那啃,我们兄妹看着都吞口水,母亲看不下去,说让他分一点给我们,你猜他怎么说的?” 欧阳宛如道:“他不给你们?” 梁小鹏道:“他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吃的日子在后头,还对母亲说,你要不吃你也别吃了,母亲赌气,硬是一块肉没吃,所有的肉最后都被他一个人吃了。” 欧阳宛如觉得有些难理解,又安慰道:“他也说的没错啊,咱们现在的生活不比以前好吗?” 梁小鹏道:“我当然无所谓,可你看妹妹,瘦成什么样,就是小时候营养不好,所以咱们现在不管付出多少,都得让子女吃好,小时候营养跟不好,轻则影响身体发养,重则影响一个人的智商。” 欧阳宛如道:“那我看你也不笨啊,我倒觉得你应该感谢父亲,孟子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你这就是两回事。”梁小鹏并不赞同,说道:“吃苦教育不代表让孩子什么都不吃,你觉得我现在的个子高吗?我上大学的时候,全班我最矮。” 黄昌武道:“我赞同梁大哥说的,必须让孩子吃好,过去我们的生活条件差,那是没有办法,现在条件好了,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梁小鹏道:“就是,那时候我们是没有办法,今时不同往日,不有同日而语。” 好日子总会来的,一代终将比一代强,只要我们勤快,脚踏实地,又怎么会改变不了穷苦的现状呢? 忆苦思甜,不忘过去,方才能更好的迎接未来的生活! 这一夜,他们聊到近十二点,才去休息,带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第73章 人间枯燥 人世间的事,总是平淡极简的,经历的久了,就让人有些乏味,觉得枯燥。 可时光依旧,并不因人的想法而改变,如同滚滚江水,哗哗向前流去。 造物主为了让大家过得更有激情,便创造出了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让诸般情感来激发人生存的欲望与活下去的勇气。 而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远不如痛苦带给人的印象深刻。 黄昌武第二天就回了永平乡,梁小鹏夫妇多耍了一天,第三天也启程回省城。 一则要回去换洗收拾,二来也要休息调整,准备节后有精神上班。 临行时,彼此之间少不了叮嘱关心。 欧阳宛如热情地欢迎着黄昌文夫妇去省城做客,又让他们有什么需求就在信里提。 梁花见黄昌文像木头一样站着,责备道:“你站着干什么?帮他们把东西拿到街上,等上车了再回来。” 难得回来一次,虽然农村没有什么好东西,梁花却是装了香肠、辣椒、腊肉、干豇豆等等干菜,大包小包的也有二十来斤。 梁小鹏提着、背着倒也无妨,却让欧阳宛如多了不少负担。 黄昌文忙去帮忙。 梁小鹏婉拒道:“这一去一来的多麻烦,我们自己拿就行。” 黄昌文去拿欧阳宛如手里的东西,说道:“也没什么事,就送你们过去吧。” 欧阳宛如又觉得不好意思,并不松手,说道:“没事的,我能行,让你白跑这一趟多麻烦。” 梁花见黄昌文成事不足,畏手畏脚的,过去从欧阳宛如手中拿过行礼转而递给黄昌文道:“嫂是城里人,哪走过这么多路,这又拿这么多东西多不方便,你在家也没事,正应该送他们过去。” 见梁花如此客气,欧阳宛如更觉麻烦,感谢道:“那就辛苦妹弟了。” 这别离的寂寥,重复着陈词烂调,让人瞧得枯燥。 真要细论,或许只有梁花是痛苦的,血脉相连的兄长又要离开了,这一别,又要来年春节才能相见。 站在黄土道上,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梁花久久不愿回屋。 黄小昆嘴里含着糖,站在院坝边上,看着母亲发着呆,直到糖都化完,他等得实在不耐烦,才喊道:“妈妈,妈妈……” 梁花这才回神,想起还在屋里的小儿子。 梁小军却是安逸的睡着,沉浸在自己的梦境里。 快点长大吧,梁花在心中期盼着。 而成长是需要时间的,慢长的过程需要无数心血去浇灌。 等到开春时,黄昌文一人忙不过来,梁花把才几个月大的黄小军背到了坡上,放在一旁,和黄昌文一起耕种劳作。 村里人看到都替她心疼,当然有好言相劝的,就有等着看笑话的。 谭昌敏劝道:“小花,你这还在月子里,不在家休息,就跑到坡上来,以后落下病根怎么办?” 梁花道:“没事,我的身体我清楚,这地里这么多活,我不来做,就他一人能做好吗?” 谭昌敏又埋怨起黄昌文道:“你也是,你不让他在家休息,还同意她把孩子背上坡来,也不知道你们这些男的是怎么想的,全然不顾及我们女人。” 黄昌文道:“我都说了让她在家休息,她不听我也没办法。” 谭昌敏道:“你要真有这份心,我就不信你阻止不了,坡上的事情你一个人做不过来,你请几个人来帮忙不就行了?” 梁花道:“二孃,你也别埋怨他了,都是我自愿的。” 谭昌敏道:“哎呀,你这个姑娘哦,你得相信我说的,这么冷的天,你到坡上来干活,一会干热了,又要脱衣服,冷风一吹,容易受凉,年轻时仗着身体好,可以抗着,可上了年纪这些病就出来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梁花道:“没事的,我不脱衣服,一年之计在于春,忙过这几天就好了。” 谭昌敏劝不住梁花,又数落了几句黄昌文,方才离开。 回到家和陈文宝说起这事,陈文宝表示自己会劝黄昌文,让他少忙集体的事,把自己屋里的事搞清楚,实在缺人手,自己过去帮几天忙。 这话却被路过的陈文彬听到了,私下与人闲聊时,信誓旦旦的表态说,不怕梁花现在这么生猛,就这么下去,活不过五十岁就得害病死。 他以前被梁花骂过几次,一直记在心中,自然见不得她好。 农村人就是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在背后说人闲话,这话很快又传回了梁花的耳中。 梁花自然不会当面找其对质,而是找着机会指桑骂槐地讽刺了陈文彬一通。 气得陈文彬的婆娘在家指着陈文彬的鼻子骂,让他少像长舌妇一样说三道四的管别人的闲事,有那闲心多耕耕自家的地。 黄昌文起早摸黑做着地里的事,梁花也不闲着,各种杂事加在一起,付出的精力比黄昌文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日早早起来先喂鸡鸭,然后又煮猪食,又做早饭,又照顾小孩子,等到黄昌文回来吃了早饭,夫妻一起出门去坡上劳作,等到中午饭时,先回来煮饭,又把猪给喂了,下午再上坡,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家。 这时猪已在圈里哼哼叫个不停,鸡鸭都聚在屋檐下,等着回笼。 黄昌文去喂猪,梁花又生火,准备煮面宵夜,吃过宵夜梁花招呼孩子休息,黄昌文准备第二天的把猪草宰好,便于第二天备用。 一切做完,夫妻俩才洗漱睡觉,已然是夜里十点以后,睡上七小时左右,第二天一早便起来,又重复昨天的安排。 在梁花坚韧的付出中,两个孩子慢慢长大。 而黄昌文的梦想却是进展缓慢,凭着双手耕种确实太慢了,他决定喂一头牛,也给慢慢长大的大儿子找点事做。 有了牛帮着耕田犁地,他就会节约很多时间,可以用来学力科学知识。 对于他的这个建议,梁花是赞同的。 可令梁花没有想到的是,黄昌文买回来的却是一头黄牛。 梁花生气地骂道:“你是买回来耕地的,哪家是用黄牛来耕地?” 黄昌文道:“黄牛怎么不可以耕地,卖家都给我展示的,而且我觉得水牛脾气大,小军放着我不放心,你看这黄牛多温柔?” 梁花道:“屁大点事你都办不成,你看看队里面,哪家耕田不是用水牛?要是黄牛有用,他们不晓得买?” 黄昌文道:“那是他们没有遇到,这黄牛比水牛便宜不少,我觉得挺好。” 无论梁花怎么骂,这事都成了定局。 事实证明黄牛也确实不适合耕地,效率比水牛差了许多,但有总好过没有,而黄家也成了下联合唯一一家喂耍牛的人家。 耍牛就是指养来不耕地,没啥用的牛。 黄昌文却辩解道,这就算给黄小昆找个耍伴,总不能别家儿娃子都在坡上放牛,要让自家孩子去学姑娘打猪草? 后来,黄牛不断下仔,倒让黄昌文找到了一条新的养殖之路,也算歪打正着。 第74章 兄弟赶集 春花秋月,光阴荏苒,转眼过了四年。 又是一年春节,梁小鹏提前寄了信回来,说今年会带相机回来,让大家穿干净整洁一点,初一的天在幺爸家集合,他要给大家照一张全家福。 年前都会有盛大的赶集,黄昌文挑了三十斤干辣椒,去永平乡赶集,一来卖掉辣椒可以买年货回家准备过年,二来方便和黄昌武汇合。 在永平乡老张茶馆,是兄弟俩约定见面的地方。 每次赶集之后,两人都会打一斤酒在老张茶馆小酌,同时讲讲最近的生活。 如果其中有一人有急事要先走,就会给老板打招呼,让他转告另一人,如果超过约定的时间没在,就说明当天没有去赶集。 黄昌文卖了辣椒,买了香烛鞭炮,汤圆馅,饺皮及一些干菜,又买了小孩吃的糖果,便赶往茶馆,进门就瞧见黄昌武正与人高谈阔论,开怀畅饮。 有熟悉的人见他进去,忙大声招呼道:“黄大哥来了,快过来,这有位置。” 逢年过节,人的心情总是愉悦放松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所有的话题都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只听见有人说着苏联就要灭了阿富汗,又有人说苏联已经从阿富汗撤军,各自为自己的观点举证争辩。 若是往常,这样的话题,黄昌文一定会参与,但今天他有更要紧的事情。 黄昌文径直坐在黄昌武身边,拿起桌上的一个空碗,叫老板再上一斤白酒。 黄昌武劝道:“大哥,今天少喝点,早点回去。” 黄昌文道:“没事,这小意思,今天初一上坟,你把弟媳,顺义和顺勇带上,一起过来,梁大哥今年要带相机回来,大家一起照个相。” 却说黄昌武有了孩子之后,为了名正言顺,特意考察了自家的字辈,找遍残存的祖坟,又根据爷爷的名讳黄正安和父亲黄天亮,最终推断出字辈是“国正天廷顺,官清明志安。” 虽然父亲给他们取了昌字,黄昌武却推断自己的字辈应该是廷,便给两个儿子取名为顺义、顺勇。 如今顺义有两岁半,顺勇也有一岁。 不过要把他们带出来,却是有些不便,便道:“顺勇这么小,就等长大了来吧,让容容在家带孩子,我带着顺义上来。” 黄昌文坚持已见道:“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给孩子留个影,以后也是一种回忆。” 黄昌武道:“这种事还等着别人来安排?我早就给孩子们照了,现在街上就有照相馆,我以前就给你提过的,在孩子身上花钱要舍得,不要抠这些小钱。” 黄昌文听他的意思是早就照了,不想再这么舟车劳顿让孩子和媳妇受苦,也不再勉强,转而顺着花钱这事说道:“该花的要花,该省的也要省,不能养个败家子出来。” 黄昌武道:“舍得给孩子花钱就能把孩子养起败家子?你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我们小时候受了那么多苦,那是因为条件不允许,现在条件好了,不能再让孩子苦着累着,我准备在村里开个小卖部,给容容找点轻松的事做,也方便孩子。” “方便她照顾孩子?” “方便孩子想吃点什么的时候可以直接从店里拿,少去外面买,用你的话来讲,这也是节约钱的一种方式。” “你这不是惯事孩子吗?” “该惯就惯,小时候妈那么惯我们,我们现在也不成材了?” 慈母多败儿的家训,黄昌武还是铭记在心的,但他更相信童年时期的孩子都是纯真无邪的,一个人的成长是在成年之后。 就像他们兄弟一样,去了部队锻炼之后,各有成长,都成为了有用之材。 所以对孩子,更应该的是激发他对这个世界的热情,才能更好的活着。 不应该扼杀孩子的天性。 黄昌文喝了一口闷酒,他小时候虽然热爱读书,是老师们口中的好孩子,可也做过不少调皮的事,诸如下河摸鱼,偷人洋芋苞谷来烤了吃…… 哪有小孩不馋嘴的道理? 黄昌武见兄长不说话,又提起别的话题道:“今年一晃就完了,明年有什么打算呢?” “还能有什么打算,依旧是外甥打灯笼,照旧。”黄昌文道 “我记得你提了很久的围河养鱼,怎么一直没有动静?” “养鱼也要有人买,而且河那么大,现在水电站修起来之后,你怎么去围?” “说得也是,总要找点事情兼着做,我现在做木匠可是远近闻名,十里八村的人要打个家具什么的都请我去。” 说到这事,黄昌武免不了得意,笑着举杯邀请兄长一起庆祝。 作为一个上门女婿,他不仅在永平乡站住了脚根,还迎得了大家的尊重,靠的就是一门好手艺,又怎能不让他骄傲? 一个人,只要自己看得起自己,就不会被别人嫌弃。 黄昌武饮了一口,说道:“我也有新的计划,就是我发现我们种的辣椒,品种不如外地的,无论个头还是口感。” “是吗?” “不晓得你听过山堡辣椒没有?” “没有。” “我上次碰到一个做辣椒生意的,他在遵义去收辣椒,说有个地方叫山堡,那里出产的辣椒又大又红,肉质饱满,口感香辣,说是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最好的辣椒,卖到外地也特别受欢迎。” “我晓得你的意思了,你想把这种品种引进到我们这里,是不是?” “对,就像水稻,好的品种才能带来好的收成,但是国家现在没有统一的辣椒种卖,就靠我们本地的种着,花再大的精力都种不出好的来,所以要改变这种现状,还得引进好的品种。” “那你要注意,不要买到烘烤的那种了。” “这我肯定晓得,烘烤的直接就把辣椒籽烤死了,必须是太阳晒的。”黄昌文再次举杯道:“搞得我不像农村人一样,不是说吹,现在在种植上的经验,我比你肯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黄昌武呵呵一笑,兄弟俩人再次碰杯。 闲话到下午一点,喝得尽兴,方才别离各自回家,黄昌文少不得叮嘱,让黄昌武初一早点上来,在梁幺爸家集合,不要误了时间。 第75章 家庭会议 说时急,那时快,眨眼的时间,初一便到。 黄昌文带着黄小昆一早就去山上上了坟,回到家时梁花已收拾好东西,夫妻俩一刻不停,带着孩子就向街上走去。 到了梁俊杰家,只见门上贴了新写的春联:大泽龙伏藏远志;莽原蛇蜕蕴生机。 黄昌文开玩笑道:“这倒像个中药铺。” “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新年大吉,说什么药药药的?”梁花不悦道。 黄昌文解释道:“这远志不就是中药?” “就你什么都懂?”梁药走到门前,瞧着门虚开着,喊道:“幺爸、幺妈……” 王小慧在里面听到喊声,忙出来欢迎,人未到,声先至:“小花来了?直接进来。” 梁花招呼孩子喊“外婆,”边问道:“大哥他们都回来了吧?” 王小慧道:“都到了。” 两个孩子都喊道:“外婆。” 王小慧听着舒服,说道:“好久没看到我的两个孙孙了,快到屋里吃糖。”又见黄昌文手中提了东西,忙接过来,让他放在空闲桌上,去屋里坐。 进了里屋,只见一家人正围坐在一起闲聊,见到有客来,纷纷起身热情欢迎。 梁俊杰家无疑是整个联合村第一家用上烤火炉的,圆圆的炉芯上面顶了一个圆盘,一角有一根比小碗略大的排烟管,通体呈铁黑色,上下俱是铁铸的,有百多斤重。 可以用来烧煤取暖,彻底告别老旧的烧柴烤火的时代。 估计是源自于北京,人们称其为北京炉。 为了防止热气外泄,梁俊杰特意用砖砌了一间大小适宜的房间,能坐下十来人,即宽敞又温暖。 而在新砌的墙上,还有一个吸晴点,有一块会动的屏幕。 那是梁俊杰特意留的电视机的位置。 梁俊杰亦是整个联合村第一家买上黑白电视机的人,是通了电之后就买的。 每到晚上七点半之后,都有不少人会聚在梁家看电视,可以第一时间了解国家的大事小情,让人们觉得生活丰富多彩起来。 而此时,屋里的众人正在回味昨天的春节联欢晚会,述说自己心中最佳的节目。 依次望去,梁俊杰坐在正在,左侧是儿子女婿,右侧是女儿儿媳。 梁小鹏、梁小康、康小健、夏成功正陪着梁俊杰摆龙门阵。 梁小婷、谢菲菲、欧阳宛如、郑远琳各自抱了一个孩子,讲着彼此的育儿经。 而单独坐在小板凳上,背靠着炉子的一男一女,却是梁小康的大儿子梁泽龙和二女儿梁泽凤。 梁泽龙瞧见黄小昆,热情欢迎他一起坐着看电视。 黄昌文自然挨着夏成功坐下,梁花抱着孩子坐在了郑远琳的身旁。 梁俊杰此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一大家人总算齐聚在了一起,可谓儿孙满堂,他又怎不欢心? 祖祖辈辈的努力,总算在他梁俊杰的手上得到了光大发扬,梁家终于成了联合村第一大家庭,论财力,论文化、论资历……无论哪一样都可谓数一数二! 从省城到区里,都有梁家子弟,未来必然更加辉煌! 梁俊杰待几人坐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听他讲两句。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此时他是梁家的主心骨,众人都安静下来,听他说话。 梁俊杰道:“今天人来得都比较齐,难得大家团聚,为了让我们梁家发扬光大,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制定家风族规,希望大家都能遵守,也在各自的行业开拓进取,为我们梁家伟大的复兴作下坚实的基础。” 众晚辈都耐心听着,只有王小慧埋头不理。 自从梁俊杰当了村支书之后,她就发现梁俊杰时时刻刻都抖着官威,说句闲话都打着官腔,令人难受。 若是平时,她肯定起身就走,哪还听他喋喋不休,而今天子女都在场,如若违背了他的意愿,肯定要惹他发火生气,便只能受着,却是当耳边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梁俊杰话音刚落,梁小康就鼓掌赞同道:“说的有道理,无规矩不成方圆,但凡百年世家大族,都有自己的族规,我们也应该定一个百年发展大计,不能满足于现状,才能重现辉煌。” 梁俊杰点了点头,继续道:“小康这话说的对,不愧在城里安了家,有战略发展的眼光,当然出了一点成绩,不能骄傲,目光必须放长远,你的缺点就是性格不够沉稳,必须向小鹏多学习,你看才多久的时间,小鹏已经做了车间主任,前途不可限量。” 梁小康道:“要多向小鹏大哥学习。” 梁小鹏摇了摇头道:“都是看着热闹,如今是每况日下,以后的事情还不好说。” 黄昌文不解他这么说的意思,疑惑地道:“这话怎么说?” 梁小鹏道:“国家有蛀虫啊,某些人开始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要走资本主义复辟的道路,对国有企业冲击很大,这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梁俊杰知他说的国企改制的事,从他这些年的经验来讲,国家的政策无疑都是从大局出发,当初土地承包到个人,就有人说这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事实证明,这对于农村经济发展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如今国企改制,能让更多个人参与,梁俊杰觉得这未必就是坏事。 于是开导道:“任何事情都要一分为二辩证来分析,改制未必就是坏事,你要学会拥抱变化,这也是我们今天开会的主旨,我估计你们厂也要改革,你要不放心其他人来管理,你就把厂承包了,以后由你说了算,大方向由你来定,就不怕有人挖墙角了。” 梁小康激动道:“这是好事啊,以后大哥是厂长,我们可以在区里开个总代理店,来销售产品,这可是一个好机会,我们梁家成为万元户那是指日可待。” 听到老公这样一讲,郑远琳来了精神,和身边的欧阳宛如道:“宛如姐,这是好事情,你一定要把小鹏哥的思想工作做通,让他当这个厂长,以后小花妹他们也可以来区里做生意,省得在农村受苦受累。” 欧阳宛如作为教育工作者,热爱文学,对经商毫无兴趣,平时又受梁小鹏的影响,对于这种走资派的行为哪里看得上,不由眉头一蹙,碍于妯娌之间的情面,没有当面拒绝,婉言道:“这事我回去后会和他说的。” 郑远琳得了她的口信,笑着对梁花道:“小花妹,以后我们一起做生意。” 梁花摇头道:“你看我像做生意的吗?” 郑远琳笑道:“这人哪能是看出来的,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行不行?” 梁花道:“看昌文的意思吧,以前喊他当官他都不愿意,要让他去做生意,我看也是万难。” 提到黄昌文,郑远琳少不了叹气,恨铁不成钢地道:“以前的就算了,这事我必须让小康说说他,要是错过了机会,以后怎么能过上好日子?” 谢菲菲道:“哪样是好日子,平平安安就是好日子。” 梁小婷却不赞同,说道:“平安有什么用,还得有钱才行,要不是我们俩都有工作,成功又是个木头,我肯定要他去做生意,现在这个世道,做什么都不如做生意来钱来得快!” 梁俊杰听他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咳漱一声示意安静,然后说道:“我话还没有说完。” 第76章 为现代化的新中国而奋斗 “一个人的路终究是自己走的,我在这里只是一个建议,至于怎么去做,还是由你们自己拿主意,正所谓成龙升天,成蛇入草,一个人能不能成气,靠的全是自己。” 梁俊杰知晓梁小鹏的性格,知道让他去承包一个厂,有些强人所难,但有些事试一下也是好的。 而梁小鹏终究是侄子,他不能插手他的人生太多,只能是一个建议。 梁小鹏点头道:“这事,我会考虑的。” 梁小康怂恿道:“一定要拿下来,有需要的时候你就直接说,我上来帮你。” 梁小健却是一言不发,他现在在村委会上班,忙于田间地里的事,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才能发展农村经济,提高人均收入,好早日带领百姓致富。 见梁小康钻到了钱眼里,本来他就和梁小康不太对付,如今更是多了一分鄙夷。 梁俊杰道:“我对你们的要求并不高,只希望你们做一个对国家、对人民都是有用之人,无愧于列祖列宗,无愧于自己的良心,所以我结合历代先贤语录,制定了一个家风,从大局上来引导你们做事做人,在这里我念一下,然后你们各自抄一份回去,教会自己的女儿,明年我会考核,所有人都必须牢记背诵。” 梁小健知道这才是今天议会的重点,立刻打起精神倾听。 “第一条:手持正义,肩挑道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第二条:与人为善,与邻为友,严己宽人,既往不咎。” “第三条: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勤学苦练,努力登攀。” “……” “第十条:尊老敬贤,扶危济困,造福于民,服务社会。” “简而言之,要德才兼备,这不仅是你们的行为准则,也是培养下一代,挑选孙媳孙婿的准则,不能让我们梁家出现一个社会败类,必须做到个个都是有用之材。” 话音一落,梁小康再次鼓掌道:“爸爸说的对,我们必须按准则做事。” 其他人也跟着鼓掌。 梁俊杰道:“人生于天地,就该顶天立地的活着,一切歪门邪道都是不长久的,我希望你们牢记于心,不要当耳边风,凡事三思而后行。” 梁小鹏道:“是的,必须考虑长远,不能为了一时的利益,而忽略长久的弊端,这也是我为什么反对国企私有化的原因,国企就是国家的经济支柱,如果都私有化了,钱进了个人的腰包,那国家还用什么来建设发展?或许是能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可人性都是自私的,哪个敢打保票说这些先富的人会带动后富?” 梁小康道:“大哥,这事你就不要想这么多了,只要保证咱们是先富,以后能帮别人一点就帮一点,不要饿起肚皮看别人把钱都赚走了,那就后悔莫及了。” 梁小鹏冷然道:“所以你这就是自私的表现。” 梁小康道:“你不能这样想噻,这是国家的政策,咱们是积极响应国家的政策的,凡事顺势而为,总比逆流而上要好,放着钱不捡,让别人捡走了,多可惜?” 梁俊杰见他们观点发生冲突,制止道:“都少说两句,响应国家政策没有错,考虑大众利益也没有错,就好比一把刀,不同的人的手里有不同的作用,有人用来制作美食,有人却要杀人,都是有可能的,关键看使用者怎么去用。” 他对两人的表现都不太满意,一个追名逐利,一个顽固不化,相较而言,他更看好梁小健的处事方式。 为公也不忘已。 真要找个不足之处,大约就是生了一个女儿,没能给自己添上一个孙子。 可如今计划生育正严格,他不能为了多要一个儿子,拿梁小健和谢菲菲的工作冒险。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推门而入,粗旷地喊道:“幺爸,在家没得?” 却是黄昌武抱着儿子进来,众人又是热情招呼。 王小慧伸手帮他接过小孩,梁小健忙着去给他添了椅子。 黄昌武却是自来熟,掏出香烟分发道:“哇,今天人真是齐,我没有来迟到吧。” 黄昌文道:“没有,就等你到了就开始照相。” 梁俊杰对黄昌武一直有好印象,亦是笑道:“不早不晚,刚好合适,小鹏去把相机拿出来准备好,我们收拾一下就照相,然后好吃饭。” 黄昌武看着一屋的女同志和孩子,感叹道:“这时间是真快,你看才过多久,全都结婚生子,真是岁月不饶人,光阴向前催。” 梁小康道:“你一个人来的,没带容容他们上来?” 黄昌武道:“这山高路远,二娃又小,我就想算了,等娃儿大一点了再来,你别说,就这个一路就把我费不尽的力,是又哭又闹。” 梁俊杰道:“小娃儿都是这样,你别看这会一个个都老实,只要一个哭起来,个个都跟着吼,简直脑壳痛。” 闲话之余,梁小鹏把相机立在了马路边上,正对着梁家老宅。 各人把凳子端了出去,按次序坐在一起,先照了一张大合照,又各自按家庭单独照了相,最后各自组合又照了不少。 在大伙照相的同时,王小慧领着梁花等人在厨房准备午饭,及至午饭整好,其余人等照相的激情都还未减,换着衣服,扮着各种姿态。 梁俊杰瞧他们没完没了,出来制止道:“小婷,你们还要照多久,快点进来吃饭了。” 梁小婷道:“你们先吃嘛,再照两张就好。” 梁俊杰道:“你不吃可以,你别担误了小鹏吃饭。” 梁小鹏笑道:“不碍事,难得有机会,多照两张。” 梁俊杰道:“照来照去还不是那个样子,你就别惯着她了,快点收了进来。” 人多吃饭,自然不能坐一桌,女人和小孩便在火炉上吃饭,男人则在堂屋另行安排。 梁俊杰独坐上席,其余人等分别两两就坐。 梁小康把酒倒好之后,梁俊杰率先发言道:“今天我很高兴,能看着你们各自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能挑起未来的担子,我们这一代人老的老、走的走,已经不能完成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了,这接力棒是传到了你们的手上,我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我们的祖国繁荣昌盛,所以这一杯酒,我不以长辈的名义来提议,我以革命同志、一起并肩战斗的战友名义来提议,希望在座诸位在各自的岗位发光发热,为实现现代化的新中国而奋斗!” 第77章 登高望远 世间万般,缘份最妙。 能让黄小昆跨越代沟喜欢的人很少,赵一之无疑是最受欢迎的一个。 每当赵一之来到黄家的时候,黄小昆都追在他屁股后面,大伯大伯的喊着,比亲人更亲。 对于侄子,赵一之也不藏私,当黄小昆有疑惑的时候,他总是知无不言地解惑着。 两人亦时常在一起切磋象棋,赵一之推断力惊人,和黄小昆对弈,时常让车马炮三人,亦能杀得黄小昆抱着逃窜。 虽然人小,黄小昆却自有傲气,从不悔棋,每逢绝境总是弃子认输。 赵一之有时候拿黄小昆寻开心,会推他的空心磨,不断将军戏耍黄小昆。 发现大伯的阴谋诡计之后,黄小昆只要求生无望,就不给赵一之这样的机会,直接提前认输,倒也锻炼出黄小昆的推断能力,可以推测两步以后的变数,用以寻求最佳落子步骤。 当然,和下棋相比,黄小昆更喜欢和赵一之一起去大山里转。 自从当了赤脚医生,学了一点医术,赵一之每次来下联合,都会去大岩山上寻药。 用他的话来讲,这大山就是一个宝藏,除了寻常人们喜欢的木材、果树之外,更有很多植物是上好的药材,可以用来治病救人。 不过,赵一之的医术并不如棋术高明,他只知道照本宣科,能治一些小病,对于大病却是束手无策。 亦或太过于年轻,人们总不能把他和医术高明的老中医形象挂勾,所以相信他医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是故,没有医院要他。 好在,国家放开经济,他可以自已采药制药,农闲之余,每逢赶集时在街上摆地摊帮人看病。 今年赵一之来上坟是在初三这天,见了梁小鹏夫妇少不得寒喧一翻,然后便邀请梁小鹏去山上转转。 梁小鹏已经很多年没有在老家的大山上转过了,听了他的提议,欣然同意。 黄小昆按惯例跟着他们,三人就向大岩奔去。 梁花追着他们的身影叮嘱小心,又让他们早点回来吃饭。 欧阳宛如抱着儿子,笑道:“你管他们的,饿了总晓得回来。” 梁花道:“他昌逸大伯我倒不担心,我怕大哥长久没有走过这种路了,万一把脚扭到摔着了。” 欧阳宛如道:“哎哟,才好大年纪的人,这点小坡就把他扭到了,我们每周都要去黔灵山爬山,没得事的,你就放心吧。” 黄昌文从屋里出来道:“我一天走万十回都没事,还要挑粪上去,你就是瞎操心。” 梁花白了他一眼道:“我就是穷操心的命。” 欧阳宛如淡然一笑:“女人的命都是一样,不像他们男子家大大咧咧的。” 梁花瞧着黄昌文无事,转念又道:“你一天在家里呆着,就跟他们一起去坡上走走吧。” 黄昌文道:“我去做什么?我又不采药,天天在上面跑,又不是没去过。” 梁花道:“你是去过了,哥他没有去过啊,大嫂们还天天爬黔灵山,你去贵阳的时候他们不也陪你去了,你就去陪陪哥们又怎么了?一天吃了饭就躺起坐起,快点去运动一下。” 黄昌文说不过梁花,更不能和他争辩,从屋檐下拿了一把柴刀,说道:“要得,我这就去,你少说两句。” 梁花道:“你去就去,拿个刀干什么?” 黄昌文道:“我也不能白去啊,我拿个背篼,一会看能不能捡点柴回来。” 黄昌文背起背篼,大步追了出去,在山脚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赵一之道:“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黄昌文道:“闲着也是无聊,上坡捡点柴,也给大哥介绍一下大岩的风光。” 梁小鹏道:“好好,爬山就要人多,你追我赶路在脚下才平坦,我刚听昌逸说这山上有个庙?” “是有这么一个建筑,据说是清朝时候建的,但六几年的时候已经销毁了。”黄昌文介绍道。 梁小鹏道:“一会我们去看看,你小时候应该看到过吧?还有没有印象是个什么样子,说来听听。” 黄昌文道:“也没啥印象,听老人们说起,就是一个四四方方,前后三进的石头房子,现在还能看到的就一处,以前倒有不少人上香。” 梁小鹏道:“听说供的是降龙罗汉?” 黄昌文道:“对,传闻降龙罗汉能治水患,估计以前马渡河闹过大的水患,人们就修了庙,但这都是封建迷信,要治水患还得相信科学,现在在天之峡修了大坝,又有水利站的同志监测,旱时蓄水,涝时提前放水,可以说治理得井井有条。” 梁小鹏道:“那是肯定的。” 三人一路向上,跟着赵一之采药的脚步,向着降龙罗汉庙的方向走去。 约么半个多小时,就来到了遗址处。 梁小鹏瞧见残存的遗址只有一间半左右的,俱是高大块石,一块少说三五百斤,不由感叹道:“古人的力量就是大,你看这石头,这么大一块,没有三四个人根本抬不动,他们还用来修房子。” 黄昌文道:“倒不全是这种大石头,这下面的河边有个碾房,就是用这里的石头修的,好多都比较小。” 三人边看边聊,黄小昆却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由爬到了石墙上。 梁小鹏见状批评道:“小昆,快下来,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办?” 黄小昆从小在农村长大,爬树翻墙都是家常便饭,并不觉得有什么危险,不解地看着舅舅。 黄昌文笑道:“没事的,农村娃儿都是这样。” 梁小鹏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么高的地方,万一摔下来,地上都是石头,小孩子骨头脆,很容易摔折,你必须注意这些细节问题,不能让他置于危险之中,真要发生了后悔都来不及。” 黄昌文道:“哪有这么严重。” 在场诸人都是农村长大的,他觉得都是这么过来的。 赵一之走到黄小昆身边,伸出手道:“幺儿,快下来。” 黄小昆这才扶着赵一之的双手,在他的帮助下从墙上下来。 梁小鹏道:“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说话间来到岩边,看着马渡河延伸向遥远的东方,被大坝围堵的河水像一面镜子,延伸向远方。 黄昌文遥想往事,说道:“我刚退伍回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下的决心,要留在农村,改变农村贫困的现状,可惜一晃快十年了,一事无成。” “看到眼前的这条河了吗?”梁小鹏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虽然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但你看,咱们村通了电,有些人家也有了电视,乡亲们的收入都开始增长,这就是成绩。” 赵一之道:“是的,我刚学医的时候什么也不懂,现在技术虽然也不精,但大多数小病我都能冶,假以时日,成为一代名医也是指日可待,兄弟,我们要有信心。” 黄昌文道:“信心我当然有,只是觉得时不我待,一晃就过去这么多年了,照我们这速度下去,何年何月才能奔向小康,才能过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好日子。” 黄小昆好奇的问道:“电话是什么?” 梁小鹏道:“电话是一种通话工具,是一种可以让我们和千里之外的亲人通话的工具,除了电话还有很多高科技产品,以及更多需要你们来发明的产品,所以你要多读书,好好读书才能改变这一切。” 黄小昆道:“我会好好读书的,以后我要学医,向大伯一样救死扶伤,造福于民。” 第78章 出远门 春节还未结束,黄昌文就坐上了去山堡的车。 他先到了遵义,从火车上下来之后,就向工作人员打听了去茅坡的路。 火车站和客车站是挨着的,黄昌文很容易就找到了,上了车,只见已坐了许多人,很前脚刚上去,后脚就上来两人。 司机瞧得人满,马上就发车出发。 黄昌文向着身边的人打听起山堡的辣椒,立刻得到了身边人的回应。 车上的人好奇地问他是从哪里来的? 黄昌文毫不掩饰地讲明了自己的来意,说自己是z区威宁镇的人,是特意来购买山堡辣椒种回去种植的。 车上大部分人都知道z区,可没人知道威宁镇的具体位置,都觉得他来得很远,又问他是怎么知道山堡辣椒的,还特意坐车过来买? 黄昌文一五一十的说明了原由,说自己的家乡太过于贫瘠,想找好的品种回去栽种,以便增加收入。 他的真诚瞬间就激发了人们的同情心,朴素的茅坡人马上表示要帮他完成心愿。 有人说自己就住在茅坡街上,离山堡并不远,有亲戚住在那里,下车之后让他跟他一起去,今天就给他买齐。 黄昌文千恩万谢。 那人却是姓骆名万刚,在街上开了一家五金店,今天到区里就是为了进货。 下车之后,黄昌文帮他把进的货搬到了店里。 骆万刚热情招呼黄昌文吃了饭,然后两人就向山堡走去。 茅坡的名字得源于茅草坡坡,闻名便知此地也是穷山僻壤,不过人心却是质朴,百姓热情好客。 骆万刚一路介绍起自己的家乡,走完长街,便到了斜坡之处,只见一大片枫香树,大的要两人合抱,小的也比大碗还粗。 枫香树沿坡而下,便是一条河流,名唤茅官河。 河中亦是巨大块石而列,约么50公分的间距,每块有一米多宽,可供两人以上并立通行。 骆万刚介绍道:“这叫跳灯桥,你们那也有河,应该也有这样的桥吧?” 黄昌文点头道:“有的。” 两人大步跨着向前,走到了河中心,骆万刚指着上游的大桥道:“你们那有这样的石拱桥没有?” 黄昌文摇摇头道:“我们那没有,但那条河上还是有的,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们生产队至今没有通马路。” “这有什么可笑话的?”骆万刚道:“你以为我们这是自古就有的?也是刚修不久,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们那里一定会通路的,你看你,为了一个辣椒种,都能跑这么远,有这么大的毅力,我相信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 黄昌文道:“这话在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我们准备今年就把路修通,春节前就在动员相邻的几个队,这次一定要把路修好。” 骆万刚道:“你这个思路特别对,要致富先修路,路不通,一切都是空谈,就算种出了粮食也难运出去,又怎么卖得上好价钱?” 两人过了河,又往山上爬去。 经过一处学校,骆万刚指着道:“这就是我们在对面看到的中学,以前我就在这读的书。” 黄昌文道:“你家这条件是真不错。” 骆万刚道:“有名无实,农村条件都差不多,就是看着热闹。” 两人绕过学校,继续往山上走去,却是一条泥泞马路。 骆万刚看着山下,指着山对面的道路道:“如果我们刚才走大路,就要走到那里才能调头过来,就绕远了,走小路节约不少时间,你我一见如故,今天我就分享一个经验给你,不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队要致富,都不能沿着国家的政策走,必须抄近路走捷径。” “总不能做违法的事?”黄昌文有些疑惑,不按国家政策走是什么意思。 骆万刚解释道:“国家的政策是从大局出发的,如果我们有车走大路肯定快速方便,但具体到了某一个人,还得从自身的实际情况出发,看你的目标是什么,比方说我们要走这里就走小路快,如果是走对面,还得沿着大路……” 说到这里,骆万刚停了下来。 黄昌文道:“然后呢?” 骆万刚想了一会,说道:“唉,读书的时候不专心,毕业全都还给了老师,一时间想不起怎么表达,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小岗村你知道不?” 小岗村黄昌文当然知道,18位农民以托孤的方式,冒天下之不韪,实施了大包干,改变了中国农村发展史,也催生了全中国的土地承包制。 是黄昌文学习的对象。 “知道。” “知道就好。”骆万刚拍手道:“如果按国家的政策,他们肯定就不会干土地承包到户,肯定还在受穷,但他们根据自己的情况,走了一条适合自己路,才成了全国数一数二的村庄,同样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比方说义乌大力发展小商品,义乌人四处经营推销,现在也是闻名全国,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黄昌文点示表示同意,可这些都是成功的例子,就在全国而言,贵州都是数一数二的穷省,而下联合又是穷省里偏僻的一个小山村,想要发展起来,谈何容易? 听起来很简单的道理,要落实到实处,却是万难。 否则自从退伍回来到现在,他又怎么会一直原地踏步,举步维艰! 骆万刚继续说道:“所以兄弟,你们村要脱贫致富,还得找出一条特色之路,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你愿意听不?” “说来听听。”有出路,黄昌文当然是求之不得。 骆万刚道:“说实在的,守着一亩三分地,要想致富,真是太难了,所以还得做生意,我现在有个想法,就是做辣椒生意,你把我们茅坡辣椒引过去之后,如果产量不错,肯定有人要买你的辣椒种,你就可以和他签订协议,让他必须优先卖给你,然后你再转手拉到我们这里来卖,从中赚取差价。” 黄昌文担心道:“做生意我是一窍不通,又没本钱,做亏了拿什么补贴给乡亲?” 骆万刚道:“由小及大嘛,一步一步的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现在做五金生意也找不了什么钱,整天守着个小店也不是办法,也打算进军辣椒界,到时候我们可以合作,你收过来后可以直接卖给我,如果担心没有本金,我可以先给你垫上。” “你的钱也是钱,如果你愿意,到时候你过来收辣椒时,我帮着你。” 黄昌文还是担心,即使骆万刚愿意垫钱,可赔了钱,不管是谁的,都令人心痛。 骆万刚虽然有做辣椒生意的打算,可舍近求远也不是他的作风,再说论辣椒质量,肯定是本地辣椒更好,笑道:“兄弟,我们换个思路,你们当地的辣椒让其他辣椒贩子买走了也是卖,你自己去收他们也是卖,与其把钱让外人赚了,还不如自己赚,话我说到这点,其他的你自己想想。” 经他这么一提,黄昌文又觉有道理,便道:“这事需要从长计议,先拿到辣椒种再说。” 骆万刚道:“那是必须的,最起码等你移栽成功以后,我们遵义辣椒的质量你是看到的,而你们本地辣椒是什么样还不好说,如果种出来的质量达不到标,收来也是卖不出去。” 黄昌文道:“说的在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骆万刚哈哈一笑:“言重了,一会我写个地址给你,我们可以书信往来,每一封信都编一个顺序,以防邮政漏送,误了大事。” 谈话间,山堡已然到了眼前,骆万刚指着道:“到了。” 第79章 辣椒种被偷 站在山垭之上,只见前方良田万倾,一片宽阔之地。 黄昌文羡慕道:“真是好地方,好一块平坦的坝子。” 相较于下联合处于山沟沟之中,田土稀少,山堡却有些名不符实。 黄昌文曾以为山堡也是群山连绵,顶多就是一片片梯田,却不料这大山之巅,却是极为广阔宽敞。 骆万刚道:“比不上平原,但这块土地比贵州很多地方都要好,地势高,又向阳,特别适合种辣椒,同样的辣椒种,在这里种出来的,就要比其他地方好。” 黄昌文道:“这就是古人说的人杰地灵,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骆万刚开玩笑道:“那你们村靠着大河就适合养鱼。” 黄昌文叹气道:“以前我也有这样的想法,但后来河上修了水电站,水淹起来了。” 骆万刚道:“条条大路通北京,养鱼不行,咱们就种辣椒,走,直接去我老表家。” 骆万刚的老表姓熊,单名一个杰字。 熊杰听明白了来意,有些为难地道:“真是不好意思,每年预备的辣椒种都不多,基本上是刚好够种,因为留多了也没用,但有富余的都拿到街上换钱了。” 骆万刚把人都带来了,自然也不会让黄昌文空手而归,坦言道:“我都把人喊来了,你也不要说没有的事,我也晓得情况特殊,咱们山堡也不只有你一家人,有一户算一户,每家都匀一丢丢出来,就当是丢了甩的,积少成多,多少搞几两让黄兄弟拿回去。” 黄昌文道:“要不到多少,第一年拿点回去做个种,能长上几十株,够明年做种就行。” 骆万刚道:“黄兄弟,你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你大老远的过来,劳心劳力,我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回,老表,你就按我的意思办。” 若是挨家挨户去要,确实欠人人情,熊杰便顺着黄昌文的话说道:“都是平头老百姓,这个忙我肯定是要帮的,只不过我们遵义人都是背篼不好背在后头,话不好说在前头,你要是要得不多,我去各家各户给你凑一凑,整个二两回去,你一家种肯定是够了。” 骆万刚道:“二两也太小家子气,整半斤,按一斤的钱算给你。” 黄昌文怕这事给搅黄了,说道:“辣椒种都是上好的辣椒,不能按一斤的价钱算,我按三斤,决不让兄弟吃亏。” 熊杰道:“黄兄弟一看就是爽快人,这辣椒种确实是上好的辣椒,然后一遍一遍的太阳晒出来的,还得保存好,确实打整起来比较费力,我就去给你买半斤回来,钱一会再付。” 熊杰一走,骆万刚摇头道:“没办法,农村人就是这个样子。” 能买到辣椒种,黄昌文也是松了一口气,淡然道:“能够理解。” 过得一会,熊杰回来,将辣椒种往黄昌文面前一放,指着道:“你看这色泽,都是太阳晒出来的,一点没假,绝对物有所值。” 骆万刚扫了一眼,说道:“你要是敢坑黄兄弟,我们老表也没得做。” 熊杰道:“你这话讲的,说得我不是茅坡人似的,真要做那丑事,传名出去,我熊老二不是脸丢大了?” 骆万刚道:“晓得就好。” 黄昌文心愿得了,万分感谢,当下就把钱付给了熊杰。 熊杰道:“你拿回去放心种,我打保票没问题。” 谈完辣椒种的事,熊杰又留两人吃午饭。 黄昌文急着赶回去,却被骆万刚留住道:“你现在去也没车进城了,今天就在我家休息,明天一早出发,赶到你们那应该刚好合适。” 黄昌文道:“已经出门两天了,一直不回去,恐怕媳妇在家担心。” 骆万刚道:“今天回去也到不了家,即然出来了,就不要想家里的事,今天好好耍耍,放松一下。” 黄昌文觉得骆万刚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魅力,很容易让人信任,听他这么一讲,便同意留下明天再走。 留下来,黄昌文也没闲着,向熊杰请教了诸多种植辣椒的方法,直到晚上八点,才和骆万刚一起赶回他家,幸得路程不远,两人走了约么一个小时就到了。 休息一晚,第二天黄昌文五点半便起床收拾,准备出门坐第一班车。 骆万刚将其送到车站,再三叮嘱让他好好想一下做生意的事,有事随时书信沟通,如果辣椒种不够,明年还要就提前写信说,好提前安排。 黄昌文点头称好,坐上班车就回遵义。 一路弯弯曲曲,十分颠簸,黄昌文却格外放松,大约是连日奔波,又起得太早,过于疲乏,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直到班车进城停下,他都还在梦乡。 司机等所有人都下完,瞧见他还没醒,喊道:“到站了到站了,不要睡了,快点下车了。” 喊了一会,才把黄昌文从梦中惊醒,抬眼问道:“到哪里了?” “你坐车你还不知道哪里?到终点站了,快点下了,要赶火车就抓紧去,不要误了点。” 黄昌文这才彻底清醒,起身要拿自己的辣椒,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低头一看地上也没有…… 司机见他还不下车,问道:“搞哪样还不走?” 黄昌文清醒的记得自己是提了辣椒上车的,虽然只有半斤辣椒种,却还有五斤干辣椒,是熊杰成本价卖给他的,让他拿回去给亲戚朋友尝鲜的。 两样辣椒都是单独放的,然后外面套了一个口袋,为防丢失,黄昌文特意放在了身前。 现在却没有了?!! 黄昌文道:“你见到我提上来的麻沙口袋没有?” “啥子麻沙口袋,没有看到,自己的东西都不看好,哪个给你看?”司机开了一路车,近五个小时,急着找地方休息吃饭,哪有耐心和黄昌文多话。 黄昌文上下搜寻,整个车箱都是空的,内心失落,一时没了方向。 司机催促道:“你整快点行不行,找不到肯定就是着哪个顺手牵羊拿走了,这么大个人,这点东西都看不好,还睡得像个猪一样。” 黄昌文正气愤,听他出言不训,吼道:“你狗日的说谁是猪,老子的东西在你车上被人偷了,你不帮忙找,还在这说风凉话,走,去派出所把事情说清楚。” “你都晓得是被人偷了,不是老子给你拿了,你拉老子去派出所?”司机反击道:“我就告诉你,整个遵义城,一天丢东西的不下千百件,有几个找回来的,别说你个烂麻沙口袋,就是金口袋银口袋丢了也是丢了,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去街上买一个。” 自从市场经济开放之后,街上就多了扒手小偷,这事黄昌文心中也清楚明白,与其和司机浪费时间,不如出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回来。 可心中气不过,回击道:“你开车还是负责一点,老是丢东西,鬼大二哥还坐你的车。” 司机冷笑道:“麻烦你搞清楚,我开车的责任是平平安安的把你们送到目的地,而不是盯着你们每个人在做什么,如果每个人都要我来照顾,我怕明天都开不到。” 说完,司机离开驾驶室,一关车门,直接走开,不管黄昌文。 黄昌文下车之后,却见人海茫茫,又去哪里寻他的麻沙口袋? 可他不死心,又在周边转圈寻找,找了整整两个多小时,肚子呱呱作响,方才停下脚步,找了一家馆子吃饭。 即然找不到,那就只能返回茅坡,再厚着脸皮要一份辣椒种了! 黄昌文吃过饭,返回车站,却发现走茅坡的车已经走了,只得坐开往新舟的。 到了新舟,黄昌文问明方向,多方打听,都只能第二天坐车或是走路去茅坡,而这一路有十来公里,走得快都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 黄昌文又找了一个饭馆吃过下午饭,借着天色未晚,踏上了去茅坡的路。 走到打洞垭水库时,天色已暗。 为了修出公路,茅坡和新舟人民,在打洞垭的大山上硬生生劈开一道大道,巨大的峡谷就像巨斧劈开一般。 第一次经过这里时,黄昌文坐在车上,就觉得随风摇摆,十分危险,此时四野宁静,只有夜风刮过,哗哗作响,惊得黄昌文心中打了一个冷颤。 又担心赶到茅坡时,骆万刚一家已睡,黄昌文不由加快了脚步,想早点远离这里。 第80章 小男孩的一堂课 因为不熟悉地理,又无导航工具,黄昌文沿着大路而行。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刚过打洞垭,天公不作美,却下起了雨。 春雨贵如油,如果是在家里坐着,黄昌文一定会感谢老天爷,可这赶着夜路,本就难走的路变得更为艰难。 如果今天不能赶到茅坡把辣椒种拿到手,明天又要耽搁一天,要大后天才能赶回下联合,那自己出来这一趟就花了太多时间! 黄昌文不顾雨浇在身上,坚定步伐继续前行。 经过一处学校时,黄昌文发现一个分岔路口,看着前方微明的灯光,断定直走才是大路。 刚往前行五十米左右,又有一个岔路口,黄昌文坐在车上时没有注意这段路的方向,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哪个方向才是通向茅坡的,便敲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问路。 开门的却是一中年妇女,得知他要去茅坡,一看时间,已是晚上九点过,关心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去茅坡,你这人生地不熟不说,又下雨,万一走错了怎么办?” 黄昌文有苦难言,叹气道:“没得办法,必须赶时间。” “你有电筒没得嘛,要不我给你个电筒,你回来的时候还要经过这里噻,到时候再还给我。”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黄昌文突然觉得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感谢什么,出门在外,多不容易。”妇女又问道:“你从哪里来?这么晚去茅坡做什么?” 黄昌文道:“我是z区威宁镇人,听说茅坡山堡辣椒不错,想过来引点种到我们那里栽,昨天在一个老乡的帮助下,整了半斤,回去的路上却被小偷偷了,我没得办法,又只得赶回来,没有坐到去茅坡的车,只坐了新舟的车,然后走上来的。” “哦。”妇女点了点头道:“山堡辣椒是不错,但我们李家坝的辣椒也不差,你费那么大劲去弄,要不就整点我们这里的?” 对方一片好意,黄昌文虽不知道这里的辣椒质量如何,但直接拒绝也不适合,便道:“这怎么好得?” 妇女道:“虽然我没有出过远门,去过你们那个地方,但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这一趟不容易,你这么急着去茅坡,也是想早点赶回去,我们这里也属于茅坡,山堡就是地理条件比我们好,所以种出来的辣椒看起要好一些,实际上都差不多,都是朝天椒。” 见黄昌文犹豫,妇女又道:“你看你衣服都打湿了,这雨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万一把自己整感冒了怎么办,别说明后天,就是大后天我看你都回不去。” 黄昌文想了一下,觉得就这半斤辣椒种,熊杰都费了大功夫才弄来,这次去也不知道能弄多少,要不就在这里买一点,回到下联合之后,再给骆万刚写信,让他帮忙弄一点寄到下联合。 妇女道:“你也别犹豫了,快进来把衣服换了。” 黄昌文不好意思地问道:“你家里还有其他人没有?” 如果只有妇女一人,他是万万不能进去的。 妇女道:“当然有,你快进来吧。” 黄昌文进屋之后,瞧到一个小男生正在写作业,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妇女的老公,见了黄昌文,微笑着点头示意,却不说话。 黄昌文道:“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们休息。” 小男孩瞄了一眼黄昌文,却不说话。 妇女道:“浩然,去给叔叔拿套你爸的衣服过来。” 小男孩起身向里屋去。 妇女叹气道:“这孩子不爱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黄昌文看着中年男人也不说话,奇怪地道:“兄弟是怎么了?” 妇女道:“家门不幸,四年前他去喂牛的时候,被牛顶在地上踩了,折了几根骨头,原本治治就好的,却误听信一个庸医的话,捡了中药吃,把自己给吃哑了。” 黄昌文道:“那这是个后遗症,去正规医院看一下。” 妇女摇头道:“哪那么容易治好,镇上的医生都说没办法,只有去区里,我们这条件哪去得了区里,反正除了不能说话,其他事情也不影响,便就这么养着。” 正在这里,小男孩找了一套衣服出来,递给妇女。 妇女接过来转给黄昌文道:“你去屋里换一下,我给你拿一张干帕子,一会把湿衣服烤干,明天好穿。” 黄昌文看着小男孩,问出心中的顾虑道:“他也不能说话吗?” 如果父子都是哑吧,那这日子也太难过了! 妇女摇头道:“自从他爸爸不能说话之后,其他小孩都说他是哑巴的孩子,孩子就不愿意说话了,他是会说话的,你先换衣服,别冻感冒了,其他事一会再说。” 黄昌文换了衣服出来,妇女已在厨房前生了一堆火,支起架子,让他把湿衣服拿过去烤着。 黄昌文表示感谢,又来到小孩身边,说道:“叔叔给你说几句话好吗?” 小男孩盯着他,又看向母亲,并不说话。 妇女道:“浩然,你这是没礼貌,妈平时是这样教你的吗?” 小男孩对着黄昌文点头。 黄昌文道:“浩然,人有五官,口鼻眼耳舌,每一样都有他的功能,如果你不用,时间长了就像刀一样,会生锈会坏掉,所以你必须例用起来,不是给任何人看,而是充分发挥他们的功能,让他们实现他们的价值。” “就像我们每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价值,我们应该力争上游,而不是因为别人的诋毁,自暴自弃,那样不正如了他们的意吗?” “叔叔就是因为以前不会说话,所以嘴特别笨……” 黄昌文突然觉得自己不会开导小孩子,就像在家里不会教育黄小昆一样,只知道以身作则去影响一个人,而不懂言传身教中的言传! 小男孩突然笑了,说道:“我不说话不是因为不想实现他的价值,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只有一个嘴巴却有两个耳朵吗?” “不知道。”黄昌文看了一眼妇女,不知道自己的话哪里引得小男孩笑了。 小男孩道:“那是因为要我们多听少说,李老师说我爸爸不说话就是因为他在思考,是一个思想者,而不是哑巴,所以我也要多思考,少说废话。” 说到这里小男孩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而男孩的父亲脸上的笑容更甚。 小男孩指着父亲道:“爸爸笑了,他赞同我的观点了。” 黄昌文沉重地点头道:“你说的对,叔叔以后也要少说多听多行动。” 妇女却是无奈,转身回屋拿出了自家的辣椒种,让黄昌文尽情挑选。 黄昌文道:“大嫂,你们家有多少地,可得把自家的种先留下来。” 妇女笑道:“你放心吧,我们这里每家每户都留有足够的种,你尽情挑,我这不够我就去向他们要就行了。” 黄昌文感激道:“那真是太感谢了,我按市价的两倍付钱给你。” 妇女道:“不用了,你这来一趟本就不容易,又让人给偷了,就逄我做好事,积阴德。” 黄昌文听她这么一说,知道她拿出来的都是上好的辣椒种,又怎么会去挑选,直接用袋子装一斤左右,便道:“就这么多就够了。” 妇女却是不依道:“你这么点哪够,多装一点,大老远来一趟,拿这么点回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小男孩插话道:“叔叔,你刚才说了以后要多听少说,你就听我妈妈的就好了。” 第81章 善良的一家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黄昌文觉得眼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这小男孩太懂事了,懂事的令人心疼,不忍心拒绝他的要求。 同样是儿子,自己家的就没有这么省心。 黄昌文捏了捏小男孩的脸蛋,柔声道:“行,叔叔听你的。” 妇女道:“你就拿着,都是自家种的,多也不多,少也不少,就当是积德行善做好事。” 黄昌文道:“大哥大嫂,你们心好,以后一定会过上好幸福日子的。” 妇女道:“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所有人都会过上幸福的日子,大兄弟,你的东西被偷了,心中肯定不好受,我希望你能不计较,若非是走头无路,手中困难,谁会干那偷鸡摸狗的事?” “大嫂说的是。”黄昌文觉得善良是一种难得可贵的品质,便赞同道。 如若换了其他人,黄昌文定要说这世上有那好吃懒做的人渣,干出偷盗之事也不足为怪。 可眼前的三人,无疑都是秉善持真,心性善良之人,不愿戳破他们对这个美好世界的信念。 妇女道:“可这事情终究是发生了,我赠你辣椒也算弥补,只希望大兄弟你回到你们的家乡,别说我们遵义的不是,把名声给传坏了。” 黄昌文笑道:“大嫂你放心,我黄昌文是农民,也是军人,也是党员,现在千千万万的百姓都在水深火热中过着苦日子,我心中也是十分焦急,想带领大家脱贫致富,帮助大家过上好日子,只要全民都步入小康,我相信这一切不良现象都会消失不见。” 妇女道:“你能为了一点辣椒种就跑这么远,我相信你是干大事的人,一定能成功的。”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但我相信只要努力付出,总会有收获回报的那一天。”黄昌文道:“也祝你们有美好的生活,今日之恩,我定不会忘,以后一定会报答。” 妇女道:“说报答就远了,只要以后你家门前有苦命人时,你能伸手帮助,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闲聊一会,小男孩写完了作业,让母亲帮助检查。 哑巴男人默默起身去烧热水,黄昌文跟上去帮忙,男人微微一笑,推他回来,要黄昌文坐下休息。 小男孩的作业检查完,男人的水也烧好,妇女便让小男孩洗漱休息,又给黄昌文找来换洗的鞋,让他洗了去休息,明天一早好赶路。 是夜,黄昌文和小男孩睡在一起。 男孩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黄昌文却觉得一切如梦似幻,似乎不太真实。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虽然经济条件和威宁镇相差无几,但民风纯朴,普遍乐于助人。 黄昌文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遇上骆万刚和这一家人,如非他们,自己又怎么能如此顺利? 虽有波折,但结果终究是好的。 不管前路如何艰难,只要向着目标走去,一定会获得成功! 想了很久,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的,天还未见亮,黄昌文就被妇女叫了起来。 她已经煮了一碗面,要黄昌文收拾一下,吃了好坐车。 从这里去区里的车早上只一趟,也就是从茅坡发出的,如果错过了时间,就只有去新舟坐。 黄昌文吃着热腾腾的面,心中又是十分感动。 临行前,掏出路费和餐费以外余下的钱,共计二十七块,递给妇女道:“大嫂,真的十分感谢你,这点钱你们留着……” “大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帮你可不是图你的钱,你要拿钱,以后经过也别进我们家的门。”妇女当下就拒绝。 黄昌文见她意志坚定,知她断不会收,只得作罢,便到屋外等着中巴车的到来。 可吃了人家的饭,又拿拿了辣椒种,不留点什么,黄昌文始终觉得自己的良心过意不去,找个空闲的机会,就把钱放在屋里除去稻壳的风车上。 只要他们使用风车时,一定会发现上面的钱。 车来了,黄昌文坐上去,只见司机还是昨天那人,黄昌文找了空位坐下,却见那夫妇二人还站在屋檐下目前他离去。 黄昌文推开车窗,喊道:“再见了吕大哥吕大嫂,你们回屋去,别着凉了!” 中巴车顺路而下,颠簸着轰然远去。 黄昌文没有听到他们的回应,但他相信他们肯定回应了自己! 一路上,黄昌文打起万分精神,守着这贵重的辣椒种,不敢有半分分神。 等他赶回下联合时,已是第二天傍晚,距他出门已过了六天。 刚进屋,梁花就埋怨道:“你看你,一去这么多天,担心死我了。” 黄昌文抱着老婆,笑道:“这算啥,你老公可是出过国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犯不上担心。” 梁花道:“饿了吧,我去烧水给你煮面吃。” 黄昌文放下口袋,将辣椒种拿出来道:“不着急,你先看看这次我的收获。” 梁花打量着道:“这确实要比我们这里的辣椒大一点,还长一点。” 黄昌文道:“你看到的这都是表象,这辣椒的口感可比我们这里的强不少,而且还香,我相信只要种植成功,以后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梁花道:“你吃过了?” “当然,他们做的油辣椒,真是太香了。”黄昌文回味道:“技术我已经学回来了,等以后我们的辣椒种出来,我就制来给你品尝,绝对比你以前吃过的都好吃。” 梁花将信将疑地道:“有那么好吃吗?” “那是肯定的。” 梁花放下辣椒,走到灶台前开始生火,边道:“给我讲讲你去了这么久,都遇到了些什么吧?” “整体来说比较顺利,本来昨天就应该回来的,结果路上遇到小偷,把我第一次搞到的辣椒种全给偷走了。” “那你又怎么找回来的?” “都不晓得是哪个偷的,怎么找得回来,我又坐车回茅坡,碰到一家好人家,在问路的时候,她说她家有辣椒种,然后白给了我三斤。” “有这样的好人?” “你不敢相信,我都不敢相信,给他们钱他们也不要,唉,也是苦命的人家,老公是个哑巴,吃错了中药着的。” “那你就没有拿钱给他们?” “我是那种占别人小便宜的人吗?”黄昌文拍着胸脯道:“好歹我也是党员,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我给他们留了二十几块钱,放在他家风车上的。” “你放在风车上?”梁花摇了摇头道:“就没有你能做成的事,你要给钱就要拿到对方手里,不然以后那个钱被其他人发现了,拿走了,你觉得他会记得你的恩情吗?” “就在他家屋里,要发现也只能是他家的人,其他人怎么会看到?” “唉,你办个事情,就没见你办好的。” “不管如何,辣椒种我是拿回来了,你就等着年底丰收吧。” “呵呵,那我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巧。”梁花把火烧得极旺,眼瞧着水就沸了,喊道:“快去拿面来放进去,还等着我煮好了敬老人?” 第82章 村里通路了 春耕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田间地里,村民们忙着耕田犁地,松土施肥,把秧苗种下。 一件件极简单的事,每一个人做得极为认真,秧苗长得好坏,关系到移栽之后庄稼的好坏。 世间万物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天地万物都需要在幼时把根基打好,否则难以成材。 秧苗成长的空隙,是人们难得的休息时间。 汪财狗找到黄昌文,邀请他一起商量通村公路实施的事。 这些事情在去年冬天就已商量好,按规划的路线,已丈量了所要占的土地,并用集体土地与村民进行置换。 但部分村民觉得路大路小对自己都没有影响,为了不占用自己家的好土地,拒绝道路入户的提议,只同意修到村口。 黄昌文觉得很遗憾,认为村民们的目光短浅,但顾及大家的感受,他还是同意了村民们的建议。 汪财狗道:“现在基本上农活都干完了,大家也闲下来了,我们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开始动工。” 黄昌文道:“这关系到几个村的事情,就让他们一起动工,要不今天我们就去约一下其他生产队的,大家坐在一起商量一下。” 汪财狗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边走边商量,又邀请了陈文宝一起前去。 走乡窜户,很快就约齐这次修路的几个队的队长,坐在一起详谈。 都表示争分夺秒,应该马上实施。 又有年长者提示找先生看个好日子再动土。 汪财狗却是找有准备,说找谭昌奎已经看过了,后天就是好日子,宜动土。 谭昌奎在联合村是出了名的道士先生,周边生产队白事均找他,大家对其十分信任,都同意后天开工。 汪财狗道:“来到时候我和昌文商量了,虽然后天动土,咱们这两天也别闲着,一是通知各队的村民,二是明天拿白灰把路线确定,后天好开挖。” 黄昌文道:“把准备工作先做好,然后一股作气的整完。” 道路的路线是事先定好的,但这个提议还是很好,可以有效的避免挖错别人家的土地,大家均无异议。 农村人做事风风火火,又有天之峡水电站通路之后带来的良好示范,让广大村民都觉得有条路通往自己家的村口,出门在外即有面子,又方便,到了开工的天,但凡无事的人,都拿着锄头洋铲上阵。 有坡的地方就挖平,有坑的地方就填起来。 大部分村民都有修路的经验,干起活来并不含糊,半个月的时候,各个生产队道路的雏形就建好。 便开始缩减用工人数,留下青壮劳动力继续修整。 汪财狗见路修完,觉得又是自己的一件大功,是下一次进村委会班子的一大助力,高兴地道:“咱们下联合终于和外面的世界连接起来了,未来一定大有前景!” 黄昌文赞扬道:“团结就是力量,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又有什么是办不成的事?” 汪财狗道:“说得对,咱们兄弟齐心,一步一个台阶,大步迈向小康社会。” 黄昌文道:“那是肯定的。” 汪财狗见时间差不多了,招呼众人道:“可以了,大家回去休息吧。” “要得。” “收秤了,收秤了……” 黄昌文道:“大家回去了,放牛的时候把牛赶到上面来碾压一下。” “铲得这么光生,把牛追上来吃土啊?” “哈哈……” 黄昌文见众人开起玩笑,严肃表情道:“这不是开玩笑,黄泥巴的土有点软,不踩紧密点,下雨全是烂泥,路容易积水。” “哪家的路不积水,碰到下雨再紧的黄泥土都会成烂泥。” “黄昌文,要不看到你是农村长大的,说这个话我还以为是城头哪个大领导来视察工作了。” 汪财狗笑道:“行了,大家都少说两句,抓紧回去吃饭,别让婆娘等久了。” 黄昌文摇摇头,略示无奈。 汪财狗劝道:“你也别往心里去,鲁迅不是说过,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现在路都修好了,你还担心什么,不管是赶场还是走哪里,都要往这上面过,时间长了,自然就密实了。” 黄昌文道:“就怕下暴雨,冲得坑坑洼洼的,走起不方便,再说了,这路是松的,如果来个车,一下子陷进去,怕不好推出来。” 黄昌文这话说的不错,没过几天,联合村村民自主修路的事传到了镇上。 镇里的领导决定来视查,并作为典型在全镇宣传。 洽逢端午佳节期间,细雨连绵,路面被泡软,车还未到下联合,就陷在黄泥坑中,幸好村民们都在家中,马上出门齐心协力,,方把车抬了出来。 镇领导乘兴而来,败兴而回,嘴上说着能够理解,心中大约是不舒服的。 梁俊杰事后组织这几个生产队的村民开会,让他们整点石子铺在里面,哪有修路不铺石头的道理,全是黄泥巴,车都走不了,修来哄鬼吗? 路是自己要走的,现在过个小车都困难,以后真的有大车进来,还能抬出来吗? 到了冬天,到时候都买上北京炉,烧煤取暖,拉煤的车进不来,又要一挑一挑的挑进村,那这路修了和没有修有什么区别? 有人辩解道:“主要是时间紧,如果都用石头,工期跟不上。” 梁俊杰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你也不要找借口,我们现在要想办法把发现的问题补足,这是一个持久战,不是三天两头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事,你们面临的困难我也很清楚,所以我现在安排工作就只有一个点,大家在农闲的时候,抽空组织人整点头石头铺在软土上。” 汪财狗率先表态道:“书记你放心,这事我们回去就办,一定落实好。” 梁俊杰道:“这才是工作的态度,大家都积极一点,把各自生产队的路铺好,省得拉煤或者拉其他东西的时候陷在里面出不来,到时候找人帮忙,又欠人情,现在是集体的事,都出把力。” 第83章 同一件事的不同选择 许多人都有一种感慨,觉得每天都在忙碌,可转过头来,又不知忙了些什么? 下联合生产队的许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日出日落,耕种休息,转眼就是一天,每个人都在顺应自然法则,等待着生命末日到来的那一天。 略有上进心的,大约就是那些想把日子过得更舒服一点的人。 也或许是汪财狗这样想一展身手的人。 而像黄昌文这样,想着通过自己的学习去改变命运的少之又少。 更有甚者觉得他的努力都是无用功,即使他有推广化肥使用成功的例子,村民们觉得辣椒种的事还是不靠谱。 有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下联合这种夹山沟里,再好的种都长不出来。 黄昌文却是淡然一笑,他相信以身作则的道理,只要自己种出来,这些人就会倒在真香定理之下,反过来求他给一点辣椒种的。 黄昌文给辣椒施完肥,挑着粪桶回家,进门就看到梁小健正和梁花聊天。 梁小健率先打招呼道:“昌文回来了,我正和妹说,马上有一批北京炉要在我们镇搞活动,价格很实惠,机不可失,我想让你们也买一个,冬天的时候烤火方便。” 黄昌文道:“没这个必要吧?” 梁小健觉得黄昌文应该是一个思想开明的人,北京炉这么方便的东西,他怎么会觉得没有必要呢?疑惑地问道:“怎么这样说?” 黄昌文道:“烧柴不一样取暖,还节约钱。” 梁小健叹气道:“烧柴是便宜,但不方便噻,你去过我们家,知道炉子的好处,像小军他们的衣服裤子,头一天晚上洗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干了,而且又没有火灾的隐患,一天二十四小时,只要你整得好,一直都不熄,不但可以烤火,还可以用来煮饭炒菜,几多不好?” 黄昌文道:“我不是说不好,我是说我们现在的条件,买这个是不是太奢侈了?” 梁小健道:“这有什么奢侈的?喊你买电视你说奢侈,现在买个北京炉你还觉得奢侈,你把钱存着做什么?” 梁花道:“别和他说,我同意买。” 黄昌文道:“用钱的地方肯定有,我打算做点什么副业,但现在还没有想好。” 梁小健道:“没有想好的事你想他做什么,等以后想好了再说,到时候就算没有钱,我也可以借一点给你,现在就先把北京炉买了,然后把煤买起,到了冬天的时候,煤价会上涨。” 梁花道:“到时候拉过来的时候就给我们算一台,多少钱我付给你。” 黄昌文见梁花坚持,心想寒冬腊月的时候,梁花起早摸冷水,确实不太方便,钱花了还能找,自己不该直接拒绝,道歉道:“这事是我考虑得不周道,我们买一台,但质量一定要把好关。” 梁小健道:“你放心吧,质量不好我还不要,就和我家用的是一个厂家,是经过实践检验的,质量绝对没问题,即然都同意了,我就给你们登个记,我再去其他家看看,看哪些要。” “你一个人一家一家的推销?”黄昌文道:“你直接给老汪讲,我们去帮你统计就行了。” 梁小健道:“我对北京炉有了解,可以解疑答惑,你们知道多少,说得不清楚,乡亲们也不放心。” 梁花道:“时候不早了,先吃了饭再去。” 梁小健道:“吃饭还早,一会再说。” 黄昌文道:“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会,一会我帮你一起做宣传,我们先吃饭。” 梁小健推辞不了,便在妹妹家吃了午饭,本不想让黄昌文陪同自己,怕担误了他的事情,黄昌文却坚持要一起前去。 路上,梁小健又说起北京炉的好处,讲道:“你不要觉得北京炉贵,其实有很多好处,一来烤火方便,二来不烧柴可以避免火灾,三来烧煤大家就不用一年到头都在坡上砍树,有利于植被恢复,下联合靠着马渡河还不觉得缺水,很多地方因为植被被破坏,年年干旱,庄稼颗粒无收。” 黄昌文想到小时候,因为大炼钢铁,砍伐了很多树木,或许后来的粮食收成不好,也与之有关连,不由点头称是,说自己欠缺了考虑。 梁小健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舍得花钱才能找更多的钱。” 黄昌文明白了关键的细节,在推广北京炉时不留余力,很快全队约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同意要一个。 虽然距离梁小健的预定目标很远,他还是信心满满地道:“看到大家热情这么高,我相信以我们联合村全体登记村民的需求,我还可以和厂家协商,把价格往下压一压。” 汪财狗顺势拍马屁道:“梁主任真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典范,值得我汪财狗学习,希望有机会能和梁主任一起共事。” 梁小健知道他很想进村委会,笑道:“为人民服务不分职位,不分行业,哪行哪业都能发光发热,就拿这次修路来说,如果没有汪队长的付出,这路也不会这么快修好,我相信在广大人民群众心中,汪队长你都是德高望重,下次选举,很有希望。” 汪财狗笑道:“梁主任说得对,在哪个位置都可以做事,就算进不了村委会,我汪财狗一定也要服务好大家。” 梁小健道:“那正好有一件事拜托汪队长,如果说村里还有人想购买北京炉,我希望他们可以在你这里登个记,然后你再告诉我,我再把名单反馈给厂家。” 汪财狗心道,这没有登记的,基本上都是拿不出这个钱的,想来他们也不会再来登记,此时应允梁小健,正好卖个人情,当下欣然答应。 无论是一个国家还是一乡村,有富裕者,就有贫困者,北京炉虽然不贵,可是要烧煤,很多村民都不知道要多少煤才够烧,自己又能不能拿出那么多钱,如果拿不出钱买煤,那北京炉就如同一堆废铁放在家中,还不如不买。 有人买不起炉子,有人却开始计划买车子。 杨有权回到家中,就给父亲商量,说自己想买一个拖拉机,以后可以用来拉煤卖给村民赚一点差价。 杨学新当下就拍板同意,夸张儿子有眼光。 但拖拉机并不便宜,父子俩把家中的财产算了又算都不够。 杨学新当下就决定向其他亲戚借款,无论如何都要帮儿子把车买下来。 有了车,他杨家就是整个下联合第一户买车的人家,以后无论哪家要买卖个什么东西都必然会找他帮忙,一定能在队里提高地位。 让杨家超越陈家,成为下联合第一大家族。 第84章 杨学新借钱 杨学新借遍了几兄弟,都还差两百块钱。 看似不多,却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想来想去,只能找村里其他能人借钱。 杨学新先跑到了陈文宝家,刚说明来意,谭昌敏一句我们也没钱就把话给堵死了。 陈文宝见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自己又作为队长,村民有困难,理应帮助,掏了五十块钱。 还没递到杨学新手上,就被谭昌敏抢了回去,也不顾杨学新还在身前,骂道:“马上庄稼就要施肥了,你把钱借出去了,到时候你去拿屁股去换肥料?” 谭昌敏这么多年,依旧是见钱眼开,自私自利,让陈文宝很是生气,骂道:“买肥料用不着你操心,包谷海椒随便拿点去卖了不就行了?” 谭昌敏道:“卖卖卖,北京炉的钱你不付了,娃儿的学费不交了?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你不动动脑子想一下这点东西能卖多少钱,啥都卖了到时候看你去喝西北风……” 杨学新没想到自己来借点钱,还让他两口子争吵起来,忙劝道:“你们别吵了,我去其他家问问。” 谭昌敏听他不借钱了,马上换了笑脸道:“他杨三哥,实在不是我们不想借,我们家的条件也恼火,你去问一下老汪,他家现在打米机一开,钱就像水一样流进了屋,有的是。” 杨学新心中骂娘,对着陈文宝赔笑道:“文宝兄弟,弟妹也是考虑的长远,你们也别为我的事吵架,传出去不好听。” 陈文宝叹气道:“我这个队长当个窝囊啊。” 杨学新却不管陈文宝怎么想,直接出门,暗地发誓道,等老子把车买回来,到时候你要求我帮忙的时候再看我怎么收拾里。 谭昌敏那糟糕的演技无疑惹怒了他。 不过建议还是好的,杨学新直接到了汪财狗家,开门见山说自己家要买车,还差三百块钱,希望汪财狗能借给他,以后买了车,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汪财狗只管招呼,绝对好使。 汪财狗拍手道:“这是好事啊,不过……” “你如果要利息,也没问题。”杨学新知道谈钱不亲热,为防汪财狗拒绝自己,直接说道。 “杨三哥这话从何说起?”汪财狗搂住杨学新道:“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你买车也是提升我们村的档次,加速我们村的发展,我作为队长自应该顶力支持,哪还能收利息?” 杨学新道:“那你的意思是?” 汪财狗道:“两百块钱,说不多也不少,我刚还了黄昌文八十块钱,现在身上钱也不多,只能借一百五给你。” 有总比没有好,杨学新也不嫌少,大不了再找人借,便道:“只要你愿意帮助,多少都可以。” 汪财狗道:“俗话说人亲财不亲,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咱们写个字据可以的吧?” “那当然没问题。” “没问题就好,我马上写,写好了就给你拿钱。” 汪财狗写了借条,未了又道:“对了,杨三哥,刚才你说以后我要用车的话,绝对好使,这话是不是可以加进去?” 杨学新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加这句话,想来也没什么,点头道:“肯定没有问题,虽然我杨某人没什么文化,但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我还是晓得。” 汪财狗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杨三哥就是爽快人,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 说罢将话添了上去,然后双方签字,最后汪财狗把钱递给了杨学新,让他清点清点。 杨学新拿着自己的借条,又数了两遍,确定金额无误,再三感谢,方才离去。 出了汪家的大门,他直奔黄昌文家。 即然汪财狗还了八十块给黄昌文,自己去找他借钱,以黄昌文乐于助人的态度,他肯定会借给自己的。 这一路他走得极为轻松,仿佛就是坐在自己家的车上。 黄昌文得知杨学新的来意,当下不迟疑就把钱给了杨学新。 杨学新知道黄昌文爽快,可是如此爽快,还是让他有些不敢相信,拿着钱问道:“不写个借条吗?” 黄昌文笑道:“杨三伯,你这话说的,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这几十块钱的生意,我信得过你,不用写。” 杨学新道:“你才是真的爽快人,昌文,你小子真不错,比你爸有能力,下次选队长,杨伯一家绝对选你,让全生产队的人都支持你。” 黄昌文道:“杨三伯你太客气了,乡亲不如近邻,咱们自应该互相帮助。” 杨学新道:“你都不问我借钱去做什么,就把钱借给了我,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像你这样的人,我只在书上见过,那就是**,你是活**,是我们下联合的骄傲。” 黄昌文经不起他夸奖,笑道:“杨三伯,你再这么夸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借钱准备做什么呢?” 整个下联合生产队,杨学新家绝不算穷,用不着借钱过日子,一家是有什么打算。 杨学新这一提,倒勾起了黄昌文的好奇心。 杨学新道:“换作其他人,我还不告诉他,但昌文我可以告诉你,我准备买个车,以后拉煤什么的也方便,以后你家要拉煤,你就给我说。” 黄昌文道:“这是好事情,恭喜恭喜。” 杨学新借到了钱,心中舒畅,美滋滋地道:“昌文,等车买回来,一定请你喝酒,到时候你们一家都过来。” “好的。” 杨学新一走,梁花就埋怨道:“你看看你,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像他们一样?” 黄昌文见媳妇生气,柔声道:“像他们怎么样?” 梁花道:“上次汪财狗找你借钱买打米机,现在机器一开,坐在家里就进钱,这回杨学新又找你借钱,买上车买回来,又是坐着赚钱,你就不能学学他们,给咱们家买个什么?” 黄昌文道:“怪我怪我,是我脑子笨,可是咱家这条件,买这些东西也用不上啊,我要出去开车了,家里的地谁来种?你以为杨三伯买来是自己开的?他是给他儿子买的,以后咱们儿子大了,只要他们想开车,我绝对给他们买一个。” “呸呸呸。”梁花唾道:“乌鸦嘴,胡说什么,我儿子以后都要考大学的。” 她可不想儿子们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必须像梁小鹏一样,去城里生活,成为人上人。 第85章 执念 “妈,我是捡来的吗?” 小孩总有好奇心,遇到什么不解的问题,都想问个明白。 黄小昆写着作业,看着正在给自己缝补裤子的母亲,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梁花不知道儿子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她想了想,如果自己回答说是自己生的,那黄小昆一定会刨根问底,问是怎么生的? 这要解释清楚可就难了。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黄小昆神秘地道:“我听人说的。” “谁说的?” “卢长旺说的,他说他妈告诉他的,他是涨水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冲来的,然后被他妈捡到了。” “还有呢?” “都是这么说的啊,有的是坡上捡到的,有的是河里捡到的,只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 “哈哈。”梁花被一本正经的儿子逗笑了,笑着问道:“那就没有谁说是他妈妈生的吗?” “怎么可能是妈妈生的?”黄小昆严肃地道:“那杨若男没有妈妈,只有爸爸,你又怎么解释?” “……”梁花停下了手中的针线,这个问题她不能给黄小昆答案。 杨若男是杨四海第五个女儿,而杨四海就是杨学义的独子。 杨四海的老婆吴春花给他生了四个女儿,分别是杨婷、杨琳、杨珊、杨召弟,据村里人言,吴春花都不想再生了,可受不过杨学义的冷言冷语,还是怀了第五个。 不料临产时却难产,杨学义却认定这个是儿子,必须生下来,最后吴春花却难产而死。 杨四海痛哭三天,觉得对不起亡妻,便给五女儿取名杨若男,寓意不似男儿胜似男儿,并表示终生不再娶妻。 眼瞧着自己一脉就此断送,杨学义郁郁寡欢,在1987年含恨而死。 临死前都还叮嘱杨四海要再娶一个老婆,一定要生个儿子。 杨四海这次没有听他的,独肩挑重担,一个人抚养五个女儿。 幸好女儿们都比较听话,大的三个从不提母亲的事,还帮着父亲哄骗两个妹妹,说他们是涨水冲来的,是他们在河里网鱼的时候捡到的。 如今大的三个女儿都辍学在家帮忙,杨四海倒也轻松许多。 每次想起这些事,梁花都觉得世界对女人是不公平的,为什么女人就要忍受生孩子的痛苦。 十月怀胎,也要忙里忙外,生了孩子之后,也不得休息。 难受之余,又觉得自己幸运,两个孩子都是儿子,不必忍生接二连三生孩子的痛苦。 不过如今经济条件好转,两个孩子都大了,梁花心中又想再生一个了,她想要个女儿。 或许到那时候,黄小昆就知道自己不是捡来的,而是妈妈生的了。 也是好玩,儿子怎么就记不住小时候发生的事了呢? 想自己生小军的时候,小昆还帮着倒热水,像个小男人一样照顾自己。 想到这里,梁花心中十分温暖,吻了一口儿子的脸蛋。 这突如其来的亲吻,让黄小昆不知所措,低头道:“妈妈,你怎么了?” 梁花道:“儿子,你想不想要个妹妹,妈妈去给你捡一个。” 黄小昆好奇道:“可以吗?捡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上我?” 梁花道:“好啊,妈妈带着你,一起去捡。” 有的执念带给人们的是悲剧,有的执念带给人们的却是幸福。 差别只在于目的地是什么? 此时,黄昌文正埋头学习种植知识,他在学习怎么择优育出优质的辣椒种。 一但自己的辣椒种植成功,其他村民肯定要问自己要辣椒种,如果选出来的种子不好,就会耽误大家来年的收成,必须选出最好的。 很快,杨学新家的拖拉机买了回来,刚到村口,就放了一挂鞭炮。 吸引了众多村民前去围观,纷纷赞叹。 杨有权把拖拉机停在了村口的坝场上,然后让大家上去感受。 杨学新在众人的赞美声中,叹息道:“好是好,就是不能开到家门口,太可惜了。” 路没有通到家门口,是因为村民们舍不得自己的地,没有修。 汪财狗道:“这到家门口才几步路,这可以了,以后不管拉什么都比以前好。” 陈文彬道:“老杨,整得可啊,悄悄咪咪的就鸟枪换炮了,这以后赶场是不是可以坐你家车去了,现在老胳膊老腿的,也不像年轻的时候,挑个百八十斤赶场都没问题。” 他这么一说,立刻激发了杨学新的潜力,这是一个商机啊。 杨学新道:“那是肯定的,但是这玩艺要烧油,大家多少出点车费,也不能让我家有权吃亏。” 陈文彬道:“那是肯定的,不但烧油要钱,让有权开上开下的,也要时间精力。” 汪财狗道:“有权,要不让叔叔伯伯们坐上去,你带着我们转一圈?” 杨学新道:“这可以有,快上来试一试。” 说话间,男女老少一涌而上,小小的拖斗里面,站了三十余人,就连杨有权的坐位边上都站了四五人。 杨有权忙把坐位边上的人拉下来道:“不要急噻,这一车不行,下一车再次,先下来,让我把车发起。” 坐位边上的几人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车。 却见杨有权掏出一个z字型的钢条出来。 杨学新介绍道:“这个就是车钥匙,必须用它才能把车发起。” 只见杨有权将其插入车头,甩开膀子转了起来,由慢及快,很快就轰鸣起来。 陈文彬在工地上见过拖拉机,指着对其他人道:“不要看起简单,这可是个技术活,力气小了转不动,速度慢了,手可能都给你扭断,上次我试过的。” 杨有权开着拖拉机在坝子上转了一个圈。 汪财狗喊道:“去二队转转,让他们开开眼。” 二队就是挨着下联合的另一个生产队。 转了一圈回来,又换了一批人。 杨学新没有看到黄昌文,特意跑去他家请,却只看到梁花和两个孩子,又鼓动他们去坐着感受一下。 黄小昆听到有车坐,马上来了精神,一溜烟就窜出门。 梁花抱着黄小军,把门锁好,跟着杨学新前去,刚好坐上第三趟。 杨有权知道黄昌文借钱帮助自己,对梁花一家是特别照顾,让黄小昆坐到了自己身边,近距离感受开车的快乐。 等到黄昌文坐地里回来,已是吃中午饭的时候,正好杨学新在黄家,马上邀请他去家里吃饭,分享这快乐的时光。 黄昌文见杨学新如此兴奋激动,觉得自己的帮助很有价值,没有白付出,以后预到需要帮助的人,也应该施以援手。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更重要的是小小的帮助,能让一家人圆梦,促进下联合的发展,为迈向小康村打下坚实的基础。 这酒该喝! 第86章 昌文兄弟,敬你! 酒过三巡,杨学新醉眼微熏,端起酒杯,来到黄昌文身前。 黄昌文道:“三伯,你坐起喝。” 杨学新摇头道:“今天我大哥我都不敬,我必须单独敬你这杯酒,虽然你借给我的钱不如汪兄弟借的多,但你当时的态度让我很感动,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黄昌文起身道:“三伯,你言重了,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是应该的吗?”杨学新质问道:“整个下联合,有几个人有你这样的态度?换作以前,要是听到我家要买车,有些人就算包里有钱都不肯借出来。” 这话传到陈文宝的耳中,却是让他有些刺耳,毕竟杨学新先去的他家,可是被谭昌敏挡着,这钱硬是没能借出手。 作为一队之长,家里这点事都没有管得好,让他颇感羞愧。 “各有各的条件嘛,有些时候确实不方便。”黄昌文开玩笑道:“要是有一天在座的哪位找我借钱,我黄昌文借不出来的时候,还望大家多担待,别说我借给别人都不借给你。” “昌文,我绝对相信你。”汪财狗道:“整个下联合,有一说二,你昌文是开了一个好头,要不是你施以援手,我都打米机也不知道在哪家。” 杨学新走过去,把汪财狗拉起身道:“那你还坐着,一点都不懂事,我们一起敬昌文一杯。” 黄昌文的辈份矮杨学新一辈,受不起他的敬,放低姿态道:“感谢三伯的关爱。” 杨学礼见他们聊得欢,也不闲着,拉着陈文宝一起喝酒。 自从兄弟杨学义走后,他就觉得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强求不得,不再像以前一般争强好胜,也如陈文宝一样过着平淡的生活。 两人学了象棋,空闲时常在一起切磋交流。 杨学礼道:“我们老哥俩好好喝喝,不掺和他们年轻人的世界。” 而那厢,杨勇、杨有权、杨有财、杨四海等杨氏年轻一辈,也划拳推杯,自得其乐。 黄昌文三人饮过之后,杨学新和侄儿杨勇换了一个位置,挨在一起坐下。 杨学新道:“我很庆幸啊,我们队有你们这两个能人,要不是你们,我肯定我们队的发展没有这么快。” 黄昌文客气道:“三伯,你过奖了,我们队能有今天,全靠大家的努力。” 汪财狗道:“我算不上能人,要说能人,还得看昌文,始终是当过兵出过国的,有见识,就说化肥的使用这件事上,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家每年都要增收那么多粮食,这些年增产的部分都够一家人吃一年了。” 杨学新道:“这不只是我们生产队,其他生产队不也跟着我们学的?” 黄昌文经不起他们的夸奖,谦虚道:“三伯,这真的过了,其他生产队能跟上,全靠牛专家他们的大力推广,是政府的功劳,和我关系不大。” 杨学新道:“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要不是你先实验,那牛专家知道我们这地方用什么化肥有效果?你做试验之前他不是专家了?他不一样在政府上班。” 汪财狗道:“昌文,你就别谦虚了,过分的谦虚那是骄傲,来我们在喝一口。” 黄昌文端起土巴碗,饮了一口,把藏在心中的秘密说了出来:“其实我现在又在做一个新的试验。” “什么试验?”汪财狗闻言眼睛一亮。 杨学新亦是充满了兴趣。 经过这些年的见证,他们都相信,只要黄昌文参与的事,那一定是好事,都是能给大家带来好处的。 黄昌文道:“你们都知道遵义辣椒的名气吧?” 杨学新摇了摇头:“有什么特别之处?” 黄昌文道:“又香又辣,口感非常好,外面那些收辣椒的商贩都喜欢遵义辣椒。” 汪财狗一拍大腿,啪地一声,挥手指着黄昌文道:“我晓得了,你是不是引进了遵义的辣椒在我们这里种植,上次你出远门,是不是去了遵义?” “汪二哥猜的不错。”黄昌文道:“我觉得我们这里的辣椒比较差,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选种没有选好,导致现在的辣椒普遍质量不高,所以我决定引进遵义辣椒来做试验,试一下效果。” 汪财狗道:“有远见,现在长势如何?” 黄昌文道:“我感觉还行,但具体如何,还要等辣椒红了才知道。” 汪财狗道:“我相信你,今天辣椒红了,我要你三十斤湿辣椒。” 杨学新知道他要湿辣椒来做辣椒种,想都没想,立刻表态道:“我也要三十斤,到时候我自己去摘,该多少钱就算多少钱给你。” 黄昌文见他们如此期盼,回道:“放心,只要咱们村里人要,都有,但是要先看种出来的成品是什么样的。” “只要你选的辣椒种没问题,我相信种出来的东西也不会差。”汪财狗道:“你选的是不是遵义辣椒里最好的?” 黄昌文道:“应该算是,但给我辣椒种的那人说,这个和种植的地方也有关系,如果阳光充足,应该不错。” 杨学新道:“那肯定没问题,你在大岩顶上栽的那一片阳光绝对充足,我到时候亲自去摘。” 相较于大岩上的,大岩脚下的肯定会差一些,毕竟下联合的地势就是两山夹一沟,好地方并不多,所以杨学新立刻表明态度,要大岩顶上的。 黄昌文道:“辣椒这个东西也要开花,我选在大岩顶上,一来就是防止窜种,二来也是考虑到山上阳光好,想看一下到底种出来什么样,所以今年我要卖辣椒种,都只会选大岩顶上的给大家。” 汪财狗道:“你看看,这就是格局,昌文想的就比我们远,咱们一起举杯,预祝昌文兄弟的辣椒试种成功,来年大家一起卖好辣椒。” 陈文宝早把三人所讲听在耳中,又觉自己不称职,不适合呆在队长的位置上,是应该找个机会把队长辞去,给年轻人们更广阔的天空了。 众人一起端起酒碗。 杨学新昏沉沉的脑海里,已然只有黄昌文一人的位置,将酒碗举到身前,大声道:“我们一起感谢昌文的默默付出,一起敬他。” “黄大哥,兄弟敬你!”杨有权率先表态。 “昌文兄弟,敬你!” “昌文,再次预祝辣椒丰收!” “……” 第87章 猎物 火红的八月,大地是五彩缤纷的,红的是辣椒,金色的是麦子,绿色的稻田…… 金风送爽,天朗气清,下联合的十几户村民都聚在了大岩顶上,他们都知道黄昌文种了好辣椒,正值采摘的季节,他们都是来淘种子的。 只有抢在前面,才能获得最好的。 对于这事,梁花的心情无疑是美丽的,她已经提前备下了来年的辣椒种,放在院子里晒着,往来的村民看到又长又红的辣椒,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可也有人不相信,自家又不是没有辣椒种,犯不着花钱去买。 他们认为黄昌文能种出好辣椒,只是占了地理优势。 大岩顶上,阳光充足,辣椒自然能长得好。 但要在大岩上种辣椒,付出的劳动成本也是极高的,所以他们并不好看。 汪财狗和杨学新是定了辣椒种的,此时站在土里,号召着大家采摘的时候不要碰坏了丫枝,以免破坏没有成熟的,那就太可惜了。 有人问道:“这怎么算钱呢?” 黄昌文道:“一般辣椒是6-8斤鲜辣椒晒一斤干辣椒,但这是朝天椒,它的含水量低一点,5斤左右就可以晒一斤。” 有人道:“是不是哦,我们现在是自己来采,多少算便宜一点。” 杨学新道:“这是头轮辣椒,个大粒满,你要是觉得贵了,你可以等下一轮。” “三伯,你先听我讲完。”黄昌文道:“不管头轮二轮,我相信这都是好辣椒,难得大家相信我,我也不给大家算高价,就按一块钱一斤。” 杨学新听他这么一说,惋惜道:“那你这也卖得太便宜了。” “哪里便宜了,换成干辣椒,差不多是八块钱一斤了,哪家干辣椒卖得到八块?”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便宜。 杨学新道:“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没听昌文说这个五斤就能晒一斤干辣椒?五块钱一斤,你已经是捡了大便宜了。” 汪财狗作为队长,见大家吵闹起来,马上劝道:“都少说两句,不说别的,昌文辛苦从遵义把朝天椒引过来,就算卖贵一点,那也是应该的,何况大家都要不了多少,又何必为这点蝇头斤斤计较?” 黄昌文算五块一斤,已然给大家优惠了一块多,如果他再退让,回到家肯定要被梁花责怪,此时听到汪财狗夹枪带棒,也不好说什么。 只得道:“大家捡好的摘。”却是避开了价格的问题。 杨学新道:“人要懂得报恩,不要觉得亏了自己,就这不舒服那不爽快的,你要觉得贵了,你可以走,没得哪个说强买强卖不是。” 见他们占便宜没够,卢明江心中早有不爽,可在座都是老辈子,他人微言轻,也不和他们争辩,决定用行动来支持黄昌文。 卢明江走到辣椒丛中,开始选长得好的红辣椒,口中喊道:“你们还不开始,我就先摘了走了,我一会还要去割明天的猪草。” 杨学新道:“你小子就是跑得快,我也来了。” 有他俩人开头,其他人马上也跟上,各自拿着自己的麻沙口袋开始采摘。 黄昌文也下地帮忙。 十几人一起行动,很快就一扫而光,然后各自拿着来到路边过秤。 说多也不多,最多的就是杨学新,他要了二十斤,其他人都是十几斤。 过秤之后就算钱,有当场结算的,也赊帐的,总的一算,进帐二百零七元。 黄昌文提着他们不要的辣椒回到家中,把结果告诉梁花。 梁花接过钱,数了又数,笑道:“今年倒省了不少事。” 更省事的却在后面,黄昌文看着下一轮辣椒红了之后,就来到坡上准备采摘,却发现又一块一粒红辣椒没有! 凭借多年的经验,黄昌文立即知道,这是有人在偷他家的辣椒。 或许就是某个舍不得出钱,又眼馋这辣椒种的人。 这种行为无疑是歪风邪气,下联合多少年没有出现过偷盗现象了? 现在却出现了,必须制止。 否则人心难测,得了一回便宜,难免会想着更大的便宜。 欲望会催着人犯罪! 黄昌文当下就决定晚上在大岩上过夜,一定要抓住这个偷辣椒种的人。 正思考间,却见汪青山背着背篼经过。 汪青山见到黄昌文,主动打招呼道:“昌文,你家这辣椒整得可以呢!” 黄昌文见他无事背个空背篼来到大岩顶上,他家在这里又没有土地,莫不是他偷的? 仔细一看,汪青山眼中流露着羡慕的眼神。 黄昌文淡然道:“还可以,你要不要整点去做辣椒种,一块钱钱一斤。” 汪青山摇头道:“我家那个土你晓得的,长不出庄稼,不过你这辣椒确实不错,我到时候在二哥那里借几棵去试一下就行了,不敢大规模的种。” 他是汪财狗的堂弟,做的也是无利不起早的事,十分精明。 黄昌文见他拒绝,也不强卖,问道:“你这背个背篼到这顶上来,是来捡柴吗?” 虽然怀疑汪青山偷了自己辣椒,但没有证据,也不能直接说是他,不过敲打一下总是无妨。 汪青山哈哈一笑,说道:“要不说你是我们队第一能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捡点干柴回去煮猪食,这坡上阳光好,柴也晒得干。” 黄昌文道:“那倒是,我也经常捡回去,反正都是没得主人家的。” “那是肯定的,也主人家的,也不敢乱捡。”汪青山边走边道:“你忙,我去捡柴去了。” 黄昌文待他走后,重新思考了一翻,觉得他说的也在理,看来这偷辣椒的贼另有其人,可能是其他生产队的。 到了夜里,黄昌文拿起一床凉席和电筒就往大岩上走,他要去守夜,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敢来偷辣椒。 梁花怕他夜里着凉,又给他拿了一床薄被。 一天,两天,三天。 黄昌文守了三天也没见人来,梁花劝他回来,说不定是看错了。 黄昌文却认定死理,坚持要在山上守着。 又过了三天,晚风吹起,梁花见天色,估计夜里有雨,让他别去。 黄昌文道:“这种天更应该防范一下。”说罢背坡蓑衣斗笠就出了门,也不听梁花的劝告。 到了夜里果然下起雨来,黄昌文躲在山石旁边,借着夜色藏匿着,如同捕猎的猛虎,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又仿佛回到了激情燃烧的岁月,仿佛置身于越南老挝的丛林之中。 黄昌文不禁回忆起过往的岁月,想着以前的战友们,想着那些光荣的、牺牲的,又想着那些活着的、别离的,不知道他们在各自的世界里过的如何。 风声雨声,就像伴奏的音乐,让黄昌文的记忆绵延不断。 直到四野宁静,黄昌文都还在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空闲下来回忆过去了。 雨停,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黄昌文依旧像一个哨兵,挺直身子,目视着前方。 又过了许久,山林里传过了“啪啪”的脚步声,那是雨后的积水带来的。 黄昌文精神一振,猎物终于来了。 第88章 赊辣椒种 来人同样头戴斗笠,微弱的电筒光下,只见其身上套着塑料膜,用以防雨水浸湿裤管衣服,却是看不清楚面目。 他站在土边左右打量,半响都不下土采摘,似乎在择优而选,也似犹豫要不要动手? 黄昌文都等了一个星期,自然耐住寂寞,一动不动。 捉贼捉赃,只要这人今天没有下地偷辣椒,就算这么晚了拿住他也于事无补。 虽然看不清来人是谁,但黄昌文相信,没有谁会舍得到嘴的肉。 即然都来到了山上,那他一定会下手。 又过了几分钟,那人终于下定决心,选了一处平坦之处,开始采摘。 黄昌文知道机会来了,开始慢慢移动。 再轻的动作都会有声响。 那人误以为有凶兽出没,吓得停住动作,四下打量,将电筒四处照亮。 黄昌文知道机不可失,加快步伐向路边走去。 纵使是傻子,都明白是有人埋伏了,那人反应过来,收拾东西,快速逃走。 黄昌文怕他走掉,直接奔跑过去。 忙中作乱,那人向来路跑去,才二三十米,就被黄昌文拿住。 “老子今天到要看看,是哪个敢来偷我的辣椒?” 黄昌文憋了几天的怒火终于得到发泄,直接揭开他的斗笠。 还未看清面目,那人先跪了下去,求饶道:“昌文,放我一马,我今天也是第一次。” “运兴,怎么是你?” 黄昌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偷自己辣椒的居然是本队最老实本份的刘运兴! 当初队里选队长,大家还举荐他,说他品性各方面都很好。 可这样一个人,居然是偷辣椒的贼! “昌文,我也是没得办法。” “我又不是守着不卖,再者,你真有难处,开口说一声,我借你一点又何妨?你为什么要选择偷呢?” “我开不了这口啊!” “唉,那你也不能偷一回又偷二回噻?” “不,我这是第一回。”刘运兴辩解道:“我我是看到大家都在买你的辣椒做辣椒种,怕明年落后,更跟不上大家的脚步,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只是想要一点辣椒种,怎么会接二连三的来……是不是之前就有人偷了你的辣椒?” 刘运兴觉得自己有些冤枉,悔不该有这邪念。 如今被黄昌文拿住,那就是黄泥巴掉裤档,说不清了。 黄昌文道:“你确定你之前没有偷?” 刘运兴道:“我对天发誓,如果这不是我第一回偷你家的辣椒,天打五雷轰,我不得好死。” 黄昌文道:“我相信你,但我们做人做事,都要行得正,做得端,才能挺直腰杆活在这个世上。” 刘运兴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眼看着这一轮辣椒收完,下一轮就不适合做辣椒种了,我是心里急啊,可是又拿不出钱来向你买,只得如此。” 黄昌文叹了一口气。 “其实大家都想种你家的好辣椒,可是又买不起……”刘运兴一顿,又道:“要不,叔帮你抓住上次偷辣椒的,你就原谅叔,这些辣椒你都拿回去,我也不要了。” “你怎么抓?”黄昌文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方法。 刘运兴道:“你还记得今年哪些买了你家的辣椒种噻,明年如果有其他家种出来,那肯定就是他偷的无疑了!” “要是他不种呢?” “他不种为什么要偷你的?” “他想种,可是他不敢种,你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我想他也能想到。” “那……” 黄昌文道:“这些辣椒你提回去吧,明天我会在村里宣布,只要愿意种朝天椒的,都可以来摘,付不起钱的一律赊账,或者用本地辣椒换。” 如果不种,那辣椒就被浪费了。 黄昌文思虑一翻,即然自己的目标是带动大家致富,那就应该大力推广,应该不计个人得失。 如果自己这个领头人都不能做到舍已为人,又怎么带动村民们齐心协办向前? 即然大家都想种,那就来采吧。 一如农村常见的赊刀人,他们会把刀赊给村民用,等过些年之后再来收帐。 刘运兴此时明白了黄昌文的深意,感谢道:“谢谢你,老黄在天有灵,也会为你感动,昌文,你太伟大了。” 黄昌文黯然一笑。 他并不伟大,只不过更多的人太过于渺小。 当黄昌文宣布赊辣椒种时,全队没有买辣椒种的人都决定去摘,等明年种出来再还他。 可也有挑刺的人站出来说道:“昌文,你赊给大家,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黄昌文笑道:“当然有企图,就是希望大家都能种出好辣椒,增加收入。” “哈哈,这个企图好!” 陈文彬道:“装什么糊涂,你让大家都种你这辣椒,万一明年的收成不好怎么办?” “这不会吧,今年他这辣椒长得还可以啊,那天我炒了几个,吃起来也不错。”有买了辣椒的人站出来替黄昌文说话。 陈文彬道:“你懂个球,万一这辣椒卖不起价格怎么办?” “就是,如果没有人要,我们怎么办?” “怎么会没人要,不是说遵义那边都种的朝天椒吗?肯定有人要噻。” “遵义是遵义,我们这里是这里,两个地方都不同。” “对头,就像北方包子馒头当主食,我们这里吃米饭一样,习俗不同。” “……” 如同点响了鞭炮,大家七嘴八舌争论起来,一时间是人声鼎沸,乱嗡嗡似马蜂起舞。 黄昌文无法插嘴,只得听他们说。 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东西好,又怎么会卖不出去,他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个问题。 但他必须想一个好的策略,来稳定军心。 汪财狗觉得这些人就是杞人忧天,想的太多,做的又太少,简直听不下去了,站出来打断道:“觉得不行就别种,有哪个强迫你们种了?真是为好不得好,反而着狗咬。” 陈文彬和汪财狗不对付,听他话中带刺,不满道:“汪财狗,你不要忘记你自己才是一条狗。” 汪财狗哪受过这气,愤怒道:“陈文彬,你说的是人话不是?” 陈文宝见两人又争吵起来,立即劝道:“陈文彬,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昌文为了大家好,你就在这挑事,你觉得不行,你就不要种,做哪样事你都要横插一杠,你安宁两天就过不了日子了?” 黄昌文又上前劝住汪财狗,可不能好事变坏事,伤了大家的和气。 谭昌奎笑道:“开个玩笑不是,这为好不得好,反而着狗咬就是一句俗话,都不要生气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方才把这两人劝下,平息了小风波。 黄昌文道:“大家放心,只要辣椒种出来,咱们就不愁销售渠道,但是必须按我的方法,一定要种好,如果种的不好,价格就卖不上去……” 第89章 梁花又怀孕了 黄昌文把自己的种植经验和书上学到的知识一一给大家分享,开起了夜晚小课堂,给村民们补习知识。 下联合的夜里,于是又多了一道风景线。 人们聚在黄家大院,一起学习讨论,分享生活中的点滴。 黄昌文沉浸在这种时光里,伴着春夏秋冬,岁月的流逝,辣椒从晒干变成种子,又撒到土里长出嫩芽,移栽到一块又一块土里,浇水施肥生长开花结果…… 看到大家一起劳动,似乎又回到了集体时代。 但相较于那时,现在是自己种来自己得,彼此之间交换的只是劳动力,为了让每一份付出都有所回报,每一个人都格外辛勤。 当然,也有懒汉。 对于懒汉,是没有人会搭理的,就让他自己忙自己的吧。 这大约也是在同样的起跑线上,为什么随着时间推移,有的人富裕,有的人却依旧贫穷。 可好笑的是,这些人不反思自己的错误,却认为富裕的人是沾了光得了别人的好处。 总把别人的劳动成果,想象成龌龊利益交换所得。 干实事的人成功了,而阴谋论者终将沉入淤泥坑中,时间永远是最公平的。 眼瞧着又一年的辣椒要红了,黄昌文却高兴不起来,他遇上烦心事了。 梁花又怀孕了! 按国家计划生育法,农村生两个就不准再生了,可梁花却又怀孕了,那这就是第三胎了! 属于违反国家法律法规,他作为一个党员,可以带领村民致富,却不能带领村民超生啊! 他想带梁花去医院做引产,把孩子给打掉。 梁花却是坚持不允,说这是她的心头肉,必须生下来。 “我们又没有工作,你怕什么?养不起吗?养不起也不需要你养,我自己能养……” 结婚这么多年,这是梁花最生气的一次,他们有十多天没有在一起说话了。 每天都是黄昌文亲自做饭给她吃,可梁花都不愿和他说一句话,除非黄昌文同意生下这个孩子! 黄昌文孜孜不倦的做着工作,说咱们国家解放后到现在,已经生了太多的人口了,如果国家再不控制,以后吃饭都吃不起,会有很多问题,咱们必须响就国家政策…… 各种理由,黄昌文都说遍了,说到口水都干了,还是没有结果。 黄昌文一脸忧愁地来到了街上,找梁俊杰汇报这件事。 计划生育是归村里管的,他不上报,梁俊杰们迟早也知道这件事,如果真的生下来,那对村里的计生工作有很大的影响,也会影响梁俊杰的工作。 上级领导是不喜欢一个完不成任务的领导的。 而且其他村民又会怎么说? 他们都会说梁俊杰放任自己的侄女超生,却来管我们,他有什么资格? 所以黄昌文觉得这事应该提前告知梁俊杰,让他早点下生产队来做梁花的工作,早一点引产对梁花的身体也好,若是晚了,影响太大。 梁俊杰听到这个消息,狠狠地批评了黄昌文,怒道:“你作为一个男人,这点事都搞不好?” 王小慧在一旁问道:“她没有做结扎吗?” 黄昌文道:“没做,我也不知道她还想生第三个,之前她提过,我以为她说着玩的。” 梁俊杰道:“说着玩的,都两个儿子了,你还想要几个?这事必须解决,我不能让其他村民指着我的脊梁骨骂。” 黄昌文道:“我说她也不听,所以我才来找你们,想听听你们的建议。” 梁俊杰想了一会,对王小慧道:“这事就由你去,要是不行,我再想办法。” 王小慧到了黄家,刚说起这事,梁花就开始落泪,说自己种种不如意,如今只想要个女儿,可伶黄昌文都不同间,想到其他家三个四个,儿孙满堂,就觉得自己孤苦伶丁…… 说到最后把王小慧也给说哭了,反而安慰起梁花道:“这事你就别放心里了,安心养胎,咱们必须生下来,你幺爸要是不同意,我就和她离,我看他还敢追你的计划生育?” 王小慧回到家里,替梁花说话,把梁俊杰气得跳脚破骂! 批其是头发长见识短,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 此事可大可小,若被有心人利用,自己的工作都会搞丢,这一辈子就白干了! 他还指望着退休后能领点养老金。 如果因为自己是村书记就能放着亲人不管,那他早就要求梁小健生二胎了! 王小慧辩道:“他们又没有工作,这就完全没有可比性,我就不信小花生了二胎,还有谁敢拉她去杀头?” 梁俊杰道:“你就是妇人之见。” 王小慧道:“我是妇人,但我们有情有义,不像你们男人冷血,别人当官都是为自己家捞好处,你倒好,不替自家人说话,反而向火坑里推。” “你胡说八道什么?”梁俊杰道:“我梁俊杰是共产党员,生在红旗下,行得正站得直,说话顶天立地,你不要把和我贪官污吏相提并论。” 王小慧说不过他,也不想和他继续说下去,摞挑子道:“不想和你说,反正这事我不支持,有本事你就自己去说。” 梁俊杰是聪明人,肯定不能自己去说,思来想去,决定让管计生工作的陈凤去处理这件事。 陈凤是出了名的母老虎,让她管计生就是因为她有一股男人都没有的狠劲,又兼做事公正无私。 当梁俊杰表明来意,陈凤马上端正姿态道:“梁书记,计划生育可是国策,你是领导可不能带头违反!” 梁俊杰见其如此严肃,冷道:“这我还不晓得?要你来提,我今天找你就是让你去把这事解决了。” 陈凤道:“我做事你是知道的,可不要说我不讲人情事故,不看僧面佛面。” “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要和我说这些没用的,就一点,必须按国家法律办事,不能乱来。” 陈凤两句话没把梁俊杰气晕,也不知当初怎么会把这个婆娘选来管计生工作! 梁俊杰一走,陈凤立即招集人手,准备行动。 不管是什么难啃的骨头,她都有办法啃下来,即然梁俊杰都同意公事公办,那她肯定要办得漂亮,否则以后怎么处理其他超生的? 第90章 一个人的战斗 执法要文明,陈凤亦是先礼后兵。 在梁俊杰给她讲了的第二天,陈凤就登门做梁花的思想工作,要梁花去村卫生室引产。 梁花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又被黄昌文烦得不要不要的,正想找个人出口恶气,当下就让陈凤滚。 陈凤却不知趣,严肃态度,和梁花讲起大道理。 在陈凤看来,她是覆行工作义务,必须认真对待。 可梁花听起来就像夏天有一只知了在耳朵边上不停地叫,叫得她心烦意乱,想动手打人。 “你现在就给我滚,你再不滚我就不客气了!” 陈凤见过各种农村妇女,自认为各种场面都能应付,不由冷笑道:“梁花,我看你是梁书记家侄女,我才对你如此客气,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别怪我不客气,我有的是法子来收拾你。” 陈凤长得五大三粗,极为壮实,梁花却不怕,直接伸手就去打她。 你对老娘不客气? 别以为吃柿子按到耙的捏,老娘看起来好欺负,你就呱呱个不停。 陈凤作威作福惯了,计生工作本也不好做,想打她的人也不少,见梁花率先动手,有心给她一个下马威,立刻还手,两人交缠扭打在一起。 陈凤仗着身强力壮,想一把拿下梁花。 却不料梁花看着瘦小,却是从小干着农活长大,也是肩挑背负,骨子却是结实,并不落下风。 两人你抓我,我抓你,撕衣服、挖脸…… 最后彼此扯着对方的头发,弯着腰,拧着劲,犟在了一起。 梁花发起恨来,吃痛也不叫唤,她就不相信制服不了陈凤。 陈凤却挣得面红脖子粗,从未吃过这样的亏,今天却是阴沟翻了船。 一开始她还自以为占优秀,时间一久,发起梁花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劲越来越大。 都是护仔的母狮子最凶残,看来此话不假。 两人正僵持不下,突然从屋里传来黄小军的哭声。 陈凤找着借口,喘着粗气道:“你娃儿哭了,我们一起放手。” “不放是卖批婆娘生的。”梁花为防万一,下了一个毒誓。 陈凤道:“我是公职人员,说话算话。” 两人同时放手,梁花立刻回屋。 黄小军因为淋雨,正感冒在家休息养病。 陈凤见其头发散乱,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简单收拾,直接离开。 刚到院坝边,却见黄昌文回来了。 黄昌文时常去村里开党员大会,认识陈凤,率先打招呼。 陈凤却没好脸,扔下话道:“一个大男人,自己的婆娘都管不好,有什么用?” 黄昌文走近瞧得他脸上有抓痕,猜她和梁花发生了冲突,而陈凤名声在外,黄昌文担心梁花受伤,立刻跑回屋,却听见孩子的哭声。 梁花正在哄小孩。 黄昌文立刻关心道:“我刚看到陈凤,她没有怎么你吧。” 梁花放下黄小军,掀开头发,指着自己的脸道:“你没长眼睛,不知道自己看吗?” 黄昌文见她脸也被抓破,几道腥红的血痕,叹气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吗?” “要我打孩子,这事就没得商量。” “我们都有两个儿子了,你还嫌不够?” “有些七个八个都没有嫌够,我为什么要嫌够?我就喜欢孩子多,人多力量大,不怕被别人欺负。”梁花心中气愤,发泄着怨气。 “那些生的多的,哪个不是头几胎都是姑娘,想要个儿子才一直在生?”黄昌文道:“就拿杨四海家来说,吴春花要不是生那么多,也不死。” “你是要咒老娘死是不是?”梁花更为生气:“想我死没有那么容易!” 她这一吼,却怕黄小军吓了一跳,又是大声的哭了起来。 黄昌文无可奈何,独自出门。 却说陈凤受了气,回到村里就向梁俊杰讨说法,说自己代表村里对做工作,被梁花打了,脸都抓花了。 梁俊杰见她都这副模样,又担心侄女受苦。 梁小健却替自己的弟妹打抱不平道:“你这么壮实,哪个敢打你,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陈凤觉得梁小健给自己泼脏水,怒道:“我是为村里做工作,你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好不好,你有能耐,你就来管这计生工作。” 梁俊杰拍桌子道:“行了,都少说两句,商量一下看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做?” 作为村里仅有的两个女人之一,张淑芬替陈凤打抱不平道:“以前怎么开展的,现在还怎么开展,该牵猪就牵猪,该捅房子就捅房子……” 这都是农村追计划生育惯用的手段。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陈凤带着人前去,先是捅了黄昌文家的瓦片,被梁花发现,提着锄头追着打。 后来又去牵牛,又被正在切菜的梁花提着菜刀砍。 如是反复,把梁花心态搞得爆炸! 黄昌文一心想要梁花去把孩子打了,又不停地在耳边吹风。 说这事要是一天不解决,接下来的麻烦事还有很多,还怎么安心下来生产工作。 又说幺爸、小健因为这事在村里都很被动,工作无法开展…… 诸是种种,梁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怒火中烧:“你是个男人,不是个婆娘,别的女人怀了孕,什么大风大浪都有男人在前面抗着,我们家呢?” “要我一个女人在前面顶着!” “我想要个女儿我有错吗?为什么其他人可以七个八个的生,我想多生一个都不行?” 说着梁花就哭了,哭泣着哀求黄昌文别说了,这事他明天就去村里做个了断。 男人不支持,又没有亲戚可帮助,还有某些人等着看笑话…… 梁花觉得自己的命很苦! 但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或许此时流的泪,真的就是当初脑子里进的水! 她不能再让陈凤这帮人瞎整了,她必须去村里讨个说法,她就不信了! 第二天,梁花一早起来,让黄昌文在家,自己送孩子去读书,并把超生的事给解决了。 黄小昆知道母亲这段时间很不顺,他已经懂事了,而且队里的小伙伴也在给他说各种事。 他想帮助母亲,可他人微言轻,脑袋小,又想不明白很多事。 话到嘴边就成了:“妈妈,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永远支持你。” 梁花揉着黄小昆的头道:“妈妈能听到你这么说,妈妈很高兴,你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以后考大学,像你舅舅一样,去省城工作,其他的事你都不用想。” 黄小昆坚定地道:“放心吧,妈妈,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的,我要像昌逸大伯一样,成为一名医生,我要考医学方面的学校。” 提到赵一之的医术,梁花就想笑,可她还要解决眼前的事,又哪有心思想那长遥远的,只是柔声道:“妈妈支持你,再苦再累都一定供你上大学。” 她必须打赢这场一个人的战斗,只有战胜眼前的困难,才能更好面对下一个难关。 而人生就是不断的攻艰克难! 第91章 女人为难女人 梁花送了儿子去学校,随之来到村委会时,陈凤带着两个工作人员正要出门。 陈凤嘲笑道:“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还没去你家,你就送上门来了?” 她追计划生育这么多年,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服服贴贴的来引产,要么就出远门躲着生。 今天梁花来到村委会,她认为是自己的付出得到了收获,梁花服软来了。 梁花见其得意洋洋的样子,心中更是气愤。 她从小就知道一个道理,一个人软弱了就会被人欺负,必须强硬起来。 这就是她从来不被人欺负的原由。 只要她活着,就没有人能欺负她。 因为她足够强硬,不惧任何恶势力。 “今天我来就是告诉你们一件事,哪个再敢去捅我家房子牵我家牛,我就烧了你们村委会,我梁花说到做到,如果做不到我就是放牛娃儿窝的!” 她话音一落,陈凤脸色就变了。 其他人若说这话,她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和梁花接触下来,绝对是有一说一,说到做到。 她尖着嗓子道:“梁花,你别欺人太甚!” “是我欺人太甚,还是你们,想清楚了再说。”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把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梁俊杰见状只得把自己关在屋里,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却不出去。 张淑芬出来打抱不平道:“哟,这就是传说中的梁花啊!” 她自然认得梁花,只是故作惊叹。 梁花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一个生产队长大,从小就是认识,既然你不认我,我又何必认你? “哟,这就是张主任啊,啧啧,真是贵人我忘事,连我都不认识了,怕不是得了老年痴呆了吧!” “你说谁老?”张淑芬不料梁花一点尊重人,气急败坏地道:“梁花,你也是读过书的人,不要一点道理都不讲!” “我怎么不讲道理了,我去偷哪家猪了,还是偷哪家牛了?”梁花道。 张淑芬道:“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执行的是国家政策法律,你违抗政策,受到处罚也是应该的?” 梁花道:“呵呵,大道理谁不会讲?你们牵了人家的猪,拿到街上卖了钱,还不是坐在屋里就分了,又有几分钱交给了国家,交给了人民?” 这就是明着指责他们贪脏枉法了,谁都不会承认! 张淑芬道:“梁花,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乱讲,梁书记还在屋里的,分没有分钱他可是清楚得很。” 说到梁俊杰,终归是自己的长辈,梁花不再追究扣帽子。 见其沉默,张淑芬有了理由,笑道:“天塌下来,高汉顶着,怎么也砸不到我们这些小兵的头上,我劝你三思而后行,不要一意孤行,想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呵呵。”梁花吃软不吃硬,见她得寸进尺,梁花心中亦不爽快,冷冷道:“你以为天塌下来,又能砸到我的头上?那么多超生的,整到后头,我也没见哪个着啷个,说简单点,你们就是欺软怕硬,我要不和你们硬杠到底,我就不叫梁花。” 这话一说,梁俊杰在屋里又是叹气。 他这侄女的脾气,他能不清楚? 这事可真是让他左右为难,不处理,别人会说他不秉公处事,德不配位。 若是处理,处理的却是自家侄女,家人面前不好交待。 别说其他人,就是王小慧这段时间和他冷战,就够他头疼了。 陈凤冷静下来,觉得梁花就算烧了村委会又和她有什么关系,纵火罪可不是写着玩的,自有国家公安机关来处理她,也是时候让她认识到和政府作对的下场,说道:“行啊,你有本事和我们硬杠到底,我们就走着瞧,我今天就去捅你家房子,我就不信你敢烧村委会!” 梁花道:“那你也省省力气,我现在就烧给你看,火柴我都带来了。” 说行动就行动,梁花走到村委会的木房子前,见墙上贴有宣传的报纸,直接划燃火柴就朝报纸点去,火苗直窜。 立刻有人拿起扫把过去把火扑灭。 陈凤在旁边散风点火道:“烧,让她烧,谁也别拦着。” 梁花道:“你以为到时候法院就判我一人,我就说是你逼的,你指使的,要打脑袋就一起着打。” 打脑袋就是着枪毙的意思。 张淑芬却是吓了一跳,料不到梁花嫁为人妇后变得如此泼辣,说烧村委会就要烧,真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了,可不能任她这么胡作非为。 之前听说她提刀追着陈凤等人砍,还以为是故弄玄虚。 如今看来,真要什么时候得罪了她,走在路上都不安全。 张淑芬被这一吓,立刻变了态度,和气道:“梁花,你也不要生这么大气,我们也是执行国家政策,做自己本职的工作,我们不做,饭碗就保不住,并不是我们要为难你。” 梁花见她软了口气,果然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嘲笑道:“你们为了饭碗就可以肆意妄为,说捅人房子就捅人房子,说不顾人生死就不顾人生死?你们也是爹生娘养的,也有兄弟姐妹,为什么你们出生的时候没人逼着你们的父母引产?我的孩子却要受这份苦?” 张淑芬道:“不同时代有不同的政策,我们要响应国家政策。” 梁花道:“政策是死的,人总是活的,那些躲着超生的,也没见你们怎么样,为什么我们老实人就要受欺负,就活该被你们折腾?” “你老实?”陈凤道:“那这世界上还有不老实的吗?老实的是那些知道国家政策就来配合引产的,该做结扎的就做结扎的。” 梁花道:“你的意思是,我要是不配合引产,这事就没完没了?” “……”陈凤刚要开口,却被张淑芬拉住。 张淑芬道:“你先别急,我们商量一下,正好梁书记也在。” “那你们商量吧。”梁花对自己这个幺爸却是有些失望了,感情他在屋里看猴戏里,亏得是一家人,可真是可笑。 “你稍等一会。” “今天要是给不出一个结果,以后你们就别去我家闹事,否则别怪我心狠。” 梁花拿定主意,今天必须得到一个结果,她要被这没日没夜的折腾逼疯了,真过不下去,大不了就拼个鱼死网破! 第92章 赌命 商量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她们还是要求梁花吃打胎药进行引产,但各退一步,只吃一次就行。 如果不能打下来,他们就顺其自然让这个孩子生下来。 如果打下来,那就是梁花命中没有这个孩子。 陈凤道:“你不是愿意为了这个孩子做一切牺牲吗?那就试一下,你这身体这么好,没有三五次打不下来,我们都给自己一次机会。” 梁花知道这帮人心恨,可现在梁俊杰依旧没有出来,但这方法无疑也得到了他的同意。 梁花心中冷笑,这就是一家人啊,为了自己的权势,又有什么做不出来。 即然身边都没有人支持,那就博上一博吧。 三人去了卫生室,要了打胎药。 陈凤递到梁花手上道:“这是才拿的药,没有作假,这是刚才我们开会签的字,只要你喝了这药,没有事,这事就算过去了。” 梁花将药和会议记要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白纸黑字,签着几个名字,还盖了村委会的公章。 梁花道:“有开水吧,我今天就当着你们的面吃。” 陈凤道:“那是最好,我们都是见证。” 张淑芬去给她倒来热水,梁花把药吃下,将水全部喝掉,张嘴示意药不在嘴中,又道:“我已经按你们的要求做了,如果哪个再找我的麻烦,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张淑芬道:“这有白纸黑字,我们也是说话算话的人,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在医院住下,方便清宫,不要留下后遗症。” 梁花道:“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会议纪要,我要一份,若是以后哪个再来找我的麻烦,告到省政府,我都要搞脱他的饭碗。” 陈凤道:“这只有一份,不能给你。” 梁花道:“要是你们翻脸不认人,我不是没有说话的地方了?” 张淑芬道:“就给她吧,但你也要给我们写个凭证,这药是你自愿吃的,院也是你自愿不住的,以后有什么事,可不能把责任推卸好我们身上。” 梁花依她所言,写了凭证,然后撑着身子回家。 还未走出街口,就被王子慧拦住。 王子慧道:“我的娃,你怎么就答应了呢,你就不该答应啊!” “我没答应什么啊?” “你别不承认了,你幺爸都回来给我讲了,让我拦住你,在这休息几天。”王子慧叹气道:“这个没良心的,我已经臭骂他一顿了,你也不要生他的气。” “我没有生谁的气。” “我知道你生气了,我看着你长大的,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如果是不生气,又怎么会吃那药,哎,都怪我,没有看到你上街来,不然一定要拦住你,不准你去。” “我是自愿的,不关别人事,幺妈,我还要回去照看小军,就不耽搁了,改天有空了再来看你。” 王子慧拉住梁花,就是不让她走,说道:“你这么回去,我不放心,必须等这事过了再回去。” 梁花道:“我不回去,留在这里让人看笑话吗?” 说到底,她心中还是有气的。 即然在村委会,梁俊杰都不愿意见她,她又何必住到他家? 这姑娘在娘家人心中,总是应了那句话,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 这往后的路,只有靠自己…… 或许还有儿子可靠。 可这儿子一但长大,娶了老婆,又真能靠得住吗? 呵呵,想到这里,梁花心中一寒,又觉世道悲苦,人性荒凉。 梁花执意要走,双方僵持不下,王子慧终究不愿街上其他人看笑话,只得放手任她离去。 到了家,黄昌文焦急等着,见她回来,立刻问道:“怎么样?” “你想怎么样?”梁花嘲讽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就是那个自己当初铁了心要嫁的人吗? 看着五大三粗,却是外强中干,毫不顶事! 唉,太过于死板,完全不懂变通,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 黄昌文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见梁花一改往日态度,不冷不热,倒有几分心如死灰的态度,心中亦是难受,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黄昌文道:“你不愿意结扎,我就去结扎。” “这可真是奇闻了,从来没有听说过男人去结扎的。” “这算什么奇闻,猪都可以割了,男人为什么不可以,割了全长肉,还要好一些。” “行,你要愿意你就去吧。”梁花觉得自己这男人,可是真的傻啊! 黄昌文道:“你别怪我,也不要怪其他人,我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得感谢政府,国家的政策都是从大局出发,我们应该支持,如果每个人都按自己的意愿来做事,那我们的社会又和封建时候有什么区别?” “黄昌文,我警告你,不会说话你就把嘴巴闭上。”梁花指着黄昌文的脑门道:“我从外面回来,你不问我怎么样了,也不问我吃饭没有,就在这说这些不相干的,就算是条狗,见到我回来也知道摇尾巴吧?你却是条疯狗,只晓得汪汪乱叫。” “饭煮好的,我去给你舀。”黄昌文这才回过神,立即去给他舀饭。 吃完饭,黄昌文又问道:“你今天去,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梁花把会议纪要掏出来,拿在黄昌文眼前道:“如你所愿,我吃了打胎药,这回你安逸了,你们所有人都舒服了。” 黄昌文将其搂住,安慰道:“你别生气,咱们都有两个孩子了,只要把他们抚养成材,不比什么都强吗?” 梁花挣脱黄昌文的怀抱道:“我不信老天爷是不公平的,如果老天爷能保佑我顺顺利利的把肚里的孩子生出来,我一定给他烧高香还愿,我就不信这鬼药都打下我的孩子。” “你还要生?” “你眼睛长屁股上了吗?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如果这打胎药不能把我的孩子打下来,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生下来。” “这……” 黄昌文不相信还有吃了打胎药打不下来的孩子,可话到嘴边,他又吞了回去。 梁花这是在赌命,赌她和肚里的孩子能抗过这一劫,他又有何理由去讲那些空虚缥缈的大道理? 为了她的身体,也应该顺着她的意,安慰几句。 生死由命,且看这孩子的造化吧! 第93章 人定胜天 梁花相信一切邪毒都战胜不了自己的身体,为了孩子她必须增加自己的免疫力,她知道很多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她就要打这些人的脸,让这些人知道什么是人定胜天! 梁花给自己杀了一只鸡。 一刀剁下,将鸡血接在碗中,借着热劲直接喝下。 吓得黄小军在一旁直哆嗦。 灶台里大火把水烧得极为沸腾,梁花将其舀到木盆中,然后把鸡丢进去,高温烫过鸡毛更容易扒下。 黄小昆跟着帮忙,一边扯一边甩着手,嘴晨哈着气,想把水温吹冷,以便不那么烫手。 梁花瞧见儿子动作可爱,笑道:“你要把水吹冷了,还怎么扒鸡毛?” 黄小昆不好意思地道:“有点烫手。” “你要怕烫手,你就像弟弟一样,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不,我要帮妈妈分担负担。” “真是我的乖儿子。” “我也来帮忙。”对于死掉的鸡,黄小军胆怯之心少了许多,又听到母亲夸哥哥,但主动上前帮忙。 两个孩子扯着大的鸡毛,梁花却是处理着细小绒毛。 不一会就扯得差不多,梁花便要拿出来。 黄小昆道:“还没有扯完呢?” 梁花道:“那些小的哪扯得干净,我们用干谷草烧一下就好了。” “哦。” 梁花一手拿鸡,一手拿干谷草,放在灶台里引燃,然后用外焰烧着未能扒净的绒毛。 为了自己的第三个孩子,她必须独力抗起一切。 只要一个人有勇气,有决心,有毅力,那就没有不能战胜的困难。 她一边做事,一边给自己打着气! 待一切事完,梁花开始炖鸡,便让两个孩子去做作业。 此时黄小昆已是十岁,在上四年级,黄小军也读完学前班,马上进入一年级。 黄小昆做着自己的作业,又给弟弟辅导着一年级的功课。 兄弟俩闻着鸡肉传出来的香味,吞着口水,写着各自的作业,一副其乐融融的图画。 等到肉炖好,梁花又用铁锅闷了四季豆饭,不等黄昌文从地里回来,直接招呼两个孩子吃饭。 黄小军道:“不等爸爸回来吗?” 梁花道:“你不想吃你可以等着,妈妈饿了等不了他。” 黄小昆知道母亲生父亲的气呢,对小弟道:“爸爸一会回来也一样吃,我们先吃吧,不能让妈妈饿着了。” 待两个孩子吃好,梁花便把鸡肉收了起来。 黄昌文回来,看到地上的鸡毛,闻到空气中的肉味,知道梁花杀了鸡,却不见桌上有,问道:“你们杀鸡的?” 黄小军抢着道:“是啊,妈妈邺的鸡,可香可好吃了。” 黄昌文道:“在哪里呢?爸爸怎么没有看到呢?” 梁花不悦道:“想吃自己杀啊,想吃现成的,没有。” 黄昌文道:“我又不是没吃过,随便问问呢,你们吃吧。” 黄小昆知道母亲不高兴,拉着弟弟道:“我们去打猪草,明天的猪草还没有呢。” 休息的时候,早上和下午是放牛的时间,黄小昆会抽一点时间帮忙打猪草。 虽然这事大部分都是女生在做,但黄小昆觉得是活是人都可以干,又分什么男女? 所以每逢寒暑假,父母忙的时候,他在家里带小弟时,还会帮着做饭。 是的,这个十岁的孩子已经懂事了,知道为父母分忧解难,帮着做各种事。 待孩子出去,梁花又端出鸡肉给黄昌文道:“瞧你这样,吃吧。” 黄昌文道“你身子虚,还是你吃吧。” “别假情假意的,你要真那份心,又何必我亲自动手,这大热天的也吃不完,放到明天也坏了。”梁花道:“但你也不能吃太多,我下午还要吃的。” “我知道,还是老婆好,以后我会用心用力照顾你和孩子们的。” 自从两个孩子长大,帮着分担了许多事,黄昌文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许多,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未来总会更好。 除开和国家政策相违的事,其他任何事上,他都是支持梁花的。 他相信,假以时日,梁花一定会明白他的苦心。 可这世上,又哪有那么天随人意? 眼瞧着梁花保胎成功,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地里的辣椒一天天生长开始结上累累硕果,一切向好,危机却悄然潜伏着。 七月,正是稻谷收割的季节。 田间地里都是忙碌的人们,而各家各户的院坝都晒着谷子。 刚收回来的谷子是湿的,必须晒干才能长久保存。 这天中午,黄昌文一家晒好谷子就出门,正在坡上干活,却见天色乍变,长空被乌云笼照。 梁花知道要变天了,提醒道:“昌文,咱们是不是先回去把谷子收了?” “不用吧?”黄昌文疑惑道,他心中也没有谱,从未见过这样的天。 以马渡河为界,左侧是艳阳高照,右侧却黑云压城一般。 这是要下雨吗?可下联合这一面却不像。 梁花道:“我看这要变天了。” 黄小昆亦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指着天空问道:“天要塌了吗?” 黄昌文看着队里其他人都还在各家的地里,宽心道:“你看都没有走,不会有事的,反正也没有晒多少,开始下了再回去也来得急。” 话音刚落,他又想起梁花已经怀孕,被雨淋了会影响她的身体,又道:“你先带着小军回去,我和小昆把这点整完就回来。” 梁花见一时半会应该是落不下来,又见地里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完,便决定留下来。 过了一个小时,黑云还在累积,向远处看去,似乎压在了山脊上一般。 黄昌文的心再不能宁静,事出意外必有妖。 “你先带着孩子回去吧,这也没多少事了,我整完就回来。” 梁花把两个孩子叫起来,对黄昌文道:“你早点回来,整不完就算了。” 梁花刚走一刻钟,豆大的雨就下来了,整个长空天始变暗。 黄昌文瞧着事情不对,立刻收拾农具往家赶。 这雨来得不小,若是回去迟了,梁花定忙不过来,谷子肯定会被淋湿。 黄昌文赶到家中,只见梁花和黄小昆正在收谷子,黄小军却在屋檐下哭。 他心道,这孩子怎么这么胆小,天黑下来就给吓哭了。 可雨下得越大,他没有心思思量这些细节,丢下农具就开始收谷子。 梁花已将竹子编的晒簟卷在一起,梁花和黄小昆各自钻在一个里面铲着里面的谷子。 黄小昆人小气力少,动作迟缓,黄昌文立刻上去帮忙。 收完谷子,梁花回到屋中,黄昌文将晒簟卷成筒放在堂屋前的屋檐下,这才抽空去关心小儿子。 “你小子怎么回事,不就下个雨吗?哭得唏哩哇啦的!” 黄小昆站在一旁,指着弟弟身上的污泥道:“刚才妈妈抱着他回来,路滑,被摔倒了。” “怎么不早说?” 梁花怀有身孕,被摔倒了可不是小事! 黄昌文急忙进屋,却见梁花正在里屋换掉身上的湿衣服,灯光照耀之下,正有一路血迹沿着大腿流下…… “花,你没事吧?” “昌文,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梁花却是面如死灰,如泣如诉地道。 第94章 大灾难 黄昌文见她受此重创,哪还关心什么孩子,将衣服披在梁花身上道:“你别凉着了,我去给你烧热水来擦洗一下。” 黄昌文转出门,见黄小昆正安慰着弟弟,喊道:“快来生火烧水。” 黄小昆忙去舀水到铁锅里,黄昌文将柴火架进去,又用干草放在底下,将生引燃。 黄小昆舀好水后,站在父亲身边道:“我来烧吧,你去看弟弟,他手上摔破皮了。” 黄昌文道:“你把叫进来,给他上点锅灰。” 等黄小昆把黄小军喊进来,水也开始热了,黄昌文一边舀水一边道:“你看他哪里有伤口,给他抹一点就行了,再来添点水在锅里。” 说罢端起热水,从凉架上取下帕子进屋给梁花檫拭身体。 梁花任由他摆弄,却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黄昌文道:“一会我送你去村卫室看一下。” “我不去。”梁花坚定着口吻,她对天发誓不会让别人看笑话,就不会! “你这可不是小事,不能耍孩子脾气。” “你要去你自己去。” 擦完之后,黄昌文端水出门去倒,却见狂风大作,暴雨如盆倒。 “我草!” 黄昌文从未见过这么恶劣的天气,雨织如布,十米外都看不清事物了! 急忙回屋,拿了两只空盆空桶放在外面,正好接点雨水方便使用。 有道是福无双至,祝不单行,如此大的狂风暴雨,房子又怎么经受得起,只听到啪啪作响的声音,不等黄昌文出门探寻,就见雨水落到房中。 却是瓦片被风掀开。 黄昌文立刻出门把大木盆搬进屋,放在地下接水。 刚才还想着接水进屋来用,现在却要接了舀出去倒了。 黄小军害怕地问道:“爸爸,房子会不会被吹倒?” 黄昌文道:“不会的,你就放心吧。” 梁花在屋里也听到了动响,穿着衣服,忍着疼痛走出来,却见房门被黄昌文关上,整个房间里黑沉沉的,多了几分阴郁。 梁花将门打开,迎面一股劲风吹来。 黄昌文忙上去将她扶住,又将门关上,安慰道:“别开门,快回屋休息,别受了风寒。” 梁花失魂落魄地道:“是不是老天都要和我作对?” 黄昌文道:“你别多想,这是自然灾害,受灾的又不止我们,可能还有更严重的。” 相对于黄昌文家的不幸,在这场史称91年大洪水的事件里,全国十几个省份受灾,无数庄稼被毁…… 让所有受苦受难的人们更加雪上加霜。 眼瞧着丰收就要来临,却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空欢喜。 在暴雨停了之后,黄昌文第一时间把梁花送去村卫生室。 走在树上,却见到处都是吹断的树、零乱的庄稼…… 感觉整个世界都残破了起来。 “老天爷!你是不给我们庄稼人活路啊!” 有人在哀叹,有人在怒骂…… 黄昌文担心老婆触情伤情,一边背着她,一边安慰道:“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我们要有信心,明天一定会更好的。” 梁花道:“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经想明白了,人定胜天,这个孩子没了,我就再生一个,我就不信它还能夺走!” “你……” “你不用劝我,村里面同意的我再生一个,我必须生下来。” 黄昌文沉默不语,他已经去做了结扎手术,只是还未告诉梁花,此时更不能说了。 这事永远都不能告诉她了。 等到从医院回来,已是两天之后,下联合已经响了哀乐的声音。 黄昌文瞧得清楚,是从杨家传来的,回家把梁花安置好,又给她煮了鸡蛋,便去杨家一探究竟。 打听知道,才知道是杨四海的二女儿杨琳在暴雨当天摔死了。 那天杨琳正在大岩上放羊,遇到暴雨时,她应该是去找羊去了,不幸被风吹下大岩,摔死在山脚。 等到夜里杨家人都没见她回来,第二天四处打寻,方才找到。 只见她怀中抱着一只小羊,安静地躺在大地之上。 羊和人都安详地在一起。 杨四海说女儿是为了救这只羊而死的,他要把羊葬在女儿的身边,让她在黄泉路上有个伴,不那么孤单。 所以特意给羊做了一只小棺材。 黄昌文听到这里,感同身受,又安慰了一遍杨四海。 杨四海男儿落泪,埋头道:“我对不起她妈啊,也对不起我这可怜的女儿,没有享过一天福,你是看着她长大的,知道她有多懂事,可是为什么老天爷如此瞎眼,好人他不长命啊!” 黄昌文道:“或许是她过得太苦了,老天爷不忍心让她在人世间受苦。” 人没了,所有人都伤心。 地里的庄稼没了,人们也伤心。 可伤心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必须振作大家的熊心,提升这失落的斗志。 等到杨琳下葬之后,全村人聚在一起吃饭。 黄昌文先征得杨家人的同意,说想在吃饭的时候对全队乡亲们讲两句心理话。 黄昌文站在屋檐下,环视一圈,然后调整情绪道:“乡亲们,相信大家都从电视上看到了,没看电视的相信也听人摆过,咱们中华大地,遭遇了百年难遇的大灾难,受难的不止是我们,更有千千万万户家庭,国家也在全力救助,大力帮扶,相对而言,我们这里还轻松许多。” “我今天在这里,心中是万分悲痛,但我相信只要我们有决心,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 “相信大家都看了自家的受灾情况,也在极力挽救,我也去看了,山水把我家的土是冲得四分五裂,眼看着就要成熟的辣椒、包谷都东倒西歪。” “原因大概就是两点,一是这次的雨太大了,二是土地承包到户之后,我们疏于管理,没有把维护好以前的排水沟,所以这事以后,我希望大家都能齐心协力,我们一起把排水沟做好。” “最后还有一点,借着疏通排水沟的机会,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考虑自来水的问题?即然要修沟,我们就把水管一并埋了,好让家家户户都吃上自来水,再也不用去挑水吃。” 陈文彬道:“现在损失这么惨重,哪有钱去买管子这些?说得好听,你黄昌文有钱,如果愿意出钱给大家安,我们也乐于接受。” 汪青山道:“出钱我都不愿意,挑水吃多锻炼身体,自来水容易把人整懒了。” 刘晓东道:“安自来水是好事,但现在救灾是第一位,哪有时间去修水池、埋水管整这些,我觉得我们还是以后再说吧。” 汪财狗见这几人反对,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无疑都不支持,他走到黄昌文身边耳语道:“我都不操这闲心,你费这劲做什么,你过来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黄昌文叹了一口气,跟着他离开。 第95章 对话 汪财狗埋怨道:“你不管一下家里的事,你操这些闲心做什么?” 黄昌文道:“必须要有长远的规划,才能稳步向前啊,这次暴雨算是敲响了警钟,如果我们不注意自然灾害的预防,以后可能有更大的灾难……” “少和我扯这些。”汪财狗打断道:“你真是舍已为人啊,家里的事不管好,就来管这些?” “我家里有什么事?” “你少和我装蒜,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这两天没看到你的人,我就去了你家,小昆说你送梁花去医院了,我仔细一问,是梁花摔倒了,是不是出事了?” “是的,那天回来收谷子,路上摔倒了。”迟早都会被知道的事,黄昌文也不隐瞒,叹道:“不小心流产了,这两天在家休息。” 汪财狗伸着指着批评黄昌文道:“你看你,又不是小娃儿了,这点经验都没得吗?看到要下雨,就早点回来,怀孕的人了不在家里好好休息,还往外面跑,你说你这干的什么事?你要把你操外面这些事的心分一点出来,梁花也不会出事。” 黄昌文道:“事情都发生了,我也没办法。” 汪财狗摇头道:“我看你是逗起闹,刚才你还兴致勃勃的说,要做好防范,你不是很有预防为主的精神吗?这点事你没有防到?” “我也喊她不要去坡上,她不听啊!” “哟,你还怪起女人来了?” “我没有。” “没有你狡辩什么?” “我只是陈述事实。” “你这叫事实吗?一个男人,家里的事都管不清楚,你管外头的做啥子?” “我家里出事了,你不劝哈我,你反而责怪我?” “我是责怪你吗?我是为你好。” “那你到底要说什么?” 黄昌文知道汪财狗但凡为别人着想的时候,都是有事要帮忙,这话还未说完呢? 他不想和他弯来拐去的绕圈子,直入主题地问道。 汪财狗道:“我是为你好,你好好在家照顾梁花,把家里的庄稼整好,自来水的事情先放着,等我看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来操作。” 黄昌文见他说出真实目的,同意道:“就听你的安排。” 饭后,黄昌文给梁花带了饭菜,放在梁花的床前。 梁花看着他,喃喃道:“女人就是命苦啊,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个男人。” 黄昌文道:“下辈子的事咱们下辈子再说,先过好这辈子,先把饭吃了。” 待梁花吃完饭,黄昌文安排黄小军在家照顾梁花,自己带着黄小昆上坡处理倒塌的庄稼。 黄昌文作着示范把吹倒吹歪的包谷扶正,然后叫黄小昆扶着,自己铲来泥巴将其护住。 边做边给黄小昆讲起道理,说道:“这种庄稼和做人是一个道理,必须站得直才能长得高,但如果根基不稳,就容易被风吹倒,而一个人的基础就是小时候打起来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严格要求你、锻炼你的原因。” 黄小昆道:“我知道,生长的过程也要不断施肥,才长得壮长得高,结果之后也不会被吹断,这就表示一个人一辈子都要不断学习,就像你现在也在看书一样。” 黄昌文道:“这话说的不错,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严格按照这个标准来做,现在却依旧被风吹倒了呢?” 黄小昆想了一会,猜测道:“是因为环境太恶劣,现实太残酷?” 黄昌文哈哈一笑,指着下一根道:“我埋完一棵,你就去扶下一棵,咱们流水作业。” 为防折断茎杆,黄小昆缓缓地将下一棵包谷扶起,又道:“那是因为什么?” “环境恶劣当然是一方面的原因。”黄昌文埋头干活,一边解答着儿子的疑惑,说道:“恶劣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这是我们不能预料的,但我们可以通过改变环境来预防,简单的来说,原因是多样的,比如我们没有修排水沟,水就直接冲到了土里。” “你看这里面沟壑纵横,就是被山水冲的。” “而因为前些年开荒和砍伐,又导致树木减少,缺乏防风体系,使得大风直接吹到庄稼上,你看我们这里因为四面皆山,相对还好一些,电视上华东那几个省,庄稼损失多严重?” “所以一个人的一生,能有什么成就,除了自身的努力、家庭的教育、成长中遇到的人,还有很多原因,遇到事时,多想一下。” 听完父亲的谆谆教诲,黄小昆不住地点头。 父子俩友好和睦地进行着下一步工作。 补救终究挽回不了损失。 每家每户都有不少的损失,而辣椒无疑是最惨重的,很多没有挂果的花骨朵全被爆雨打落。 黄昌文心中都忍不住落泪。 可这是天灾,没得办法的事,再难都只有抗过去。 到了赶场天,黄昌文照旧和黄昌武在酒馆破面,彼此交流了信息。 黄昌武道:“所以我就和你说,不能只靠看天吃饭,还得学门手艺,或者是做点生意。” 黄昌文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 黄昌武道:“只要想做,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你看我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去给人做木工,两头不耽搁,再加上开了一个店,这回天灾算严重吧,但对我们家没有多大影响。” 开店这事黄昌武是提过的,黄昌文也回到家给梁花说过,但梁花并没有兴趣。 梁花说她生来就是种地的,不像陈容容从小耍着,在家看店也耐得住寂寞,她一天在家坐着不运动受不了。 更何况下联合这个地方才多大点,又有死角之上,谁会来买东西? 黄昌文无法反驳,点头称是。 黄昌武又道:“当初你就应该听小康的,去城里做生意,你看现在他们的生活过得多好?如果你当初同意了,背靠小鹏大哥,现在在城里也是过得舒坦日子。” “你是晓得我的,我就是想改变农村的穷苦现状才留在农村的,如果现在就走了,那就违背当初的誓言了,现在你也不可能再回去了,我如果一走,老宅没人看守,几年就垮了。” “你就想太多了,照你这逻辑,以后小昆他们都要留在农村留着那几根烂木头?” “他们有什么想法我不管,我只管好我自己。” “你不是给自己戴个枷锁在身上吗?”黄昌武道:“人活一辈子,就要活得洒脱,不要把自己栓死了。” “树砍了都还有桩桩在,我的根就在下联合,这辈子哪里都不会去。” “那今年遭了这么大的变故,小军马上也上一年级了,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你有啥子想法没有?” “顺其自然,要有什么想法?” 黄昌武哈哈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有根子,只要能渡过这个难关就好,有什么事知会一声,虽然隔得远,但我们还是一家人。” 第96章 拜师 七月的天灾导致十月的收获减少,辣椒比预计的产量少了三分之一,但价格却比以前的贵了两块,市场的认可给下联合的村民们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而那些赊辣椒种的村民又有了新的借口,让黄昌文缓他们一年,说今年他们要留够足够的辣椒种,又要卖一点给孩子凑书学费、买化肥等等各种原因。 黄昌文笑着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但有一个要求就是之前提过的挖排水沟的事,大家都要放在心上,预防今年再有暴雨,避免冲坏田土。 让黄昌文意外的是,他收到了骆万刚的来信。 骆万刚在信中问他今年的辣椒收成怎么样?因为自然灾害的影响,今年的辣椒价格比往年贵了许多,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黄昌文把好质量关,在下联合帮他收一点辣椒。 黄昌文看他报的价格,比他们在市场上卖的还贵两块,心中不由替全队村民感到遗憾。 可又想到这里到遵义也有不少的距离,运费也不是一文两文可以数清的,自我安慰了一翻,才像阿q一般说服了自己。 黄昌文立刻给了回信,说明自己这边的情况,并把自家的好辣椒寄了两斤过去,让他看一下质量如何,也品尝一下自己的成果,算是对之前帮助的感谢。 很快,骆万刚又给他写寄来信件,他说质量不错,要黄昌文大力种植辣椒,又对他们低价把辣椒卖了感到遗憾,说明年辣椒成熟时,他会亲自过来收。 黄昌文欣然应允,然后拿着信件逢人就讲,希望大家明年多种辣椒。 得知外面的价格更好,村民们都觉得生气,说收辣椒的贩子是奸商。 又有人解嘲道:“做生意不赚钱,他还做个鬼的生意。” 但都希望骆万刚能来村里直接收辣椒,一致要求黄昌文要把这事跟踪好,明年一定要请骆万刚过来。 到了冬天,所有人都闲下来,黄昌文开始号召大家把各家土边的排水沟挖好,每家每户之间的沟要连通,不能各自为政。 开始还有人抬杠,说自己家的土,想怎么挖就算挖。 幸得汪财狗站出来说:“可以,你想啷个挖就啷个挖,明年你家的辣椒也是自己想怎么卖就怎么卖,到时候不要说昌文请来的人不收你家的,又哭爹爹告奶奶的到处求人。” 不知是副队长做的久了,还是自家有了打米机、磨面机等工具之后,汪财狗觉得自己有扼住大家咽喉的工具,说起话来就有些怼天怼地的气势。 只要不是值得他尊重的人,他都毫不留情面。 而黄昌文无疑从当初他看不起的那种变成了值得尊敬的。 闲着没事时,两人会坐在一起闲聊,东拉西扯的说些话题。 比如关于骆万刚这个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怎么和黄昌文认识的? 黄昌文知道他从来是不打听没用的事,这打听起骆万刚,自然关心明年收辣椒的事。 “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我当初去遵义得了他很多帮助……” 黄昌文回忆起当时的点点滴滴,一字一句地述说开来。 汪财狗听完之后,连说“好、好、那就好!” 原来他的儿子汪一航不想留在家里种地,也觉得打米磨面这些事带来不了多少收入,他想去做辣椒贩子。 汪一航给汪财狗算了一笔简单的帐,说一斤辣椒只赚两块钱,收一千斤就是两千块钱,比在家种地强许多。 汪财狗何其精明,自然知道这是好事。 可做辣椒生意就一定能赚钱吗? 没有熟悉的人带路,如果亏了,那就真是血本无回。 是故才想找黄昌文穿针引线,介绍一下骆万刚,让他带个徒弟,也有个帮着跑腿的人。 黄昌文觉得这是好事,队里有人做辣椒生意,那村民们的辣椒就可以卖高一点的价格,也算一举两得,当下便同意。 汪财狗道:“你在信里给他说一下,如果方便,不要等辣椒成熟之后再来,可以开春的时候就来一趟,方便一航提前向他学习,当然不白来,一切费用我全包,还给他拜师费。” 黄昌文道:“你想得这么周道,他一定会来的。” 果然,开春之后,骆万刚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汪财狗立刻把他迎到了自己家中。 汪财狗准备了好酒好菜,又找来队里的头面人物帮衬,定要把儿子拜师的事落实。 三巡酒后,汪财狗直入主题,让儿子当场跪下拜师。 按理这非亲非故的,骆万刚也没有必要收徒,可下联合这边只要拓展开之后,也是一片大的市场,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有个代言人也是极好的。 当然,如果黄昌文愿意,这个代言人肯定是黄昌文,可惜黄昌文无心经营。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骆万刚当众同意收徒,待师徒大礼结束,他就讲起了做辣椒生意的心得。 骆万刚道:“做生意是马屎汤圆表面光的一件事,看着很风光,一不小心就容易翻车,我刚学做这个的时候,也是赔了不少花,也算花钱买了教训。” 汪财狗担心儿子赔钱,立刻虚心求教,又让儿子好生倾听,不要遗漏。 骆万刚道:“自从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之后啊,咱们的老百姓也聪明起来了,你表面看那辣椒是又大又红,质量上乘,如果你不仔细翻出下面的看,买回去之后倒出来一看,全是黄壳烂籽。” 汪财狗道:“那这怎么办?” 骆万刚道:“能怎么办?转身就看不到人,吃回亏长回记性,第二回就称了把辣椒倒在我们收辣椒的地上验货,只要没问题再付钱,如果是黄壳青子这些夹杂在里面,要么就重新估价,要么就给他装回去让他拿走,不要他的。” 汪财狗道:“这是不错的主意,还有其他问题没有?” “当然有,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得以后慢慢的学。”骆万刚看着汪一航道:“这小伙我看很机灵,我相信他能学出来,但是学东西不能偷懒,必须能吃苦,喊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不要觉得师父欺负你为难你,咱们农村有句话叫背篼不好背在后头,话不好说在前头,今天我就把丑话摞这里了。” 汪财狗道:“这你大可放心,要是他不听话,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你要是管不了,我亲自来管。” 黄昌文道:“一航很不错的,我相信骆兄弟能教好,也相信一航能学好,来我们再敬骆兄弟一杯。” 骆万刚却不急着喝酒,出了一道难题考众人道:“这里面的学问深得很,比如同样大的一口袋辣椒,为啥一袋有三十斤,另一袋只有二十五斤,你们猜一下?” “品种不一样?”汪财狗试探着道。 骆万刚摇了摇头。 “晒得不干?”黄昌文道。 骆万刚道:“有你说的这种可能,但不干的辣椒哪个要?还是我来告诉你们答案吧,有人往里掺石子,你说重不重,所以说我们收辣椒的还要练就一副好眼力,不能掉以轻心。” 陈文宝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件趣事。” 第97章 财神爷骆万刚 汪财狗奇道:“你还有趣事?说来听听。” 陈文宝示意大家先喝酒,然后才道:“这事你们肯定都听过,说永平乡有个人去卖辣椒,那个收辣椒的先给他过秤,然后发现斤数不对,他不卖,对方也不买,就还他了,结果那个收辣椒的一走,下一个买的过来,打开他的一看,发现全是烂辣椒。” 黄昌文知道这事,忍不住骂道:“这种杂种就应该烂**,坑我们老百姓算什么能耐?” 汪财狗道:“这事我晓得,所以我现在上街,辣椒都不能轻易离手,你稍不注意,那些骗子就给你调皮了。” 骆万刚知道这类人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每逢赶集的天,有许多卖辣椒的人,有卖上好的,有卖残次的,有些骗子商贩就去买差的然后用来坑人。 或许有人会奇怪,自家的口袋还不认识吗?怎么会被骗子骗走? 这就要从农村装辣椒的袋子说起,大多数农民都是用的化肥口袋来装辣椒,而化肥口袋就那么几种款式,骗子事先准备好,找到和自己袋子相同的,辣椒装的差不多的,看着好骗的下手。 加之几人分工合作,趁卖辣椒的百姓不注意,就给对方调换了。 如果老百姓发现辣椒被换,这帮人也不承认,咬定自己没有换,最终闹到派出所,没有第三人作证,也难 骆万刚笑道:“你要说这事,我也听过一个故事。” 汪财狗知他见多识广,立刻来了精神,洗耳恭听,捧场道:“骆师父讲来听听。” 骆万刚道:“有个卖辣椒的农民准备了一口袋烂辣椒,上面铺了几个好的,结果被骗子调包,又换回一袋烂的,但成色却要好许多,转手一卖反而还赚钱了。” 黄昌文道:“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骆万刚道:“也是防人之心不无,害人之心不可有,像我们都是做口碑,现在我在我们当地租了门面,很多老百姓都不去街上卖了,直接就拿到我店里来,我出多少价格他们就卖多少。” 黄昌文竖起大拇指道:“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航,你以后要多向骆师父学这些好的,切不可干那坑蒙拐骗的事。” 汪一航端起酒,向骆万刚道:“师父,感谢你的教诲,我再敬你一杯。” 骆万刚道:“好,师父也爱你一杯,以后我们师徒携手,做大做强,在你们这支角打出名气,直接垄断这边的辣椒市场。” 汪财狗听得脸上直乐呵,立刻端酒作陪。 骆万刚在下联合呆了两天,充当了一回专家,指导大家如何种辣椒,然后就带着刚收的徒弟汪一航踏上归程。 汪财狗送走儿子,心中不舍,要儿子时常写信回家,告诉他的联系地址,自己也会写信给他。 在那个没有电话的年代,书信无疑是各隔一方的亲人间沟通的最好方式。 而世间事,总不会一帆风顺。 一路顺风顺水的梁小鹏也迎来了他的烦心事。 纺织厂的效益不好,改制势在必行,许多工人被迫离岗。 梁小鹏把原因归结给政府,认为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复辟,国营变私产,肥了一群盗国贼。 虽然新厂长对他还是很看重,但梁小鹏还是破口大骂。 骂,解决不了问题,使得梁小鹏满腹不快,他把这些事换成文字写信给家乡的妹妹。 他说他不想看到那群白眼狼,他要回乡务农,和黄昌文一样为家乡而奋斗。 梁花知道大哥是说的气话,再则梁小鹏从小在外求学,久疏农事,回乡又能做成什么? 就算他能学习,可欧阳宛如从小生长在城里,能放弃工作,跟他回乡下的生活? 梁花便在信中劝自己的大哥,让他顺势而行,实在不行就像梁小康那样去做生意,也能赚不少钱。 梁小康做生意这事就如同梁小鹏心脏上的刺,一提他就心痛,立刻批评了妹妹的这种想法,说做生意就是典型的资本主义道路,中饱私囊,如果再有一次选择,他绝对不会支持梁小康做生意的。 两人信来信往,春夏秋冬就慢慢流逝而去。 梁小鹏最终没能力挽狂澜,还是走上了资本主义道路,继续在改制后的企业上班,却少了往日的激情,开始沉溺于武侠小说之中。 并在信中给妹妹分享起精彩的故事。 武侠的世界,很快勾起了梁花的兴趣,便在信中向哥哥求要书籍。 梁小鹏于是把自己看过的武侠小说,一本一本地给梁花寄了回来。 从此以后,梁花有了新的爱好,而黄小昆、黄小军也跟着母亲的脚步,进入白纸黑字里那个刀光剑影的世界。 但兄弟俩走的路却各不相同。 黄小昆受梁羽生的诗词影响,爱好上呤诗作对,每有佳句必反复吟诵,更模仿起格律,尝试创作。 黄小军却觉得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喜欢上结交朋友,有一颗浪迹五湖四海的心灵。 黄昌文看在眼中,也觉幸运,至少梁花有了精神寄托,不再强迫他生三胎了。 黄昌文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辣椒上,今年风晴日丽,一切都好,绝对是一个丰收年。 在辣椒成熟之际,骆万刚再次来到下联合,他要覆行他的承诺。 有汪一航打头阵,全村的辣椒都准备好,一点都没有外卖,都要留给骆万刚。 汪财狗立即组织村民开会,全村人聚在一起。 骆万刚指着自己身后的卡车道:“乡亲们,开春的时候我承诺过大家,今年一定要让大家的辣椒卖个好价钱,今天我开着车过来,也带了足够的钱,大家不妨猜一猜,我要以多少钱一斤收购大家的辣椒!” 虽然没有卖,但村民们赶场时都打听了辣椒的价格。 因为去年产量极低,市场需求又极大,今年的价格已经涨到了八块多。 有人喊道:“九块。” 骆万刚道:“不对,再猜。” “八块?”声音低了下去。 骆万刚见到村民们脸上的失望之色,大声道:“往上猜。” “十块?”村民们又兴奋起来! 汪财狗瞧他不停的吊味口,自己的儿子也卖关子,不由拱手道:“骆师父,你就不要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们,省得我们心焦。” 十块已经完全突破了陈文彬的想象,他亦喊道:“骆老板,不要卖关子了,我这颗心已经落不下来了,你再不讲,可能就吊起了。” 骆万刚笑道:“只要你们听我的,听了黄昌文的,今年辣椒种的多的,我保证你们家家户户都修大平房,你们先告诉我,今年你们家的辣椒有多少产量?” 陈文彬道:“我家只有两百斤,没得几块土,你让我算算能卖多少钱。” 村民们各自报了数。 骆万刚方才宣布定价结果,他要给村民们一个实在价,也要估计一下带的钱够不够把辣椒全部拉走。 十二块。 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的价格,下联合的村民们从来没有卖过的价格,比以前可以说是翻了一番。 话音刚落,村民们都忘记了说话,各自在心中盘算着自家的辣椒能卖多少钱。 骆万刚又宣布道:“但话我还是要说在前头,这个价格只针对朝天椒,不是朝天椒我不要。” “哎哟,我的天爷,我为什么不多种点!” “耶,我种哪样包谷,这一斤辣椒要买多少包谷!” “……” 算清楚了帐,种的少的村民们不由哀叹起来! 陈文宝走到黄昌文和汪财狗身前,恭喜道:“现在看来,我要恭喜你们俩个了,老实交待,今年的收入能不能破万?” 破万,那可是创了大纪录。 新中国成立之后,下联合还没有过一个万元户! 黄昌文摇了摇头道:“我家的情况你是看到的,哪里达得到这个标准。” 汪财狗却是笑道:“如果把娃儿的算起,应该差不多。” 陈文宝道:“你是样样走到了前头啊,我这个队长再不让出来都说不过去了。” 骆万刚宣布完结果,让大家都回去准备,马上在汪财狗家集合秤辣椒,秤一个算一个的钱。 “要得,财神爷!” 却不知谁喊了一声财神爷,其他人纷纷响应。 如此天价收购辣椒,不是财神又是什么? 骆万刚挥手道:“我不是财神爷,你们才是自己的财神爷,要不是你们种出来,我也不可能给你们送钱来,哈哈。” 第98章 杨有权的计划 人世间的事,总是有得有失。 得,放谁身上都会喜笑颜开,心情舒畅。 失,再看的开的人,都难免心中有一丝失落。 杨学新只是个凡俗老头子,心中所想毫无掩饰的流露在脸上,回到家中就开始连连叹气。 悔不该当初没听黄昌文的建议,如今这辣椒卖得如此好,自家却是种少了。 追根溯源,还是儿子杨有权的错。 自从买了车,就一心去拉这拉那,无心农事。 正是杨有权力主多种包谷,少种辣椒,说种包谷活少,他可以专心跑车,赚得更多收入。 而种庄稼就是靠天吃饭,若是去年那般天灾发生,种得再好的庄稼都没什么收成。 杨学新当时听在耳中,觉得很有道理,现在利益计较,心中却是大为后悔。 气在心中,不吐不快。 夜里杨学新等儿子回来,当场就说这事:“你知道今年的辣椒卖多少吗?” 杨有权道:“知道,卖得挺好。” 杨学新见儿子不冷不热,继续道:“你就没点什么想法?” 杨有权道:“事情都过去了,再有什么想法又有什么用?” “那我告诉你,今年种辣椒这事由我作主,必须多种。”杨学新道。 杨有权坐下先喝了一口水,故作高深地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 “爸,你听我说。”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听你说的有屁用!” “那你告诉我,是汪一航收辣椒赚的多,还是你在家种辣椒赚的多?” “这不废话?当然是他收辣椒赚的多。” “那你还费力种辣椒做什么?” “不种辣椒做什么?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杨学新一顿,盯着儿子道:“你的意思是,你想去收辣椒,正好,你有车,拉货方便。” 杨有权摇头道:“你儿子是那种跟在人身后捡屁吃的?我要做事当然是做村里人没有做过的,辣椒生意从头起步不说,还和汪一航抢生意,多得罪人,这事我可不干。” “那你想干什么?直接说,别给老子绕弯子。” “今天这弯子我还给你绕定了,你说咱们村今年辣椒卖这么好,明年肯定还会好,有了钱大家应该怎么花?” “有钱你还怕找不到花处?买电视,买北京炉,买衣服,买啥不花钱?” “就咱们村这破烂条件,买这些东西回来都糟践了东西,要我说,这第一件大事,还是重新把房子修过。” “好好的房子,为什么要修过?” “那是你眼界窄,你看的宽一点,就知道城里人都是住平房了,远的不说,咱们镇上的政府大楼,也是三层大平房,你看多气派。” “你这说的也在理,可修平房要多少钱?谁又愿意修?咱们又找谁来修?” “马渡河不的水电站都能修起来,你还怕这小房子修不起来?不过具体的落实方法,我还没想好,得从长计议。” 杨家你子仔细着磨,决得先修个样板房出来,就像黄昌文种辣椒一样,做个示范,再带动大家参与。 可这样板房,必然是第一例,难免技术上会出现难题,如果解决不好,肯定影响很远。 如果是自己家修来住,出了问题,以后就给自己带来不便。 可是让其他人来,别人也不一定愿意。 杨学新经验老道,觉得这事还得让黄昌文来,今年黄昌文赚了不少钱,他家有这个实力修新房子,而且他敢于尝试,就让他来做个示范。 杨学新带着儿子借着夜色登门,寒暄一阵,拿出之前借的钱还给黄昌文,歉意地道:“要不是去年出了那么大的事,这钱去年就应该还给你的,幸得今年辣椒卖了好价钱,今天特意来还钱。” 黄昌文收过钱,清点之后,笑道:“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都有困难的时候,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杨学新道:“不知道你准备怎么花这些钱呢?” 黄昌文不料他会问这个问题,这钱是自己的,怎么花也是自己的事,无原无故操这个心,看来是有事要帮忙。 这杨学新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还钱看来只是一个引子,真正重要的事还在后头。 黄昌文打个哈哈道:“还能怎么花,先存银行呗,眼瞧着两个孩子都大了,以后各方面都是开支。” 杨学新道:“是啊,孩子都大了,这时间过着可真快。” 黄昌文道:“可不是嘛,眼看着大的个都要上初中了。” 杨学新道:“那得有间独立的卧室了,光线也要好,才有利于孩子学习,其实我发现一个问题,为什么咱们下联合不出人才,和这房子有很大的关系。” 黄昌文道:“这又从何说起?” 杨学新道:“房子低矮,孩子坐着压抑,就无法集中精神学习,这样成绩怎么会好呢?你看现在的大城市,都是洋房,安着大大的玻璃窗,住着舒适。” “哦,我懂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我这房子该重新修过了,还得修平房,是不是?”黄昌文马上洞悉了杨学新的意图。 杨有权等了半天,见话题终于进入了正题,急忙插话道:“黄大哥说的太对了,钱放着就是没用的废纸,但换成房子,人住着就舒服,百事都会顺利,而且咱们村如果都换成了大平房,以后谁还敢说咱们村穷,娶媳妇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困难,外面的婆娘还不挤破脑袋往我们队嫁?” 杨有权这两年的表现尽入黄昌文肯中,知他是一个有想法,有上进的人,当下也觉得十分有理。 但老话说得好,无利不起早,如果对他们没有好处,为什么他们会如此积极? 难道是他们想先修,怕别人嫉妒,所以让自己来当这个出头鸟? 可是都在一个村里,谁家有几斤几两,大家都是清楚的,这事或许并没有这么简单,那他们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黄昌文道:“这当然是好事,不过今天你们要说的怕不是这事吧?” 杨学新道:“所以说你是我们队第一能人,一眼就看出问题了,我们也开门见山,直接说了吧。” 杨学新当下让儿子道明来意。 杨有权讲了自己的规划,说以后想干房开,现在计划先从队里开始,修点小房子积极经验,一来帮助大家改变破烂的老房子,二来也可以赚点钱。 黄昌文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严然是做了很长的准备,突然他有了一个更大的想法,如果这事能落实,下联合脱贫致富之梦,在这个世纪里就能完成! 当下拍手道:“这是好事,有权这两年果然没在外面白跑,是长了见识,我也有了新想法。” 杨学新见其同意,还有了新想法,立刻问道:“是什么想法?” 第99章 伟大蓝 黄昌文整理好头绪,拿出纸笔,边写边说。 “咱们国家现在的发展趋势是学习西方国家的优势,首先在大城市推广,然后向小城市推广,最后普及到农村。” “当然,这是政府层面的策略,作为一个乡村,我们可以快步走在前面,而不是等着国家来帮扶救济,所以我们自己必须想出路。” “今天你们提的这个建议非常好,在未来,大家的钱包都鼓起来了,想的肯定是过上好生活,那么重新修房子,肯定是第一位。” “我去过城里,也住过平房,两者是各有千秋,木房子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漏雨,瓦片太容易坏了,而平房在防水上有很大有优势,当然这些我们都知道,我也不多说了。” 杨有权点了点头,心中却在非议,这已经说的够多了。 杨学新道:“说说你的新想法。” 黄昌文道:“我的想法就是我们村可以成立一个建筑公司,前期也不叫公司,就像合作社一样的组织,把村里人都集合在一起,然后哪家要修房子,就一起去,形成一个完整的产业,农忙的时候在家种田,闲的时候就出去修房子,一年四季都有收入。” 杨有权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黄昌文道:“凡事都要有一个引头人,这事是你提出来的,你可以带头,但是你必须把这方面的知识学到位,充分学习已有的经验、成熟的经验,我这个人不喜欢摸着石头过河,要做一件事,就必须做好,我们必须让第一个产品就成为亮点工程,让其他本来没有这个想法的人看到我们修的房子这后,都觉得必须给自己来一套。” 杨学新没想到这事会如此复杂,如果真的每样都学,等学到技术的时候,大家手里的钱都花光了,又拿什么来修房子? 杨学新道:“边学边做也没有关系,重点是先修几栋出来,让其他村人看到我们村富起来了。” 黄昌文道:“杨三伯,这事我不同意你的这个观点,咱们要做就要做好,如果第一个例子做失败了,那以后谁还信任我们,这事又怎么做得长久?” 杨学新道:“咱们尽心尽力的做,肯定会做好,就算有点什么问题,我相信大家也是能理解的。” 黄昌文道:“房子一家人生活居住的地方,可以说一辈子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房子里面,关系到个人的安全问题,一但出事,垮子是会压死人的,因为砖房和木房子不同,木房子各个构件之间是连接的,技术也比较成熟,修好之后不容易垮,可砖房不一样,说的简单一样,就像积木一样,很容易出事。” 杨有权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即然要做大做强,也不能急于一时。 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先去摸索清楚整套流程,以后带领自家兄弟一起做,改变杨家命运的机会就来了。 至于其他外人,就让他们学具体的事,砌墙的就只砌墙,粉刷的就粉刷,也能赚钱,还不影响自家的核心地位。 杨有权道:“黄大哥说得在理,就按你说的办,我立刻抽空去学习,学成之后回来带领大家一起干,一起赚钱。” 黄昌文道:“你有这个想法真是太好了,我再仔细思考一下,看如何来推进。” 杨学新见儿子同意,黄昌文也大力帮助,感谢道:“有你的带头,这事一定能成。” 杨家父子一走,梁花说道:“你真是一天瞎操心,管那么多做什么,不过我同意他们说的,把这个房子重新整过,我的要求也不高,修个小二楼就行了,多几间卧室,以后大哥一家人过来有住的地方,昌武他们来也是。” 黄昌文点头道:“行,这个要求我答应你,保证让你住上小二楼,但我要做的事,你也别挡着,都在一个村里,只有我们一家富裕起来,其他人肯定不安逸,大家都富起来,也能带动我们队的整体生活水平,又有何不好?” 梁花道:“你就是个烂好人,做哪样事都只替别人考虑,不为自己打算,还有我提醒你,以后做什么事,都先和我商量一下,别自作主张。” 黄昌文道:“这事你不是知道了吗?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梁花道:“给你两个热屁吃,你还满足得很,那你告诉我,你去结扎的事,你和我商量没得?经过我同意了嘛?也就是我,换作其他女的,直接给你生个免费的儿子。” 黄昌文看着屋里正写作业的两兄弟道:“你在瞎说什么,孩子还在呢?” 梁花道:“我就是提醒你,别惹着我。” 黄昌文道:“我不惹你,你让我安静一会。”说罢继续开始谋划自己的计划。 屋里两兄弟正写着作业。 黄小军指着一道不会的题问着黄小昆。 黄小昆得意道:“你不是了不起得很吗?也有不会的题?” 黄小军道:“我不会做,问你还不行了,再说了我比你考得好,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墙上的奖状也是摆起的。” 黄小昆看了一眼墙上的奖状,他读书这么多年,就得过一回,弟弟却已经有两张了。 黄小昆不服气道:“你能考好还不是因为我辅导的好,我有谁辅导?” 黄小军道:“爸爸妈妈都辅导你的噻,你自己悟性差,还怨别了啰?” 黄小昆说不过弟弟,指着自己的作业道:“你行,那你来做我的试试。”这么一说,黄小昆突然找到了突破点,又指着黄小军的作业道:“你这些题哪个我不会做?我的你能做吗?” 黄小军被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会,马上反应过来,说道:“你这是五年级的,我都没有学过,我当然不会,你等我读五年级的时候,我绝对比你考的好。” 黄小昆固执地辩解道:“那是当然,等你读五年级都又过了四年,你肯定考得比现在的我好。” 似乎很有道理,让黄小军无从反驳。 梁花看着这一幕,觉得好笑,见两个儿子在学习上都有胜负心,让他们这些比着下去,无疑会促进学习成绩的提升,心中又觉得暖意洋洋。 再多的付出都值得了! 可不能任由他们这样浪费时间,梁花道:“你俩不专心写作业,还在干嘛?” 兄弟俩见母亲生气,忙各自写自己的作业。 黄昌文却是充耳不闻,一心扑在自己的伟大蓝图之上,杨家父子的话犹如星星之火,已将他的想法燎原。 对于未来,他更有信心了! 必须抽空组织村里的核心人物开会讨论,及时把下联合未来发展的战略规划拿上议程,只有如此才能稳步推进下联合的发展。 第100章 另谋出路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下联合生产队的辣椒卖了极高的价钱,让村民们的腰包鼓了起来,虽然不能与外面的有钱人相提并论,但在联合村却是拿得出手。 自从汪一航做了辣椒生意,汪青山这个伯父,比汪财狗还要骄傲几分。 逢人就是吹捧,喝酒之后更是大吹特吹,问对方卖过最贵的辣椒是多少钱一斤? 答案他自然是知道的,他就要对方说出口,然后再报自己的价。 看着对方不相信,质疑的目光,他就开始讲起故事。 当其他生产队的人考证到这是一个事实之后,便要购买朝天椒的辣椒种,并出大价钱,这价钱比骆万刚出的还高了一倍两倍甚至三倍。 下联合的人似乎发现了又一门商机,立刻拿出多余的辣椒种开卖,甚至在同村不知情的人那里购买。 这个迹象很快被汪财狗发现。 汪财狗指着鼻子骂道:“你们是不是傻,不知道物以稀为贵吗?你们把辣椒种卖了,以后到处都是朝天椒,这东西还能值钱?” 倒卖辣椒种的村民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事,可木已成舟,总不能再去买回来! 有人提议道:“要不我们去问问昌文,看有什么补救的方法没有,或者有没有更好的辣椒种,我们种更好的。” 汪财狗倒不担心辣椒种卖出去卖的多,他内心巴不得种的人越多越好,这样他的儿子就可以专注于辣椒生意,而赚得更多利润。 他之所以反对,是发现很多人把明年的辣椒种都卖得差不多了,到了开春之后,如果大家的辣椒种都不够,必然会引发偷盗事件。 虽然黄昌文没有亲口承认,但他旁敲侧击、仔细观察,还是发现了一个秘密,就是当年有人偷黄昌文的辣椒。 下联合这么大一个生产队,总是有手脚不干净的人,这种人利欲熏心,只要有钱赚就一定会走邪路。 他只能用辣椒种多了,价格会下降这种主意来说服这些只有眼前蝇头小利的人,让他们看好自己手里的辣椒种,防止外流。 毕竟他是名义的上副队长,实际上的队长,如果不管好村里的治安,那就属于工作失职,未来又怎么登上更大的舞台。 汪财狗道:“出了事就找昌文,做决定之前怎么不动动脑子,想想利害关系?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提前问一下,是卖好,还是不卖好?现在知道吃亏了,又觉得心头失落,你们就等着看吧,明年的辣椒绝对卖不到今年这个价格。” “那怎么办?我还想多种点。” “多种点也不是坏事,价格再低,也比本地辣椒价格要高吧?” 陈文彬看到这两人六神无主,又见汪财狗一脸事不关已的态度,有意挑火,说道:“这怪哪个,还不是有些人喝了酒到处吹牛皮,说某人在做辣椒生意,自家辣椒卖了好价钱,把风声透露出去了,我觉得要追责,也得从这里追起。” 汪财狗见其话中有话,知道村民都是什么有利就支持谁,不等舆论发酵,立刻道:“这事要解决,非昌文莫属,我们这就去找他,别在这浪费时间了,想解决问题的就跟我走。” 他一走,其他人再聊下去也没意思,跟着一起去了黄昌文家。 黄昌文日忙夜忙,规划着下联合施工队的发展大计,对于辣椒种的事确实未放在心上,此时听到众人道明来意,立即心中有数。 呵呵笑道:“这是好事情啊,大家又担心什么?” 陈文彬道:“好事情?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知道黄金为什么那么贵的道理,物以稀为贵,这种朝天椒的人多了,你说价格会不会矮下来?” 黄昌文道:“当然会受到影响,至于是降还是涨,那是随市场供需关系变化的,需要的人多价格就高,需要的人少价格就低,但是大家换个思路,即然这辣椒的价格高,大家都种,那必然会增加收入,达到共同致富的目的,这不是很好吗?” 陈文彬道:“你是圣人,我们比不起,难得有一个让大家发财的机会,结果还没享受安逸就无奉献给了其他队的人,我心头不安逸。” 黄昌文道:“陈大伯,你别往心里去,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至少目前种子还没有扩散开,我们至少还可以卖两年的高价钱,又何须计较,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只有两件,一是继续种好辣椒,二是寻找新的出路。” 汪财狗帮腔道:“对头,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陈文彬道:“新的出路,说找就能找?我看你是赚够了钱,站着说话不腰痛,你种了几年的好辣椒,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不晓得我们的难处。” 汪财狗冷笑道:“当初某些人可是看不起这个辣椒,觉得没什么稀奇的。” 黄昌文打断他道:“汪二哥,你也别说这个话,大家今天不来找我,改天我也要找大家,宣布一个重大决定。” 汪财狗闻言眼神一亮,知道黄昌文有了新路子,立即问道:“是不是又有什么赚钱的好方法了,说来听听?” 黄昌文道:“这个点子也不是我想的,是杨有权兄弟想出来的,就是成立施工队,承包工程来做,第一步就是改施我们村的破旧房子,修成宽敞明亮的大平房,以后咱们农村人也可以过上城里人的生活,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陈文彬不信地道:“说的好听,我听说砖房湿气大,好多城里人都有风湿病,就是因为住砖房着的。” 汪财狗本也怀疑此事能不能行,就下联合村民们的这个条件,没有几家能盖起大平房,就算是盖得起的,也没有这个必要,像他家的木房子,三进五间,楼上楼下,完全够住人放粮食,根村不需要再修。 可此时听到陈文彬反对,他想都不想就立刻支持道:“我觉得平房挺好,是一个村富裕的表现,我看电视上,华西村的洋房就很漂亮,我们村也要朝这个方向发展,做大做强,现在家家住平房,以后户户是别墅。” 黄昌文见他两人又开始针锋相对,笑道:“成立施工队,不仅仅是让大家住上平房,更是为了增加大家的收入,在外面站着也不是个事,我们进屋慢慢谈。” 第101章 有嘴巴,没脑子 几人进屋,听完黄昌文的计划,陈文彬晃然大悟地道:“我就说杨家小子这段时间没有看到去哪了,原来是去渡金了,黄昌文,你这事情办得太偏了吧,凭什么去学习的都是杨家的人,下联合就没有不姓杨的了?” 如果在往常,汪财狗定然也会觉得这事不妥当,但如今他儿子已做起辣椒生意,自己又开着加工坊,有不少事要忙,并无闲心管建筑上的事,倒不如投资入股,分取利润来钱轻松,当下替黄昌文开脱道:“这怎么偏了,主意是杨有权出的,他去学也是应该的,就像种辣椒是昌文想到的,所以他第一个种,你要是有什么好主意,你也去整啊,整好了,我们也沾点光,别一天天鸡蛋里挑骨头,占了便宜还卖乖。” 陈文彬被他当着众人一阵抢白,脸上无光,心中无面,怒道:“汪财狗,给你脸了,我和黄昌文说话,关你什么事了?” 汪财狗道:“这是队里的事,不是你和昌文的事,我作为队长还不能说话了?” 黄昌文又劝道:“都喝口茶,消消气,这是村里的大事,需要用人的地方还很多,打个比方,刚才我也说了,我们村的石头很多,我觉得这就是很好的资源,我们可以开山采石,做成预制板,现在好多地方都有砖厂,但是没有预制板厂,这不就是我们的机会吗?” 此时农村除了纯木结构的房子,还在砖木混合结构的,而砖就是用粘土烧制而成,砖木结构的房子盖的依旧是小青瓦,是故少有预制板厂。 陈文彬闻言,觉得黄昌文是有意让要自己来管预制板厂的生意,这倒是一条好路子,可这预制板厂又能赚钱吗? 陈文彬心中没底,盘算一圈,觉得黄昌文做事向来靠谱,想来不会坑自己,便道:“那开预制板厂要些什么设备,要投多少钱?” 黄昌文道:“设备不多,首先要有一块大的平整的场地,然后就是碎石机等等机器,再买一点钢筋和水泥作为原料,七七八八估计最少要几万块钱。” “你怕是在给我开玩笑,几万块钱,就是几千块钱我也拿不出来,这事搞不成。”陈文彬一听要投这么多钱,当下没了兴趣。 预制板这个东西,卖得卖不出去不说,投这么多钱,何年何月才能回本? 黄昌文道:“钱是不少,所以我的提议是全民入股,队里的人有一家算一家,都可以入股,如果队里的人筹不够这么多钱,我们还可以向其他队的人筹集资金,以后办好了,投股份分红,只要预板厂开一天,大家就领一天的钱。” 汪财狗道:“就是投得多就分得多了嘛,我先表个态,我投两千块。” “你投两千块?”陈文彬听他这么一说,马上急眼道:“汪财狗,你是不是想占第一股,我不同意!” 汪财狗道:“你不是搞不成了吗?你搞不成,我来搞总不犯法吧?” 陈文彬道:“即然村民集资,那这事肯定搞得成,我要继续搞,我出五百块钱,你投的钱不能超过我的。” 汪财狗道:“你这个人也太不讲道理了吧,你出五百块,还不允许别人超过你,那这个钱还筹得起来不?这事还搞不搞了,你不要觉得你不想搞,就把这事搞黄。” 陈文彬道:“我不是要搞黄,我是没那么多钱。” 黄昌文知他今年辣椒种了多少,千把块钱对陈文彬来说并不是事,只是不想承担风险,怕投多了亏损,笑道:“你们也别争了,即然我是发起人,我就来定个标准,每家最多投一千块钱,我们三家也按这个标准来执行,另外还要拿出一部分利润,作为集体资产,用来善良孤寡老人和小孩以及集体的一些事情的开支。” 陈文彬觉得一千块钱还在接受的范围,点头道:“我听你的。” 汪财狗道:“我也没有意见。” 黄昌文道:“我已经写信给梁小鹏大哥,让他在省城帮我打听一下,哪家的设备好一些,偷格实惠一些,等他回信了,就知道要投多少钱了,到时候我们再组织村民开一次会,好好把这事情落实了,另外场地选在哪个地方,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陈文彬道:“就在村口吧,那里采石头方便,加工好了,拉出去也方便。” 有人道:“那点有块土是谭昌奎家的,他怕不干哦,那好的地势。” 对于农民而言,土地就是无价之宝,宁愿守着不愿卖掉。 陈文彬道:“这是为集体做事,他不干就不干了?不干也得干。” 黄昌文道:“咱们先看看地势,再去打听一下情况,别在这里瞎猜,真要占他家的,必须他自愿才行。” 汪财狗道:“我也是这个看法,我们又不是土匪恶霸,说占别人的地就占别人的地。” 黄昌文道:“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汪财狗道:“要得,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站在大岩的山脚下,在这熟悉的环境里,众人眼里的景色似乎都变了样。 从未想过,这朝夕相处的石头还会有卖钱的一天。 有人问道:“这预制板生产出来,是论斤卖呢还是论车卖?” 黄昌文一路解释他们的疑惑,此时听到这个问题,倒也觉得新鲜,解释道:“咱们是论块卖,但是一块多少钱,还得根据市场来定,首先得看水泥、钢筋的成本,然后就是人工成本和利润,综合加在一起,才能得出单价。” 卢明江是看着众人从他家门前经过,方才加进来的,打听清楚了前因后果,他觉得修平房是好事,但预制板厂似乎没有必要,提出异议道:“这太费时费力了吧,我觉得没必要,我知道很多地方修平房,屋顶都是用石粉包竹子来做的,一样的好用,还经济实惠。” 石粉包竹子,那就是用年长的老竹子划成篾片,然后混着水泥石子做成预制板,凭着竹子的韧性,只要预制板的长度不超过四米,和钢筋混凝土浇的预制板差别亦不大。 黄昌文在做工作时,已然了解,这种预制板的缺陷就是能承受的荷载有限,如果放在上面的东西太重,很有可能把楼板压断,而且能用多久,也是一个未知数。 是故,黄昌文一开始就计划的是生产钢筋混凝土的预制板。 陈文彬立即反对道:“这不行,那不是哪家都可以整吗?这预制板厂还有什么成立的必要!” 卢明江道:“我就觉得没有必要啊,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不正好省钱吗,还能多修两间屋。” 他从小就看不惯陈文彬等人,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看不惯这帮人的作风,觉得他们就是在鼓动黄昌文,欺负他老实。 陈文彬道:“那我们还赚个鸟钱啊,我们这是为了多赚钱,你懂不懂,不懂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陈文彬也知道卢明江看不惯他,也不给其留面子。 卢明江转身阴阳怪气地道:“有的人是有嘴巴,可是没有脑子啊!别钱赚不着,还让人给卖了!” 第102章 忙与闲 黄昌文和卢明江关系较好,两人以前走得很近,可自从黄昌文成了村里的能人,两人之间无形中有了距离。 或许是卢明江觉得黄昌文已不需要自己像以前那样维护他,主动保持着距离。 黄昌文一心想促成这件好事,可见卢明江反对,又和陈文彬争吵,立即招呼他们两人停下来,自己去劝说陈文彬,又示意汪财狗拉住卢明江。 汪财狗有心看戏,不过也不能让这事被搅黄了,对卢明江道:“你娃儿怎么一点没长进,这么大个人了,狗咬你两句,你还要咬回去?” 陈文彬正怒火中烧,听他这么一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两人望向黄昌文道:“这特么是人说的话吗?” 黄昌文一个头两个大,劝道:“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家都少说两句,还是听我来讲讲。” 陈文彬道:“今天我给你这个面子,但以后哪个再敢乱开黄腔,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汪财狗不以为然地一笑,给卢明江递眼神让他别说话。 卢明江却不怕事,扭头道:“哪个怕哪个?!” 黄昌文本来想讲讲预制板厂的意义,可见大家总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争吵,长久下去,也不利于村里的和谐,扬声道:“咱们都是一个队的,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应该多团结,不能总因为一些小事情而坏了和气。” 攘外必先安内,内部不和,又怎么能做得成大事? 陈文彬道:“远亲也罢,近邻也罢,人这一辈子,靠天靠地靠父母都是水的,只能靠自己,其他的都靠不住。” “呵呵。”汪财狗意味深长的一笑。 黄昌文道:“我在这里提个建议,以后大家彼此说话都三思而行,互相客气一点,想想自己即将要说的话,如果是对方说出来,自己听了是什么感受,我相信只要做到这一点,大家说起话来都会柔和许多,也不会把关系搞僵。” 卢明江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不惹事,但我也不怕事,别人敬我一尺我还一丈,否则我也不会有什么好话。” 陈文彬道:“哪个怕事?在场的没有一个怕事的。” 黄昌文叹气道:“嗨,你们都是绿林好汉,就我怕事,大家给我个面子,以后都客气一点,别让我为难,好不好?” 汪财狗道:“我支持你,以后哪个要是不听话,咱们队的活动,也别让他参加了,我就不信大家都一视同仁,还有人能搞特殊!” 陈文彬道:“哟,这连档裤穿得硬是紧。” 黄昌文见他一会软一会又说不出好话,听得心乱,心想今天这事是讲不下去了,还是改天把陈文宝老队长请过来一起再讨论,便道:“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家吃饭,这事我们就先放一放,改天再说。” 卢明江甩手便走。 汪财狗摇了摇头,向黄昌文告别。 回到家中,汪财狗是一宿未能好眠,第二天起床便向镇上赶上。 他写了一封信寄给在外做辣椒生意的儿子汪一航,让他帮忙调查一下正规施工队修房子的流程,以及预制板到底是钢筋的好还是竹篾做的好,两者有何区别…… 虽然杨家出的点子,以及抢先一步外出学习,但他在这件事上不能落后。 要想成为核心成员,就必须掌握一定的技术,这事真要做成了,于他而言是一件极大的功绩,方便用来竞选村委会的主任。 就算以后选不成村委会主任,也可以凭借掌握的信息,进一步巩固自己在村里的地位。 汪氏家族必须在下联合有一席之地。 有人忙,就有人闲。 忙的无疑是成年人,闲的自然就是小孩。 眼瞅着秋天就要过去,下河洗澡的日子就要远去,总有小孩想赶在热天结束之前去下河洗澡。 黄小昆带着弟弟和村里的几个小伙伴赶着牛来到河边。 试过水湿之后,便脱得光光的,一起跳入河中游泳。 黄小军年纪小,不敢下河。 看着弟弟畏畏缩缩的样子,黄小昆大声招呼道:“怕什么,你下来,大不了就是吃几回水,谁学会游泳之前都会吃水的。” 杨有权的两个儿子游得欢快,也在水里鼓动道:“在河边长大的娃儿,要是不会游泳,以后说出去就丢人了。” 黄小军摇头道:“你们游吧,我不来了,我妈说水中淹死会水人,我不学。” 黄小昆道:“水中淹死的都是技术不行的,你从小不练,以后才真的要着淹死。” 杨成龙道:“就是啊,你以后不过河了,会游泳去哪里都不吃亏。” 杨在野道:“我就比你大一岁,前年我就学会了,快来,我们教你。” 黄小昆拍打着水流道:“就是,我们三个护着你。” 杨成龙躺在水中,双脚踩水,倒流向游,笑道:“你看,仰泳我都会了。” 在他们轮流的劝说之下,黄小军不由心动起来,觉得他们都能行,自己为什么就不行,必须把游泳学会,省得以后着人笑话。 “好吧。” 黄小军顾忌母亲的威严,勉为其难地答应,将衣服裤子脱在岸边,然后找了水浅的地方下水,感到十分冰凉,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黄小昆游着过来道:“没事的,刚下水不习惯,一会就好了,你先在这里练,我来教你诀窍。” 杨在野也过来,双手搭在岸边的石头上,说道:“你试着把身体平起来,然后双脚这样打水,全身放松,就自然凫起来了。” 黄小军有模有样的学起来,却发现自己会向下沉,河水进入口鼻,又是十分难受,不由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将水吐出。 黄小昆看出问题所在,笑道:“你还不习惯水,这是正常的,你可以先练习闭气,就是屏住呼吸,把脑袋沉入水中,能闭多长时间就闭多长时间,刚开始的时候会不习惯,只要习惯之后再学其他的就很容易了。” 黄小军听了哥哥的言论,立刻尝试起来,只觉得水往耳朵里灌入,有一种窒息感。 “狗日的,喊你们来放牛,又跑到河里板澡。” 杨成龙正在水中玩得欢,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游到岸边,衣服裤子都不拿,光着屁股就跑了。 嘴中还不停地求饶:“妈,我错了。” 黄小昆正教着弟弟,抬头就见杨成龙的母亲拿着竹丫枝,身后跟的不正是自己的母亲,忙让黄小军起来上岸。 轻声辩解道:“我只是在水浅的地方教弟弟学游泳。” 梁花冷声道:“起来把衣服穿好,把牛给我赶回去。” 却说曹瑞兰没能追上大儿子杨成龙,又返回来,嘴中不停骂道:“老子看你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别以为你老头不在家,就可以胡作非为。” 杨在野没有哥哥的速度,只能认命,一边上岸穿着衣服,一边盯着母亲,小眼神尽是委屈巴巴。 曹瑞兰看着就来气,直接就打在他身上。 杨在野吃痛,哇地哭出声来,胡乱的穿着衣服。 黄小军在一旁瞧得心疼,又见母亲手上并没有竹丫枝,自己可以免去一场干笋子炒腿鸡肉的痛苦,不由有些庆幸。 黄小昆却知道这是暴风雨来前的安静,一会回到家中自有处罚,不停地替自己辩解:“我们就是在浅水边,没有去深的地方。” 梁花见他们穿得差不多,转身便走:“快点给我把牛赶回来。” 第103章 教育孩子 黄小昆忐忑地赶着牛回到家中,只见母亲正在准备着工具,看来是铁了心要教育他们。 黄小军跟在他身边,畏惧地道:“哥哥,怎么办?” 黄小昆道:“你就实话实说,反正是我让你下的水,一切责任由我来抗着。” 梁花见他兄弟二人在牛圈旁低语,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吼道:“说什么呢,还不快点把圈门关了过来。” 黄小昆拿起竖在一旁的木板,顺着圈门两侧的卡槽将木板上好,用以拦住牛,以防它逃走。 黄小军低着头走到母亲身边,认错道:“我错了,我不应该下水。” 梁花板着脸道:“把手掌伸出来。” 黄小军闭着眼睛将手伸出来,低头不语。 梁花不看儿子,直接打了三下,问道:“下回再敢下水去不?” 黄小军道:“不敢了。” 梁花道:“总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不让你长点记性你是记不住,下回再敢去,看我不把你吊起来打。”说罢,又打了两下。 “进屋去写作业。” 黄小军手心疼得厉害,听到还要写作业,突然有些懊悔,为什么不伸左手…… 黄小昆关好牛圈,走过来,主动认错道:“我错了,我就是想让弟弟多学一样技能,以后出门用得着。” 梁花道:“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还学会找理由了,你弟这么小你就让他去游泳,出了事情怎么办,那水那么深,一年淹死多少人你不知道吗?” 黄小昆辩解道:“我们就在边上玩,没有去水深的地方。” 梁花道:“你还嘴硬是不是,手伸出来。” 黄小昆不情愿地伸出左手,他知道这一顿打是免不了的,以他丰富的经验,这根竹丫枝不打断,他今天是逃不了这一劫了。 梁花见他并不老实,直接了当地抽了上去,只听到竹丫枝被挥得唰唰作响,啪啪啪地一下接一下地打在黄小昆手上。 不一会黄小昆的手就红肿起来,他却不哭不闹,继续坚持着挨打。 “我看你犟!”梁花狠着心。 很快,竹丫枝就被打断了,黄小昆的手心也冒出血丝。 “知道错了吗?下回还敢带弟弟去河边玩不?”梁花问道。 黄小昆内心本有一丝忏悔之心,可这么一顿打,反而打没了。 他不觉得去河边洗澡有什么过错,所有生长在水边的人,不都是从小和水打交道,然后一步一步成长的吗? 总不能小的时候都不碰,长大了成个旱鸭子被别人笑话! 河里固然危险,可他们心中也有数,把握着尺寸,只在浅水区域玩,再者也不是下雨涨水天,并没有把自己置于险境。 难道小孩子就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必须按成年人的思维生活? 那小孩子还算人吗?和圈里的牲畜又有什么区别? 黄小昆胸中不满,犟脾气上来,更不承认自己有错,硬气道:“你要打就打,你问我这么多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打你还打错了?”梁花道:“难道还是我的不对!” “你是大人,你说什么都是对的。”黄小昆顶嘴道。 梁花恨铁不成钢地道:“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你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以后成为一个有用之人,你自己看你那个学习成绩,一天不想一下怎么提高,就知道下水摸鱼上山采药,整这些没用的,看来我今天要不让你长回记性,你这辈子都不知道哪条路是应该走的。” 黄小昆忍着疼痛,依旧把手臂伸得笔直,眼睛盯着红肿浸血之处,不再说话。 母亲讲的这一切,都是他的爱好,可读书他也不是不用心,考不出好的成绩,他心中也难受。 如果一顿打就能提高成绩,他每天挨一顿都无所谓。 这看起来无动于衷的表情在梁花心中却是不思悔改的表现,她丢掉手中的竹丫枝,回到房间,抽出箩筐上的粽绳,重新回到院坝,厉声问道:“再问你一遍,你知道错了没有?” 黄小昆心中沉默,不服软,接下来他会被吊在院坝的树上打。 这些树都是黄昌文种的,有桃树、梨树、枇杷树…… 每一棵果树都曾是黄小昆的最爱,他不止一次爬上去,坐在树丫上玩,果实成熟时摘果实,当然也有被吊起来打的时候。 他已经被打过两次了,第一次朦朦胧胧,不知道母亲把自己吊在树上做什么? 第二次却是畏惧,绳子勒得手疼,他不住求饶,母亲心软,没过多久就放了他。 可这就是第三次了! 自己都要上初中了,居然还会被这样打! 黄小昆心中有些不服气。 “你觉得我错了,我就是错了,我说什么又有什么用,你打吧,随便你!” 他的言语成功激怒了梁花,瞬间就被梁花绑住双手,轻车熟路的吊在了枇杷树上。 黄小军透过窗缝,看到哥哥又要被吊起来打,这事或多或少都和自己有责任,立刻出来求饶,要母亲放过哥哥,说这事自己也有错,是自己没能坚持原则,不应该下河。 梁花正在气头上,听他这么一说,又到屋里从箩筐上抽出一根粽绳,直接把黄小军也绑了起来,吊在了黄小昆的身边。 然后去找扫帚,从上面抽出一根竹丫枝,她不信教育不好自己的孩子! 黄小军细皮嫩肉,十分难受,又见今天逃不过这一顿打,立刻惨叫痛哭,希望能唤来救兵。 黄小昆听着烦闷,说道:“你不写作业,跑出来干嘛,就是活该。” 黄小军却听管哭叫,并不理他,争辩并不能解决问题,必须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让他们来阻止母亲行凶。 可农村教育小孩,崇尚黄金棍下出好人,都是打骂,大家见怪不怪,又有谁会站出来? 更何况是梁花在教育自己的孩子,谁又愿意出来讨骂,都只在院坝看着,并借机教育一下自己的孩子,说看到没有?要是不听话,也要被这样吊着打,不想被打,就老实一点。 小孩自然是点头同意,谁都不愿意被这样打,至于怎么才算老实一点,没有人想太多。 于是乎,黄小昆和黄小军就被吊着打了一顿,直打得梁花都累了,才停住手。 这时候黄小军嘴里的话早变成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而黄小昆也不知是真的认识到了错误,还是屈打成招,也说以后不带弟弟下河洗澡了。 两兄弟也终究没有违背自己的承诺,黄小军直到成为人父,都没有学会游泳,对于水边的一切活动也没有兴趣。 他们也再没有一起游过泳。 第104章 自来水的问题 割谷子时,杨家兄弟从外面回来。 黄昌文在夜里拜访,问他们学的怎么样? 杨有权道:“整体来说很顺利,基本上的东西都已经摸清楚,明年开春之后就可以成立施工队了。” 黄昌文道:“为什么要等明年?” 杨有权道:“我们现在去的那个工地,要年底才结束,只有完整的做完一个工地,才知道具体的内容,在工地上我还认识了几个朋友,如果有需要,到时候我把他们也挖过来。” 杨有财道:“其实小房子没有那么多讲究,我倒希望早点回来自己干,但有权说完完整整的整一个了来,以后也可以接大项目,不能总是一辈子干些小活路。” 黄昌文点头道:“这个想法很好,机械设备我都打听了一下价格,可能明年价格还会矮一点,即然明年我们再成立,我们就明年再去实地考察。” 杨有权道:“这个可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黄昌文道:“我还有一个想法,我们队现在路已通了,电也通了,就是吃水还是自己挑,我觉得一点不方便,我的建议是今年我们还是把自来水修通,我想过两天给汪队长建议一下,开个村民大会,把自来水的问题解决了。” 杨有权道:“通自来水当然是好事,但是有些住的高,要通水确实有点困难,有的住在井边,他觉得挑水吃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也不支持,这事还是有点难整。” 黄昌文道:“自来水自来水,就是坐在屋头水自来,就算是水井在门口,寒冬腊月的挑起来也是不便,始终没有接到屋里安逸,自于高山上的,我也想好了,我们要在更高的位置修个水池,然后把大岩上的龙洞水接到水池,再分到各家各户。” 杨有权道:“那这要不少的钱啊,怕有人不愿意出。” 黄昌文道:“我已经想好了,部分村民肯定是拿不出这个钱来,我的计划是由村里面先垫资,以后咱们不是要成立施工队和预制板厂嘛,每个村民都有股份,就从他们的分红里面扣出来。” 杨有财道:“队里面应该也没啥钱吧,要不去村里问问,让他们帮我们申请一下,看镇里有资金支持没得?” 黄昌文道:“队里有多少钱还要问陈队长他们,集体的帐都是他们管着的。” 杨有权道:“队里出一部分,如果村里或者是镇里能出一部分,再由村民筹集一部分,这事应该好办。” 杨有财道:“这事我们肯定是支持,你和汪队长他们商量一下吧,我们按你们的方针落实。” 黄昌文知他不愿意多出力,也不强人所难,便离开了杨家,又去找汪财狗。 汪财狗正在看电视,见到黄昌文,立刻欢迎他进屋,马上泡了一杯茶。 黄昌文道明来意,又说了杨家兄弟的提议。 汪财狗道:“你说得有道理,是应该安个自来水了,人一老了,骨头就脆,万一被滑倒了,多的都损失了,去年冬天,青杠组的林老二就是去喂牛着滑倒了,结果手摔断了。” 黄昌文道:“现在我们队各方面都好起来了,马上又要修平房,如果没有自来水,也和咱们村的形象不符。” 汪财狗道:“是这个道理,这事必须落实,明天我就去村里问一下,能不能匹配一点资金。” 汪财狗到了村里,把来意说明,何民生听完之后直接否决,说村里没钱。 汪财狗特意来办事,如果就这样被打发走了,那他就不是汪财狗了,说道:“我不是要村里出钱给我们修,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匹配一点资金,然后我们再筹一点钱,你们街上组通自来水都有几年了,总不能你们过上了好日子,就不管我们下面的吧?” 何民生道:“我们街上通自来水那是因为我们街上的人勤快,是大家齐心协力的成果,你们要吃你们自己修啊,我也没拦着你们。” 汪财狗道:“你敢打包票,村里没有出一分钱?” 何民生道:“干啥?你要造反不成!” 汪财狗不料他直接给自己扣个帽子,不依道:“何民生,你说话要讲证据,我哪句话造反了,你不要以为你当村长了就是个官了,大家能把你选上来也能把你选下去,我汪财狗今天还把话放在这里了,你要是不给我们匹配资金,我就是不干活,走乡窜户我也把名声给你宣传出来。” “你要给我宣传啥子名声?” “你想要啥子名声,我就给你宣传啥子名声!” “你要敢胡说八道,我直接让派出所的人抓你进去关起。” “你好牛皮,要抓我去关起,我就不信了,我们走着瞧。” 两人的争吵声立刻传了出去,梁小健正在办公室,闻声过来,将两人劝住,说道:“有什么事坐下来好说好商量,怎么吵起来了。” 汪财狗道:“小鹏,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我们队想修自来水,问村里有没有钱,能不能匹配一点资金,他倒好,直接就给我否决了。” 何民生道:“村里没钱,我不给你否决了,还打肿脸充胖子?” 梁小健道:“咱们村还有不少生产队没有通自来水,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村里没钱,这也是事实。” 汪财狗道:“我的意思是多少匹配一点,又不是要村里出钱修。” 何民生道:“那你觉得多少合适,一个队五百,十个队就是五千,村里有这么多钱?” 梁小健道:“这个事情要从长计议,汪队长,要不你先回去,我们抽空开个会,讨论一下这事怎么解决,看镇里有没有资金,如果有,我们也帮你们争取一下,让各个生产队都能吃上自来水。” 虽然没要到钱,但这却是一个实在说法,汪财狗也不强人所难,指着何民生道:“听到没得,这才是为人民服务的样子,没钱就想办法解决,一天就坐着茅厮不拉屎,要你何用。” 梁小健怕他两人又吵起来,忙把汪财狗推出门外道:“汪队长,你先回去,有了准信我亲自上门来告诉你。” 汪财狗道:“这不只是我的想法,也是黄昌文的建议,更是下联合几百村民的迫切需求。” 梁小健不断点头,表示知道了。 何民生见其离去,兀自不满,骂道:“什么东西,还想喝自来水,这个黄昌文,一天就给老子整事情。” 第105章 交公粮 稻谷收完,交公粮就要提上日程。 借着天气晴朗,所有人把收上来的谷子晒干,挑上好的再送去粮站。 自从杨家有了车之后,下联合的人就抛弃了以前的肩挑背负赶马车去交粮的历史,而是一批一批的坐拖拉机前去。 天不见亮大家就把准备好的粮食放到车上,到了镇上粮站时,天才露白。 早有头一天就来的农民在前面排着队,众把粮食下在一旁,拿号等着,杨有权便开着车去忙自己的事情。 有离开的,有进来,粮站内外,就像一个露天农贸市场,男女老少,络绎不绝,呼朋唤友,打着招呼,交流着各自的经验,又夸赞着对方的粮食好。 总有人滥竽充数,粮站的工作人员便严格把关,好的粮食直接就放仓,不好的要么退回,要么重新晒干。 只见粮站里的空地上,已有人开始抢占位置,将稻谷铺在地上,等着太阳出来,好早点晒干水分,毕竟把粮食运来就不容易,再拿回去晒干了运来,就太劳神费力。 绝大多数农民都是质朴的,总想把最好的交给国家,所以交粮流程走得很快。 中午一点半,终于轮到黄昌文一行人。 太阳正是毒辣之际,水泥地被晒得发烫,众人皆是汗流浃背,轮到自己都松了一口气,忙将装稻谷的袋子搬过去。 工作人员手里拿着锥子,边问哪些是谁的,然后随便找个地方捅进去,带出一锥的谷子,先看成色,再放嘴里咀嚼,颗粒饱满,叫起来干脆,那粮食就算过关。 一句“可以。”就进入下一环节,开始称重,看是否构交纳数量。 有不够的会像同行的人借,但有经验的农民都会多担一些,以免误了时间,是谓多得少不得。 轮到黄昌文时,那人检查完,却丢下一句:“不行。” 如果说其他人的粮食有问题,大多数人都不会质疑,说黄昌文的不行,下联合同行众人没有一个同意,众口纷纷道:“哪里不行,你怕不晓得他是哪个,要是他的都不行,我们这帮人怕一个都不合格。” 工作人员却是蛮横无理地道:“我说行就行,说不行就不行,你们要觉得自己的不行,都到后面去晒着,别耽误时间。” 他这一讲,下联合的其他人都退了一步。 在粮站这一亩三分地,这些工作人员可是一手遮天,惹不起! 黄昌文解开塑料袋,指着里面的谷子道:“你说不行,总有个一二三吧,都来看看,我这粮食哪里差了?” 光天化日,朗朗朝坤,还有人敢颠倒黑白! “说你不行你就拿去晒哈,你这个同志就不要胡搅蛮缠了!” “你不称就站到一边去,别耽搁我们的时间。” “看起来可以,可能还不够干,你再晒一下。” “……” 这一围观,众人都七嘴八舌,倒有不少人指责起黄昌文,却是怕得罪了工作人员,影响自己交公粮。 态度恶劣一点的,都在后面嚷了起来,催促他要交就交,不交就站开,别耽搁他们的时间。 那工作人员笑道:“看到没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这谷子就是不行,你要分析是吧,我们站到一边来,你听我仔细给你分析。” 说罢把锥子交给了另一名工作人员,让他代为检查。 下联合的村民帮着黄昌文把粮食搬开,要黄昌文前去理论,他们会帮着照看。 黄昌文跟了过去,不解道:“我得罪过你?” 他交公粮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今天这样的事情,除非眼前的人和自己有仇。 “黄昌文,你是贵人多忘事啊!”工作人员走到一处屋檐下,转身看着黄昌文道:“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黄昌文想了又想,终究没有认出眼前的人是谁,摇头道:“想不起了。” 在他的印象里,这些年他为人和善,没有得罪过谁! “何有林。” “何有林?” 何有林,黄昌文还是知道的,就是联合村村主任何民生的儿子,以前追求过梁花。 经他这么一提醒,黄昌文马上有了印象,可多年不见,确实不认识眼前人了。 当然,他们也没有多少交集。 何有林对梁花被黄昌文抢走,似乎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耿耿于怀,愤慨道:“你牛皮得很啊,种辣椒种出名了,是联合村的大能人,但我告诉你,你在我这里就是个屁,我顶着这大太阳,来收这粮食,就是为了堵你,我还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只要我在这里,你这公粮就交不成。” “你的意思是,为了整我,你特意申请来这里的?”黄昌文听说过何有林在镇里工作,没想到他为了泄愤,居然来拦自己,也难为他了! 何有林道:“对,你不是了不起吗?一天要整这样,整那样,你即然那么有能耐,你自己出钱给你们队的人安自来水啊,你去村里要什么钱?” 黄昌文明白了,汪财狗说的何民生生气是怎么回事,看来这是特意让儿子来整自己。 何有林继续道:“你自己不嫌事多,你就不要给别人添乱,你觉得村里是你家的不是?你想要哪样就有哪样,处处逞能,到处显摆,以前的事我都不想追究,只要你承诺别再问村里要钱,不去添乱,今天这粮食我就给你收了,否则你就是晒上三天三夜,你都别想上交。” 黄昌文明白了来龙去脉,觉得问题要解决也不是没有办法,便道:“你在政府工作,应该也是一名党员,应该很清楚什么叫为人民服务,何叔当初选村主任的时候,承诺的就是一心一意为全村人民服务,现在大家有了困难,去请求解决问题,难道不应该吗?” 何有林道:“你就是空口说白话,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觉得一个生产队多少钱合适,现在联合村有多少生产队,个个生产队都张嘴要钱,钱又从哪里来?我老头年纪大了,只想享几年清福,你别没事找事。” 黄昌文道:“他要享清福,他可以退休回家,没人强迫他干吧?” 何有林道:“他要退休,你给他发退休工资?” 黄昌文道:“那他就是以权谋私,联合村不需要这样的村主任。” 何有林道:“看来你是天堂地路不想走,地狱无门偏要进,我们就走着瞧。” 第106章 解决问题的方法 农村有句俗话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黄昌文不信这么一大一个粮站就任由何有林胡作非为! 走出粮站,他直接到了镇政府。 值班室的门卫喊住他道:“干什么的?” 黄昌文见其态度张扬,毫无礼貌,心中又有些不满,不过有正事要解决,也顾不上这些细节,回道:“找管事的,解决粮站的问题。” “你是谁?粮站有什么问题,要你来解决?”门卫立刻生了警剔心。 黄昌文道:“我就是平头老百姓,今天来上粮,被人刁难,特来反应情况。” “上粮?哪个刁难你,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是不是粮食不够干,找块空地晒干再交不就行了?领导都有大事要忙,没人有时间搭理你,你赶快走,别在这添乱。” “我不和你说,不了解情节就胡下结论。” “我守着这政府大门,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我见多了,赶快走,你要不走,我就出来赶你。” “今天这大门我还非进不可,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没有王法了,你个小小门卫,也敢擅作主张,拒人在外。” “呵,你试试看。”门卫提着警棍走接出来,拦在黄昌文面前。 黄昌文为了解决问题而来,如果这道大门都进不去,还怎么解决问题,便直接往里闯。 门卫故意堵在他身前,偏不让他进去。 黄昌文脾气上来,直接一把推在门卫胸脯上,放言道:“识相点就让开,你算老几,当年林旭在下联合着哪个打的,你怕是没有听说过!” 如今林旭早不在威宁镇工作,门卫和林旭也不熟悉,如今被黄昌文一推,哪还顾的上别的事,怒火中烧,直接一棍就打过来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老子政府大门你也敢闯?” “狗仗人势!”黄昌文道,说罢侧身一躲,一个擒拿手就从拿下门卫,反手一扭将其手臂扭到后背,直接将其按倒在底。 门卫不妨一个农民会有功夫在身,吃痛跪下,却是更为气愤,大喊道:“快来人啊,有人袭击政府。” 门卫一喊,其他房间的人立刻出来,见有人把门卫按倒在底,立刻拿着顺手的工具,小心地围过来。 有稳重的劝道:“同志,有什么事好好说,别犯傻!” 黄昌文把手一松,解释道:“我要进来反应情况,他非把我拦住,没得办法,只得出此下策。” “你有啥子情况要反映,也不能随意打人不是?” 却说门卫在黄昌文手下受辱,心中哪里过意得去,见大伙都出来,有了靠山,趁黄昌文和他们说话,直接一棍朝黄昌文的脑袋打去。 不管后果如何,今天他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不料,黄昌文后脑壳却像长了眼睛一般,直接一脚踢过来,将其踢飞在地! 在政府行凶,立刻犯了众怒,有人喝道:“你干啥,马上报警,抓到派出所关两天。” 黄昌文不看躺在地上的门卫,冷眼道:“我不踢他,难道任由他一棍砸在我脑壳上?人民政府讲的是为人民服务,不是门一群恶狗看门,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就应该早点开除,不要败坏了政府的名声!” 见其不卑不亢,动作又利落,有人立刻觉得他不简单,问道:“你是哪个,要反映什么情况?” 黄昌文道:“我是下联合的村民黄昌文,也是一名共产党员,我要反映的事情很简单,有人利用职务之便,跑到粮站为非作歹,故意刁难交公粮的老百姓,你们是不是应该管一管?” 说话间,三五人拥着一个精瘦中年过来。 “李镇长。” “李镇长好!” 李吉见众人围观着,又见门卫躺在一旁没人管,责问道:“这是什么情况?还不快看看有没有事!” 门卫见领导出来,立刻换了疼痛的表情,哀声道:“李镇长,你要给我做主啊,我被这个刁民打了!” “先把他带去医院看看什么情况。”李吉道,又转身看着众人。 立刻有人汇报了情况。 李吉打量着黄昌文道:“你是黄昌文?” 黄昌文来的目的就是解决问题,不管眼前的领导是哪个,直接了当地道:“对,我就是黄昌文,我想问一个问题,粮站有人为非作歹,你们这么多活人,有没有一个能管事的!” 李吉知他有气,笑道:“你确定是粮站的问题,而不是你的问题?” 黄昌文道:“我的粮食就在粮站没动,粮仓的粮食也是一大堆,是不是我的问题,对比一哈不就晓得了,但有些人刁难我,是啥子原因,我心里头却是清楚得很!” 李吉道:“即然你如此有信心,那我们就去粮站看一看。” 一把手做事总是雷厉风行,李吉说看就行动,一行人马上来到粮站。 下联合的村民已经交完自己的粮食,正守着黄昌文的粮食,等着他回来,见他带了一大帮人过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上来询问。 黄昌文道:“当然是来解决问题的。” 李吉让黄昌文打开粮食,自己亲自检查,又去看了正在称秤的粮食,心中有数之后,却是看着粮站的工作人员,笑道:“你们说这个粮食不合格?给我讲讲,这些粮食之间有什么区别?” 粮站的工作人员和何有林才认识几天,见一把手门话,当下就把他出卖了,说都是何有林看的,和他们并没有关系! 何有林骑虎难下,坚持已见道:“他这粮食不够干,我让他再晒一下,也是为了粮食能保存的更久!” “这个粮食都不够干,那这些粮食又够标准?”李吉指着正在过秤的粮食道。 何有林道:“估计是今天太阳大,晒了这么久,晒干了。” “哈哈。”李吉道:“你这个解释好,黄昌文,你又来给我讲讲,你说的有人刁难你是什么原因?” 黄昌文看了一眼汗流浃背的何有林,对着在场众人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老头是联合村的村长,我们下联合生产队想喝自来水,希望村里能出一点钱,我们再自筹一点,可是何村长不愿意啊,于是找他儿子来刁难我,要我放弃向村里要钱,这就是今天我这粮食不能交给国家的原因!” 何有林辩解道:“黄昌文,你不要胡说八道,无中生有!” 有人撑腰,说不定今天这一闹,政府还真就拨钱安了自来水管,下联合的人粮食也交了,哪还有顾忌,众人纷纷发表演讲,说何民生当村长这后独断专横,只顾他们街上组的利益,毫不考虑其他队的发展…… 李吉听着不由眉头一皱,看来老百姓对这个何村长意见很大啊! 第107章 大方的汪队长 从镇上回来,黄昌文的英雄壮举就在下联合队传开。 自古民不与官斗,而黄昌文勇敢的站出来,无疑让大家很受鼓舞,如果不能为人民服务,大家为什么不站出来反抗,而是活生生的受气? 大家赞扬的同时,更是表态,以后就不能逆来顺受,该是自己的权益就要争取。 并下决心,要像街上一样吃上自来水,必须找村里拿钱。 汪财狗很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关键的信息:李吉镇长对何有林的行为很反感。 这很可能会影响何民生的仕途,这就意味着自己的机会来了! 要成功选上下一届村主任,就必须争取更多的人的支持。 汪财狗第二天就开始行动,去联合那些没有吃上自来水的生产队,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去争取权益,并透露出何民生会被革职的信息。 有人质疑是村主任是大家选的,讲究的是村民自治,政府应该不会革他的职。 汪财狗道,那我们就投票把他投下去,占着茅坑不拉屎,这种人要他做个球? 下一届我会继续参选,如果大家信任我,就投我一票,我保证大家都能喝上自来水,并且我会给大家朝天椒的种子,让大家都种上好辣椒。 我儿子现在在做辣椒生意,只要你们支持我,我让他以最好的价格收购你们的辣椒,让大家都能早点致富。 汪财狗的承诺,令人将信将疑。 汪财狗瞧见他们不相信,继续表态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在吹牛皮,我再向你们透露一个信息,明年我们队就要开始修平房了,木房子将成为历史,下雨天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的日子将一去不再复返!” “修平房,不花钱?”还是有人不信。 汪财狗道:“当然要花钱,而且不是一文两文。” “你们都有钱修房子,没钱修自来水?” “这是两回事,一码归一码。”汪财狗本想说下联合的村民们也会筹钱,可一想到其他生产队的条件并不允许他们筹钱来修自来水,如果自己这么一讲,那必然影响自己的拉票。 “我就晓得你在吹牛皮,是不是漏陷了?” 汪财狗呵呵一笑:“你不信,我们就骑驴看唱本,我就问你们一句话,如果明年我们队修起了平房,你们支持不支持我参选?” “如果你们队修起了,我们就支持!” “好,君子一言,四马难追,我们就这么定了!” “那你说修平房要修多少才算你们队修起了呢?”有人刨根问底地道。 汪财狗道:“修平房是要投大量的资金和人力,不是想修就能修,我不能给你承诺明年有多少,但我可以保证至少有两栋。” “两栋也行,只要你们队整起了,我们就相信你。” 汪财狗把未通水的几个生产队的选票拉到手,又抽空来到村委会,直接找何民生要答案! 何民生因为儿子的事情,已经被上级批评,正无处可撒气,汪财狗却来找霉头,他哪还忍得了这气,直接骂道:“汪财狗,你几斤几两,自己没点逼数?” 汪财狗如今财大气粗,又拉了不少村民支持,与何民生之间迟早有一战,见其不给自己面子,又哪会顾及他的感受,直接了当地道:“何主任,你是主任,我尊敬你,但我希望你也有点主任的样子,不要像泼妇一样,我今天就问你一件事,哪个时候拨钱给下联合队通自来水?” 何民生道:“你是做梦想屁吃,老子告诉你,老子干一天村主任,你就别想吃自来水,要吃就自己屙尿吃,那个还是热的!” 汪财狗道:“即然如此,你这个村主任也别干了,你今天这些话,我会一字不差告诉李镇长,我还行诉你,我已经有了消息,李镇长对你不满得很,他老人家亲口说的,我不管你什么何民生还是何狗生,干得了就干,干不了就滚!” 后面这话,却不是李吉的原话,只不过是汪财狗添油加醋,在这胡说八道。 何民生听到耳朵里,却像是真的一样。 否则,汪财狗有何胆量在自己面前如此张狂? 何民生恍然失神,半响才道:“我这村主任是民选的,哪个也没有权力把我下了!” 汪财狗道:“你怕以为村委会是你家的,哪个都没有权力,我还不妨再告诉你一句,能把你选上来,就能把你选下去,****都要大家推选,你这个村主任就是铁饭碗,端起就甩不脱了?” 何民生不想听其呱呱乱叫,指着汪财狗的鼻子骂道:“马上给我滚出去。” 汪财狗要想的话也讲得差不多了,看到何民生气急败坏,觉得心中十分受用,嘻笑道:“我们走着瞧。” 虽然事情还没有发生,但汪财狗和何民生的心态都有了转变。 何民生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去找儿子给黄昌文添堵,如非这个原因,李镇长又怎么会有闲心来管一个小生产队的事。 此时此刻,他才想通,古人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什么意思! 多一事不是说自己多做一件事,而是不要去惹事! 可后悔也不抵用,只能另想办法,如果李镇长真要组织安排重新竞选村主任的大会,那自己也只能再次拉票,想来凭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村主任的资历,支持自己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却说汪财狗回到了下联合,也不知是头脑发热,还是为了竞选作准备,直接找到黄昌文,表态由村里出的那一部分钱由自己来赞助,务必在今年冬天前就完成自来水的拉通,让家家户户都要吃上自来水。 黄昌文没有想到他如此有觉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见他如此大方! 虽然汪财狗是副队长,但自己也是共产党员,下当表态,自己也出一半。 汪财狗道:“我出的是我的态度,你就不要和我争,如果你愿意出一部分,当然是好事,就让其他村民少出一点,总归一句话,今年必须喝上自来水,让大家过上一个好年!” 黄昌文道:“那还等什么,马上宣布这个消息,立刻行动起来!” 第108章 又是一年春节到 做村民的工作、筹钱、买水管等设备、动工、测试…… 一样接一样的工作,在汪财狗、黄昌文、杨学礼、陈文彬等人组织的攻坚小组的带领下,终于赶在春节前完成了自来水工程。 水笼头一开,水就流到了家里的水缸里面,所有人都觉得很值! 这以后再也不用去挑水吃了,即省时间又节约力气。 借着喜庆的劲,杨学礼家放响了鞭炮,成为下联合第一家过年的,杨家人多势众,过的是转转年,各家都排有顺序。 而人丁单薄的家庭就把过年往后推,放在了除夕前的一天。 梁小鹏一定按着惯例,三十的天回到联合街上,在梁俊杰家过年,然后初一的天等着梁花一家来街上上坟,一起吃过中午饭后,举家来到黄昌文家。 走到院坝就看到黄昌武站在院坝。 黄昌文立刻前去开门,问黄昌武何时来的? 黄昌武道:“刚到,才从坡上下来。” 从坡上下来,就是去拜祭了父母。 进了屋,黄昌文高兴地介绍道:“到屋里烤火。” 贵州的冬天干燥寒冷,到了屋里,却是藏不住的暖意。 梁小鹏道:“有了炉子就好,即舒服又安全。” 黄昌文喜道:“不仅有炉子,今年我们还通了自来水,不用像以前一样挑水了。” 梁小鹏道:“这就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生活水平是越来越好了。” 却说梁花看到黄昌武又是独自一人来的,关切地问道:“怎么没有带容容和孩子们过来?” 是的,自从黄昌武结婚之后,陈容容再没有来过下联合。 黄昌武一开始还解释说,容容怀孕,孩子还小,各种借口推脱,如今孩子已大了,却还是不登门,便让梁花心中有了疙瘩,是不是因为小鹏大哥一家在,陈容容便不愿意来呢? 按理,这么多年过去了,各自组了家庭,该放下的也应该放下了。 黄昌武道:“我也让她来,她说咱们这过年人多,怕来了不方便。” 梁花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都好久没看到过她了。” 黄昌文听在耳中,望了望眼前的房子,虽然一切都在变化,可这房子要同时住下这么多人,确实有些困难,明年也应该把房子重新修过! 黄昌武道:“下次我让她带着孩子过来。” 大人们说着话,小孩子也不闲着。 梁翰文找出在镇上买的各种烟花小玩艺,拉着两个哥哥,要他们一起出去燃放。 欧阳宛如少不得叮嘱,让他们注意安全,别炸到了手,也不准对着人、柴等干燥的物品放。 梁翰文道:“我晓得,又不是第一次放。” 小孩子们出去玩,大人们就在屋里烤火,闲话家常。 东拉西扯,话题就自然转到下联合准备成立施工队的事情上去了。 梁花对这方面不敢兴趣,见黄昌文兴致勃勃,少不了泼冷水道:“他从来都是做亏本的生意,就这回整自来水,他就投了几百块钱,几百块钱,都可以买几十百把斤肉了!” 黄昌武淡然一笑,说道:“该整还是整,但也不要这样大抛细撒的浪费,找分钱不容易。” 他理解不了自家大哥的这种精神,总是无私奉献,把自己当成了活**,可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 从小在下联合长大,这村里是一群什么样的人,黄昌武心中清楚得很! 都是升米恩、斗米仇! 今天你为村里做了贡献,可明年要是不如他的意,他也会拿你做仇人! 所以过上自己的生活就行了,哪管那么多事情! 黄昌武不止一次劝说自己的兄长,可是黄昌文不听,他也没得办法,总不能因为这事,而小题大作,让兄长和嫂子整天吵架不合! 梁小鹏却是持相反的态度,他欣赏黄昌文的一点就是,黄昌文有共产主义的精神,于是抛出了不同的态度:“我觉得这样挺好,有条件都多出一点,没条件就少出一点,都是为队里做贡献,哪能算那么清楚,真要斤斤计较,那就一事无成,为什么有些地方发展不起来,就是因为主事的人算得太尽,什么便宜都想占完,那别人是傻子吗?” 黄昌文道:“作为党员,带领大家致富,本身就是我的责任,新中国成立之前,就是党员带头抛头颅洒热血,不怕牺牲,攻克万难,才有了我们今天的好日子,所以我这个人从不计较得失,俗话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没有付出又哪有回报,真等到大家都有钱了才来修这个自来水,恐怕最近三五年都别想吃上。” 梁花道:“自古以来都是吃井水,以前的人没有吃自来水,还不一样的活。” 黄昌文道:“所以就说你没有追求,凡事都要向前看。” 梁花道:“我有追求噻,喊你买件新衣服,你都不愿意,看你穿的缝了又缝补了又补。” 黄昌文道:“只要干净就行了,哪个管你是啷样子,农村人做活路,不都是这样。” 梁小鹏道:“该穿还得穿,该用的就用,钱总是人找的。” 黄昌武道:“这个事情我也说两句,大哥你现在也是村里的头面人物,出去办事这些还是整利索点,你要买不成衣服,拿钱给大哥让他在省城给你整几套过来,这些街上的衣服都是从外面批发的,省城的便宜。” 欧阳宛如道:“这个可以的,抽空量个尺寸,我回去后在市西路的批发市场给你们一个制几件,现在沿海一带的厂多起来了,衣服便宜又好看,也花不了多少钱。” 黄昌文不想聊这个话题,扭转话题道:“昌武,明年我准备把这个房子整过,你到时候过来一下。” 黄昌武道:“已经有计划修成平房了?” 黄昌文道:“现在这个房子确实小了一点,娃儿也大了,过年人一多,房间都不够住,明年起新房子,我打算多修几间,给大哥和你都整两间,过年的时间,还是一家人都来耍,大家好好热闹热闹。” 黄昌武道:“那没得问题,到时候木工的活由我来包了。” 梁小鹏道:“你是准备用这个来做起点,以便成立施工队?” 黄昌武道:“是的,按照目前的发展形式,以后平房应该是大趋势,我准备成立一个施工队,再在村里建一个预制板厂,下联合人多地少,靠种地终究是发不了财,必须多找点出路,以前我的想法是养鱼,自从天之峡的水电站修起来之后,河面抬高了,养鱼明显不行,就只能另谋出路了。” 梁小鹏道:“这个法子好,现在沿海一带有很多厂,在大量招工,人口流动大,弊端也大,你这是给家乡人民创造致富路,很好!到时候,有什么需求,你就只管给我提,能帮上我全力以赴。” 黄昌文道:“那自然是免不了,各项机械设备都要从城里买。” 聊着共同的话题,时间就过得很快,似乎没过多久,天就黑了。 梁花和欧阳宛如便去准备晚饭,而男人和孩子便在电视前,开始看新闻联播,了解最新的新闻。 第109章 三箭齐发 欢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眨眼就过去了。 春节结束,黄昌文一边忙着地里的事,一边开始建预制板厂的工作。 首先组织村里开会,成立了下联合农民企业发展合作社,然后把筹建预制板厂的事报到了村里。 何民生不想管这事,让他自己去镇里跑。 黄昌文直接找到李吉镇长,表明了来意,说要带领村民致富,已经成立了合作社,准备在村里建一个石厂和预制板厂,需要批手续。 李吉道:“这种事情你直接找相关管理部门办就行了。” 黄昌文道:“你是知道的,这个社会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如按正常的流程走,我不晓得哪年哪月才整得好,你晓得我这个人的,我脾气臭,万一起了冲突也不好。” 李吉道:“所以你这是找我开后门啊,这不合法吧。” 黄昌文道:“该走的流程我还是走,该有的手续我一样不少,我只希望你打个招呼,省得我看到那些丑事,闹大了,有损政府形象。” 李吉呵呵一笑,叹了口气道:“你真的是为村民作想,而不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欲?” 黄昌文道:“这个问题,我说了不算,你可以去了解,有道是金杯银杯不如百姓的口碑,我想这点口碑我还是有的。” “即然如此,我就给你写个条子。” 黄昌文拿了李吉的条子,可谓一路绿灯,很快就把流程走完,回到村里,就给村民们看了取得的手续。 汪财狗道:“即然该有的都有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一个是把设备买回来,再一个就是把场地清理出来。” 拿地的方法也很简单,以土地入股,年终分红,如果没有产生收益,就由汪财狗垫付给土地的主人。 是的,汪财狗为了把这事的功劳拢一半在自己手里,下了大的血本。 石厂建在大岩山脚,而沙厂挨着石厂,再外面就是预制板厂。 确定了三个厂的位置,黄昌文带着人去买设备,其他村民就开始清理场地,修建道路。 三个厂以下联合农民合作社为主导,占60%的股份,另外有40%的股份由自愿出钱的村民平分。 于是最大的股东却是汪财狗,他把这些年的积蓄投了进去,又让儿子拿了两万块钱。 直到汪财狗亮出钱的时候,所有的村民都被震撼到了,都在幻想自己什么时候才有这么多钱。 可按出钱的数量均分下来,其他村民就占不了多少股份了,相当于都是给汪家打工,所有人都提出了反对。 汪财狗道:“你们也可以出钱啊,又不是不让你们拿。” 双方僵持不下,最后在黄昌文的建议下,两万块钱就算村里借的,产生效益之后再还给汪财狗。 汪财狗道:“那你算一下,这样的话缺口就差大了!” 黄昌文道:“缺口肯定有,我准备去信用社贷款。” 黄昌文以合作社的名义,在银行贷了二十万,按他的说法,即然要做,就要做到万无一失,多贷一点以避免资金出现缺口。 凡事有备无患。 下联合农民合作社的社长经过选举由黄昌文担任,接下来的三个厂也要选出负责人,凭着自主报名、民主选举的原则,最终选定了陈文彬管理石厂和沙厂、杨有财负责管理预制板厂。 会计工作由刘晓东继续负责。 汪财狗当选监事。 在设备调试过程中,一众管理层也来到现场查看,商讨接下来的事情。 汪财狗道:“这机器一响,就要考虑销售的问题,不然凭我们一个队的消耗,怕养不活这个厂。” 陈文彬觉得这事情并不难,就产辣椒种出来,拉到市场上就有人买一样,说道:“市场行情都是了解的,其他厂都是自己去拉,我们搞个送货上门,前期再便宜一点,销量自然就来了。” 黄昌文却没有想这个问题,他心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安全生产。 炸药的保管,开采中的安全问题…… 每一件都关系到人的安全,一但出事对厂子的未来发展就有极大影响,很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黄昌文道:“这个问题还早得很,首先我们要生产出合格的产品,再生产出足够数量的产品,才能谈销售的问题,只要保证质量,口碑的传递,销售应该不是问题,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就是工人的培训以及相关的安全问题,前段时间我们慢这慢那,都没有制定相关的条例,必须尽快落实。” 杨有财道:“主要还是炸药,这个东西威力太大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在这边上修一个房间来保管,在工作的时候,任何人不准抽烟,杜绝明火,然后就是还要建一个值班室,养条狗,轮流派人在这值班,把这些东西守好,不能让人偷了。” 黄昌文道:“这个提议好,值班至少要有两个人,一个工人,一个领导,大家有什么提议都可以提出来,我们在制定细则的时候写进去,执行的时候严格按照规章制度来,如果有人违反了,就按相关处罚措施处罚。” 汪财狗道:“这一块可以交给我,由我来督查。” 陈文彬道:“由你来?你不是要去选村主任噻,你有时间?” 汪财狗道:“我当村主任也是为队里作想,以后我直接在大会上宣传咱们的村的产品,不比你一家一户去推要方便?” 陈文彬指着汪财狗对黄昌文道:“昌文,你看他这是什么态度,我是怕他没时间,又不是说他竞选村主任不好!” 黄昌文道:“监督制度,人人有责,不仅限于某一个人,不管是领导还是员工,只要发现问题,就及时提出来,也不管是领导还是员工,只要犯了错误就严格按制度执行!” 汪财狗道:“就是这个理,你们负责抓生产,我去抓销售,即然咱们都下了这么大的本钱,那这事就一定要做好,只许成功,不准失败,晚上我准备几个菜,咱们小聚一下,庆祝庆祝。” 此时他脑海中又有了一个竞选的砝码,那就是只要他能选上村主任,联合村的村民购买沙石预制板,一律有优惠。 石头大家都不缺,但沙子和预制板不是想生产就能生产的。 加上之前承诺的通自来水,汪财狗觉得只要竞选开始,自己就能胜券在握,不由期盼起这一天早点到来! 第110章 下联合第一栋平房 虽然有三个厂,但在厂里上班的人却只有十二人,还包括了陈文彬、杨有财、汪财狗、黄昌文、刘晓东五人,其中汪财狗和刘晓东并不做事。 所以厂子的效率很慢。 但每个人都不慌,因为这是试验阶段,必须摸熟了才能加大规模生产。 第一批预制板生产出来,已经距离厂子建成有两个月的时间。 期间因为下雨、农事等杂事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预制板出厂,大家立即开始试验,看能乘多重的荷载,是否经得起检验! 最简单的试验就是站人,男女老少站在预制板上,使劲蹦跳,只见其纹丝不动。 谭昌奎笑道:“这又是石头又是钢筋的,肯定牢实,用这个修房子,就像以前修雕楼一样,怕是炮弹都炸不烂。” 陈文宝道:“没你说的这么强,但确实不错,还是年轻人有眼光,我这个队长当得真是脸上无光。” 谭昌奎开玩笑道:“你这就好比以前的太上皇。” 他俩是亲戚,说起话来少了许多顾忌。 陈文宝叹息道:“现在这个队长就是个摆设,我是想让出来,都没人愿意接手。” 谭昌奎道:“你就当着,不管如何,资历在这里,你要真不想当了,改天换我来试试。” 陈文宝道:“你?我看还是算了,不耽搁你出去赚钱。” 黄昌文见大家都在预制板上跳,忙招呼大家下来,说道:“大家站远一点,我们马上进行真正的试验了。” 两个工人把磅秤推了过来。 黄昌文道:“我们把条石放在磅秤上称了,再放到预制板上,看这个预制板到底能乘多重!” 准备好的块石,先抬到秤上称了重量,然后放到预制板上。 第一块,一百五十斤! 第二块,一百三十斤! 第三块,一百四十七斤! 第四块…… 一块接一块的平铺在上面,接着是第二重。 所有人都盯着架空的预制板,只见其还是稳如泰山。 有人断言道:“都是石头做的,我估计再放几千斤都没有问题。” 放到十一块的时候,有人看到预制板开始变形,指着喊道:“差不多了!” 其余人忙靠近观察。 黄昌文忙让人站远一点,别靠太近,以防被石头砸中:“大家不要靠近了,可以了,把石头取下来。” 十一块石头,重量加起来约有一千五百斤,还算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有人道:“一块就是一千多斤,哪家有那么多东西放,完全合格了。” 做完实验,众人又聚在一起开会,黄昌文道:“咱们就按这个标准生产,严格把好质量关。” 汪财狗道:“这第一批就由我来买吧,我家那几间屋也是时候拆了重新修过了。” 黄昌文道:“有财,那你就回去和你哥他们商量一下,我们要把这个施工队伍拉起来了!” 杨有财道:“没得问题,我们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也收集了好几种适合农村的房型,到时候汪叔你过来看一下,选个合适的,我们就可以直接动工了。” “好,下联合的第一栋平房,必须整得漂漂亮亮的,把口碑做出来,以后才能接更多的业务。”汪财狗道:“昌文,你给我联系一下昌武,咱肥水不流外人田,门窗这些就由他来做。” 黄昌文点头答应,在预制板生产出来之后,和汪财狗确定了动工时间,然后借赶场的机会,和黄昌武把事情说了。 黄昌武在约定的时间,收集好工具就赶了过来。 拆房容易建房难,全村青壮年一起出动,三下五除二就把汪财狗家的正房子拆除。 用石灰定了基础的线,一个萝卜一个坑地挖基础,又有人搬运沙石,两天时间就把基础整完。 杨有权用拖拉机拉来青砖,杨勇和另外两个会砌砖的师父带着不会砌的新人,教着他们如何砌三七墙,如何挂线,如何勾缝…… 杨四海的拿手活就是扎钢筋,不管是门窗过梁还是楼梯踏步,都需要有钢筋在里面,才能更加牢固。 做好了模型,再浇灌上水泥砂浆,太阳一晒,就特别坚实。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用个一百年都不会坏。 杨有财指挥着人用木头拼装组成台阶,搭成梯子,又指挥预制板厂的工人,教他们如何把预制板抬到楼上。 四个人分两组,一前一后,喊着“嘿咗嘿咗”的口号,迈着同样的步子,把预制板抬到砌好的墙上,先安放在正中,再移到边上。 第一次干活,大家都紧张,帮忙的人也多,在旁边搭桥援手。 …… 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整个工地都是围着杨家人在转,这以后要成立施工队伍,无疑杨家人就是最核心的力量。 可这是他应得的,而大家有力出力,赚一分力气钱,再分点红,也足够了。 汪财狗家的房型很简单,左边两间屋,靠外面一间是烤火屋,里一间是卧室,正中是堂屋,堂屋后面是上二楼的楼梯间,右边两间用来堆放粮食。 上了二楼,正中是一间客厅,用谭昌奎的话来讲,自古以来堂屋都是顶天立地,祭礼列祖列宗的,上面不能住人,所以只能空着。 客厅外是挑了一个阳台,左侧依旧是两间卧室,右侧却只有里面有一间,外面一间改作了露台。 是平房,就要平,所以没有上三楼的楼梯,要去楼顶,就从二楼的露台搭梯子上去。 一天天过去,房子也逐步完成。 黄昌文抽空去观看,便于吸取经验,问道:“你是不是还要修一个加工房,你家那些打米机放在哪里呢?” 汪财狗道:“就放在堂屋。” “那要办酒的时候怎么办?” 在农村,堂屋是用来祭祀祖先的,安了机器,终究是不便。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办酒有几天,总不能让它空着,你已经想好了,出面机就放左边,打米机和苞谷机放右边,磨面机放在右边第一间屋,以后我这就是个正规的加工坊。” “你还要添置机器?那电怕不够用!” “电我也想好了,单独拉一股线过来,不然这么多机器怎么带的动,现在一开打米机你也看到的,全队的灯都要受影响,我都只敢白天开,万一去了村里,白天没时间,就只能晚上替大家服务,总不能因为我这些机器,不让大家用电!” 机器的功率很大,只要一开,原本昏黄的电灯就更暗了! 黄昌文点了点头,觉得汪财狗现在考虑问题,想得很远,值得自己学习。 汪财狗说完自己的想法,又问道:“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动工?” 黄昌文道:“等今天的辣椒卖了吧!” 第111章 好事传千里 从大集体到承包入户,转眼又开始了农民合作社模式,下联合注定成为威宁镇的明星。 一个偏远的生产队,居然建起了石厂、沙厂、预制板厂,还有人修起了平房,在这个贫穷的时代,又怎不让其他人羡慕? 人总是有攀比心理的,其他生产队的有钱人,也开始打听起平房的消息,来到下联合参观。 汪财狗问他们是不是也想修一栋,借机推出队里的施工队,介绍道:“我们队的施工队都是这个行业的佼佼者,在大城市呆过的,保证修出来漂漂亮亮,而且房子这个事,钱不够咱们可以先修主体,再一间一间的装修,你看我现在就只装了里面,外面都是光起的,过几年有钱了再处理。” “我听说这个房子住起湿气很好,容易得风湿,是不是真的?” “你听哪个说的,他是没钱修不起才这样说吧,你是睡在床上,又不是睡在墙上,怎么会有湿气?” “我就是听说,所以来确认一下,只要没问题,我立即就修,钱不是问题。” 汪财狗内心一笑,都说钱不是问题,其实钱永远是最大的问题,只不过是有些人面子上过意不去,即然要做成生意,也不揭穿,说道:“你就放一百个心,我们是平头老百姓,命不值钱,那些当官的,城里的人,不也住平房吗?是好是坏,不用我多介绍了吧,换个思路来给你讲,自从我这房子修好之后,没有漏过雨,门窗一关,也不透风,比以前好多了,简单是冬暖夏凉,住起安逸得很。” “不透风?”来人问道:“如果不透风,会不会憋死?” 汪财狗道:“我说的是不透风,不是不透气,你看这门一关,下面是不是有个缝隙,这就是用来透气的,只要你不憨,不把它堵死,你就不会着憋死,我也不和你多说,省得你认为我是强买强卖,你自己回去考虑,觉得可以你就来,从材料到施工,我们都有人,现在推广期间还可以给你优惠,以后需要的人多了,我们是要涨价的。” 来人仔细一想,觉得有道理,又道:“你帮我算一下,修房子的成本,我看看要多少钱?” 汪财狗道:“这方面我不是专家,我也不瞎说,我带你去杨家,他现在负责这一块,让他给你算算。” 下联合的施工队由杨氏家族牵头成立,负责人是杨有权,亦是由下联合农民合作社统筹管理。 杨有权知道这是一单生意,先问了对方的预算,再给他分析了具体的方案。 如果想要多一点面积,可以先把整体框架修出来,然后一年一年的完善。 如果整体预算不够,那就只能减少面积,先修一楼,但基础做牢实一点,以后有了钱可以加二楼。 他早已做足功课,很快就赢得了对方的认可。 杨有权又道:“核心技术我们负责,但你有亲戚朋友这些也可以参与,还可以给你节约一点成本,以后你们生产队其他家要修,你也有经验,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整。” 汪财狗听他这么一讲,觉得年轻人太不会做事了,这不是把自己的生意推给别人吗? 送走客人之后,汪财狗就提出了这个疑问。 杨有权笑道:“汪叔,我们要做的是口碑,把品牌打出去,然后多卖材料这些不是,而且这种事情堵不如疏,让他们主动与我们合作只有好处,你想一下,这个事情真的赚钱了,哪个不心红眼黑,肯定有其他人做同样的事,但我们现在就给他们合作的机会,以后口碑都拢在自己手里,再有其他人想修房子,也是先考虑我们公司。” 汪财狗是聪明人,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竖起大拇指道:“你小子行啊,难怪昌文全力支持你做负责人,你小子可以,叔竞选村主任的时候,你必须站出来帮叔拉拉票。” 杨有权道:“叔,你就放一百个心,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只有紧密团结在一起,才能发展的更好,你参加竞选,我绝对全力支持!” 事实证明,杨有权的方法是有效的,很快第二家要修房子的就找上门来。 在1993年,平房就成了下联合有钱人家的象征! 像别人介绍的时候,你只要说你家在某某队,队里哪栋平房是你的,人家就知道你了不起! 有一就有二,很快,修平房的人就多了起来,等到辣椒丰收的时候,下联合的施工队已经修了七家人的房子。 有人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其实只要是个事,就有传出去的时候。 下联合的好事很快传遍了威宁镇,传到了李吉镇长的耳朵里,他决定亲自来看看。 在梁俊杰的陪同下,李吉一行来到下联合村。 吉普车停在村口,李吉站在高处,看到高山之间的狭小山沟,和威宁镇其他地方没有太多差别,要找个不同,大约就是左侧山下传出来的哄鸣声音,像史诗般的号角,在吹动着。 李吉道:“我们先去这里面看看吧。” 梁俊杰道:“好,我已经喊人去通知了,我们先进去看看。” 往前走二十来米,就是一个巨大的水泥坝,上面铺着一块又一块的预制板。 李吉道:“这是在凉干吧?” 梁俊杰看到预制板之间的钢筋都还是连着的,点头道:“是的,这个预制板加工出来要晒一段时间,等干透了,才把钢筋剪了,抬在一旁放起,有人要买,他们就用拖拉机送过去。” 此时预制板厂并没有工人,几人看了一圈,又向里走去。 却有围栏围着,走到大门口,突然扑出一只狗,汪汪大叫。 里面的工人见有人靠近,便走出来,止住了狗叫,问道:“要买哪样?” 梁俊杰认得他是汪青山,喊道:“青山,是我,这是镇里的李镇长,特意来视察工作,今天哪个在这里负责?” “今天他们都不在,我负责。”汪青山见镇里的大领导来了,立刻出来欢迎道:“李镇长你好。” 说着就要握手。 梁俊杰瞧他满手是灰,喊道:“你搞哪样,全是灰不去洗哈手。” 李吉笑道:“没得关系。” 汪青山却是缩手道:“不好意思,这里全是灰,我们在预制板厂的值班室坐坐吧,要不去我家也行。” 李吉道:“不着急,我们今天是特意来考察的,方便进去看看吧?” 汪青山道:“方便方便。” “李镇长。” “梁书记,你们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 正要进去,却见梁小健带着黄昌文、汪财狗等人来了。 第112章 李吉 梁小健是提前从联合村村委会骑自行车过来的,到了下联合,他马不停蹄就去找人,却不料车来得如此之快,众人还是没能接到李镇长。 黄昌文和李吉打过多次照面,已然熟悉,立刻上前发烟。 李吉夸奖道:“可以啊,你是整得有声有色啊!” 黄昌文道:“全靠领导们的支持,不然我们也不会发展这么快。” 李吉道:“现在销售情况怎么样?” 黄昌文道:“马马虎虎,我们的销售好不好,全看老百姓们的钱包鼓不鼓。” 李吉笑道:“你这个合作社的社长来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去参观参观呢?” 黄昌文道:“当然可以,快请进。” 汪财狗四处打量,在人群中没有看到何民生,凑到梁俊杰身边问道:“何主任没有来吗?” 梁俊杰知道他们有恩怨,说道:“没有来。” 汪财狗道:“算他识相,他要敢来,今天我就当着李镇长的面和他对峙。” 梁俊杰道:“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各退一步。” “梁书记,你是没看到他那副嘴脸,我简直忍不了,今天他没来算他运气好,但一会该说的我还是要说,他要是不愿意为人民服务,我汪财狗愿意。” 梁俊杰知道汪财狗和黄昌文这些年在一起合作,为下联合队做了不少实事,说道:“一会抽空我们聊聊。” 众人陪着李吉逛石厂和沙厂,李吉问了很多问题,又对安全提出了重要指示,希望他们抓收入的同时,不能忽略安全,一定要谨记生命重于泰山。 杨有权道:“这方面我们在黄社长的带领下,早就做好了详细的安全条例,现在生产这一块完全没有问题,主要还是市场开拓上,我们的产品质量过硬,以后镇里面的工程,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提供,保证比其他厂的好。” 李吉道:“质量过硬就好,只要产品本身没问题,销路自然会来,现在到处都在传你们下联合的事,我也是闻风而动,到处的人都知道了,非常好。” 黄昌文道:“这里灰太多了,我们去村里坐坐。” 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商量了,定在汪财狗在吃饭,又派了人去马渡河里钓鱼,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把李吉留到饭点。 陈文彬道:“去我们村里了解了解,我们现在的变化可大了。” 李吉本来就是来考察,见村民们如此盛情,哪能不同意,欣然前往。 一行人直接就来到了汪财狗家。 李吉站在院坝边上,却不进去,指着房子道:“你们总不能就让我看好的吧,我是来深入了解大家的生活的,看看大家有什么困难,我们好制定合理的政策来规划未来的发展。” 陈文彬道:“我们都规划好了,以后就按汪队长这个模子来。” 李吉道:“这是指责我们政府不作为啊!” 黄昌文道:“李镇长,你可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你的大力支持,我们这些厂不可能这么快建起来,汪队长家的平房也不可能这么快修出来,这都是你的功劳。” 汪财狗道:“可不是嘛,李镇长,我们下联合的老百姓都记着你的好,我们也相信在你这样的好领导的带领下,我们能早日致富,你有什么要了解的,坐下来我们慢慢给你摆,绝对知无不言。” 汪财狗的老婆听到屋外人声鼎沸,知道客人来了,提着茶壶出来,喊道:“都在院坝边上站着做什么,快点上来坐,我茶都烧好了。” 梁俊杰亦劝道:“李镇,我们先坐坐,喝杯茶,然后再转。” 李吉同意道:“好,那我们就喝杯茶,再了解一下现在的具体情况。” 此时又有三五村民围了过来。 李吉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喊道:“老乡,上来喝杯茶。” 几位村民直到院坝,憨厚的笑着,他们知道眼前来的是官,却不知道是什么官,特意来看稀奇。 梁俊杰介绍道:“这是镇里的李镇长。” “李镇长好。” 李吉问道:“你们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有人看了一眼黄昌文,咪着眼睛笑道:“好,感谢政府感谢党,我们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吃上了自来水,收入也比以前增加了,方方面面都好。” 又有人道:“全靠黄昌文,是他想法子,引进了朝天椒,增加了我们的收入,现在又带领我们开厂。” 李吉点头道:“生活好就好,只要勤劳肯干,未来的生活会更好的。” 汪财狗道:“李镇长,我们都愿意干,可是总有人挡着不让我们干啊!” 李吉一听这是要告状啊,疑道:“有这样的事?” 汪财狗道:“可不有这样的事,去年我们队为了吃自来水,去找村里的领导,何民生是大力阻挡啊,最后还是我和黄昌文自己垫钱,然后大家积资,才把自来水拉通的。” 李吉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何主任给我说是因为村里没有钱。” 汪财狗道:“村里没有钱我相信,可为什么没有钱?那就是因为有的人占着茅坑不拉屎,他不干正事啊!” 梁俊杰见汪财狗直接揭底,汗颜道:“李镇,这事我也有责任。” 汪财狗道:“梁书记是好人,他管的是纪律方面的,和经济不挂勾,真正不做事的就是何民生,我的建议就是今年重新选一回,我决定为了我们联合村广大村民的利益,我要来竞选这个村主任,我相信我一定能做好,能让全体村民的收入增加,都住上我这样的大平房。” 李吉道:“你有这个信心?” 汪财狗道:“当然,我敢打保票,绝对比这姓何的做的好。” “对,我们都支持汪队长。”杨有权道:“这些年汪队长和黄社长,带领我们村做了很多实事,让大家的腰包都鼓起来了,思想各方面也开阔了,我们相信汪队长做了主任,一定能发挥出更多潜能,为联合村做更大的贡献。” 李吉道:“有信心就很好,那今年的换届选举,我就到你们下联合来观摩。” 第113章 新房子 下联合的辣椒都给骆万刚和汪一航留着的,等到几轮都采摘烘干,这两人就开着卡车前来收购。 价格却不如去年那么高,但也比一般辣椒贵。 骆万刚的解释是因为前年天灾,辣椒产量低,去年就水涨船高,但今年各地都扩大了种植,辣椒产量翻番,价格就达不到去年的标准。 也给村民们提了一个醒,要他们合理布局明年的产业,不能把希望都放在辣椒上。 黄昌文道:“感谢你的建议,我们已经开始转型了。” 骆万刚道:“我也听说了,你们开了预制板厂,兄弟,你的眼光放得长远啊,令哥哥佩服。” 黄昌文道:“我这都是小打小闹,哪比得上你,做这么大的生意。” 骆万刚道:“生意都是由小及大的,只要你愿意,我相信你可以做比我更大的生意,因为你是军人,军人拥有很强的执行力,不是一般人能相提并论的。” 两人又是一年没见,便在黄昌文家吃饭,闲话家常。 聊家常,免不了聊孩子。 骆万刚问起两个孩子的成绩,黄昌文说大的个差一点,小的个成绩还可以,说着就指了墙上的奖状。 骆万刚念道:“二年级上学期期未考试第一名的黄小军同学,好,读书行就好,来,一人奖励一百块。” 一百块可不是小数量,黄昌文急忙阻止。 骆万刚道:“昌文,我这是给娃儿的,又不是给你的,两个都过来,拿着。” 黄小昆和黄小军却都不动。 梁花道:“他伯伯你就把钱收起来……” “收什么收起来,都喊我伯伯了,我不意思意思?”骆万刚直接起身把钱放到两个小孩的包里,又靠着他们坐下,叮嘱道:“读书成绩好,当然是好事,成绩不好,咱们也不灰心,人这一辈子靠的是自己的奋斗,而不是文凭的高低,能读大学那是最好,不能读大学,就来跟伯伯一样学做辣椒生意,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黄小军道:“谢谢伯伯。” 黄小昆却觉得自己成绩略逊,也没有几张奖状,不配拿这钱,把钱摸出来还给骆万刚道:“谢谢伯伯,这钱我不能要。” 骆万刚看着他,又看向黄昌文夫妇道:“你就收着,这是给你的,以后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管你爸说什么。” 梁花见他坚持,便道:“那就收着吧,不要乱用哈。” 骆万刚把钱再次给了黄小昆,回到黄昌文身边,问道:“种辣椒是你最先开始的,喊你和我一起做生意,你又不愿意,现在汪大哥都修平房了,你呢?” 黄昌文道:“我也快了,就等这些辣椒卖了,就动工。” 骆万刚道:“钱够吗?不够说一声,兄弟这些年,别的没有找,钱还是有几个。” 黄昌文道:“又不是修皇宫,花不了几个钱。” 骆万刚道:“你啊!多多少少还是替自己打算打算。” 黄昌文觉得自己有替自己打算,不然他又何必这样努力,可他更觉得带着其他人一起努力更好! 虽然今年的辣椒没有卖多少钱,以前的积蓄又用完了,黄昌文的房子却还是顺利的建成了。 因为他是黄昌文,一个默默帮助着别人的人。 他的付出,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他们也乐于回报。 每天除了供三顿饭,他们分文报酬不要,都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即便有人不乐意,可黄昌文如今是合作社的社长,统领着村的事务,他们做样子也要跟人学! 所以黄昌文的平房,支出就只有材料款。 在村委会竞选之际,黄昌文的平房也落成了! 汪财狗长时间的经营,成功在选举大会上拉到了80%以上的选票,如愿当选了村主任。 汪财狗在竞选大会上表了三个态:首先让每个生产队都通自来水,然后让每个生产队都能种上优质朝天椒,最后就他会竭尽全力让所有人都富裕起来! 如果说汪财狗的竞选让大部分人都觉得理所当然,那么梁俊杰的退休就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国家没有严格要求村高官的退休年限,所以梁俊杰已经六十三岁了,还在位置之上。 所有的村民都对他的工作很满意,至少不像对何民生那么大的怨言,可他还是主动提出了退休。 希望大家重新选一个村高官。 事出意外,大家都没有心理准备,但在李吉的主持下,还是进行了重选。 汪财狗对梁小健印象不错,全力举荐,在他的鼓动下,大部分党员都把票投给了梁小健。 于是新一届的村高官就是梁小健。 李吉道:“很高兴,今天选出了两个年轻人,希望你们精诚合作,一起带领联合村的乡亲们致富,不要辜负了他们的情义!” 说是年轻,此时梁小健已是四十一,汪财狗更是四十六! 汪财狗笑道:“我们都还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未来一定大放光芒。” 李吉道:“只要不违反大原则,有想法就去干,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干出一番成就来,联合村的未来就在你们手上了,我可不希望再过几年,有人骂你占着茅坑不拉屎。” 汪财狗道:“你就放心吧,一定让你刮目相看。” 梁小健道:“保证完成任务。” 多年的基层磨炼,已他他丢掉了过去的青涩,变得更加成熟稳重。 梁俊杰能放下担子,黄昌文替他高兴,特意在会后找到他,让他好好休息,好好享受生活。 梁俊杰笑道:“当然,你小子现在修了平房,了不起啊,也抽空给我参谋参谋。” 黄昌文道:“幺爸,你也要把老房子修过?” 梁俊杰道:“就准你小子享福,不准我过几天好生活,我这日子还长着呢,现在孙子辈也长大了,眼看着就要抱曾孙子,总不能还窝在这破房子里。” 黄昌文道:“这是好事,我当然全力支持,你说说你的要求。” 梁俊杰道:“这事容我好好想想,只是我家这点地势还是小了一点,我想等到过年的时候,你小鹏大哥回来,我和他商量一下,还是把他那地盘买过来,还是怎么处理,一次性把房子盖起来。” 黄昌文道:“幺爸,你真是有魄力。” 梁俊杰道:“还不是你小子勾的,现在到处都在修平房,你小康哥觉得这房子已经配不上他了,三番五次说要修过,由他来出钱,我是被他念得头疼。” 黄昌文道:“小康哥愿意出钱,你就让他出,小鹏哥那里工作我到时候帮你一起做,看他是要几间房子还是折算成钱,都是一家人,只要坐在一起商量,这些都不是问题。” 梁俊杰道:“过年也没几天了,我也好好想想,再作打算。” 第114章 棋如人生 春节,梁小鹏从省城回来。 梁俊杰提出改造老屋的计划,问梁小鹏有什么意见? 梁小鹏道:“这是好事情,你们是不是有初步的打算了,不妨先说出来听听。” 梁小康道:“都是一家人,我就提一下我个人的建议,我们梁家家大业大,这辈人多,下一辈更多,即然要整,我觉得可以一步到位,每家修一个门面,然后门面上面的房间就是各家的住房。” 梁小鹏在心中计算了一下,这意味着至少要三个门面,按梁小康他们现有老宅的尺寸来估算,是不够的,或许今天议事的目的就是要自己把老宅拆了重建。 如今农村先富起来的村民都开始修建平房,梁小康在城里做生意赚了大钱,想要显摆显摆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自己并不在乡下常住,出钱修个房子在这里也没有必要。 梁小康见他陷入思考中,又道:“现在我和小健肯定是各要整一套,小婷也想要一套,我的想法就是借些机会把你家这的也拆了,直接修成四个大门面,你出地我们出钱,以后你回来也有个住处。” 梁小婷担心梁小鹏不答应,递上刚削好的苹果道:“老房子始终是木的,刮风下雨,稍微打理不当,屋里就会飘雨,如果没有人照看,两三年就烂了,修成砖房就不一样了,外面贴上瓷砖,门窗关好,风都进不去。” 梁俊杰理解女儿的心情,不过作为长辈,他必须顾及梁小鹏的内心感受,淡淡道:“春节还长,让小鹏多考虑考虑。” 梁小康道:“这是大趋势,有什么好考虑的,小花家都住上了,我们在街上,总不能还不如乡下的。” 梁俊杰道:“说的什么屁话,这两步路的距离,还乡下街上的。” 梁小婷道:“我们这本就是街上啊,还住在烂房子里总是不合适。” 梁俊杰道:“这是你爷爷留下来的,我们从小就生活在里面,我看你们是啥能耐没有,反长了一身臭毛病。” 欧阳宛如见梁小鹏有顾虑,梁家兄妹又在争辩,说道:“修房子是好事情,但我们修这么一栋也没有多少用途,是不是太浪费钱了。” 梁小婷道:“嫂子,这房子我们给你修,不用你出钱。” 欧阳宛如道:“这不合适吧。” 梁小康道:“嫂子,我们占了大哥的屋基,修房子还给你们,也是补偿,这样大家都不亏欠。” 梁俊杰道:“你不会说话就别说,只要你小鹏哥愿意出地,我们就是欠了他的恩情。” 梁小鹏听到老人如此说,忙挥手道:“幺爸,可不要这么说,这地啊空着也是浪费,理应利用起来,才能体现他的价值。” 梁小婷闻言,知他定会答应,插话道:“就是这个理,我们打算把一楼的门面用来开成百货店,正好父母都可以在家看店,增加收入。” 梁小鹏道:“我就觉得修那么大的房子,必然要空不少,是不是有点浪费,如果真要修,我这边就修一层,占个地基就行了,以后我们如果要回来,再加层也不迟。” 梁小康道:“空着就空着,不碍事,你想一下,以后翰文要娶媳妇,要生孩子,这人一多,要住的房间就多,如果亲爷亲娘他们要来乡下住几天,也有房间不是?” 梁小鹏觉得他想的太多,就农村这条件,欧阳宛如的父母定然不会过来,笑道:“房间空着确实不碍事,但修房子总是要钱不是,花你们的钱,我心里过意不去。” 梁俊杰道:“只要你同意修,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欧阳宛如道:“幺爸,这不是钱的事,换个角度,孩子们都大了,不管是读书还是其他方面,要用钱的地方都很多……” 梁小康打断道:“大嫂,我们家能有今天,我还得感谢你和大哥,这事就算我报恩,感谢你们的,我必须修,至于以后你们怎么处理,那是你们的事。” 梁俊杰道:“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相信大家都听明白了,即然现在老梁家我最大,这事我就拍板了,不要再作争论了。” 梁小鹏见他们坚持已见,只能听从安排。 等他第二天按惯例赶到黄昌文家时,黄昌武已带着陈容容和两个孩子到了。 陈容容的身材比以前匀称了许多,不像以前那么肥胖,虽在农村,肌肤却是极为光滑白皙,颇为动人。 可见其这些年过得极为不错。 陈容容主动招呼道:“大哥、大嫂,你们回来了!” 梁小鹏点头道:“很久不见,这几年过年都没有看到你。” 黄昌武笑着给欧阳宛如介绍道:“这是内子陈容容。” 欧阳宛如点头回应:“常听他姑妈念起,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真是漂亮,这皮肤真好。” 几人互相招呼,梁花在屋内听到声音,忙出来帮忙拿行礼,安排他们到各自的房间。 黄小昆见到梁翰文,立刻上前招呼,并介绍黄顺义、黄顺勇兄弟与他认识,一起在院坝边玩耍。 梁翰文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你们会放烟花不?” 黄顺义道:“农村长大的娃儿不会放烟花,说出去不怕别人笑话,你是城里来的,你会不会?” 黄顺勇却藏在黄顺义的身后,腼腆着并不出声。 梁翰文道:“我会啊,我每年回来都放。” 黄小军道:“我们一起放的,他就没有钻过洞。” 黄顺义道:“初一十五不钻洞,脑壳不痛屁股痛,小昆哥,要不我们今天一起去钻洞?” 黄小昆道:“这附近哪有洞,钻洞太远了,我们下棋玩吧?” 黄顺义不喜欢下棋,只想出去玩:“下棋随时都可以下,现在还早,我们申请一下。” 梁翰文没有钻过洞,也露出殷切的眼神,说道:“钻洞吧。” 黄小昆怕母亲责怪,肯定道:“不行。” 黄小军道:“就下棋吧,我们好久没有切磋过了,正好看看你们的水平上涨没有?” 黄顺义看了一眼弟弟,问道:“你的意见呢?” 黄顺勇道:“下棋,下棋挺好的。” 黄小昆道:“三票对两票,少数服从多数,小军你去拿象棋。” 黄顺义不由垂头丧气,叹息道:“又是无聊的时光。” 梁翰文虽然想钻洞,但又是一年的时间没有和黄家兄弟切磋了,也不觉得失落,很快就融入其中。 五个小孩按胜者坐庄,输家轮流上的方法,你来我往,一时无比欢乐。 黄小昆最爱指点江山,帮别人出主意,惹得黄小军连呼“观棋不语真君子!” 黄小军却是实力最强者,连败四家,赢了七局才被黄小昆拿下。 黄小军赢下弟弟,忍不住得意道:“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 黄顺勇虽然输多赢少,却觉得无论怎么下,都没有两局相同的棋局,不由让他的小脑瓜有些记不住,摇头叹息:世事如棋局局新。 第115章 酒话 初二一早,梁俊杰吃完早饭,带着王小慧和两个儿子就赶往黄昌文家。 他要去商量房屋的具体布局,了解事前的准备工作,以便开春之后,直接动工。 走到预制板厂,梁俊杰对梁小康道:“这才是做实业,带动大家致富。” 梁小康道:“挺好。” 梁俊杰道:“要你说?我是让你动动脑子,看有什么好项目,也在村里开个什么厂,带动一下乡亲们致富,别只顾自己赚了钱,就在城里享福,你要知道这是生你养你的地方。” 梁小康道:“我晓得了。” 梁小健道:“我们这个地方一没有矿,二来又落后,唯一的发展点就是搞好农业,其实辣椒种植挺好的,是个突破点,如果条件允许我们可以做辣椒的深加工。” 梁小康道:“这有什么好深加工的,哪家没有辣椒,谁家不会做,还得你搞个厂来做什么深加工。” 梁俊杰本觉得梁小健的提议挺好,但又觉得梁小康说的不错,不管是农村还是城里,每家都做得有各种糟辣椒、油辣椒,谁又会花钱来买? 他们始料不及的是,此时在省城,正有一家名为老干妈的企业正在茁壮成长,日后成为了闻名全国的辣椒酱领头羊。 当联合村再来发展辣椒深加工企业时,已然晚了十几年了,错失了大好时机。 梁俊杰道:“你在城里渠道多,好好看看,把这事放在心中。” 虽然从村书记的位置上退下来,他还是想着为民办事。 至少,也得给梁小健的仕途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让他能走得更远。 一路走走停停,已然到了正午,黄昌文家人声鼎沸。 与往年不同,今年修了平房,卧室增加,来的客人都有住处,便可长玩几天。 正巧今天赵一之也过来,和梁小鹏在堂屋对弈,几个孩子围在一旁观看。 小孩子总是管不住嘴,七嘴八舌在那里发表着自己的建议,说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两个大人正好借机指点他们,讲述着下棋的奥义。 梁小康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到他们,立刻上前。 屋里烤火的女人听到有人来,不等出门,就在里面呼喊。 “幺爸,快进屋里坐。” 孩子看到长辈,心情总是欢快的,这意味着又有新的红包可收了。 “外公”、“舅舅”各种称呼立即安了上去。 黄昌武又给两个孩子介绍这些未曾见过面的亲戚,应该怎么称呼。 诸事不一一列举,待到众人坐下。 梁俊杰找到黄昌文,讲明了来意。 如今黄昌文在下联合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诸般大事小情都有他主持,工程一但开动,沙石预制板各方面少不了要从下联合买,很有必要让他疏通一下关系,给点优惠政策。 又把房屋建设的初步设想给黄昌文说了,让他帮着出点主意。 房屋设计黄昌文是外行,听完梁俊杰的想法,说道:“这个我觉得只要自己觉得安逸就行了,通间也不错,虽然是联建的,各家是各家的,私密性很好,不会引起矛盾。” 梁俊杰道:“我们也是这样打算的,唯一的问题就是我感觉有点浪费地势,卧室布置不好,像你现在修的这个,各间是各间,一点都不窜屋。” 黄昌文道:“街上地理条件限制了,如果你觉得好,我这面出个地势,你也可以过来修一栋。” 梁俊杰道:“修那么多房子来做什么?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有个住处就行了,别看小康现在吼着喊着要回来修房子,真修好了他就有时间来坐了?” “那倒是,生意各方面都在城里,回来没事做是一方面,再者这么多年,他肯定也习惯城里的生活了。” 两人沟通一番,定了大致的方案,黄昌文也作了表态,说这事只要由下联合的施工队来负责,沙石预制板这一块绝对给他最大的优惠,建厂的目的就是增加村民们的收入,如果能参与建设,以劳动力换取收入,优惠是没有问题的。 梁俊杰道:“那就全权交给你,我相信你。” 事情定下,坐着无聊,黄昌文便招呼黄昌武和梁小健一起,四人在一起玩起纸牌游戏。 梁俊杰提议玩“十字”。 黄昌武摇头道:“这个我还没学会。” 黄昌文道:“简单得很,打两轮就会了。” 并不给黄昌武拒绝的机会。 玩到下午,梁俊杰见时间不早,便要回去。 梁花忙挽留,说今天晚上就在这里睡,明天再回去。 黄昌文亦道:“难得今天人齐,过年都是耍,我们今天就好好的耍一天。” 梁俊杰又征询两个儿子的意见。 梁小康道:“我没得意见,就看小健要去老丈人家不,如果不急,我们就明天再回去。” 梁小健道:“离得也不远,我随时都可以过去,今天就耍个通宵吧。” 黄昌武道:“就应该如此。” 夜晚,酒是主角,饭菜是佐料。 小孩子吃过饭就在一旁看电视,女人在旁边闲聊,而炉子成了男人的天下。 梁俊杰作为长辈,坐在正中位置,其余人等按秩序分列两旁。 几人都是酒中高手,不一会就喝了两斤,到了兴致之上,高兴的、悲愤的,各种事情就吐露出来。 梁小鹏赞扬了黄昌文的集体主义精神,又批判自己单位的领导走资本主义道路,以权谋私。 梁小康道:“大哥,时代在变了,有道是不管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你要承认,我们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好了许多。” 梁小鹏道:“你这个们字最好去掉,你的日子或许是好过了,但还有多少人在温饱线下挣扎。” 梁小康道:“那是他们自己不努力,你就当我是资本主义的走狗,可你看看昌文兄弟,他也是农村,为什么他就能把日子过得这么好,就是因为他努力,肯干,可有的人呢,就躺着等国家救济,这种人就应该饿死。” 梁俊杰听不得他这话,骂道:“你懂个锤子,好日子没过几天,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黄昌武道:“政策都是上层领导设计的,我们只管执行就行了,不说这些,来一起喝一杯。” 众人共饮一杯。 赵一之道:“人这一辈子,各有各的命,其实我觉得和政策没有多少关系,国家也没让我去学医,我现在却当了医生,虽然技术不咋地,大小还是有点名气,也能挣点小钱养活自己。” 梁小鹏道:“一运二命三风水,这都是封建迷信的思想。” 梁小康道:“是不是封信思想我觉得还两说,起码这个东西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文化的传承,至少是人民大众总结出来的,多少是有点道理的。” 梁小鹏道:“文化的传承要取精华去糟粕,啥都一味接收,那社会还怎么前进,社会主义是先前文化的方向,退而搞资本主义就是开倒车,相信封建迷信那就是完全退步,更不可取。” 梁小健道:“其实这个很好理解,万事万物都是联系的,即然社会主义是先进的方向,必然是从资本主义发展而来的,我们也可以取资本主义的精华为用,应该兼容并包,也不能一棒子打死。” 对于社会的认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而是对是错,又岂是某一个人能定夺的? 可梁小鹏却觉得他们都步入了歧途,今天必须把他们的思想纠正回正轨! 第116章 变化 几人都坚持已见,固执地认为自己的观点是对的,唇枪舌剑,一通交锋,却分不出胜负。 女人们不明白这些男人为什么操这虚无缥缈的心,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想那么远做什么? 黄昌文也不明白,他一直秉行的原则就是做好自己的事,只要认为是对的,直接做就行了。 就如同蚂蚁搬动食物一样,众多蚂蚁围着食物向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使力,虽然有的是在拖后腿,但大部分都是向前在行进,不管过程如何,最终食物都会搬运到蚁穴。 也如同大集体时代,全队村民一起下地,有的人偷懒摸鱼,可一年下来,庄稼始终没有被耽搁。 相对于过去,现在的制度无疑更好,充分地调动了人们的积极性。 就算有个别的懒汉不愿意吃苦种地,而去做偷鸡摸狗的事,最终也逃不脱法律的制裁,不能因为犯罪的人多了,就说这个社会的制度退步了,应该看的是整体。 黄昌文道:“这个世界是在不停地变化的,对错也需要时间来检验,我觉得只要每个人都做好自己份内的事,那么我们的社会一定会向前发展,制度是人制定的,社会是好是坏,也终究是人说了算,只要我们都向着好的方向努力,就如同百川入海,即便有高山阻挡,也终究会到达胜利的彼岸。” 梁小康道:“这个观点我认同哈,以前我再有能力,在家种地能创造的价值都有限,但现在我在城里做生意,贡献绝对比以前大,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句话,我们现的思想素质普遍太低了,不是哪个人都能向大哥你这样大公无私,更多的人心里都有小算盘,只有满足了他们的欲望,才能充分发挥他们的积极性,才能充分的把每个人的潜能都调出来。” 梁小鹏享受着过去的快乐,并不认同他们的观点,质问道:“道德素质的低下就是资本主义的制度决定的,都搞公有制,大家公平公正的分配,还会有这么多小偷强盗吗?” 梁俊杰听他们辩论这么久,觉得毫无意义,插话道:“行了行了,这种事就不是我们讨论的范筹,讨论得再多,也改变不了现状,就止打住,别再说这个话题了。” 赵一之端起酒杯道:“这话题太高端了,我都听晕了,还是喝酒好,来,我们划拳吧。” 黄昌武附合道:“他们说他们的,我们来喝酒,幺爸,小健兄弟,我们四个一起来喝一杯。” 梁俊杰道:“都一起来吧。” 梁小鹏见他们对这个话题都没有兴趣,或许在他们的世界里,人生就只有吃喝二字,不由有些悲凉,离家这么多年,每年都回来,却没有发现彼此在精神层面的差距已是如此之大。 相较而言,他们还是有能力一点的人,而那些更为普通的农民呢? 他们的精神层面又是什么样的? 梁小鹏闷头喝了一口酒,突然有些醉了。 梁小康和赵一之换了一个位置,坐到了黄昌文的身边,举杯敬道:“昌文兄弟,虽然你赚的钱没有我的多,但是在榜样力量上,你比我强很多,我单独和你走一个。” 黄昌文道:“谈不上,谈不上。” 梁小康放下酒杯,正色道:“我这话可是一点没有夸大,要不是你提出修平房,我看整个联合村的人都觉得木房子住起就舒服了,可是你打破了这种现状,绝对能刺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更加努力的去追求美好的生活,不过你这房子还是小了点,所以我要加大这种刺激,我准备在街上直接干四层,让他们知道高楼不仅仅是城里的专利,农村也可以有!” 黄昌文道:“住着舒服就行了。” 黄昌武听他们这么说,笑道:“要做门窗记得喊我。” 梁小康道:“肥水不流外人田,肯定找你。” 黄昌武道:“那我们来喊两拳。” 梁小康欣然同意,两人划起拳,四匹马、五魁手地吼了起来。 黄昌文见梁小鹏有些失意,端起酒杯找他道:“大哥,我们俩单独走一个。” 梁小鹏道:“我已经差不多了,你们喝,我休息一会。” 黄昌文见他醉眼迷离,有些恍惚,便放下酒杯。 梁俊杰见状,说道:“昌文,白天事情我也给你说的差不多了,这事你一定要放在心上,四层的房子你们之前没有修过,质量上一定要把好关,不能有任何问题。” 黄昌文道:“幺爸,你放心,这个事情我绝对给你办好,技术上有任何问题,我都会去请专业的人来解决。”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从请牛明航来指导使用化肥之后,就成了黄昌文一直信奉的准则。 没有十全十能的人,任何人都不可能一个人就完成了所有的事。 这也是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三百六十行的原因,不关职业的高低贵贱,而是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有限,只有在合适的位置才能最大化发挥自己的潜力。 春节过完,黄昌文就组织了杨家兄弟商议,如何修建梁俊杰家的房子? 四层的房子,算是一个大工程,杨家兄弟都有些兴奋,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基础,必须修扎实一点,其他的他们都觉得没有什么难点,无非就是多重了两层,预制板不容易抬上去。 一二层的房子,只要把架子搭高一点,就可以直接把预制板抬上楼。 可到了四层,要把预制板抬上去,架子就要搭得足够高,这就意味着,要铺得足够长,条件是不允许的。 三人商议之后,决定先修两个开间的四层,一个开间的三层,把预制板运到楼上之后,再修最后一个开间。 虽然有了方案,杨有权心中还是没有底,又抽空跑到区里的工地上观摩,看他们是怎么修的,回来之后提议增加构造柱,以稳定房屋的结构。 梁家的房子虽然说是梁小康一人出钱,其他人也没有闲着,各自出了一部分,在外墙上贴了白色的瓷砖,显得十分光滑亮丽。 一时成了十里八村的观光景点,都是十分羡慕。 又有不怀好意的人推测说这是梁俊杰当村书记贪污了大家的钱,才修得起这么漂亮的房子。 当然这种说法并没有得到采纳,更多的人觉得这是黄昌文的功劳,说梁俊杰家的沙石预制板都是黄昌文送的,加上施工的人也是黄昌文安排的,这个房子并没有花多少钱。 虽然流言四起,但修平房却成了联合街上的人们的一种追求,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修平房,让下联合工程队的人赚了不少钱。 看似小打小闹,却让下联合工程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赚取了不少本钱。 转眼就到了一九九七年,这一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被殖民侵占的香港终于回到了祖国的怀抱,而区政府经国务院批准,改建为z市。 而黄小昆也上完初三,参加了中考,到了人生的第一个转拆点。 黄小昆的转折点也是联合中学的转拆点,经市教育局研究决定,决定拆除联合中学,以后所有联合村的初中生都要去镇里读书。 联合中学拆除之后,原有教学用房和联合小学合并,并拆除危险建筑,重修主教学楼。 消息传到下联合工程队的耳中,杨家兄弟立刻找黄昌文商议,要把这个工程拿到手,他们已经不甘于小打小闹,必须扩大规模,进一步提升下联合村民的人均收入。 此时联合村支两委领头人依旧是汪财狗和梁小健,可以说都是自己人,加上自身的实力,这事严然是十拿九稳。 但如此大的工程,其他肯定有人会叮上,就怕教育局会指派工程队,所以必须早作计划。 第117章 凡事都有第一次 事实证明,杨有权等人的担忧是对的,教育局不仅找了专业的设计公司来制作图纸,也找了专业的施工队伍来修建。 这么大一块肥肉,任谁都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别人吃进嘴里。 教育局的领导带着工程队来的当天,汪财狗就派人通知了杨有权等人,让他带人过来。 按定好的策略先礼后兵,如果对方不愿意把工程转包出来,他们就堵工,如果对方愿意合作,双方就互利共赢! 毕竟这种正规的工程,有些什么流程,杨有权他们也不太清楚,正好借此机会,实践一番,好好学习经验。 这是村里的核心班子开会定下的策略。 做工程和气生财,教育局指派的施工队老板也是老油条,杨有权刚开口他就明白了来意,当下表示愿意启用他们,正愁没有经验丰富的人员,现在大家毛遂自荐,他求之不得。 然后双方就工人工资等问题进行了友好协商,把一系列问题解决,就等开工! 令人出乎意料的顺利,使得杨有权等人十分激动,回到下联合,立刻召集骨干分子商议。 黄昌文、汪财狗、汪青山、陈文彬等人一起参会。 杨有权将情况介绍了一遍,征询众人的意见。 黄昌文率先发言道:“这件事情即然我们拿下来要做,那就一定要做好,首先不说别的,这所学校是服务我们联合村的孩子的,未来十年甚至是百年,无数的学生都将在这里渡过童年,安全质量上我们一定要把好关,所以这不仅是让外面的人看好我们的实力,为未来接更多的项目打下坚实的口碑基础,也是为我们的孩子修建安全、快乐的城堡。” 汪财狗道:“昌文说的很对,在质量这一块上,我们村委会绝不会徇私舞弊,我们的监督会比外面的人来做更严格,我不想以后有什么事情,让别人指着我的脊梁骨骂。” 汪财狗这些年一心一意扑在村委会的工作上,全力推进国家的政策,可谓是尽心尽力。 他家中有贤妻张罗,儿子又在外赚钱,还娶了同是做辣椒生意的一个老板的女儿做老婆,又兼得村里的产业分红,可谓衣食无忧,对于名声的追求就更大了! 有道是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 这几年汪财狗干的确实不错,连当初被他挤兑下去的何民生,对他都评价有佳。 汪财狗也更加爱惜羽毛,做起事来更公正无私。 “所以事情拿下来了,这只是第一步,未来的路还很长,你们要做的事还很多,不要得意忘形,若是质量有问题,别说赚钱,亏钱都要推翻了重新整!” 陈文彬道:“汪主任这个话虽然糙了一些,但理却一点没错,这些年我们村发展很快,估计很多人眼红,都等着我们犯错,大家一定要盯死了,我现在作为队长,也有责任提醒你们,一定要按国家标准来建,特别是你刚才也说了,教育局请了设计院的专家,专门出了图纸,你们如果看不懂,就多请教,不懂就问。” 汪财狗当了村主任之后,陈文宝就借机召开村民会,辞了队长重新选举。 原本呼声最高的黄昌文因为当了合作社社长,工作繁多,没有参选,最后让陈文彬捡了机会成功当选,黄昌文被提名当了副队长。 杨有权听着各位领导发言,觉得他这个管施工队的总经理像不如他们一样,真是可笑。 可这几位都是村里的领头人物,有球于他们的事还很多,听得耐心听着。 待他们讲完,方才说道:“你们的建议我都记下了,以后发现有什么问题,也要及时指出,今天的事情也说的差不多了,要不就这样吧?” 陈文彬道:“说得差不多了?这才刚开始开会你就要结束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黄昌文道:“就这样吧,凡事都有第一次,只要跨过这个坎就好办了,现在有权是专业的,我们只是提点建议,具体的事情还要他自己去张罗,说再多也没有用,反而浪费时间。” 这也算坚持他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的原则。 汪财狗道:“我看也差不多了,一直在忙,都没时间闲下来,要不今天整两个菜,晚上大家一起喝两杯?” 陈文彬道:“这个提议好,喜事临门,必须庆祝。” …… 下联合经过十多年的发展,人均收入蒸蒸上涨,80%的村民都盖了平房,大部分村民都从事建筑相关的行业,要么在沙石厂,要么在预制板厂,要么在工地上干活。 年轻人都很少从事农业活动,只有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妇女还在种地。 可黄昌文却是一个特例,他作为合作社的社长,依旧坚持种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他不但在种,还要求两个孩子都要从事农业锻炼。 黄小昆放了暑假,即将升入高中,这是难得的空闲时光,其他同学都在走乡窜户的玩耍,他却被父亲锁在了家中,不为其他,就是为了锻炼他,让他铭记自己是农民的子弟。 黄昌文站在茅房后面,身边是两只粪桶,他拿着长柄的粪勺,指导着黄小昆。 “你舀粪的时候,必须多搞几下,把粪拌匀了,然后再舀到桶里,不然一个光水水,浇到地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直接担水去淋。” 黄小昆屏住呼吸,不想闻这臭味。 却看到父亲把粪水舀进桶里之后,有粪水顺着粪勺的木柄流到了手上,马上有了代入感,想到粪水会沾在自己手上,不由有些恶心想吐。 黄昌文却没有看到一般,继续教导着:“你这边只桶先舀一半,再舀这一只,然后试一下,自己能不能担得起来,第一次必须注意,不能把腰杆闪了,量力而行,能担多少就担多少。” 黄小昆实在忍受不住,问道:“爸,我以后都不在农村,不学这个可以不?” 黄昌文看着儿子,停下手中的活,“你不在农村,你要去哪里?你能保证你一定能留在城里,这辈子就不会当农民?任何工作都有失业的时候,但农民自己种来自己吃,一辈子都不会饿着,你现在不学,以后想学还来得急吗?” 黄小昆道:“我已经想好了,我以后就学医,每个人都会生病,当医生也饿不死。” 黄昌文道:“你有能力当医生了,你再和我说这个话,今天必须跟我学,学不会你也别想吃饭。” 父亲虽然管教很少,但说一不二,黄小昆没得办法,只得答应。 黄昌文给黄小昆舀了半桶,但让他来试担,看能不能担着走。 粪桶是木的,虽然只有半桶粪,却不下六七十斤,黄小昆也做过背包谷背谷子的活,虽然吃力,还是担着粪站了起来。 黄昌文看着儿子步履蹒跚,说道:“站稳了再走,如果一只肩头着不住,就放下来换另一只。” “嗯。”黄小昆憋着气嗯了一声,不敢张口说话,怕泄了力气。 黄昌文给自己舀了一挑粪,很快就赶超了黄小昆,说道:“一股作气,我在坡上等你,别让我等太久。” 坡上就是大岩,那个平时人们走路都费劲的地方。 黄昌文却已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山上,浇完粪还没有看到黄小昆,他便往回赶,走到半山坡,却看到黄小昆在休息。 黄小昆在用树叶擦裤管上的粪水,他在上坡的时候,前桶没有控制好,荡了一些出来。 黄昌文走近一看,只见桶里的粪水已然被他弄倒了一些,立刻质问道:“怎么搞的,让你一股作气挑上来,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一点粪沾在身上就要弄半天,插秧的时候我们全身都在牛粪里滚也没像你这么矫情,能干不能干,不能干就给我担回去,丢人现眼的!” 黄小昆觉得自己错了,没有作任何辩解。 正在这时候,汪青山赶着两只羊子来到坡上,他要把羊子栓在坡上放养,等到下午的时候再牵回去,见状劝道:“啷个又在吼娃儿,你喊他搞这些做球,我们都不种地了。” 黄昌文道:“你不种是你的事,我的娃儿必须会。” 汪青山道:“会这个有球用啊,你家两个都是大学生的材料,我要是有他们这样读书行的,我都要送城里去,哪舍得让他们吃这苦。” 黄昌文不想和他闲聊,挑着空桶向家走去。 黄小昆见父亲走了,立即挑上桶跟在后面。 汪青山见他挑着往家走,奇怪的问道:“你这是搞哪样?” 黄小昆低声道:“我爸在锻炼我,让我担回去。” 汪青山道:“这不是吃饱了撑的?” 第118章 尽人事,听天命 汪青山觉得黄昌文做事不按常理出牌,下山碰到人就讲,说黄昌文为了锻炼黄小昆,让他挑着粪上大岩,又挑回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是要搞什么? 黄昌文是下联合农民合作社的社长,一举一动都有深意,众人猜不透,就去问梁花。 梁花听到也是懵了,就算要锻炼也没有道理把挑上坡的粪又挑回家啊! 于是赶回家中,问黄昌文这是做什么? 黄昌文道:“我吃饱了撑的,我就随口一说,他就挑回来了。” 而此时黄小昆正在默默的洗自己的裤子,粪水沾在上面的味道确实不好闻。 梁花走到儿子身旁,不明白儿子怎么越长越傻了,做事完全就是一根筋,都挑上坡了,哪有挑回来的道理,可看着儿子委屈的样子,她又怎么舍得责骂? “下回你爸再让你担回来,你就直接倒了。” 黄小昆没想到母亲如此通情达理,低声道:“我不想在家种地,我以后要当一名医生。” 梁花道:“想当医生你就好好读书,别洗了,妈给你洗,去拿书出来看,把基本的知识再巩固一下。” 黄小昆点头道:“谢谢妈妈。” 他的知识确实需要巩固,不管他如何学习,数学和物理总是考不出成绩,幸好他知道上了高中,可以文理分科,以后可以不学理科选文科,那样才有希望考上大学,去学习医学知识。 所以他必须巩固语文、历史和地理这些文科知识,一定要充分发挥自己的长处。 黄昌文见梁花在洗衣服,问道:“你不让他自己洗,你洗什么?” 梁花道:“我愿意,你管不着。” 黄昌文道:“我这都是为他好,让他懂得什么叫自立更生,啥都不能独立,以后出社会了怎么整?” “你从小就会?”梁花道:“你也是一步一步成长的吧,怎么的,现在有能耐了,就开始讲大话了?” 黄昌文道:“我讲什么大话,我都是实事求是。” 梁花道:“哟,是不是哦,我可听说当年某些人偷生产队的红薯,还贼喊捉贼,污蔑别人,这就是你口中的实事求是?” 黄昌文早忘记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听到自家老婆提起,还是有点不悦,毕竟这是不光彩的事情。 “你翻这些出来有啥子用?我们现在做的事是教育孩子,你听过一句话没得,自古慈母多败儿,以后闯出什么祸来,你才知道后悔。”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了你,一天舍已为人,大公无私,从不考虑家里的事……” 黄昌文听她不停的念叨,有些烦躁,挥手道:“行了行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去煮饭。” 黄小昆听到父亲要去煮饭,那必然要伸手去淘米,脑海中又浮现出粪水流到他手上的事,不由有些头大,主动帮忙道:“爸爸,我来淘米吧。” 梁花闻言,又数落黄昌文道:“看到没有,咱们儿子多懂事。” 黄昌文想了一下,也不辩解,直接安排任务道:“好,你即然有这份孝心,也不枉我今天教育你一回,要做就做好,也别关淘米,把今天的饭也整了,我来教你,以后真要不成器,当个厨师也好。” 梁花听他说到后面半句,又不高兴了,吼道:“你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能不能说点好的,我儿子做什么都行,学什么会什么!” 黄昌文道:“行,今天我们就看他学做饭会不会,真要学会了,我也省点心。” 黄小昆早就开始帮着煮饭,每逢农忙之时,都是他把饭煮好了,等着梁花或是黄昌文回来炒菜。 今天有学习炒菜的机会,为了不吃到大粪,他也是乐意至极! 黄小昆先在铁锅里加了水,盖上茅盖,把柴火燃起,再去淘米放进锅里,煮到五分熟左右用筲箕过滤,再换水,放上准备好的木甑子,把夹生的米饭倒入,加大柴火蒸煮。 “爸,你准备教我炒什么菜呢?” 黄昌文看着儿子驾轻就熟,十分高兴,人活一辈子,必须有一两件看家的本领,只有如此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能生存,见儿子主动求学,柔声道:“第一次炒就炒两个简单的吧,炒个土豆丝,再炒一个西红柿鸡蛋,我先教你如何切菜。” 黄小昆得了指令,立刻去挑选土豆。 黄昌文道:“你把洋芋洗好,然后把鸡蛋调好,我去给你摘点西红柿回来。” 黄小昆很快就洗干净洋芋。 梁花过来指导道:“洋芋洗好了把皮去了,看我怎么做的。” 黄小昆盯着母亲的动作,只见她刀不动,洋芋在手上飞舞,很快就把皮剥下,一圈一圈连成长线。 梁花道:“做什么都是由慢到快,熟能生巧,你刚学只要把皮去掉就行,不要削得太多。” 洋芋除了供人食用,也用来做猪食,所以削掉的皮,即使削多了也没关系。 但做一件事不能因为有余地就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黄小昆拿起另一把刀跟着操作,母子俩很快就把洋芋剥好,梁花又教他如何把土豆切丝。 这时黄昌文却回来了,见到黄小昆有摸有样的做着,点了点头,亲手去洗西红柿。 待黄小昆切完,黄昌文一看,虽然做事认真,效果却不尽如人意,粗的粗,细的细,摇头道:“怎么教的,这粗的炒熟细的都糊了,切菜讲究的是均匀,大小要像火柴棍一样,你看你这切的。” 黄小昆低头不语。 梁花安慰道:“孩子第一次做,能做出来就不错了。” 黄昌文道:“我是老师还是你是老师,即然是我教,就必须按我的来。” 梁花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又揭短道:“切,现在学会了了不起了,当初你在公社煮饭的时候,哪个不说难吃,不然也不会把你送去当兵,当了几年炊事兵,现在回来还吹起了!” 黄昌文道:“我教孩子做事,你不要多话,看我怎么切的西红柿。” 说是教,黄昌文却亲自动手,把余下的菜都切了,边道:“仔细看,记清楚了,明天你就自己整,今天就当我作示范。” 柴火大锅炒菜,猛火激攻,下油、佐料、过火、装盘,黄昌文一气喝成,十分钟不到,两个菜就出锅,又将早上的剩菜热好,一家人便开饭。 黄昌文道:“学东西重点是领悟,老师在讲,你在听,如果这个过程你都理解不了,那你过后再练万十遍都不取用,所以有的学生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老师讲,课后不复习,都能考出好成绩,而有的人上课走神,下课你看他随时都报着书本的,却没有半点用,就是这个原因,你要读书我是支持的,但你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希望你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梁花道:“吃饭就吃饭,说这些做什么?” “平时我忙事情,管得少,现在有空,就多讲两句。”黄昌文道:“不管你们想读书还是想做其他任何事,我都是支持的,但一个人必须认清自己,孔子还说吾日三省吾身,每天做了事都反思一下,看自己走的这条路是不是对的,一但走错了,走远了,想回头就难了,所以多学点东西,对自己有好处,因为条条大路都有岔路,走错了,你还可以选择拐弯换一条。” “但一个人如果除了读死书,别的事情都不会,那这一辈子就废了,因为年轻的时候学什么都快,上了年纪记性差理解能力差,想再学东西就晚了。” “条条大路通北京,但走反了,即使地球是原的,你最终绕到了北京,你都老了,甚至是死了,你学得还来得及不?” “年轻的时候多培养一点兴趣爱好,是没有错的,想耍,以后有的是时间,我在部队除了做饭养猪,我还打篮球、搞训练,去图书馆看书学技术,把退伍之后的规划都做了五种,比如转业,比如回家种地,比如搞养殖。” “一句话,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能只想着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当然凡事有主次,做事的时候抓清楚重点是什么……” 梁花听他喋喋不休,说个不停,不悦道:“行了吧,就你最厉害,除了你地球都不转了,孩子这么小,成长总要一个过程,他以后自然会明白,用不着你操心,这么一大碗饭都塞不住你的嘴,要不要再给你添点?” 黄昌文见自己说的也差不多了,妻子又不高兴,就此打住,至于两个儿子能听懂多少,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一切都强求不得。 人世间的一切都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第119章 见义勇为 当你所处的环境是贫瘠的时候,你对生活是没有希望的,没有希望就意味着没有欲望。 希望是人类一个很美好的精神生活动力,而欲望却指引着人走向深渊。 自从下联合的村民的钱包鼓起来之后,整个联合村甚至周边村寨的村民对美好生活就有了希望,甚至是欲望。 黄昌文没有想到,在联合小学,居然还有老师行偷盗之事! 作为合作社的社长,虽然不参与工程,却也要抽空去看看。 这天他去检测工程的质量,陪着工人们一起吃饭,不知是不是因为吃了肥肉喝生水的原因,竟然让他拉肚子。 从厕所出来,已然天色已暗,却看到有人爬在学校财务室的窗户外。 黄昌文的警觉性告诉他,这是在偷东西! 他放轻脚步,走近一看,靠着窗户的人正是学校的语文老师王坤,手上有一根铁丝,末端上粘有一张十元人民币。 “你在干嘛!”黄昌文吼道。 突来的吼声,把王坤吓了一跳,手里的电筒和铁丝都掉到了地上。 “没有干什么。” 黄昌文捡起地上的电筒,往里一照,正看着财务的办公桌,抽屉却是拉开的,露出里面的人民币,心中立刻明白了什么事。 这是在用铁丝偷钱啊! “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黄昌文捡起铁丝,微光之下,可以看到上面粘了浆糊,只要使得巧力,正好可以把钱粘出来。 王坤见事情暴露,他瘦弱的身材明显不是黄昌文的对手,而且他也不能把黄昌文怎么样,立即选择跪下,求饶道:“黄大哥,你放我一马,我孩子还小。” 黄昌文摇头道:“你不要和我说这些,你这种行为是盗窃,可耻,亏你还是一个老师,当你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应该清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这件事会曝光!” 王坤道:“黄大哥,你原谅我这一次,我把所有的钱都还回来,我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所有的钱?”黄昌文叹气道:“看来你还不是第一次。” 王坤辩解道:“这也不怪我啊,是李会计,他自己不锁好柜子,这个窗子又留个缝。” “这就是你偷盗的借口?古人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按你的思路别人家要是没关门,你进去还要把家整个给人搬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知道错了,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可以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你要主动辞去学校的工作,你这样的人不配为人师表。” “这就是我的饭碗,没有了工作,我怎么生存?” “你好手好脚,做什么不好?还不能生存!” 两人的争论,很快吸引了其他人过来,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所有人都要求把王坤绑起来,关在屋里,等明天校长来了再看怎么解决。 第二天李会计一查帐,少了近三百元。 自己学校的老师监守自盗,这让校长很生气,当下就要把王坤送派出所,让政府处罚,并且开除公职,以敬效尤。 随即又对黄昌文表示感谢,如果不是他发现了这个情况,学校的财产损失不说,还会连累李会计。 否则以王坤的德行,又怎么会承认自己犯的法,岂不是冤枉好人? 黄昌文思考了一夜,觉得人非圣贤,在诱惑面前,总有人抵挡不住,此时见王坤凡不了牢狱之灾,又有些可怜他,便对李会计道:“钱财这些你还是收好一点,你这窗子也不关,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总是会见财起意。” 李会计道:“不可能,我每天都是关好的,我想起了,昨天下午王坤来我办公室的,是不是这杂种给我打开的,否则我每天都是关了上扣的,他在外面怎么会打得开?” 黄昌文朝王坤望去,却见他低下了头,不敢面对,想来李会计说的就是实话。 校长道:“这就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马上送派出所。” 王坤道:“我晓得错了,求大家放我一马,我可以不要工作,但我娃儿还小,我要是进去了,以后他们就没有生活来源了。” 校长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今天你就当我是杀鸡儆猴,算你倒霉。” 校长亲自带队把王坤送去了镇上,黄昌文看着背影,不由叹气,可这样的人他不会说好话,对于犯罪份子就应该严惩不贷。 夜里,却见汪财狗登门,说梁小健被人打伤了,在医院住院,邀他明天一起去镇卫生院看看。 黄昌文忙问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打伤的? 汪财狗道:“具体的事情还不清楚,只有明天去了镇里才知道。” 两人第二天一早就去镇里,黄昌文在水果摊买了几斤苹果,汪财狗选了两坨香蕉,真搞赶往病房。 却见梁小健躺在床上,手上缠着绷带,旁边是老婆谢菲菲,正在喂他吃稀饭。 汪财狗率先开口道:“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吃稀饭,一点营养没有。” 谢菲菲笑道:“早上吃点稀饭就行了,难道还要整点山珍海味。” 梁小健看着两位老伙伴过来,过意不去道:“没得什么大事,还劳你们跑一趟,快坐。” 黄昌文把水果放好,问道:“什么情况?把手伤着了。” 谢菲菲道:“装英雄,我早就给他说过一把年纪了,别逞能,就是不听,这回安逸了。” 梁小健叹气道:“你这个婆娘,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汪财狗道:“兄弟媳妇这是关心你,你给我们讲讲具体是什么事情?” 梁小健道:“有个逃计划生育的拿个扁担来打陈书记,我正好在旁边汇报工作,我都看到了,你说我能不出手,难道看着那扁担打在陈书记的脑壳上?” 谢菲菲道:“你要幸运没有打在你脑壳上!” 黄昌文道:“这事做得好,我要在旁边我也会伸手,逃计划生育本身就违法,现在还要打书记,简直是目无王法!” 汪财狗道:“这种人就应该拘起来!” 梁小健道:“已经关起了。” 对于这事梁小健是轻描淡写,可旁观者却不这么认为,添油加醋,竭尽所能地描述,越传越夸大,很快梁小健单臂求书记的故事就传开了。 在故事是,梁小健不仅是退伍军人,更是武林高手一般的英雄豪杰,说他当时站在书记身边,隔了三丈有余,就看到有人拿着扁担敲书记的脑壳,说时急那时快,梁小健一个箭步上前,挥手轻松就搁担住落下的扁担,救人于毫厘之间。 如果不是梁小健眼疾手快,书记当时就要脑壳开花。 至于梁小健受伤住院的事,那都是子虚乌有,是政府体贴他,怕有什么后遗症,让他去医院做个体检。 又有传言说联合村发展迅速,就是梁小健领导有方,否则就靠联合村的那些村民,再有能力也做不出这么好的成绩,而自己村发展不起来,原因也在于领导不行,否则都是两个胳膊两条腿,我们这些人又差哪了,为什么就脱不了贫致不了富? 不管传言如何,梁小健确实得到了书记的表扬,说他见义勇为,又擅长管理经营,这样的人才,放在农村那是大材小用,浪费了! 于是一纸调令,将梁小健调到了镇里工作。 从此之后,梁小键青云直上,三年之后,便做了副镇长,人生大不同! 第120章 高考失利 梁小健当了威宁镇的副镇长,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联合村,副镇长和镇长之间只有一字之差,大家都觉得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迟早的事,稍有关系的人都开始往政府送自己的亲戚子女,希望借机抱上大腿。 可这些人终究没有血脉关系,梁俊杰觉得即使上去了,也是靠不住的,反而授人以把柄,就严格叮嘱梁小健,让他公事公办,不能收人东西,坏了名声。 却说这次村委会的选举,汪财狗因为年过五旬,精力不足,老婆去帮儿子带孙子,家中大事小情无人照看,他便主动请辞让位,在村委会的提名下,黄昌文被推荐为新一任村主任。 黄昌文在办公室阅读报纸,梁俊杰找上门来。 七十二岁的高龄,梁俊杰却依旧精神饱满,面色红润。 黄昌文见到老人家来了,忙去迎接,扶着坐下,又是倒水泡茶。 梁俊杰道:“我记得你家小昆今年参加高考,对吧?” 黄昌文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件事,点头道:“是的。” “填什么自愿,想好了没有?” “他自己的事情,让他自己作主,省得以后工作不如意,反而埋怨我。”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要是不管,以后他工作不如意,我看才是真的要埋怨你!” “自己的路是自己走的,他真要后悔也怨不得我。” “你这是什么态度,家里这点小事你都管不好,这么大个生产队交给你我看也不放心,你像汪财狗多学学不行?” 黄昌文见幺爸生气,停下来道:“等他考完了我再给他把下关吧,现在去讲,反而影响他的心情,要是发挥不好,还真要埋怨我。” “这才像话嘛。”梁俊杰道:“能考外面的学校当然最好,如果考不起外面的,就是省内的也行,但是专业一定要选好,像老师、医生这些都不错,如果可以你劝他在学校就把未来的发展方针定好,我建议是从政,自古以来就是一等人,等他毕业回来,小健在镇里也说得上话,不愁找不到工作。” 黄昌文听他这要搞裙带关系,想了一下,回道:“从政应该是没希望了,他的梦想是学医。” 梁俊杰道:“学医也可以行。” 人的思想是不断变化的,梁俊杰觉得无论是什么专业,只要毕业后能端上国家的铁饭碗,都是好的。 黄昌文把这事记在心中,等黄小昆考完回家,就叮嘱道:“学什么专业关系到你这一辈子,我们不限制你的择业自由,但你也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以后如果过得不如意,别怪我们不管你,按国家的法律,我们抚养你到十八岁就算完成任务了,但你要读书,我们会继续支持你。” 梁花听他说半天,一点没抓住重点,不悦道:“我不管你怎么说,只要儿子想读,我就全力支持他。” 黄昌文道:“我也是全力支持他,说吧,你想读什么专业?” 黄小昆回道:“我的目标是学医。” 黄昌文道:“即然铁了心要学医,那你就多用功,把药记清楚了,别整错了误了病人。” 黄小昆见父亲不像以前那样反对自己,反而是特别支持,心中高兴,点头保证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可惜父母支持,自己也有主意,黄小昆的成绩却不理想,第一志愿没被录取,二三志愿也没有信。 黄小昆把自己关在家中,十分难受。 黄昌文从村里回来,见不到黄小昆,问梁花道:“小昆呢?” 梁花道:“还把自己关在屋里的。” 黄昌文道:“几天了?还这样,是不是个男人,娘们叽叽的。” 说罢就要上楼去喊人。 梁花拉住他道:“你干嘛,孩子心情不好,你就让他安静一会。” “安静一会?”黄昌文道:“我要不上楼去找他,我看他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黄昌文到了楼上,敲门喊道:“给我滚出来。” 黄小昆打开门,垂头不语。 黄昌文道:“一个高考就把你搞成这个批样,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这要传出去,我黄昌文的脸往哪搁?我不和你废话,给你两条路,要么补习一年,再考一次,要么给你买个四轮车,你想跟着汪一航收辣椒也好,还是跟着杨有权搬砖也罢,都是一条出路,就是别给我窝在房间里,看着闹心。” 梁花跟上来道:“你说什么呢?” 黄昌文道:“他不是失了魂找不着方向吗?我现在给你指两条明路,马上给我做出选择,别给我磨磨叽叽的。” 梁花安慰儿子道:“怎么想的怎么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妈都支持你。” 黄小昆抬头道:“我想再补习一年。” 黄昌文道:“行,就给你一年的时间,如果再考不上,就由我来给你安排,你放心我会很负责地让你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再给你娶个老婆,尽完所有我该尽的义务和责任。” 梁花见其说得上不沾天下不沾地,将其推出屋外,对黄小昆道:“你别听你爸的,好好复习,明年考个好成绩,我就不相信这多读一年的还考不赢那些才升高三的。” 黄小昆得到母亲的安慰,心中好受许多,应道:“我会努力的。” 相较于黄小昆的失利,黄小军就要光荣许多,他的成绩在班上数一数二,所有老师对他的前途都极为看好。 黄小军成绩好,便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交朋会友上,周末和假期不是在会朋友的路上,就是在朋友家中,不管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校的其他同学,只要处得来的,他是每家每户都耍了个遍。 眼瞧中初升高的考试来了,梁花是极不放心,对其严加管束,憋得黄小军难受,等成绩一出来,直接就跑出了家门,不见踪影。 黄昌文对此自然是大为不满,说其不务正业,可梁花拿着儿子的成绩单,炫耀道:“这一看就是重点高中的料,让他四处耍耍又怎么了,小昆就是被你给耽误了,让他学这学那,如果一门心思在学习上,今年也不会失利,要说他考砸,有一半原因也是因为你。” 见梁花如此维护儿子,黄昌文也无话可说,只希望黄小军能学好,别和社会上的二流子混在了一起! 第121章 新千年 黄昌文当了村主任之后,一心扑在带领村民脱贫致富的工作中,对联合村进行了整体的调研规划,作出了第一个五年战略,全部解决村民的温饱问题、居住环境问题。 村委会其他领导对此都表示质疑,村民们的素质不一,要想带领他们全面脱贫,何其困难? 几百户村民,数千人口,各种情况不一,就靠村委会的力量,要想带领他们脱贫,无异于天方夜谈。 联合村的地理位置本身就偏僻,很多生产队的村民究其一生都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庄稼,能解决温饱就算不错了,要想把居住问题,甚至是医疗各方面都解决了,莫说五年,十年都难! 有人说,很多村的条件有限,不可能个个生产队都像下联合那样搞个石厂板厂; 有人说,孤寡老人太多,很多子女都不孝顺,他们自己都不赡养老人,难道靠村里来赡养? 有人说,懒汉太多,某某一天就喝酒打牌,正事不干,子女本来该读书的,都退学在家,学校老师去做了很多回工作,都没有管用; 有人说,很多年轻人中学毕业就外出打工,留在村里的年轻人太少,地都是老年人在种,赚不了钱,而年轻人在外面,被花花世界所吸引,找点用点,都是月光族,也存不起钱,又如何能富裕? …… 各种理由都是真实的现状。 黄昌文仔细地听着他们的建议,他心中也很清楚,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可现实情况是这样,我们就理所当然的习惯它吗? 活着不就是一个与残酷世界作斗争的过程吗? 我们应该改变它! 黄昌文道:“新中国怎么成立的?二万五千里长征是怎么走完的?困难你不去战胜它,它就永远存在,而我们有了行动,把大的困难化分成众多小困难,每天解决一点,时间长了,一切问题自然都解决。” 陈忠翔道:“愚公移山的精神我们都有,但这问题只会越解决越多,不可能解决得完,打个比方,李前进家两个老人没有劳动力,李前进又是一个耙耳朵,被媳妇管着,对两个老不管不问,住的老房子又烂又破,我们除了送米送粮还能做什么?你说搞个五保户,其他村民有意见,他又不是没儿子!可是李前进又不管,你说啷个整?” 黄昌文道:“这个情况我晓得,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进一步推进合作社的模式,像这种没有劳动力的村民,我们就让他出地入股,然后给予分红,以后我们就在村里修养老院,让他们住进来。” 陈忠翔道:“你把这个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吧,就他们村那个地,山高地薄,种不出庄稼,就目前这种趋势,我可以大胆的推测,以后出去种地的年轻人多了,他这个地就是送人都不会有人要!” 赵青对不赡养老人的人特别反感,立刻发言道:“我建议直接让派出所把李前进拉去拘几天,这种不赡养老人的人,就应该由法律来制裁,而不是我们来操心。” 陈忠翔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就是李前进爹妈自己种下的恶果,小的时候不教育,捧在天上惯实很了,我看就是活该,大自然的规律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谢文明是村里的支书,听到他们越说越离谱,拍桌子道:“你俩个在瞎说什么?还适者生存,你妈生你的时候没见把你甩在山上,让你自生自灭!李前进做得不好,就是两个老人的错?难道爱自己的儿子还不对了吗?” 黄昌文自从担任村委会主任,没少听陈忠翔和赵青争论,但这些事都已是现实存在的,是不可逆的,为今之计要做的就是如何解决存在的问题,而不是追溯问题存在的原因是对是错。 黄昌文道:“我先说两句,存在的问题肯定要解决,纠结过错已经是无济于事,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其实每个村都有具体的问题,有劣势也有优势,关键是我们如何将优势找出来。” 谢文明道:“有问题我们就解决问题,乡亲们把我们选上来,不是喝茶吃干饭的,而是踏踏实实解决问题,他们信任我们,我们就不能辜负他们,都各自想想,把问题疏理清楚,解决方法也想一想。” 赵青道:“干革命要靠自觉,这种事光靠我们也没有用,有些人真的是太懒了,你把饭端到他面前,他都不张嘴,还要你掰开喂,你说这种怎么整?” 谢文明道:“那就是你的解决方法问题不对,你为什么要去掰开他的嘴,他不吃说明他没有饿,农村人都有攀比的心态,咱们可以针对这个点来激发他们的主观能动性,让他们动起来,而不是我们去强迫他们致富,要顺着毛毛摸而不是逆着摸。” 黄昌文本想说出自己的提议,见他们插话,便停了下来,此时见他们还是在找理由,便道:“我有一个简单的想法,现在我们队杨有权已经注册了建筑公司,准备去城里做房开工作,肯定需要大量的建筑工人,我觉得我们可以把青壮年劳动力进行培训,这样可以提高他们的生产技能,挣更多的钱。” 陈忠翔道:“修个房子要多少人,你们队就有不少了,还要其他队的,有那么多活干吗?” 黄昌文道:“新千年了,我们要有发展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以前我们只在农村修平房,后来我们在镇上修,现在要进城去修了,早起步早发展。而且我们的路子不能只看在这上面,还有其他的发展方向,现在我们村大力推广种植辣椒,以后可以做辣椒种植基地,还有一点,马渡河沿岸的村民,我想鼓励他们做网箱鱼的养殖。” 赵青道:“网箱养鱼也要投不少的钱,村民们愿意?” 黄昌文道:“没人愿意,那就是我们的宣传工作做得不好,只要有一家带头做示范,尝到了甜头,自然有第二家跟上,怕就怕以后村民们觉得河太小,不够养。” 陈忠翔道:“这是个好主意,好多地方都在搞,我们也可以搞,如果怕销售不出去,我们还可以培养一点厨师,去城里开烤烤店、开馆子卖鱼,把鱼的销路带动起来,这方面黄主任是专家噻,厨师出身,做鱼肯定拿手。” 黄昌文道:“这也是一个方法,不但增加鱼的销路,还可以开发出更多的工作岗位,让更多的人有饭吃。” 谢文明道:“这不就有思路了吧,我们虽然是农村人,但想法不能只停留在一亩三分地的土地上,必须考虑得更高更远,城里人能做的,我们农村人为什么不能做?现阶段我们的文化水平受到限制,只能做一些基础的工作,但我们的下一代,必须视界更宽阔,所以我们的工作重点,不仅仅是让乡亲们富起来,更要让所有孩子都能上学读书,百分百完成国家九年义务教育的要求,工作忙担子重,希望大家都不要放弃,群策群力,充分发挥全部潜能,在此我们提一个思路。” “我们设立一个优秀人才奖励基金,对于考上大学的学生,由村里出钱进行奖励,大专奖励三百,本科奖励五百,重点大学奖励一千,北大清华奖励五千,对于家庭贫困的学生另行帮扶政策,以资鼓励。” 陈忠翔道:“五千块钱是不是多了一点?” 赵青道:“你听清楚没得,五千是考上清华北大的,这是千军万马过独桥,不是想考就能考上的。” 黄昌文道:“我觉得这个政策提议很好,而且未来如果我们村的经济条件转好,金额还可以往上提,不能让有梦想的孩子因为钱的问题而断送了学业。” 谢文明道:“教育这一块的工作由我来抓,村民致富的由你们来想,大家多花心思,先把我们村的整体收入提高,让村委会富起来,然后再用钱去投资新产业,带动更多的村民致富,总结一句,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 第122章 计划 谢文明希望自己的仕途能走得更远,所以他很看重黄昌文,他相信黄昌文的能力,相信只要两人精诚合作,一定能干一翻大事业,带动整个联合村的经济向前发展。 只要做出成绩,上级在考核干部的时候一定能考核他,提升到更高的位置。 所以在谢文明的提议下,黄昌文同意把自己筹建的企业的收入分一部分到村委会的帐上,用来发展其他企业,然后像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进一步使得全部村民都能享受到红利。 黄昌文是一个集体意识很强的人,他觉得这是共产党员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网箱鱼的发展,对于联合村来讲,绝对是一个新鲜的事物,不管有没有农民自愿站出来做这件事,都必须由村委会来主导,让村委会成立企业来养殖。 黄昌文制定好方案,托人从市里请来专家指导,从网箱的安装,一直到鱼类的选种、养殖方法,一定讲到鱼的运输。 每一步都做出完善的预案。 而招来的工人,都是马渡河边上长大的,会游泳,对鱼的生长属性有一定了解。 对他们进行培训的同时,黄昌文带人在马渡河边上修了管理用房,然后购买网箱开始安装。 为了不耽误时间,他们在河边稻田中投放鱼苗,在网箱建好之后把鱼转到了马渡河中,等着春节时捕捞。 要想成规模的养鱼,必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需要更多的资金投入。 黄昌文开始组织方案,让愿意入股的村民们投入资金,不足的部分再由村委会来垫付。 很多村民觉得养鱼赚不了钱,至少他们觉得鱼不值钱,谁都可以去捕捞的东西,也不是天天吃,一年从头忙到尾,又能赚多少钱? 黄昌文却是极有耐心的做着他们的思想工作,表示即使不赚钱,最终这些钱都会由村委会返还给他们,但即然是一个机会,为什么不博一博? 有村委会作担保,村民们终于掏出了钱。 让谢文明感叹的是,黄昌文创新式的替部分五保户和困难群众掏了入股钱,希望企业成功后,他们能分红解决生活的难处。 谢文明开玩笑道:“像你这样的人呆在村里就是浪费,应该去镇里,去更大的舞台,等我调到镇里,我一定提拨你。” 黄昌文道:“有多大的肚皮端多大的碗,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心里有数的,有生之年能为村里做点贡献,就不枉这一生了。” 谢文明道:“别说一生,就你现在的成就,很多人拍马都赶不上了,别的不说,就你两个儿子,个个读书都行,在整个联保村就找不出第二家。” 黄昌文道:“你这话就不够客观了,我们要以发展的眼光去看,在你的奖励政策支持下,我相信很多人是愿意送孩子读书的,而且孩子们也必须有更大的动力去学习。” 谢文明道:“你要这么说,我还有一个深化的建议,拿出一笔资金,作为优秀学生的奖励,奖给联合小学成绩好的学生。” 黄昌文道:“这个主意我是绝对支持,但是平时考试容易作弊,成绩很难公正,只有小升初、初升高以及高考才更为公正,所以我建议,要奖励,必须和这三次考试挂勾。” “说说具体措施。” “比方说,对于平时的成绩,我们都登记在册,小学一二三年级,第一名奖励练习册多少个,对于考上八十分以上的再另行奖励,给用得着的实物,不给现金奖励,然后在小升初的时候,如果考上优秀成绩,再对照平时成绩,给出一个综合评定,等他们上初中的时候,就把这些钱分成六期奖励给他们。” “每期分多少呢?” “打个比方,评定出一等成绩,给予一千二的奖励,每个学期就是两百,但这个奖励也不是每学期都有,必须和初中时的成绩挂勾,为了不给学生压力,只要平均成绩及格,都给予发放。” “及格就发这么多钱,是不是太夸张了?” “这不夸张,因为我们这是给小学时的奖励,而不是针对初中的奖励,目的有两个,一是避免某些家长不支持想读书孩子继续上学,二是督促孩子们有学习的动力,两百块钱看似很多,细分下来,一个星期也就十多块钱,也就够生活费,然后再买点学习用品。” “那么初中的奖励呢?” “初中的奖励也是如此,平时成绩占四成,初升高的成绩占六成,按此来划分等级,各进行奖励。” “哦,你的意思是,只要这些学生不上初中,或者不读高中,那么这个奖励就取消。” “是的。” “可如果所有的学生都有了学习的动力,那我们的开支可不小,村里的钱不够支持怎么办?” “有道是十年树人,百年树木,只要能成材,我相信村里的财政支出跟得上的。” “昌文,你真是有心了,能遇到你是我谢某人的福份。”谢文明感叹道。 黄昌文道:“能遇上都是缘份,我也很高兴,你能如此支持工作,虽然你不是我们联合村的人,但你对这里的热爱不比其他人少。” 谢文明淡然一笑:“我相信我们一起努力,这里的未来会更好。” 是的,联合村的辣椒种植已经成规模了,大部分都销住省外,仅辣椒一项的收入,就基本能满足村民们的基本开销,又兼得大家去打工,做各种副业,以增加收入。 村里已经建起了石厂、沙厂、预制板厂,现在又开始养殖网箱鱼,未来还会有更多企业出现,必须带来更多的收益。 按照村里的规划,首先就是解决村民们的经济收入,然后再建设精神生活需求。 养老院、幼儿园、公共图书馆等等都在规划之中,只等时机成熟,便会落地生根。 现在根里缺少的就是创意和人才,创意可以借鉴,人才却要主动培养。 谢文明的优秀学生奖励计划,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策略,他们学成归来之时,就是联合村无比强大的利刃。 开山劈石,不在话下。 需要的,只是时间来见证。 黄昌文道:“知道我为什么当初咬尽牙关要留在村里吗?因为我知道一个地方要想长久繁荣,需要的就是人才,如果有能力的人都去城里生活,过舒坦日子,那么我们生长的村庄,终究会荒芜。” “哈哈,我知道了,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谢文明哈哈笑道:“不过,你说的这话也很有道理,我们自己都不建设自己的村子,又有谁会来建设?” 黄昌文道:“深圳能发展起来,靠的就是人才,当然国家的政策很重要,可是我们地处西部,没有地理优势,自己都不使把劲,国家又怎么看得上你。” 谢文明道:“咱们国家太大了,国家也要一步一个脚印的来,我相信政府不会落下任何一个人的,但需要时间,我们要给国家时间,等着吧,先富带动后富,全民小康终究会来的。” 黄昌文道:“我自始自终都相信会有这一天,但我更相信一句话,自立更生,我从不埋怨谁,我相信只要自己付出了努力,一定会获得收获的。” 谢文明道:“你就是我们村的先富,哈哈。” 第123章 生财之道 一个人要服从,靠的就是威望,而威望来源于点滴积累。 黄昌文通过几十年的努力,让自己成为了一个有威望的人,他的想法公布出去,很快就有了追随者。 有人选择提升自己的烧烤厨艺,有人选择跟着养鱼,有人选择制作佐料。 联合村有如此多的食材,要加工到饭桌上,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佐料的重要性呢? 特别是烧烤,要想做的好吃,辣椒很重要。 大槐树生产队的村民刘长发就决定制作佐料来卖,他的祖上是十里八村出名的厨子,有多道拿手好菜,祖传有秘方制作酱料,往菜里一放,味道格外鲜美。 到他这一代,队里有个大事小情,要请厨师都少不了他。 可村里做菜不赚钱,这次黄昌文宣传村委决定,吸引村民讨论,突然激发了他的灵感。 做厨子太辛苦,可制作酱料,多少轻松一些,自己何不把祖传手艺拿出来? 说干就干,刘长发重拾手艺,又到城里的烧烤摊转了一圈,买了不少烤串来品尝,对其佐料进行研究。 正所谓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刘长发相信只要自己的佐料优于市面上的,不仅可以吸引本村去城里开店的人,还能吸引这里城里人来订购。 一翻忙碌,刘长发先制作出来,让家人们品尝,满意之后又邀请了村委会以及他熟悉的一些人进行试吃,并请他们提出意见和帮忙推广。 黄昌文尝后觉得非常不错,比自己的手艺有过之而无不及,称赞道:“味道不错,我觉得我们村出去开烧烤店的要都能做到这个手艺,生意绝对火爆。” 有人道:“刘师父,我先叫你一声师父,你把这个手艺传给我吧。” 刘长发见众人都满意,笑道:“这个有什么手艺,就把鱼杀好了拿在火上烤就行了。” 谢文明笑道:“道理都这么简单,但你烤出来的是美味,我烤出来的可能就是黑炭。” 赵青道:“味道不行噻。” 刘长发道:“味道好不好吃看的是佐料,所以今天我邀请大家来的目的就是卖我的佐料,如果觉得不错,手艺我可以直接教,只要每个星期在我这里进一次佐料就行了。” 谢文明道:“看来你是真有秘方。” 有人道:“他家祖上就是厨师,在官府里面都做过的,出名得很。” 刘长发道:“没得那么厉害,但这个酱料我绝对是花了心思的,看得上的,愿意买的就买,我不强迫,实在没人买,我就自己去城里搞个烧烤馆子。” 黄昌文道:“只要你愿意,我相信买的人不在少数,只是你一个人忙得过来不?” 黄昌文觉得家庭式的作坊注定做不大,也不能充分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应该扩大规模,最起码要做到一天供一次料,而不是一个星期。 否则烧烤的生意又怎么能做大? 现在从联合村去城里,每天都有四五班次的车,只要喊师父们带上去就行了,然后城里的人直接去车站拿,也用不着刘长发每天亲自运送。 销量上去了,产量就必须提高,那么消耗的原料,需要的人工都会增加,处处都能为联合村的百姓带来收益。 刘长发道:“没得问题得,我们一家五六个人够了,真要做大了,需要扩大规模的时候,我一定会请人的。” 黄昌文道:“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口碑,口碑要建起来不容易,不能因为佐料的供应不上,坏了他们在城里的生意,所以一定要有备无患,我晓得秘方都不能轻易外传,但你的儿子这些,你可以教一下他们,你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也可以亲自上阵……” 虽然生意还没有开始,黄昌文却考虑长远,开始讲起重点。 众人边吃边喝,尽兴而回。 谢文明总结道:“老刘,你这个佐料就是一个催化剂,是及时雨啊!” 刘长发不明白什么叫催化剂,但领导高兴,他的内心也开心,呵呵地笑着。 而黄昌文的心中,又是另一种境界,他更相信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决定扶持有创意的想法,印发文件,让大家有什么想法都积极地提出来,要敢想敢干,村委会的领导班子会全力给大家把关。 并把刘长发树立成了典型,让大家都向他学习,也希望想进城里开馆子或是做烧烤生意的都去找刘长发学习。 有了激励,不管能不能成,很多人都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其中中青年的占比高达百分之九十。 他们有的想搞养猪场,有的想养鸡养鸭,有的想种菌子…… 想的人多,做的人却少,毕竟这一切都要大的投入,可一但失败,风险没有人愿意承担。 毕竟在村委会的政策里,只有技术上的帮扶,没有对风险进行兜底的措施。 黄昌文听了他们的想法,帮忙出谋划策,在他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有一部分人开始实施自己的想法。 江远是平丰生产队的村民,房子靠着河边,又是单家独户,除了种庄稼之外,凭着地理优势,他养了两条狗,十几只鸡,二十多只鸭子和十几只鹅,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他一直想提升自己的养殖规模,可是妻子就是不同意,觉得养多了又累,风险也大,万一得鸡瘟之类的,全部死了,亏损难以承担。 黄昌文便到他家做其老婆的思想工作,说任何事情都有风险的,但现在有很多可以借鉴的例子,事实证明养殖场是可以做大规模的,只要管理得当,风险是可以规避的。 陈燕却是听不进去,反驳道:“黄主任,我们家小业小,不比得你,任何风险都能承担,我现在两个娃儿在读书,就靠着这些给他们赚点学费和生活费,要是冒然扩大规模,一但做死火了,两个娃儿哪个来养?” 黄昌文道:“正是因为你们的规模不够,所以才没有余钱,如果我当初不冒然开石厂和预制板厂,我现在的生活可能还不如你们,人必须要有一点冒险精神。” 陈燕道:“我也有冒险精神,但我没有承担风险的能力,要不黄主任,你帮我们承担一半的风险,一但损失了你补偿我们一半的损失,这事我就按你的提议去做。” 黄昌文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开玩笑地问道:“那要是赚了钱呢?” 陈燕道:“赚了钱当然是我们的。” 黄昌文道:“赚钱是你们的,损失是我的,没有这样做生意的吧?” 江远道:“就是,哪有你这样的道理,不管是亏是赚,都由我们自己来承担。” 养了这么多年的家禽,这点把握他还是有的。 陈燕道:“那我们各退一步,只要第一年不亏,以后就算亏了也不用你负责,但如果第一年损失了,你就得赔我们一半,不然这事做不成!” 黄昌文左右盘算,觉得一年时间也不算长,只要自己经常来盯着,相信不会出岔子。 更何况又谁做事不想做成? 黄昌文便答应了这事。 江远道:“那么黄主任,第一年如果赚了钱我们也分你一点利润。” 陈燕闻言脸色马上变了,吼道:“黄主任又没有投钱,凭什么分我们的利润。” 江远道:“那你还要黄主任帮忙承担损失?” 陈燕道:“黄主任说了提供技术支持,我这也是为了让他尽心尽力,又不是想要他那几分钱。” 黄昌文不愿意听他夫妻拌嘴,笑道:“这事就按陈燕说的办,但空口无凭,等你们决定干的时候,我们还是立字为据,也显得我这个村主任说话算话,不是信口开河。” 陈燕展颜一笑,说道:“还是黄主任做事光明磊落,留下来把饭吃了再走吧。” 第124章 高考 春节,梁小鹏回到联合村,第一件关心的事就是黄小昆高考失败之事。 梁小鹏道:“失败是成功之母,一次失败不能说明问题,只要有信心有决心,我们可以重头再来,今天好好复习,考试的时候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以平常心去面对。” 黄小军抢先发言道:“我觉得大哥就是心理负担太重了,文科是他的优势科目,按道理应该考出好成绩,我考试就从来没有负责,就像平时做作业一样,只要认真审题,不着文字字眼误导,做得起的就不会丢分,做不起的就空着,全部做完之后再返回来做,实在没得时间,拿不到分也别放在心上。” 梁小鹏道:“说的很对,小昆,你这方面就要多向小军学习,一定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梁花叹气道:“我也时常教育他,大考大耍,小考小耍,不考不耍,要他放松一点,结果一到考试期间,我都是看他抱着书的,总感觉这里没有复习得到,那里又忘记了,唉。” 黄小昆埋着头道:“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一到考场就紧张。” 黄昌文道:“有啷家事紧张的,我在战场上,枪林弹雨我都不紧张,只管往前冲,是死是活由老天爷来决定,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就算你想了,也没得用。” 梁花觉得儿子的压力就是来自于黄昌文,见他说得轻巧,有些不满道:“你就是个傻老兵,晓得什么是危险。” 梁小鹏道:“昌文这个心态还是不错的,正是这种心态,才让他立功无数。” “呵。”梁花不以为然道:“有什么用,现在搞到什么地方去了也不知道,真应了那句话,一等功二等功,不如卖x婆娘裤腰带一松。” 这话说得! 众人无语。 欧阳宛如更是觉得梁花这些年,越来越开口无忌,在孩子们面前也没个正形,不由朝自己儿子看了两眼。 梁翰文却是端坐不动,一脸正色,也不知他听明白没有。 梁小鹏打破沉静道:“不管是压力来自于哪里,都和当时的情绪有关,我记得我当年参加高考的时候,就是兴致勃勃,一心想考个好成绩,逃离农村苦难的生活,一门心思都在做题上,什么也不想,当时考出来,成绩还不错,如愿上了大学。” 黄昌文道:“大哥有高考的经验,给孩子们分享一下。” 梁小鹏道:“情绪是思维的催化剂,思维能力可以通过情绪的调节而显示出更高的效应,积极的情绪可使人精神振奋、想象丰富、思维敏捷、富有信心。消极的情绪则使人感到学习枯燥无味、想象贫乏、思维迟钝、心灰意懒。所以我们一定要避免消积的情绪,有几个方法和大家分享。” “首先就是要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让自己的心情放松,比方说,我多读了一年,比其他考生复习的时间更长,更能考出好成绩。除了自己给自己暗示以外,家长也要给予鼓励,让孩子心情乐观,而不要背负任何负担。” 梁花道:“黄昌文第一条就没有做到,他随时讲的都是你不读了给你买个四轮车,要不就去学做辣椒生意,尽说这些没用的……” 黄昌文道:“我这是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松了去考试。” 梁小鹏回来多年,已经习惯他们之间的争吵,可也必须劝住,不能任由势态发展,立刻说道:“昌文,这一点我就要批评你了,孩子的目标是考大学,你怎么能说这些话,应该说好好考,不管读什么学校,要多少学费,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黄昌文被梁小鹏这么一说,点头道:“我记住了。” 梁花见他服软,露出骄傲的神色。 梁小鹏道:“第二就是,考前不要焦虑,放松心态,不要再去翻课本,因为本身时间就短,再翻也读不到多少内容,反而会让自己觉得这里没记住,那里也忘记了,一定要把自己放空,好好休息,休息好了,考试的时候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潜能,考过之后就不要去想考试的内容,也不要和其他同学对题,否则一看这个错了,那个又不相同,会影响下一项的考试。” “最后就是要注意饮食,不要吃不熟悉的东西,比如有些餐馆,你从来没吃过,但他家卫生做得差,结果吃了闹肚子,你怎么能考出好成绩?然后要提前一个小时以上吃完,这样大脑就不会缺血而影响思维。” 梁花道:“吃饭还会导致大脑缺血?” 梁小鹏道:“是的,因为我们人体不管是哪个器官要运转,都需要血液供应,就好比汽车要浇油一般,打个比方,我们再跑步的时候,就是四肢在运动,血液就集中到了四肢,跑得一会你就觉得头晕胸闷,原因就是这些地方缺血了,供养不足,所以如果你考试前不提前吃东西,而在考试前吃,那么你的消化系统就会消耗大量血液,让大脑的供养不足,所以要充分发挥大脑的功能,我们可以吃清淡一点的食物,富含维生素和高热量的。” 梁花道:“那么哪些食物富含维生素和高热量呢?” 梁小鹏道:“这方面宛如有总结,让她给你们讲。” 欧阳宛如道:“这我也是给学生们总结的一些,我简单的讲一下我归纳的吧。” 黄小昆听着舅舅和舅妈的话语,突然之间觉得高考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还有很多学问在里面,难怪大城市的学生能考出更好的成绩。 听完他们的交谈,黄小昆对自己更有了信心。 可考试能考多少分呢? 文科成绩的弹性很大,很多答应并不标准,有时候完全在于评卷老师的喜好。 考完之后,黄小昆保守地估计了一个成绩,然后第一志愿填了贵阳中医学院。 他的梦想就是学医,而从小跟着伯爹赵一之学习中医,对植物的属性已然了然于胸,这将成为他一生的事业!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成绩远远超过了贵阳中医学院的录取分数,可以读更好的学校。 虽然有些遗憾,但好歹他考上了本科,进入了内心的目标。 黄小昆成为了下联合生产队的第一个本科生,很多认识的人都送来祝贺,向黄昌文表示羡慕。 汪财狗开玩笑道:“昌文,你那四轮车还买不?” 黄昌文大笑道:“你出钱啊,你愿意出钱,我亲自开。” 第125章 黄小军的初恋经历 黄小昆进入大学,黄小军开始读高二。 从小黄小军就把超越大哥作为目标,见黄小昆上了大学,他不甘落后,开始收心认真学习。 然后从初中就养成了四处玩耍的习惯,让他很擅于交际,在高中也认识了很多朋友,并有不少红颜知已。 高中,正值青春年华,朝气蓬勃,学生之间谈恋爱极为普遍。 才貌兼具的黄小军,又怎么没有追求者? 是的,黄小军虽然一直以友谊为重心去交朋友,没有主动追求任何女生作为他的女朋友,他却有很多爱慕者。 她们向黄小军写着情书,表达着对他的爱意。 黄小军没能挡住她们的攻势,选择了一个漂亮的女生开始处朋友。 高二,学业原本就繁重,又在理科尖子班,竞争压力很大,谈朋友的黄小军很快就露出了马脚,成绩开始下滑。 虽然成绩下滑,在班上排名靠后,在全校也列前茅。 黄小军没有注意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享受现在的生活,带着女朋友四处玩耍,品尝着大街小巷的美食。 班主任张艺飞很快发现情况不对,私下打听,知道黄小军在谈恋爱,立刻找他谈话。 张艺飞说爱情是一根高压线,你现在什么年纪,你不想考大学,不要前程了? 黄小军承认自己在谈恋爱,却说两个人一起学习,他比以前更有动力了,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张艺飞说你一定能考上?以你的聪明才智,目标应该是重点大学,甚至是清华北大,而不是说考上大学,三流四流的大学也是大学,但那种学校上了有意思吗? 张艺飞希望自己每一个学生都能有好的前程,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关系网是最重要的,他的人生前半生已经定型了,而后半生要改变就只能靠这些学生。 靠这些他亲生教出来的学生。 师生之间的感情并不牢靠,但很多时候比其他感情维系的关系更靠谱。 只要他的学生成材了,进入了各个部门,不说别的,起码托人办事,都要方便很多。 所以他才千方百计的进入了市里的高中,求的就是拓展自己的关系网,无论是学生,还是学生家长,都是他拓展人脉的方向。 黄小军保证道:“我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的,你放心吧。” 张艺飞并不放心,在期末考试之后,开了一次家长会,要所有学生把自己的家长找来。 黄昌文正好去市里办事,就参加了黄小军的家长会。 在张艺飞的眼中,黄昌文成熟干练,衣着得体,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人物,家长会之后,立刻找他私聊,问起了黄昌文的职业。 黄昌文说自己是村委会的主任。 张艺飞不相信,说你哪像村委会的主任,你不是。 黄昌文说我哪里不是了? 张艺飞说你要是当官的,你的官绝对比镇长还大,你看你这精气神……我见过不少村主任,没有你这样的。 黄昌文说我就是一个村主任,如果换个身份我就是个农民。 张艺飞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越是有实力的人越不容易显露自己,他觉得黄昌文在隐藏自己。 他直接讲出了谈话的目的,说黄小军是一个好苗子,但这学期成绩退步明显,是因为他谈恋爱了,自己是左劝右劝,可黄小军听不进去,觉得谈恋爱不影响学业,他希望黄昌文作为家长能抽时间管一下孩子。 黄昌文道:“你放心吧,我会管教他的。” 黄昌文的管教方式很简单,回到家中首先和梁花说了这件事,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黄昌文的计划就是让黄小军退学回家,直接给他修一栋房子,让他把婚结了。 梁花气得大骂:“你不想管就别瞎管。” 黄昌文觉得自己不是瞎管,就像给黄小昆买四轮车一样,必须给他们一个刺激,他们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即然老师的说教他们都听不进去,自己何必多费口舌? 黄小军按惯例在外面玩耍,直到寒假过了一半,要过年才回到家中。 梁花找出多年不用的竹丫枝,直接就向黄小军打去。 黄小军逃开不解地问道:“妈,你打我做什么?” 梁花住手问道:“你自己在学校做的事你不清楚?” 黄小军道:“我做什么让你生气了,你别上来就打人啊!” 梁花道:“老实说是不是谈恋爱了,你这段时间不回来,是不是去女生家里了?” 黄小军反应过来,肯定是父亲去开家长会被老师告了密,不以为然道:“这多大点事,我给你找儿媳妇还不好吗?” 黄昌文在屋里听他承认,显然不知悔改,出来道:“这是好事,我已经和你妈商量了,给你修栋房子,你可以结婚了,然后我们各过各的。” 黄小军傻站着,不解地道:“说什么呢,怎么就结婚了,我现在还多大,还没达到国家法定结婚年龄呢!” 黄昌文道:“结婚的事国家不管,只管计划生育,这事我比你清楚。” 黄小军道:“不就谈个恋爱嘛,你们简直是小提大作,谈恋爱怎么了,也不影响学习。” 黄昌文道:“不影响吗?你想清楚了再说,你都退后多少名了?” 黄小军道:“我是退后了,可我也在学啊,我向你们保证,绝对能考上大学,不就行了?如果考不上,我就回来结婚生子,也不用你操心。” 梁花道:“别给我说这些没用的,我就一句话,再让我听到你在学校耍朋友,你就别回这个家,也别想从我这里要一分钱,读书就有个读书的样子,你像你哥学一样,看他是怎么做的,平时你出去玩,我都不管你,现在看来我不管你还不行了,一点自觉性都没有。” 黄小军被父母一顿骂,气得饭都没吃就躺在床上。 他和女朋友感情正浓呢,岂是说分就能分的。 却不料新学期开学,梁花送他去报名,找张艺飞问了黄小军女朋友的名字和家庭住址,直接找到女方家中,把这事告诉了女方父母,说他们现在是学习为主,不能因为谈恋爱误了终身,自己会严加管教儿子,也希望他们给女生一点压力。 女方父母当然更关心女儿,立刻去市里找女儿,严厉的批评,要求她不得与黄小军再处朋友,否则就要她转学,送到其他地方。 双方父母互相通气,上下出招,逼得两个年轻人无法,只得含泪分手,约定大学再见。 可怜人心善变,女生没能像黄小军一样考上大学,去了卫校,在学校又处了朋友,气得黄小军肝痛,引用孔夫子的名言说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第126章 当归救人无功 黄昌文在村委会上班,家中的农活便全压在了梁花身上。 两个孩子回到家中,看到母亲辛苦劳作,又要照顾家里的禽畜,又要去坡上打理农作物,都特别心疼,让她把土地租出去,或许直接荒废不种。 梁花从小热爱劳动,见儿子是这个态度,立刻骂道,不种地你们喝西北风? 黄小军说不种地也不会喝西北风,老头在村委会上班有工资不说,队里的几个企业大家也有分红,还怕没有钱花吗? 梁花责骂道:“我看你这几年的书都读在猪脑子里面去了,农民种地天经地义,靠那几个厂吃饭,如果哪天厂开不走了,地又荒了,靠你爸那点工资,你还能读书?就怪我从小没有管好你,养成好吃懒做的性格,这个假期你也别做其他的了,就跟我去挖土。” 黄小军听到挖土,立刻不愿意了,说假期要补课,哪有时间去挖土。 黄小昆道:“妈,我没事,我和你去挖,就让弟弟好好学习,明年好考个重点大学。” 梁花自然希望儿子能考个好的学校,以后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说道:“读书可以,要是让我听到你在学校谈朋友,你这大学也别读了,就按你爸说的,直接给你结了,还给你买辆四轮车。” 黄小军翻个白眼,叹了一口气说,你就放心吧,我早就不碰这根高压线了。 黄小昆跟着母亲来到大岩上,一边清除地里的杂草,一边和母亲闲聊。 黄小昆道:“其实小军说的也对,妈,你现在一个人,就少做一点吧,别那么累,你要不愿意让土地荒着,你就租一部分给其他人,随便收点租金。” 梁花道:“收租金能收多少,我又不是动不了了,你只管好好读你的书,家里的事少操心。” 黄小昆道:“书我当然会好好读,但我学医,多少明白一些,人不能太累了,劳累成积,以后不好医治。” 梁花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黄小昆劝不住母亲,只得转变思路,说道:“等我大学毕业了,我就把你接到城里,我养你。” 梁花心中感动,微笑道:“我不去,家里条件这么好,吃什么都是绿色健康的,城里的东西都是药品催出来的,不健康。” 黄小昆道:“有管理部门监管着的,能在市场上卖的,质量基本上都没问题。” 梁花道:“那么多做生意的,管理部门能管过来?等他们发现的时候,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了,你看城里的人,动不动就是这样病,那样病,医院都住满了人,我才不去受那份苦。” 黄小昆道:“生病是因为吃得太好了,运动量不足,才导致的高血压糖尿病之类的,再说了有我给你把关,你还怕什么病,不管是什么病,我都能给你治好了。” 梁花道:“那我也不能去,总不能让你爸一个人在家。” 黄小昆道:“让他在家才好呢,省得你们俩动不动就吵架,老让你生气,生气多了对身体才不好。” 梁花道:“可不是,我这算生病,都是你爸闹的。” 母子俩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时间很快就过去,眼看到了饭点,梁花提议回去吃饭。 黄小昆让母亲先回去,他要去林子里转转,看能不能采到什么药材。 黄小昆从小就在大岩里转,对地形之类的都特别熟悉,梁花自然放心,叮嘱他早点回来吃饭,别误了饭点,对胃不好。 黄小昆知道林子里寻常之处,就算有好药材,都被其他土医生采摘,要想采到好药材,必须去其他人去不了的地方。 他上坡之前就准备好了十字镐等工具,来到大岩的悬涯边上,看着马渡河的涛涛江水,黄小昆心中十分舒畅。 将绳子绑在岩石之上,黄小昆顺着岩壁向下,来到突兀的岩石之上,虽然上面土壤浅薄,却生长了不少植物,入眼便是一丛岩白菜。 黄小昆在中医图谱的书上看过,知道这是治疗虚弱头晕、劳伤咯血的好药,对骨折等症状的病人也有极大的帮助,是一味并不常见的药,不少土医生都不认识。 看到有用的药材,黄小昆就摘了放到随身的背包中,然后继续向前。 走在悬涯之上,山风刮过,每一步都得特别小心,他抓着岩缝及其间的植物,稳打稳扎,时上时下,有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这就是一种极限运动,比在学校踢足球或是跟其他同学去户外更有刺激。 没有牵绊,没有后顾之忧,一心往前。 等他从峭壁上爬到山顶,已经转到大岩的另一面,然后又从林子里往回走。 灌林丛生的林子里,没有固定的路,他借着身形瘦削,找着缝隙就从里面穿过,一路搜寻着脑海中的药物,看能不能碰到珍贵的。 黄天不负苦心人,他从一处岩石上跳下去的时候,在边上看到了一丛黄赤色的茎状植物,尖端开着小黄花,专业知识告诉他,这就是野生天麻。 黄小昆按住内心的激动之情,用十字镐将周围的泥土松开,掏出下面的块茎。 很幸运,一共有七八个,最大的差不多八九厘米,黄小昆留下两个小的,用土埋上,把大的带走。 为了防止其他人发现,他把所有的茎杆也带走,到了另一个地方直接埋在落叶之下。 有了这个收获,黄小昆直接赶回家中。 野生天麻,可遇不可求,可以和人参媲美,对于肢体麻木,手足不遂,风湿痹痛这类瘫痪的病人,更有奇效。 此时梁花已经煮好饭,正等着他回来吃,见他这么久才回来,问他跑哪里去了。 黄小军放下背包,把采到的药一件件地拿出来,高兴地展示着成果,并重点介绍了天麻,说野生天麻可以卖到几百块钱一斤,还有价无市。 梁花相信儿子所言,提议在家中种植。 黄小昆想了一下,觉得可行,讲了天麻的习性,要背阴等等。 吃过饭后,黄小昆就到后山挖了黄泥巴,然后用破旧的箩筐来种植,并将箩筐放在了煤房。 因为种在外面,如果被认识的人发现,很可能被偷盗,必须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种了三个,还剩四个,黄小昆将其洗尽,然后蒸熟晒干,让母亲在头晕之时可以拿来煮来吃,可以滋补身体。 黄小军在一旁听着,觉得大哥有些夸大其辞,说道:“生病就去医院啊,吃这些能靠谱吗?” 黄小昆道:“当然靠谱。” 黄小军道:“我不信,我们老师说的西医才是真正的医学,中医都是坑人的,我觉得你还是转西医算了,别学中医了。” “当归救人无功,人参杀人无罪。”黄小昆觉得弟弟见识太过肤浅,嘲笑道:“听过这句话没有?没用的不是中医,而是庸医,你要遇到庸医,什么都白搭,遇到优秀的医生,不管什么都能妙手回春,不过你很幸运,遇到了我,以后你就知道什么叫优秀的中医!” 第127章 乡村名医 黄小昆的目标是成为优秀的中医,黄小军的目标也出来了,成为优秀的商人。 放古代说仕农工商,商人排在最后,而改革开放之后,商人的地位无疑越来越重要。 黄小军看到了无限商机,决定做一名大老板,以后要坐拥千万家产,过上人上人的生活,所以他决定从商, 高三上学期转眼结束,在春节的家庭聚会上,亲朋好友无疑会关心他会考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 黄小军直接讲出了自己的目标,说学校等成绩出来之后才能定,但专业应该是国际贸易或者工商管理之类的,他以后要经商做生意。 黄昌文觉得做生意也没什么不好,生意反而能带动百姓致富,当下表示支持。 黄昌武更是赞同,说黄小军的嘴皮子利索,以后做生意一定能赚大钱,成为百万富翁。 大家对他的未来都很看好,言语中充满了欢乐,唯一不满的大约就是梁小鹏了。 可时代已经变了,年过半百的他已经失去了对生活的激情,已然臣服于命运,只是叮嘱黄小军,做生意要走正道,不能成为奸商,为利是图,要做对老百姓有贡献的人! 黄小军了解舅舅的性格,当下表示会以父亲作为榜样,以后一定会回报家乡、建设家乡。 黄家的春节聚会,少不了下象棋作为娱乐,因为人多,已然备了三副象棋,各自捉对厮杀。 而黄小昆和赵一之难得见面,两人自然会聊医学上的事情。 黄小昆在院坝边上种了许多药材,什么黄芪、当归、苦参、淫羊藿、桔梗、白术、吉祥草…… 如同一个植物园一样。 两人交流着各自的心得,取长补短。 而赵一之对自己的心得也是知无不言,说今年又治好了多少病人,还得到了对方送的锦旗,说到后面又感谢黄小昆,说他送的医书特别好,里面几个治疗妇女血崩的方子很好用,现在他已经是妇科方面的专家,好多婆娘都来找他治疗。 黄小昆微笑着点头,让他把病人的情况和治疗的过程记录好,之所以医生越老越值钱,就是因为经验多,而经验来源于积累,所以才有中医世家一说,因为祖祖辈辈治的人多了,积累的经验丰富。 正在这时,陈文彬找了上门,他已经年过七旬,早已退居二线,今天登门就是想请赵一之帮他看一下身体。 赵一之笑道:“你又不是没有钱,去大医院看一下,何必一天窝在家里。” 陈文彬抽了一口叶子烟,叹气道:“已经半截入土了,看不看都无所谓,就是咳得难受,现在晚上痰里还带血。” 黄小昆道:“那你应该把烟戒了,抽烟对肺不好。” 陈文彬摇头道:“抽烟能有多大事,我就是以前管沙厂,估计是粉尘吸多了,把身体搞坏了,活这么大年纪,我已经觉得是够了,但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们都是学医的,有没有什么方法,帮我缓解一下。” 赵一之摇头道:“医院你都整不好,你觉得我们能行?” 赵一之从来治的都是疑难杂症,不管好不好,都要收钱,以前都是瞎猫乱撞死耗子的方式,好了就算自己的本事,不好也害不死人,自从黄小昆学医之后,他的医术才往上提升了一些,成为赶场时女同志心中的妇科圣手。 可他从不坑蒙认识的人,只得对陈文彬实话实说。 陈文彬道:“我也没奢求你能治好,只希望有点什么药能缓解一下痛苦,你真的不晓得半夜三更的咳着是什么滋味,现在婆娘都离我远远的,搬去跟儿子住了,就得我一个孤寡老人,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黄小昆听他说得凄凉,虽然小时候陈文彬时常和黄家不对付,可后来终归是为生产队做了不小贡献。 人到老年之时,也善良了许多,也慈祥了许多。 即然他都说了治得好治不好都没有关系,那何不试一下,万一有解决方法,也是自己以后工作中的一份资本。 黄小昆道:“我试一下吧,看能不能缓解你的疼痛。” 陈文彬闻言是千道万谢,又对一旁围观下棋的黄昌文道:“昌文,你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陈文彬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这一试,果然把他的咯血之症治好了,对黄小昆更是另眼相看,说他医术了得! 接下来的日子,他就四处为黄小昆传名,说他的病大医院都没办法,却让黄小昆治好了,简直就是华陀重生。 而这时,黄小昆正在学校读书,更加刻苦用功。 等他从学校回来之时,又有更多的村民找上门上。 这个说自己的风湿疼痛,那个说自己坐骨神筋有问题…… 只要黄小昆能治,他们愿意出钱! 黄昌文一生乐于奉献,当下就宣布,只要儿子能治,就不收他们的钱,但治不好,也希望大家不要见怪。 虽然黄小昆治好了陈文彬,但这是他的真实水平吗? 黄昌文是持怀疑态度的,所以他不希望儿子收费看病,而是希望他免费为乡亲们义诊,这样即使治不好,也没有人会说空话。 黄小昆的药是自己采的,又兼父命在上,便免费为乡亲们诊断拿药。 对有把握的他就直接告知情况,对拿不准的他就说吃了看看,对于没有把握的就直接劝走。 黄家俨然成了一个小小的医馆,听得黄小昆免费治疗,也不管他是否有真实水平,其他生产队的人跟风前来。 梁花看儿子忙得不得空闲,立刻拦客,说儿子不在家。 很多人都愿意等着,使得黄小昆躲在屋里不敢出门,后来干脆天不见亮就出门跑到山上。 只有在群山之中,他才能放空自己,放飞自已。 因为那里除了各种药材,还有杨梅、桃子、李子等果树,他从小在坡上放牛时就采摘着食用着,到了山里,就像找回了儿时的时光一般,自由自在! 其实累对于他而言,并不是问题,严重的问题是家中备的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他又不想自己的方子被其他人知道,可是如果帮人看病,不能拿药,就必然要写方子给对方,那自己还有秘密可言吗? 没有了武器,那未来又凭什么立足,让自己扬名呢? 再则医馆的中药,大部分都是被处理过的,药效并不好,有可能自己的方子是正确的,可因为药材的药效不够,病人吃了没有效果,反而会误导自己的判断。 这也是为什么黄小昆要亲自上山采药的原因,只有从头到尾的把好关,才能证明有用无用! 才能让自己成为优秀的中医医生,为中医证名! 第128章 是药三分毒 有人想为中医证名,却有更多人在毁灭中医的名声! 黄小军思前想下,报考了贵州大学的工商管理专业,通知书到来的天,黄昌文十分高兴,约了几个老朋友一起喝酒,下酒的菜是蘑菇。 吃了一辈子蘑菇,黄昌文第一次中毒。 一群人被拉到镇卫生院治疗,从医院出来,黄昌文觉得自己身体有点发虚,便转到了威宁镇著名的老中医王太同的医馆,想让他开点中药让自己拿回去吃了调理一下。 自从儿子治好了一些病人,黄昌文对中医的信任就加深了,所以他才来找王太同。 不巧王太同不在,医馆只有他的女儿王玉珍在。 三言两语沟通下来,黄昌文发现王玉珍也是贵阳中医学院毕业的,和自己的儿子是同学,当下对王玉珍也表示了信任,就要她给自己开点药,反正也不是为了治病,就是为了补身体。 王玉珍虽然帮着父亲看医馆,技术却不好,本不想开药,却经不住黄昌文的动说,又觉得只是开一些补药,无关紧要,便答应了。 王玉珍给黄昌文抓了哪些补药,没人知道,只晓得黄昌文拿回来吃了一回,人就不舒服了,头疼欲裂,肚子如刀绞,浑身冒冷汗…… 梁花正在蒸何首乌,见情况不对,立刻喊正在外面把何首乌切片的黄小昆进来。 黄小昆一看,是中毒之症,疑道:“他不说的他在王太同的医馆开的药吗?怎么会这样!” 梁花道:“你先别这些,看怎么解决。” 黄小昆道:“中毒的正常处理方法就是让他吐出来,但吃的中药不一定行。” 梁花道:“那就让他喝肥皂水。” 农村常有人想不开了喝农药或是吃耗儿药,送到医院也是先催吐,让其喝肥皂水。 黄小昆道:“你先帮他催吐,我去喊个摩托车,还是送到医院去比较好。” 隔壁卢明江的儿子卢长兴就有摩托车,正好在家,立刻喊来帮忙。 把黄昌文控制在中间,黄小昆在后面抱着,直接往医院送去。 走到联合街上,卢长光道:“我们去哪个医院?” 讲医术,威宁镇的医院肯定不如永平乡的,可王太同的医馆又在威宁镇。 黄小昆道:“我们先去王太同的医馆,问他给我老头开的什么药,也好有针对性的解决方案。” 黄昌文吐过之后,情况要好许多,他是自己要小姑娘抓的补药,哪想到会吃出问题来,如今又去找小姑娘,岂不是有些为难人,嚷道:“找什么找,快点把我送到永平卫生院,不然就把我放下来,我自己去。” 黄小昆没得办法,只得同意他的意见。 到了卫生院,医生问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中毒,黄小昆如实上报。 医生问吃的什么补药? 黄小昆答不上来,黄昌文也不知道。 医生表示如果不知道吃的什么中的毒,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黄昌文道:“你就只管治,后遗症留下来也是我着,用不你操心,简单点直接说能不能治,不能治我们就换一家。” 黄小昆不想当面抵触父亲,私下给医生说先治疗,他去问一下给他开的什么中药。 等黄小昆赶到王太同的医馆,早就关门了,便在镇上同学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又去找。 王太同正在屋里教女儿。 黄小昆直接问昨天是谁给他父亲开的补药,现在他父亲中毒了,在永平卫生院抢救,必须知道吃了哪些药才能解毒。 王玉珍闻言脸色大变,昨天她拿药的时候都是捡好的药拿的,她也没有开方子的经验,早忘记具体拿了些什么药了,一时间唯唯诺诺不知怎么回答。 王太同看女儿脸色不对,知道她闯了祸,问道:“你昨天给开药了,开的什么?” 王玉珍道:“昨天有个叔叔进来说要开点补药,我给他拿的都是好药,吃了对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中毒。” “你不知道,那我就来告诉你,是药三分毒你晓得不,都是好药,人参吃多了都会吃出问题来!”黄小昆特别反感这种啥都不懂的人,正是这样的人把中医的名声搞坏了! 王太同歉疚道:“这个道理我女儿肯定懂,她也是学医的,现在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药渣还在噻,要不我们把药渣找出来,我帮你辩认一下。” 作为多年的老中医,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黄小昆气道:“她是学医的,你让她背背中药的十八反。” 王太同道:“现在不是纠结过错的时候,我们还是去找药渣吧,别耽误了时间。” 黄小昆心中气愤,要说耽搁时间,肯定早就耽搁了。 马上喊了一输电动三轮车,直接赶往家中。 王太同再次表示歉意,说一定会尽全力帮助的。 得知中毒的人是黄昌文时,他又表示他们是老相识了,黄昌文的名气谁都知道…… 黄小昆哪有心思听他胡扯这些拉关系,直接道:“你女儿要是什么都不懂,你就别让他乱开药,把人吃死了怎么办?” 王太同表示知错,以后一定注意这个问题。 到了家,却没有找到全部药渣。 黄小军说他吃饭之后洗碗,把药罐子也洗了,药渣都倒在院坝边上的。 院坝边上早就被鸡翻个底朝天,药渣四处分散,哪还能找得全! 王太同又陪着黄小昆赶往永平卫生院,在病房见到黄昌文,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黄昌文道:“没事得,一点小事情。” 王太同再次表示歉意,又留下两百块钱,让他买点营养品,好好补一下身体。 看似没问题了,过了一段时间,黄昌文的左脸却开始疼痛,不碰还好,一碰就如针扎一般。 黄小昆摇头道:“自找的!” 这就是后遗症! 此后梁花一听黄昌文喊疼就说他自找的,当时拦着不让黄小昆去问清楚吃了什么中药,现在落下了后遗症就是活该,让他别在自己面前叫苦,自己不想听! 等到开学,因为兄弟俩都在贵阳读书,便由黄小昆直接送黄小军到学校。 长时间见不到儿子,黄昌文又一心扑在村委会的工作上,让梁花的内心有些寂寞,对黄昌文的怨言不由多了起来。 黄昌文一开始还会和梁花争辩几句,后来觉得和女人完全讲不通道理,便每天早上六点起来就出门,一直忙到晚上八九点才回来。 逃避终究解决不了问题,却使得两人之间的矛盾更深。 梁花心中不顺,便破口大骂黄昌文。 可骂归骂,家中的事她却是一件没落,都在做着,身体的疲倦和精神的劳累很快把这个女人摧垮。 十月中旬,梁花和黄昌文在地里收苞谷。 梁花把背篼放在土坎之上,然后装了满满一背,在起身的时候,突然栽倒在地。 黄昌文见状立刻过来扶她,把背篼拨在一旁,却见梁花已然昏迷。 黄昌文不及多想,立刻背她下山,叫了一辆三轮车,送到村卫生室,医生问明情况,初步检查,判断是脑出血,建议立刻送到大医院。 梁俊杰一家闻言过来,马上给梁小健去了电话,让他派车过来,送梁花去市里。 事情严俊,梁小健赶来的同时,还带了卫生院的医生和救护车,马上给梁花上了氧气。 梁小健道:“这种事情市里的医院都不一定能行,我建议送到省城,正好小昆在学校,让他联系老师,安排最好的医生进行抢救,不然晚了怕来不及。” 第129章 梁花生病 梁花生病,这是大事,可黄昌文家中还有禽畜要喂,抽不开身,送到省城有两个儿子照看,他也能放心,便同意了这个建议。 梁俊杰立刻让梁小健给梁小康打电话,让他马上去买火车票,由卫生院的医生帮忙送上去。 梁小健道:“我正好没多少事,就由我亲自跑一趟吧。” 镇长发话,卫生院的医生哪有不听的道理,立刻开着救护车去了市里。 到了火车站,梁小康已经准备几人要的票,并给他们拿了水和食物。 而黄小昆在学校因为成绩优秀,在众多老师心中都有很好的印象,听到了学生的请求,立刻联系了附属医院,让他们备好病房,准备迎接医生,又请了专家医师,让第二天早上会诊。 看到母亲昏迷不醒,黄小昆十分焦急,眼泪不由自主就流了出来。 辅导老师不断安慰着他,说阿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转危为安。 到了医字,黄小军已经等在学校门口,情况危急,直接送入了icu,两兄弟便在门口守着,继续完善其他手续。 两人互相打气安慰,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就昏迷了,看情况还很严重。 梁小健道:“别给自己这么多心理压力,要相信你们的老师,他们是专业的。” 简单的安慰完两兄弟,梁小健又连夜坐回来赶回市里,他不能误了明天的工作。 万幸,手续很成功,梁花颅内的积血被取出来,但长时间的神经压迫,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梁花不能言语,手也不能动,是中风的迹象。 辅导员让黄小昆安心照顾母亲,学业的事情不用担心。 黄小军也请了假,两兄弟在医院全力照顾着母亲,又抽空打电话到梁俊杰家中,报了平安。 梁小鹏下班后赶过来,看到妹妹躺在床上,心中一阵难受,含泪道:“我苦命的妹妹,早就劝你不要种那么多地了,你还是忙里忙外的,一个人操劳那么多事,看看现在,又是何苦?” 梁花听着兄长的话语,虽不能清楚言语,眼泪却像珠子一般滚了下来。 黄小昆忙用纸擦拭。 梁小鹏道:“妹妹,你别哭,万事哥哥给你抗着的,现在小昆他们也长大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就安心养病。” 梁花努力着,想开口说话,可用尽全力都发不出声音,一切情感都写在脸上,她相信大哥能读懂她的心思。 梁小鹏道:“一晃这么多年你都没来过贵阳了,等你病好了,我再带你去爬黔灵公园……” 治疗的过程是漫长的,等到一个星期后,黄小昆正靠着病床睡觉,突然感觉有手有抚摸自己的头,抬头一看,却是母亲的手,黄小昆激动道:“妈,你的手可以动了?” 梁花微笑道:“可以了,你困了就去休息一下吧。” 声音虽低,手虽无力,全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黄小昆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梁花微微摇头道:“我不饿。” 隔壁床是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染了黑色的头发,加上皮肤保养得当,看起来只有五十岁左右,瞧见他们母慈子孝,羡慕地道:“妹,你真是让我羡慕哦,你家这两个男孩是个个孝顺,不像我家那个,你看这么多天了,也没见来过一回,我要是有个女儿,我一定要嫁给你的儿子。” 儿子受到夸奖,梁花心中舒服,轻声道:“各有各的条件,你家丈夫也天天来看你,你看我家那个,这么久了也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是死是活都不管。” 老人道:“话不能这么说,你家小孩肯定给他报了平安的,他放心嘛,唉,这男人都是一个德性,要不是没得办法,你认为我家那个会来照顾我,也就是一日三餐送送饭,这会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或许全天下的病人都一样,只要躺在一间病房,一切都看淡了,没有了阶级隔阂,没有了话题隔阂,总能找到想说的语言。 但隔阂不会因为这一瞬间而消失。 黄小昆清楚的看着老人的表情,虽然她表示羡慕梁花有两个好儿子,但她对自己的生活充满了骄傲。 最起码的一点就是两人容貌上的差距,老人七十多了,看着才像五十左右,可母亲才四十几岁就一头白发,看着像六七十岁的人。 不管如何,以后都要留在大城市,只有大城市才有更好的生活! 更直观的例子就是他们和梁翰文的差距,小时假不觉得,可现在梁翰文在上海读书,学的是软件工程,言谈中流露出要去国外留学的想法,即使他不去国外,以后也一定会留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前景无疑会更好! 只有提升自己的地位,才会受人尊敬! 联合村终究是太小了! 要想留在大城市,就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汗水。 黄小昆照顾母亲的时候,每有医生进来诊断治疗,他就跑着学习,领悟着其中的要点,遇到不解的地方,还提出疑惑。 而主治医生知道他是中医学院的学生,也主动讲解着。 有医生的精心治疗,加上梁花极其坚强的意志,病情康复得很快。 每天黄小昆扶着梁花走路锻炼,帮助她的四肢恢复力量。 半个月后,医生就让梁花出院,梁花在梁小鹏家住了两天,因念着家中的一切,便提出要回家。 黄小昆立刻去医院帮他备了两个月的药,说先拿回去吃着,等放假的时候,他会再根据实际情况买点药回来。 虽然出院,梁花却是口眼歪斜,虽能走路,手上的力量却很小,所以黄小昆开的药主要就是步长脑心通。 把母亲送回家,黄小昆又去街上买了电饭锅,说电饭锅煮饭方便一些。 梁花平安回来,黄昌文心中的大石落下,这段时间也苦了他。 每天要赶去村委会上班,又要照看家里的一切,所以除了猪之外,他把所有的家禽全卖了。 虽然父亲是为了偷懒,但黄小昆还是觉得这个决定是正确的,至少母亲回来不用做太多事,不用那么操劳了。 又提议让父亲把猪卖了,把田地租给其他人做,少做一点事,别把自己累着。 梁花却对他们父子的观点不赞同,马上就让黄小昆回学校读书,已经担误了这么长的时间,再耽误下去就影响他的期末考试了。 支走黄小昆,梁花就要黄昌文去给他重新买点鸡回来,她不能在家坐着无事,必须养点鸡鸡之类的,不说别的起码有蛋吃! 黄昌文说她需要休息,不要做这些累活,如果想吃蛋,他就去街上买。 梁花却坚持已见,说不养点鸡做点事,难道还要自己去坡上挖土? 梁花说干就干,拿不动锄头,拖着锄头就要出门。 黄昌文看她路都走不稳,担心她再次摔倒,立刻拉住,让她回屋休息,说赶场的天就去买鸡仔回来养! 第130章 一生要强 梁花生病,家里的地就不能种了,黄昌文决定租给队里的人。 可现状是以前觉得地少人多的下联合,种地的人已经开始减少了,大量的劳动力都有了新的选择,种地的都是老人,对于高处的土地,好多人都不愿意种了! 黄昌文一家一家的门,最终只有自家的几块田有人愿意种,还有就是隔得近的土。 黄昌文想着近处的土要用来种菜,不能出租,便把田出租了。 对于大岩山上以及其他高处的土地,他决定退耕还林,栽种成树。 正好国家出台了相关的政策,退耕还林的前五年还有补助。 黄昌文顺势在全村宣传国家政策,带头退耕还林,虽然有不少人都觉得黄昌文家是没有人种地了才愿意退耕还林的,可现在做什么不比种地赚钱,很多地理位置不好的土地都他们也愿意种树。 有人种杉树,有人种花椒,有人种板栗,全凭自愿。 而这事也成了黄昌文心中的一个遗憾,他为了执行国家退耕还林的政策,没有做总体规划,而是凭老百姓自愿,所以种什么的都有,上级来一批什么苗,他就让大家去领什么,然后大家就栽什么! 第一年还好,第二年杂草长起来,花椒苗根本长不过,很多花椒都死去。 唯一幸存的果树就是板粟,基本上没有给老百姓带来多少收益。 要说好一点的,还是那些偷懒的人,栽了杉树之类的,种好就不管,反而长得郁郁葱葱。 这段时间黄昌文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梁花身上,毕竟老婆从鬼门关来转了一圈,如果再不细心照料,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不但不能给孩子一个交待,也会成为自己心中永远的遗憾。 每天他早上起来,炒好菜,又帮梁花把饭煮了,再煮好猪食,把早上的一顿喂了才出门。 梁花看他事事细心,心中好受许多,说道,你去吧,我喂猪没有问题。 黄昌文道:“你一点力气没有,怎么喂猪。” 梁花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有人说她是个废人,她一生要强,黄昌文的话语无疑就是说她是废了,当下翻脸道:“我还没有死呢,我提不动桶,我还可以一瓢一瓢的舀着去喂,你滚,我爬着也会把猪喂好!” 黄昌文怕她生气,道歉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检讨。” 梁花呆在家中,一刻都不闲着,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即然是活人,那就应该多做事,而不是躺着等死,要人照顾! 她拒绝成为别人的负担! 在她要强的心理之下,两只手都开始恢复,可不论他怎么用力,右手手掌都无法握紧,拿不住筷子,她只得练习左手吃饭,但不能让右手长期这样。 梁花想来想去,决定去菜园子挖土练习,因为他的左手还有劲,所以她用左手为主,右手为辅,在土中挖着。 谭昌奎路过,看到梁花在挖地,心中一惊,替她担心道:“梁花,你在搞哪样,你不在家休息,你还出来挖土?” 梁花知道谭昌奎是一个好人,这是在关心自己,杵着锄头休息道:“生命在于运动,我还没有到死的那一天,就必须让自己动起来。” 谭昌奎道:“你这个女人,我真是佩服你,让我这个大男人都觉得自愧不如。” 梁花这一辈子做过很多让男人都自愧不如的事,因为她深刻的明白,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就应该挺直腰杆,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活着,而不是委屈求全。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平时看起人五人六的,可到了危机关头就露怂了。 有看着精神矍铄的人,突然查出来有癌症,立刻吓得萎了,原本医生预计至少有六个月的寿命,结果一个月不到病情就恶化,离开了这个世界。 也许不是病情恶化,而是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只有心态乐观的人,才能在这个痛苦繁多的世界活着。 等黄小昆从学校放假回来时,梁花的病已康复了很多,整体恢复得不错,唯一的问题就是右手握不住。 黄小昆在回来的时候已经作好准备工作,他买了银针,要给母亲扎针。 黄小昆问母亲怕不怕,相不相信儿子的技术。 梁花说如果自己的儿子我都不能相信,我还能相信谁,让他放心大胆的扎。 黄小昆得了母亲的肯定,信心倍增,找准了穴位,开始一个一个下针。 边扎边解说着各个穴位的名称和作用。 梁花指着手掌道:“你说的这个就是虎口穴?以前看武侠小说,还以为是虚构的。” 说到武侠小说,两人又有了话题,毕竟那时候,黄小昆都是偷偷的看。 黄小昆道:“武侠小说肯定都是乱编的,但我们这个是有上千年的传承的,是一代又一代的人积累的经验,我留两本按摩方面的书在家中,你就当看武侠小说一样,没事看看,然后给自己按按穴位,或者叫爸帮你按,可以起到疏经活血的作用,对你的康复有好处。” 梁花道:“靠他?这辈子就没有什么事情靠得住过。” 黄小昆道:“现在他也好很多了嘛。” 梁花道:“你只看到了表相,等你以后就知道了。” 黄小昆道:“没事的,你还有我和小军不是,以后我们俩都会孝敬你的。” 虽然已经放了假,黄小军却如往年一样,并没有落屋,他给的借口是要打寒假工,锻炼社会经验,为将来做大做强打下坚实的基础。 梁花道:“最靠不住的就是他,你看这放假都不回来,没有想过妈妈都生病了,是不是应该回来看看?” 黄小昆回来前问过黄小军,黄小军的理由是任何事情都要提前实践,黄小昆回到农村即可以采药,又可以帮人看病,有用武之地,可他学的是做生意,回到农村就如龙游浅水,没有发挥的空间。 所以他要留在贵阳,凭着舅舅的人脉关系,在市西路摆个摊,锻炼锻炼自己。 黄小昆觉得他说的也没有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农村没有什么意思,就应该留在城里,当下就同意了弟弟的观点,并表示母亲有自己照顾,让他好好在贵阳实现自己的梦想。 黄小军高兴地抱着黄小昆道:“你真是我的好大哥,等我以后发达了,就给你开一家医院,让你自己当院长!” “一起加油!” 和黄小军一样,黄小昆对未来也有美好的憧景! 黄小昆安慰着母亲道:“你放心吧,过年的时候他就回来了,他现在提前在社会上实践,以后毕业了也是有优势的,最起码起步就比同级的学生早,再说了,我也是你儿子,我回来不比他有用,他能给你扎针能给你开药方?” 听着儿子的话,梁花心中舒坦了许多,两个儿子都有出息,她这一生付出再多都值得了! 第131章 送药下乡的医生 虽然黄昌文吃错药,中了毒,给自己的脸留下了后遗症,可是他对于人的信任感却丝毫不减。 联合村来了一群人,开着长安车,穿着白大褂,用他们的话来讲,他们就是医生。 医生来到农村,自然是帮助村民们治病。 为了提现无产阶级的革命性,他们免费给村名们发着药。 成年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有这样的好事? 村民们将信将疑,只是围观着,没人上前领药。 和善的医生见村民不动,那这一趟不就白跑了吗? 当然不会白跑,他们做好了准备工作,拿出长安车里的不锈钢脸盆,说前三个病人只要来领药,立刻可以免费领一个不锈钢的大脸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马上有人站出来领药,就不信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有人敢强买强卖! 可第一个被医生拦住了,他说你没有病,我们的药是给生病的人的,不是给健康的人的,因为我们刚才已经说了,这药是国家投入了大量的资金研究的,原材料也极为珍贵,我们必须留给有需求的人! 陈文彬见状,上前一步,说你们看我像不像有病的人? 医生说,你老人家不像有病的,你身体好着呢,但是你是高寿的人,我们可以送给你,因为我们这个还可以延年益寿,对于精神状态不好的老人也有奇效。 陈文彬领了药,医生给了他一个盆,说老人家,如果你信得过我们,现在可以当着大家的面把药吃了,然后感受感受,给大家分享一下你的体验。 药是口服液,陈文彬见他们如此有底气,也没有多想,立刻开了一瓶喝下。 很快药效就上来了,陈文彬觉得有一股特别强大的力量从身体的深处冒出来,那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这药可真是神了,看来国家的科技确实发达了! 陈文彬把拐杖放在一旁,感受着身体的力量,觉得自己年轻了,先活动着四肢,然后开始做下蹲! 汪财狗见他如此精神抖擞,问道:“老陈,你这是返老还童了啊!” 陈文彬道:“你别说,真有劲了,这药确实不错。” 卢明江道:“你是不是收钱了,当托儿?” 陈文彬道:“你要觉得我是拖,你可以自己来试一下,当然医生,我不建议你给他,就算有效果,他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医生见村民们的积极性被调动,笑道:“各位乡亲,你们怀疑我们的心理我可以理解,毕竟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们既然送药下乡,就是对我们的药有足够的信心,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家,我们的药是经过上万次实验的,是经得起检验的,我把我们的检测报告,获得的证书给大家看看。” 话音刚落,就有工作人员把准备好的资料发给大家看,只见上面盖着鲜红的印章,每一个都是经过权威机构检测认证的。 又有各种病人的感谢信、锦旗以及与医生的合照。 先有陈文彬的体验,又有如此多的佐证,反正不要钱,大家当着试一下的态度,都开始领药,就连最初被拒绝的那人也找了一个借口说帮家里人领领走了两瓶。 医生叮嘱道:“大家把药领回去,早上和中午服用即可,千万不要晚上吃,我们这个是激发人体潜能的药,晚上吃了容易睡不着,因为你的精力太旺盛了,然后明天这个时间,继续来领药,指标依旧是一个人两瓶。” 晚上卢明江找到黄昌文,说了这事,他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如果是正规医院下乡送药,他应该和政府通气啊,为什么黄昌文不知道? 黄昌文了解了事情的大概,问道:“确定没有收大家一分钱?” 卢明江道:“确定,所以我也没搞懂,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就是国家的医院你去看病,他也要收钱啊!” 黄昌文又问道:“药吃了真的有效果?” 卢明江道:“他们都说有效果,我还没有吃,你脸痛,要不明天你也去领了试一下,看看具体情况?” 黄昌文想了一会,觉得很有必要明天去看一下现场,当下点头同意。 第二天,医生们准时来到下联合,照例给每人发了两瓶药。 因为是按人头算,来的人特别多。 有人问道:“医生。我想问一下,你们这个药发多久呢?” 医生道:“每个生产队我们只发三天,原因有三个,第一就是我们这个药特别珍贵,不能无限制地发,第二就是全国人民都需要这个药,我们不能只在一个地方发,必须把药送给更多有需要的人……” “如果你不发了,我们去哪里买这个药呢?” “大家不要急,听我慢慢说。”医生道:“第三点就是国家照顾大家,大家也要体谅国家的难处,因为我们有十多亿同胞,每人两瓶,大家可以计算一下我们要发多少药,所以我们不发药了大家也不要埋怨政府。” 陈文彬道:“我们不埋怨政府,我们只埋怨你!” “哈哈,说得好。” “这个药药店有卖的没有?” 村民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医生见情绪到位,方才示意大家安静,说道:“大家也不要埋怨我们,因为我们已经替大家想好了!我们这个药虽然珍贵,但是我们既然研发出来,就是要源源不断的供给大家,为大家的健康保驾护航!” “所以我们这个药,因为现在产量还不够大,没有能够在各个医院药房铺开,只有我们独家经营。”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这一辈子最佩服的就是农民,为什么?因为我们吃的食物,不管是大米还是小麦,都是农民种出来的,没有农民种地我们都要饿死,大家说是不是?” “是。”村民们异口同声。 医生大声道:“所以我们研发出来的药,首先就要供给最可爱最值得敬仰的你们!如果你们怀疑我的话,你们可以去问一下那些街上的人,问问他们有没有人给他们送药,没有!因为他们不配!今天的药已经发完了,明天我们会继续发,同时我们会准备一些卖给大家,全凭自愿,一盒一百二,有需求的明天准备好钱,我们不见不散。” 等医生离去,卢明江对黄昌文道:“我就知道这帮人没好心,搞了半天还是要卖药!” 黄昌文却觉得卖药才正常,要是就这么走了,他才觉得奇怪,说道:“只要药好,卖钱也没有关系。” 说罢打开一瓶一口吞下,想试一试这个东西对自己究竟有没有效果。 第132章 又被药倒的黄昌文 神了! 这是黄昌文的第一反应。 从来没有哪种药的效果如此明显,可谓立竿见影,刚入喉就有了反应,似乎整个人都精神了! 过了一刻钟,浑身千百万个毛细孔都散发着力量,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黄昌文试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居然没有了往日的疼痛感! 果然是好药。 黄昌文不藏私,看着手中剩下的一瓶,立刻跑回家。 他已经看到了梁花吃下药之后的反应,绝对精气神十足,这是神药,这能让老婆的病好起来! 黄昌文面上全是藏不住的笑容,神神秘秘地对梁花道:“猜我给你拿什么回来了?” 平时黄昌文都是一早就出门去村委会上班,不到太阳落山是不会往家走的,今天出门没有一会就回来了,可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黄昌文一定是去领药了! 她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昨天下午与汪财狗的婆娘郑芳闲聊时,就知道这些人送药来了,说能治百病,郑芳还劝她去领一点。 梁花在贵阳住了一段时间的院,和专家医生聊过,知道自己的病需要慢慢康复,断然不会有什么特效药,所以并不相信郑芳所言,没有放在心上。 “你是不是去领那什么鬼药了?” “你知道我去领药了?”黄昌文见老婆一针见血说中,也不藏着,拿出药承认道:“是的,这药太神了,我这脸你知道的,一碰就痛,可是吃了完全不痛了,你看!” 黄昌文边说边用手触碰自己的脸,毫无痛觉。 梁花道:“这是不是麻药,你不要乱吃,又吃中毒了哪个去照顾你?” 黄昌文道:“你这话说的,人家医生好心好意送药下乡,一无仇二无怨的,他毒你干嘛?” 梁花道:“你别忘了咱儿子就是学医的,真有这么好的药他不知道?” 黄昌文道:“咱们国家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地大物博,什么他都能知道?他要知道还去读什么书,直接就是专家了,这是国家投了大量资金研发出来的,咱们村这么多人都试验过的,确实是有效果的,再说你不信别人,你还不信我?” 梁花道:“你要相信,你就自己吃,反正我不吃。” 黄昌文道:“又不是耗儿药,试一下又不少二两肉,万一有效果呢?你如果不试,岂不是白白错过了一个好机会?我们做事情不就应该勇于尝试,你看我这辈子,之所以能做成这么多事,不就是因为我勇于尝试?” 梁花在黄昌文不断的劝说下,没得办法,只得听了黄昌文的,将药吃下。 黄昌文达到了目的,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梁花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感觉。 黄昌文道:“药吸收需要一点时间,过一会就好了,我先去上班,晚上回来你再和我分享感觉。” 黄昌文认为梁花一定会感激自己,可当他下午回到家时,劈头盖脸就被一阵骂! 梁花说这就不是什么好药,开始吃下去感觉还行,过了一会心中就不舒服,感觉脱力一般,他在床上睡了两个多小时才缓过来,差点把命都出脱了! 黄昌文不相信,疑惑地问道:“你是不是吃什么不该吃的了?” 梁花见其不相信,更是生气:“我天天都吃一样的东西,你说我吃了哪样不该吃的?” 黄昌文道:“你不要动不动就生气,我中毒是怎么中的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开的都是补药,可是药物之间发生冲突了,我估计这个药和你吃的东西发生冲突了。” “你放狗屁!” “这个道理又不是我讲的,小昆亲口说的,你也是听到的,中药有十八反……” “球卵不懂,你别说了,你觉得好你就吃,你再喊我吃我就两刀砍死你!” 梁花后怕于当时的情境,白天她已经以为自己命悬一线了,犹如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哪还敢再试。 任黄昌文说破天,她都不再吃这个神药。 可黄昌文十分信任,第二天药一百二十块钱买了两盒。 原价一百二一盒的药,医生考虑到大家都是农民,赚钱不容易,特意优惠,买一盒送一盒! 看到医生如此磊落大方,所有买药的村民都心满意足,有人甚至买了十盒。 秉持着医生的叮嘱,黄昌文一天喝着两支,精神十分饱满,工作更有激情。 为了让梁花相信这个药有效果,黄昌文每天早上都会当着梁花的面吃药,然后用手捅脸,在梁花面前蹦跳,以证明这个药确实是有效果的,是值得信耐的。 他还是希望梁花再试一试,他坚信上次是一个意外。 梁花被他缠得不奈,暴燥的脾气忍不住拿着火钎就往黄昌文身上捅去,吼道:“是不是真的不痛嘛,我拿火钎给你捅一下,看你这个脸是不是真的不痛了!” 老婆生气,黄昌文只得避其锋芒,跑去上班,再等时机。 可怜时机没到,黄昌文却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这是吃神药的第五天早上,黄昌文从梦中醒来,本想像往常一样去上厕所,却发现自己起不来,手脚无力,如同被鬼牵住了一般。 “小花?”黄昌文见梁花不在身边,他以为自己在梦中,试着喊道。 “小花?” “小花!” 黄昌文不断加高分贝,接二连三的喊着。 梁花正把鸡放出去,听到黄昌文喊着自己,回道:“喊魂迈?” “小花,你进来一下。” 梁花不知道黄昌文怎么了,走到床边,见他不起床只是喊自己,奇怪道:“你挺尸是不是安逸得很?” “小花,你是真的不是?我是不是在做梦?” “作啥子怪,我不是真的,还是假的不成?” “我没有作怪,我起不来了,我感觉四肢无力!” “你是吃错东西中毒了噻!”梁花忍不住想笑,嘲讽道:“说了这个药有问题,你不相信,这会你知道起不来了,好好的躺着吧。” “不是。” “不是啥子?我当初说你不相信,这会体验到了吧,这个药就是把人的精神掏空的,我身体差一次就倒,你身体还可以,坚持了这么多天,这种感觉难得,你慢慢体验。” 黄昌文确认自己不是在梦中,此时尿液胀得尿包难受,哪还有心情理梁花的嘲讽,恳求道:“先不说了,能不能帮我拿个桶来,我想解手,快憋不住了!” “活该。” 梁花骂了一句,还是去提了粪桶进来,又扶着黄昌文解手,其间自然少不了打击报复讽刺他几句,让黄昌文继续吃他的神药,吃了精神就来了。 其实昨天就有人给黄昌文反应这个问题了,但黄昌文忙着自己的事,并未放在心上,此时哪还敢再试。 黄昌文躺着动不了,梁花马上煮了开水鸡蛋给他吃,又休息了一会方才有力气起身。 经过走访确认,众多买药的村民,都感觉不对劲,越吃越没有精神,反而更难受,病情有加重的迹象,黄昌文这才肯定药有问题,要大家都别吃了,又去派出所报案。 不报不知道,一报吓一跳,原来这伙医生就是一个骗子团伙,所谓的神药就是激素药,当时吃了很有“效果”,实际上对人体危害极大。 而黄昌文们中招的这种激素药然害更大,骗子为了体现效果,加大了剂量。 黄昌文怒道:“必须把这帮人抓住枪毙!” 可枪毙也不是由黄昌文说了算,最多也就是关个十几年,可老百姓们被骗的钱却是追不回来了! 毕竟激素药也是药,又没有强卖强买,诈骗团伙已然研究了法律,钻了空子。 经此一事,黄昌文吸取教训颇多,又觉得之所有大量农民被骗,原因还在于农民医疗条件有限,老百姓们治病心切,方才上当。 思来想去,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农村就必须有高水平的医生,黄昌文决定让黄小昆毕业之后回乡工作,服务家乡人民。 第133章 好心办坏事 黄昌文吃中药被药倒,吃西医又被药倒,似乎和药杠上了! 痛定思痛,下定决心要提高联合村的医疗卫生水平,决定在联合村建一所医院,更好地服务全体村民。 可自己的儿子是学医的,又要把他喊回来上班,如果直接说要修医院,就会被人质疑是给儿子铺路。 黄昌文做事讲原则,不想被人说闲话,决定先开个会,让大家讨论一下自己的提议。 除了村委会的干部,其余人等都是村企业家和一些德高望重的人,诸如梁俊杰、何民生他们这些以前的村干部…… 黄昌文开会,一项没有空话,直入主题,说经过这次医药被骗的事,他认识到了老百姓对健康的渴望,而威宁镇的整体医疗水平较低,更不用说联合村的医疗水平了。 随着大家的收入日渐增加,对健康是越来越重视,要想把联合村打造得更好,就必须有自己的医院。 等黄昌文讲完,何民生第一反对,说道:“昌文,你这些年做得很好,我们都很佩服,但不能因为过去取得的一丝成就就骄傲自大,你想过没有,要建一个医院何其困难,先不说医院的房子和设备是需要大量资金,最关键的医生你去哪里找?如果你找的都是一丝普通的,那和镇卫生院又有什么区别?或许你想请高水平的,但你开得起价吗?” 黄昌文道:“咱们先把目标定着,一步一步的实施,第一阶段做的事情就是扩大村卫生所,增加两名医护人员,主要目的就是能帮助大家解决一些小问题,以前我提过我们村要建设敬老院,我觉得敬老院就可以和卫生所修在一起,这样村里的孤寡老人也可以住进来,做到老有所养。” 何民生道:“你这就把我绕糊涂了,不是说整医院吗?又怎么要搞敬老院,到底要做啥,你想好没有?” 黄昌文道:“看起来是两件事,实际上就是一件,我要做的就是建一所完善的疗养院,我们再回过头来看,为什么这次事件中我们很多人被骗,主要原因就是身上有一些小毛病,说大不大,可是一直缠着我们,有了疗养院之后,就专治这类病,至于骨折、癌症之类的,还是要送到专业的医院。” 汪财狗道:“我懂你的意思,不是为了治病,而是为了保健康养。” 谢文明道:“就是这样意思,我们村委班子也开会研究了一下,觉得可行,今天开会的主要目的给大家讲了,然后就希望大家提一点建议,看看我们第一步的这个疗养院应该具备哪些功能?” 何民生道:“我觉得还是不妥当,我们现在虽然看起热闹,但可支配的收入并不多,网箱鱼投进去的钱都还没有回本,又要盖医院,那就加重了我们的债务,如果网箱鱼亏钱了,那就是雪上加霜,有损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 农民的思维很简单,那就是包包里必须有存款,就算吃差点都算了,不能身上没有钱。 如果为了一些不是必须的目的而贷款,很多人都持反对意见,何民生只是他们中的一个代表。 想到这里,黄昌文就觉得当初的股权分配工作没有做好,把太多的钱分到了社员的包里,使得他们买这买那,而集体可支配的收入减少。 但建合作社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让农民富裕,也应该让他们的收入增加。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贷款发展,可大家又不同意,必须说服他们支持自己。 黄昌文在会前曾做过调查,问部分老人愿不愿意住疗养院。 很多人不同意,说自己又不是孤寡老人,住疗养院别人会认为自己的儿子不孝顺,不愿意养自己,他们不愿意让儿女背锅,又说如果真的有钱做那么大的事,还不如发点给大家,一辈子活得太长也没多少意思,还不如吃点好吃的,死了也安心。 黄昌文笑道:“未来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哪就想着死的事情了。” 又有人说一辈子有多长,都是命中注定的,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还举例子说非典传得那么凶,为什么我们这里没事,那就是因为阎王爷不收你! 黄昌文听着是又好气又好笑! 可不论如何,工作还得推进,只要疗养院能修出来,黄昌文相信大家体验到好处之后都是愿意的! 开会没有人同意,黄昌文又去找梁小健,问他的意见。 梁小健说修疗养院当然是好事,但现在镇里面财政困难,教育局准备拨钱改造中学,需要镇里匹配资金,他现在都头疼。 政府没钱,那自然是靠不住了,相对于老年人的健康,孩子们的教育更为重要。 黄昌文想来想去,突然想到联合村的建筑公司刚修完一个工程,应该会有资金进来,决定把资金先用来修疗养院,而不是分红,再加上沙石预制板都是村里的,大家再出点人力,也花不了多少钱就可以把房子盖起来。 说动就动,黄昌文立刻打电话给杨有权。 杨有权听明来意,马上反对不同意,说这笔钱下来之后,先要付材料款和工人工资,余下的钱他要去投标承包工程,现在正是建筑公司发展的风口,不能错过了这个机会。 黄昌文说赚钱固然重要,但乡亲们的健康不能再拖了。 杨有权坚持已见,说这些年好不容易积累了资金和人脉,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何错过了,以后再想发展就难了。 两人争辩不过,杨有权直接挂了电话。 联合建筑公司,下联合的村民们占了一半以上的股份,黄昌文决定找村民们商量,晓之以情,动之以情,讲疗养院的重要性,让大家支持自己。 可话一开口,马上就被否决了,疗养院修来是全村人用的,修建筑公司的分红却是进入自己的口袋,他们都不同意修疗养院,说那么多医院,哪里不是一样的看病。 村民们都提心疗养院要持续开支而减少了他们的收入。 更有人直接打电话给杨有权,说黄昌文要夺权,让他加强警惕心,又说大部分村民都支持他,让他放心大胆的干。 黄昌文的疗养院终究是没有修成,却意外促使杨有权有了单干的想法。 建筑公司始终是村集体的,不管以后做得多大,杨家兄弟都是高级一点的打工者,现在黄昌文没能说服村民们,可黄昌文如何指使其他人来管理公司,自己还能有话语权吗? 杨有权立刻召集其他杨家兄弟开会,会议决定杨家兄弟逐步从联合建筑公司中退出,转而挂靠更大的建筑公司,去接更大的项目,为自己赚钱! 黄昌文没想到自己为了广大村民的健康作想,却鬼神使差的使得联合建筑公司在欣欣向荣的发展中夭折! 第134章 建筑公司关门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女,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杨家兄弟不想继续经营联合建筑公司,黄昌文也不能强迫,然而这么多年都是由杨家兄弟打理,他们这一走,带走了公司的骨干,使得建筑公司名存实亡。 而在工地干的村民们,觉得给谁打工都一样,大部分人都无所谓。 更重要的是联合建筑公司开不下去了,就可以进行资产清算,把钱全部分掉,很多人都渴望分钱去做想做的事情。 令黄昌文始料不及的是,原本支持他修疗养院的谢文明也很支持分钱。 谢文明有一个谋划已久的想法,他要把联合村打造成绿色乡村,要在联合村建立有机辣椒基地,正好缺钱。 村里很多事情都是黄昌文在主导,正好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主意,他已经和镇农技站的专家联系好,只要资金到位,立刻上马。 杨有权等人要分钱是因为他们要成立新公司,需要原始资本。 村民们想分钱,是觉得做任何事都有亏损,只有钱到包包里,存到银行中,才是稳当的。 无论如何,在多方的角力之下,联合建筑公司关门了。 黄昌文自然很失望,回到家中就是叹气。 梁花说他是自找的,就是闲的没事干,就是满壶水不响,半壶水响丁当,真要有能力就像汪财狗那样往家里找钱,而不是往外贴钱。 黄昌文指着房子和家电说,我这些年没有找钱吗?这些东西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 在黄昌文心中,梁花是没有政治觉悟的,要不是梁花身体没有康复的好,他定然会和她吵上一架,可说到一半,还是心软,安静了下来。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到底应该如何进一步提高村民的生活水平,总不能一个个土的都只是包包里有钱,而其他东西一样没有吧? 否则现在这个社会,骗子越来越多,包包里再多的钱,都经不住骗子骗吧? 就算骗子不来骗,村民们的钱也是装不住的。 建筑公司的分红,很快就有村民聚众赌博,开始打金花各种,少则几百,多则上千的输赢。 有的村民一日三餐都在麻将馆里度过,身上的钱不输光不走路,甚至是输光了借钱都要玩。 部分村民开始觉得钱很好赚,而且除了建筑公司,他们不家其他的企业可以分红,根本不用去担心钱的问题。 而那些不赌博的村民,也找到了花钱的途径,就是国家举办的买彩票。 不管是永平乡还是威宁镇,都会举办买彩票的活动。 两元一张的彩票,一等奖是价值七万元的汽车,很多村民带着博一博的心态,从银行取出几百上千的钱去买。 因为他们相信政府不会作假,他们也亲眼看到中奖的人把车开回了家! 可买到最后,中奖的也只是极个别的幸运儿。 “唉,今天出门没踩狗屎,没有那个狗屎运。” 叹息两声,他们又找了自我安慰的方法,是自己没有这个运气,但也比打麻将输了的好,至少自己过了赢。 彩票风起,黄昌文又去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让他们别买了,说那个东西都是拿多数人的钱给少数人,想要中奖太难了。 与其贪那点小便宜,还不如把钱包看好划得着。 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发生,黄昌文已然认识到,村民们的思想已经开始变了,不再那么朴实勤快了。 谢文明看着失落的黄昌文道:“看明白了吧?” 黄昌文不明白他说的意思。 谢文明道:“农民就得种地,不种地他们会闲得慌,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内心世界会极度空虚,然后就会赌博去寻找刺激,给你说个事,当然不是我们村的,是永平乡的。” “啥事?”黄昌文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情,可永平乡似乎没有什么大事情。 谢文明道:“永平乡高台村的农民吴胡,沉溺赌博,无法自拨,老婆要和他离婚,他为了表决心,把自己的拇指给砍掉了,可是后来又被人喊去,死性不改,终究还是落得妻离子散的下场,为什么去赌博就是因为钱赚多了,精神空虚,没事干!” 黄昌文道:“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要控制农民的收入,我觉得你这种想法不对,这属于因咽废食。” 谢文明道:“我始终坚信一点,一个人的文化程度和他的收入应该成正比,你想一下,咱们村勤奋的人固然有很多,可有很多懒人凭什么有钱,还不是因为你黄昌文不抛弃不放弃任何一个贫困人口,说得好听一点是你品德高尚,可那些懒人呢?他们德不配位,迟早要出事。” 黄昌文道:“所以我决定,加强思想教育方面的训练。” 谢文明意味深长地一笑,摇头道:“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都多大的人了,你还教育他们,真有那闲钱,不如提高一下我们村的教学水平,给老师们发点奖金,让他们用心教学,这就是当初我为什么要给学生们设立优秀奖学金的初中,上了年纪的那一批我们已经改变不了了,他们的思想已经根深地固了,就让时间慢慢流逝把他们带走吧,我们应该着眼于未来。” “这样太残酷了,毕竟他们都为这个世界做出了贡献,不应该如此对待。” “这有什么残酷的?你知道狼群的故事吗?”谢文明道:“对于无用的老狼,他们会直接赶出狼群,直接遗弃,可是我们没有,我们还在继续抚养,给予他们生活物资,有道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他们如果付出得多,多得一点回报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他们付出了多少?我相信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你说的是自然界的适者生存理论,不适合我们人类,人不同其他生物,人是有情感的。” “我也有情感,可你也得分值不值得,自我放弃的人又何须拯救?他会把你拖死的,这次你为了大家作想,想建疗养院,可是转头他们就把你卖了,使得杨家兄弟自立门户,你自问和某些人相比,杨家兄弟的价值是不是更高一些?可你辜负了他们!” “是,可他们也放弃了广大的村民。” “他们做得对啊,因为他们已经认识到,如果他不放弃,有一天他们终将会被抛弃,会被拖下水淹死。” “你和他们倒也志同道合。” 黄昌文突然觉得有些累,仿佛自己是一个异类,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或许在很多人心中,他还是当初那个傻瓜。 黄瓜,熟悉的食物,遥远的记忆啊! 第135章 男科医生 暑假,黄小昆说他今年寒假不回来,马上实习了,他准备好好上一年班,提前习惯医院的生活。 黄昌文说,时间真快,转眼你都要毕业了,想好在哪工作没有? 黄小昆说,想好了,准备留在省城,他的技术很好,一定会找一份好的工作,以后在省城买了房,就接他们去省城工作,正好小军也准备在贵阳安家。 黄昌文说,为什么要留在贵阳,这么大个联合村还容不下你们? 黄小昆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留在贵阳才会有更好的前境。 黄昌文说,我不同意。 凭什么不同意?黄小昆不理解,看着母亲,希望她能给一个答案。 梁花的答案很简单,你想留在哪里就留在哪里,如果在外面混不走了,再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我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黄小昆赌气跑出了屋,一口气跑到大岩上,站在降龙寺的旧址,看着滔滔江水,大声呐喊! 如果父亲的话他还能理解为父亲想让他回来为村民们治病做贡献,可母亲的话他就不理解了,什么叫混不走了再回来,什么叫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凭自己的力量怎么会混不走! 那这几年书不是白读了吗? 作为全班成绩最好的人,其他差的都能混走,凭什么自己不能! 黄小昆骄傲的心灵被击得粉碎,他立下誓言,一定要出人头地,混不出名堂绝不回来。 就算是要饭,都得在大城市里要,他不会给人看笑话的机会的! 黄小昆回到家中就开始收拾东西,说这学期开学早,学校要他们早点返校开始实习。 黄小昆到了学校,躺着宿舍睡觉,这一趟返程的火车坐得他身心疲惫,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必须好好休息。 迷糊中听到有人开门,可他实在不想动,继续睡着。 进来的人是郑四棋,虽然还没有毕业,但他已经在一家私立男科医院上班,一眼就瞧见了躺在床上的黄小昆,立刻摇动他的身体道:“小昆,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黄小昆道:“马上要实习了,早点回来作准备。” 郑四棋道:“你就是觉悟高,要不说成绩这么好呢!” 虽然同住一间寝室,彼此之间也有共同的爱好,但郑四棋这个人喜欢钻营,成绩并不怎么好,他去上班的男科医院也是刚才成立,主攻性病,说直白点就是骗部分男人的钱。 黄小昆对此是瞧不上的。 郑四棋简单收拾一下,又来呼唤黄小昌,邀请他一起去吃烧烤,喝点啤酒,刚好领了工资,更好放松放松。 有人请客,黄小昆躺着也无聊,马上同意,顺便问道:“领多少工资啊?” 郑四棋谦虚地道:“没多少,就四千多。” 四千多还没多少,黄小昆觉得有点装逼了,这才是2004年,在贵阳这个地方,很多人都才领几百块钱的工资! 黄小昆觉得他在瞎扯蛋,一个没有毕业的学生,怎么可能领这么高的工资? “这个牛皮吹大了吧。” 郑四棋道:“骗你是孙子,咱们多少年的哥们,我能骗你?” 黄小昆见他一本正经,不像开玩笑,内心不由有些失落,没想到自己瞧不上的骗子医院居然能领这么高的工资,笑道:“确定没吹牛皮,那哥们今天就要让你出血了。” 郑四棋道:“多大回事,这些年你也没少帮助多,今天请你吃海鲜,吃多少点多少,别给哥们省钱。” 郑四棋的大方,无疑更加刺痛了黄小昆的骄傲。 他没有选择去吃海鲜,选了学校旁边的小馆子,这是他们平时聚会的地方,点了肉串、鸡爪等等,要了一件啤酒。 黄小昆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你们这个小医院怎么能开出这么高的工资给你? 郑四棋道:“这就是私立医院的优势,不按职称不按资历,就按你的能力来发工资,基本工资也不多,全靠提成。” 黄小昆道:“你能拿多少提成?” 郑四棋笑道:“提成不高,但哥们业绩好啊,哥们这嘴皮子你是知道的,隔壁师院的校花都能哄到手,那自然不是白吹的,你知道来我们这医院的男人,多少都是下面有问题的,直接看菜下饭,衣着华丽的,有钱的,躺在了手术台上那就是待宰的小羔羊。” “你这么狮子大开口,他能同意?” “能得这种病的男人,你觉得是什么好东西,该宰就宰,而且有了问题,谁不想快点治好,治不好回去给老婆发现了,怎么交待,嘿嘿,所以能花钱解决的问题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问题。” “你这有违医师的职业道德啊!” “扯蛋嘛,对这种人你讲什么职业道德,当然那种看起来比较穷的,哥们也不乱收费,但绝对会给他们心理上的教育,让他们洁身自好,少去找黑脚杆,否则染上艾滋什么的,这辈子也别想治好了,从这个角度讲,哥们做的绝对是公益事业,为人民服务。” “真是看菜下饭。” “社会就这样啊,你不看菜下饭,谁拿你当回事,说白点,该摆谱的时候你就得摆谱,拿出架式来,但该低头的时候,这孙子你也得当啊,说句掏心窝子的,当初哥们让你们几个一起去,可你们呢,听进去了吗?个个都特么嘲讽我,说堂堂大学生,去看那破病,而这医院还特么新开的,能不能做长久都是一回事,事实证明,哥们是对的啊。” 黄小昆举杯喝酒,听着他吹牛皮。 “知道为什么吗?” 黄小昆说不知道,这大约就是成王败寇,现在郑四棋成功了,说啥都是对的,他没借口反驳。 郑四棋道:“原因很简单,哥们的医术造诣不如你们,但哥们心理学修得好啊,咱们治病不光是要医术好,还要学会察颜观色洞悉病人的心理,这个道理你也应该比我懂吧,为什么有的人生病了把自己吓死了,能有的人得了绝症还能奇迹般活着。” “所以呢?” “所以这医院一开,哥们就知道有前途,而且适合我。性病是难以启齿的,不管男人女人,得了都会治,而药都是的固定的,有针对性的,所以只需要对诊下药就行了,对医术要求并不高,说的不好听一点,即然我不会医术,我也能看性病,还给他看好了。” “你牛皮!” “哥们就适合吃这碗饭,你呢,说实在的,以后什么打算?” “我也想留在这里,找家大医院上班。” “怎么搞的,说这个还垂头丧气了,干一杯,打打劲,别人我不敢说,以你的水平绝对没问题。” 第136章 意外之喜 嘴是江湖脚是路。 能说会道的人,不管做什么,总是占优势的。 因为我们脚下的土地有一个名字叫中国,做事讲究人脉关系。 黄小昆踌躇不前,弟弟黄小军却是如鱼得水。 凭着多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他在贵阳市西路可谓大展脚拳,从舅舅梁小鹏的朋友们那里进货,然后摆摊零售,三寸不烂之舌说得路过的人都要停下来,不买两件都觉得过意不去。 无论是衣服、电热毯、床单被套,各种针织用品,都被他卖得如火如荼。 黄小军更组建了自己的团队,找了三个同学一起干,白天守摊位,夜晚一起喝啤酒,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眼前的成功,让四个小伙伴都格外有信心,他们相信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他们开始谋划起未来的发展,是开一家工厂,还是做营销公司,各有各的憧憬。 最终的决定,还是开公司,做自己的品牌,只能这样才能掌握主动权,赚取更多的利润。 如果要开公司,那就必须去广东或者江浙沿海,因为那边的市场条件比较成熟,工业设施完善。 许多去打工的人都会选择沿海,因为厂多。 厂多就意味着各环节成熟,建厂成本低,加上招工容易,更易起步。 四个年轻人在工作之余,开始思考设计产品,为梦想提速,做好准备工作。 儿子在为梦想加油,老子也没有闲着。 黄昌文接受了谢文明的提议,建立联合村生态有机辣椒基地,引入大棚技术,开始成规模的、科学地种植辣椒,升级原有的辣椒种植产业。 成遍的辣椒蓬勃生长,让人看着格外震撼。 黄昌文主抓生产,谢文明主抓宣传。 很快镇文化站、农技站的领导都来考查,成果进一步上报,县里的、市里的记者都来采访。 谢文明站在记者的镜头前,慷慨激昂的演讲,说着联合村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谢文明说联合村村民的年平均收入已经突然三千元,其中一部分归为了集体所有,因为我们进一步的造血,不断地更换产业,走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在未来,联合除了继续攻坚克难增加村民的收入,还会在精神文化生活上加大投入,比如建立公共图书馆、疗养院等等,让村民们的身体健康和心灵健康都得到充分的保障。 谢文明的努力没有白费,他让很多的领导都发现了他的才干,认为他在村里太浪费,很快就被提拨到镇里。 而谢文明不居功自傲,他把更多的功劳送给了梁小健,说梁小健领导有方,指挥得当,自己只是实施领导的政策。 而仔细调查,梁小健也在联合村干过,可以说联合村能有今天,梁小健也是功不可没,再加上李吉等人为梁小键铺桥开路,很快梁小键就被调到了县农牧局,主管全县农业发展。 谢文明一走,联合村支书的位置便空了下来,时任镇长黄晓军立刻把自己的秘书赵爽派到了联合村担任支书。 赵爽是年轻貌美的女人,工作没几年,缺乏经验,担心自己做不好。 黄晓军说一切自有安排,你只管抓党建工作,农村的事让黄昌文去做就行了。 黄晓军是明白人,虽然才来威宁镇,但联合村的事情他早就了解清楚,把赵爽送到联合村时,黄晓军拜托黄昌文多多照顾,说赵爽年轻,对基层工作不熟悉,做得不好的地方要黄昌文多多理解。 黄昌文说,没关系,谁都是从年轻时代走过来的。 黄晓军说,虽然我们才见面,但你的事迹我早有耳闻,你有什么想法,只管去做,我全力支持,对于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人,我黄晓军是最敬佩的。 黄昌文笑了笑,没有说多话,因为他觉得这就是领导的客套话。 当领导,总要给下面的人开一些空头支票,否则谁会给他卖命,而正当你有困难的时候,他又会找借口推托,说现在多么多么的困难,你多克服克服,把这段时间坚持过去就好了。 所以黄昌文有想法,都不会去提。 赵爽每日做着党建工作,偶尔也问问村里的其他情况,日复一日,倒也清闲。 转眼过了三个月,黄晓军视察工作,问其是否习惯。 赵爽说还行。 黄晓军不满意了,说什么叫还行,我让你下来是锻炼你,你不能整天当个没事人一样,联合村有这么好的基础,应该大步向前进,而不是开水煮白菜,不咸不淡的。 赵爽说,我什么都不懂,黄主任说就这样发展就行了,村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事。 黄晓军说,什么叫没事,谢文明走的时候怎么说的,村里有计划建公共图书馆、疗养院,这些事情你得推进啊。 赵爽说,黄主任说了村里没钱,这事要往后推。 黄晓军不悦道,你是村里的一把手,什么都是黄主任说,还要你来做什么,我为什么不让黄昌文肩挑两职? 赵爽说,那你让他肩挑两职吧,我不干了。 黄晓军说,你不干了,你还想不想回镇里上班,想不想往上走? 赵爽冷笑道,那不都是你黄镇长一句话的事。 黄晓军说,你别忘了,我上头还有书记,我一句话的事就是把你永远留在这个山沟沟头,要想早点离开,就抓紧做点政绩出来,没钱,镇里有,我现在是镇长,我说了算。 赵爽寻得机会,便把建疗养院的事情告诉了黄昌文,并表示资金她已经联系好了。 黄昌文没想到赵爽不动声色,做成了这么大的事,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心中很是激动,开心道:“这是一件大好事,联合村的乡亲会永远记着你的!” 赵爽客气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两人坐下来仔细谋划,一番精打细算,镇里划拨的资金除了修建疗养院,添置设备,还有富余。 赵爽说,多余的钱就留在帐上,用来发疗养院员工的工资以及给老人们作营养补助。 黄昌文说,这样不好吧,我们必须专款专用。 两人再次计划,决定真有多余的钱就做点绿化,添置一些健身设备。 确定了大方向,黄昌文立刻找到杨有权,让他找设计院的朋友帮助出套疗养院的图纸。 杨有权说正规的图纸要设计费。 黄昌文说,预算里没有这一笔资金。 杨有权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当下就答应道:“这事就交给我吧,算我给村里做点贡献。” 黄昌文这才心满意足,让他抓紧,早点拿出来,也好早点修完,让孤寡老人们早点住进去。 第137章 冲突 七月,黄小昆在父亲的电话催促下赶了回来。 他正做完毕业的各项工作,忙着在市里找工作,本不想回来的,结果黄昌文说梁花身体不舒服,让他回来看看。 黄小昆对母亲向来敬重,不得不赶回来。 黄昌文见面的第一句话却是,怎么的,翅膀硬了,喊一回两回都不回来,你是不是要翻天? 黄小昆道:“我翻什么天,我才毕业,我要找工作,我要把私人物品找地方放好,我有很多事要做,我不像你们这样闲,你以为是农村啊,地一种就没事干了。” 黄昌文道:“工作用不着你找,直接把东西拉回来,就有现成的工作。” “什么工作?” 黄小昆已然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而此时母亲并不在家中,他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圈套中。 黄昌文道:“村里修了一个疗养院,你可以回来当医生。” 黄小昆道:“村里?一个月多少钱?” 黄昌文道:“一个月六百。” “六百?”黄小昆觉得好笑,自己堂堂一个大学生,就为了回村里来领这六百块钱?“六千我都要考虑一下。” “你怕是白日做梦想屁吃。” “我想什么屁吃,我们同学在贵阳,一个月一万多,我就拿这几百块钱,干一年还不如人家干一个月。” “你的意思是你想留在城里领高工资,看来是你是确定要远走高飞,那我也不为难你,你算一下这些年读书花了多少钱,你把钱还给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后你有什么事我都不会管。” “你想要多少钱,还你就还你!” 黄小昆知道你还这是在卡他脖子,但即然是钱的问题,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一定能赚回来。 黄昌文看儿子如此有自信,简单的估算了一下,说道:“从小到大,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花费了我大量的精力和时间,这些也要算成钱,我不多要你的,就算十万块,给你一年的时间。你不说你的同学一个月都是一万多吗?一年你也能找十二万,我再给你一点优惠,就算八万块,省你得说我不讲人情。” 黄小昆听得热血上涌,吼道:“八万块,你也太黑心了。” 黄昌文道:“你不愿意给也可以,那你就回来,医生是一门高尚的事业,你应该想到的是救死扶伤,而不是钻在钱眼里面去,大城市有的人名医高手,而我们这里没有,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黄小昆道:“我不同意,我不回来。” 黄昌文道:“那你就还钱。” “还钱就还钱,八万块钱就把自己卖了,你想得太美了,我不是傻瓜,我的眼光比你看得长远。” 黄小昆特别生气,什么样的老子才会如此坑儿子,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回来当一个村医,别说村医就是镇医院,都是浪费人才。 近二十年的寒窗生涯,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出人头地,如果转一圈又回到原地方,那这么多年的读书还有什么价值? 还不如当初就买个四轮车跑工地,现在也像杨家兄弟一样在城里当老板了! 不支持读书的是黄昌文,现在要自己回村的还是黄昌文,难道我真的是捡来的吗? 黄小昆越想越气,直到梁花窜门回来喊他他都不出来。 梁花不知道黄小昆回来了,所以吃完早饭就去找郑芳摆龙门阵,却听到家里有争吵的声音,又听人说看到她家小昆回来了,这才赶回来的。 梁花见儿子不理,肯定是和黄昌文吵架了,便问黄昌文和孩子说了什么? 黄昌文道:“毕业了,我喊他回来上班,即离家近,有个照应,又可以充分发挥他的专业知识,为村民们提供服务,可是他听不进去,要留在城里,还说他们同学一个月有一万多的工资。” “一万多的工资,是不是着骗了?”梁花觉得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怎么可能领到一万多块钱一个月。 黄昌文道:“你也觉得着骗了吧,所以我说他就是在哄鬼,才毕业的学生都有一万多块钱,那老医生老专家不得几十万上百万,我看他就是不想回来,所以找些借口。” 黄小昆在屋里听到父亲编排自己,吼道:“你鼠目寸光,没得见识,你说没有就没有了,我们同学郑四棋,就是一万多块钱一个月,他成绩没我好,都能拿这么高的工资,你们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在外面试一下。” 梁花知道儿子的性格,如果不答应他,就这么喊回来,以后终将是意难平,说道:“妈支持,你先在外面闯闯,如果能找到好工作,就在外面上班,如果找不到,你就回来。” 黄昌文道:“我也不反对你,但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你要做到,做不到你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回来。” 梁花疑道:“你们老爷子之间有什么约定,我怎么不知道?” 黄小昆道:“他才定的,让我还他八万块钱,说这些年供我读书花钱了,他心痛了。” 黄昌文道:“你即然都说了你们能一个月找一万多,八万块还要不到一个月的工资,但这是老子卖了二十多年的命才赚回来的,我拿回属于自己的钱也没错吧?” 黄小昆道:“你不用说了,我还给你,但以后你别想跟着我过,我只养我妈。” 梁花听到他们父子争吵,很是烦燥,又见儿子说要养自己,心中又觉安慰,柔声道:“你匆匆赶回来,吃饭没有,先出来把饭吃了,其他的事再作商量。” 对于儿子的工作,梁花还是很担心的,可一个女人家,对城里的了解极少,必须征询更多人的意见。 梁花让儿子在家休息,她去了街上,找到幺爸梁俊杰,把这事简单说了一遍,想他们帮忙打个电话给梁小健、梁小鹏他们,看看他们是什么建议。 梁小康为了随时能关心梁俊杰的身体,特意花大钱安的固定电话在家。 这些年梁花一家没少来麻烦。 梁俊杰听完之后,首先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他觉得回来比较好,梁小健在威宁镇当领导多年,和医院的领导关系不错,只要打个招呼,黄小昆回来之后,直接就可以去医院上班,奋斗一下,以后就是科室主任,本身黄小昆的技术就不错,正好梁小健在县里上班,以后再使点力完全可以把黄小昆调到县医院。 王小慧担忧道:“小健都不在这里上班了,医院那些领导还卖他的面子不?” 梁俊杰道:“妇人家,晓得个什么,小健说不上话,黄镇长还说不上话,给小昆安排个工作又有多大事。” 梁花觉得幺爸说得很有道理,而且职业规划路线也很清楚,比起在让儿子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回来上班无疑更好。 梁小鹏在接到电话之后,也不同意让黄小昆在外面上班,更是严厉的批评了,一个月找一万块钱的这种思想,说医生应该是救死扶伤为人民服务的,而不是追名逐利的。 现在有些医院得个感冒都要收病人几百上千的钱,完全就是本末倒置。 梁小鹏要梁花他们马上就把黄小昆留在老家,不让他出来了,说自己会把黄小昆放在他家的东西全部邮寄回来。 相对梁小鹏和梁俊杰的观点,梁小健要温和许多,他说应该给年轻人一点空间,让他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每一个年轻人都有自己的理想,作为父母,我们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孩子。 当然,他这是一点建议,如果梁花能劝说黄小昆回来上班,需要他的地方,只管开口,如果劝不回来,就让孩子自由翱翔,也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 说到黄昌文要黄小昆还八万块钱,梁小健是直接批评他糊涂,说在黄昌文上班的时候,他会打电话批评,让梁花安心回去,注意自己的身体,别想太多,忧思过多反而对身体不好。 梁花回到家里,把梁俊杰他们的意见给黄小昆讲了一遍,说先回镇里上班,以后再去县里,一步一步往上走,也是一条好路子,但这只一个建议,具体的选择权还在他的手中。 黄昌文接了梁小健的电话,回来又嘲讽了一遍黄小昆,说自己打的赌,不服气也别去找人告状,如果要出去上班就早点去,我还等着还钱呢! 黄小昆被他这么打击,更没有心思留下来,要不在外面混出个名堂,他在这个家是永远抬不起头了! 黄小昆一分钱都没多问父母要,直接收拾背包就走了。 临走时,梁花不在家,都没能送别孩子,得知是黄昌文把孩子说走的,忍不住埋怨道:“你这辈子能不能不这么自私,做什么事都只考虑你自己的观点,也替别人多想想。” 黄昌文道:“他就是你惯坏的,要不是你听之任之,他会是这个德性,不撞南墙不回头,必须让他去吃点苦头,他才知道家庭的温暖。” “温暖?你都寒了他的心,还有什么温暖。” 有道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十年寒,梁花立刻赶到梁俊杰家,给黄小军打电话,让他照看一下哥哥,如果哥哥需要钱,他就帮忙垫上,自己会给他汇过去。 第138章 2006年 2006年的春节注定要被载入黄家的史册,成为很多事件的转折点,意义无亚于遵义会议之于红军。 黄小昆没有回来过春节。 如果仅仅是不回来过春节,那事情的影响力不够大。 更令人不安的是,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包括黄小军。 黄小军一开始隐瞒真相,说他在医院上班,估计忙,就没和家里联系。 梁花半信半疑地道:“不可能,再忙他也会和家里通信啊,最起码要来个电话。” 黄小军道:“我们家又没电话,他怎么来电话?” 梁花道:“我们家没有电话,你爸单位没有?你外公家没有?” 不论梁花怎么质疑,黄小军更是硬定青山不放松,说大哥在市里的,新人第一年上班,被领导安排了值班,暂时回不来。 梁花带着怀疑,在大年三十的天吃过中午饭,不动声色地赶到了街上。 按惯例,梁小鹏会在这天回来,在属于他自己的小屋住上一晚,第二天再去下联合。 梁花见到梁小鹏之后,互问安好,然后直接问道:“小昆最近去你们家的吧?” “没有啊,前几天我碰到小军,他还说小昆在医院挺好,说起来有两三个月没看到他了。”梁小鹏如实回答。 梁花道:“有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吗?” 无论工作再忙,总不至于一点时间没有。 梁小鹏叹气道:“唉,可能是上次我把他的东西寄回来,他还生我的气。” 欧阳宛如心细,疑惑地问道:“他没有回来吗?” 梁翰文道:“没回来也正常啊,等我工作了,我过节可能也不回来,先给你们打个招呼,提前习惯一下。” “胡闹。”梁小鹏知道梁翰文在想什么,骂道:“你要敢不回来,以后就永远不回来。” 梁翰文摊手,对梁花道:“姑妈,你在这里耍,我去找泽龙他们耍一会。” 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只等毕业之后,一切就是自己说了算了,哪还管得着这么多。 其实在场众人,就梁翰文清楚黄小昆的去处,只是他答应过黄小昆,要替他保密,所以断不能透了口风。 黄小昆去舅舅家拿自己的东西时,被梁小鹏教育了一翻,没拿着东西,又受了气,黄小昆摔门就走。 梁翰文追了出去,把黄小昆喊到奶茶吧谈心。 两人本就有很多志趣相同之处,梁翰文听黄小昆述完苦,当下就表示支持,并给了他二百块钱,让他放宽心去找工作,本市找不到合适的也不要着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又有何妨? 人活一辈子就要有理想,不能为了五斗米而折腰。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一定有合适的岗位等着自己。 黄小昆很是赞同梁翰文的观点,又觉得他的话语点醒了自己,贵阳多大一个地方,自己找不到工作也属正常,何不去外面闯闯? 黄天不负苦心人,黄小昆很快就找到了机会,深圳有一家大型的医院要招人,他的一个同学已经获得了岗位,得知黄小昆还闲在贵阳,在qq上给他信息让他过去。 对方给的待遇很好,试用期一个月五千块钱,转正之后保底薪水在八千左右,干得好还有资金和提成。 黄小昆马上同意,然后请梁翰文吃饭,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梁翰文祝贺道:“我就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现在机会来了,你一定要把握住。” 黄小昆道:“机会我肯定要把握,只是这一去,各方面都要用钱,现在手头有点紧张。” 梁翰文道:“医院应该包吃住吧?” 黄小昆道:“你当是上个世纪呢,还包吃住,都是租房子,房子的事我倒不担心,可以住我同学那儿,但坐车之类的总要花钱。” 梁翰文道:“你要多少,我回去让我爸给我,然后给你。” 黄小昆听他要问梁小鹏要,也不多要,说就要一千块钱左右。 毕竟是深圳,是大城市,钱带少了太过于寒酸也不利于职业发展。 于是拿到了梁翰文的一千块,他又去找了弟弟黄小军,想多带点钱。 黄小军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学费生活费都没问家里来,逢年过节还给家里买东西,听明白黄小昆的意图,他先表示了质疑,说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那个医院靠谱不,有没有实地考查? 黄小昆道:“是耍得好的同学介绍的,人家听我没工作,立马就让我过去,实习期都能拿五千块钱。” 一翻细谈,黄小军还是觉得不太妥当,并没有拿钱给黄小昆,而是让他先过去看看情况,如果确实不错,就在那边上班,缺钱花了他再打钱过去。 黄小昆隐瞒了从梁翰文处拿钱的事,再次恳求弟弟道:“我现在身上就几百块钱,过去的车费一除,也不剩多少了,你多少拿点。” 黄小军从摊子上拿了五百块钱,递给黄小昆道:“这摊子是我们几个人打伙的,我今天也没带钱,先给你五百,你过去了,不够再告诉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 黄小昆接过钱,信心十足地道:“你哥好歹也是大学生,不骗别人就不错了,还能上别人的当?” 刚到深圳没两天,黄小昆就打了电话回来,说工作不错,但要置办各种家当,还需要钱,又让黄小军给他打三千块钱过去。 深圳是大城市,黄小军觉得花销大也正常,马上取了三千块钱打过去,又叮嘱他万事小心。 再次接到黄小昆的电话,已然是一个月以后,黄小昆一开口又问弟弟要钱。 黄小军奇道:“什么情况,我是银行啊?你刚过去的时候没钱,我还可以理解,现在应该要发工资了吧,还问我要钱,你不能先在单位预支一点?” 黄小昆在电话里显得特别暴躁,说你是不是不想打,不想打你就直说,哪这么多废话,问你要点钱还推三阻四的。 黄小军道:“什么推三阻四的,你已经拿了三千五百块去了,按辣椒的价格,也要卖四百斤才够,你也是种过庄稼的人,知道赚这么多钱有多不容易吧,你在外面不节约一点,整天大手大脚的,还有理了?” 黄小昆没有和弟弟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黄小昆把电话拨到了梁小鹏家,很巧,接电话的是梁翰文。 梁翰文正在闭门学习,他的目标是考研。 黄小昆没有废话,直接就让梁翰文打几百块钱给他。 梁翰文道:“大哥,你都工作有一段时间了吧,还没有挣着钱吗?” 黄小昆道:“这工作不行,我准备回来,你给我打点车费。” “什么情况?”梁翰文奇道。 “回来再说,但这事你得保密,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回来了。” 梁翰文给黄小昆打了钱,黄小昆却没有如约回到贵阳,梁翰文多次在qq上找黄小昆聊天,看到的却都是灰色头像,音讯全无,可他答应过保密,也是当着不知情,并不告诉其他人真相。 知道真相的人不讲真话,梁花等人只能猜测,只盼着他能突然出现在眼前。 然而整个春节结束,没有任何一个人收到黄小昆的祝福,如同消失了一般。 梁花思念儿子,少不得埋怨黄昌文,说都是因为他要儿子还他八万块钱,才使得儿子一直不回来。 黄昌文却是硬着脖子道:“养了个报应,不回来才好。” 对听不听话的人,他是没有好脸色的。 假如黄小昆真的出现在了眼前,他硬要问问他在外面找了多少钱,是不是先还一半呢? 可儿子没回来,一直没回来! 第139章 失踪人口 谎言终有拆破的时候。 春节过了半年,黄小昆依旧没有信息。 梁花心中担忧,觉得儿子这么孝顺的人,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不给自己打电话,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问黄小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黄小军不讲真话,她就亲自去贵阳找,一定要把人找回来。 黄小军见事情无法隐瞒,这才告诉了梁花真相,说黄小昆去年从家里回贵阳之后,找了一段时间的工作,后来说深圳有个公司招聘,就去深圳上班了,再后来向自己要过一次钱,自己没有给他,从此没有了音讯。 梁花闻言不悦道:“他在深圳开销肯定大,让你给他打点钱又怎么了,养你个白眼狼,自己的哥哥要点钱都不愿意,你不愿意你不晓得给我打电话,我们给他打钱。” 黄小军报怨道:“不是我不愿意,他去的时候我给了五百,没过几天又给了他三千,三千块钱我是用一年也够了吧,不晓得他在搞些哪样,我就喊他在单位预支一点,他就把电话挂了,搞半天还是我错了?” 如此说来,黄小军也给了他三千五百块钱,梁花叹气道:“那他有没有说他在哪个医院上班,待遇各方面的如何呢?” “没有。” “你就没有多问一句?” “我也想问,他不说我有什么办法,现在也不给家里联系,你要说白眼狼,我看他才是一个白眼狼,就没见过他这样的,要钱的时候就来个电话,不要钱的时候屁都不放个。” “他是你哥,不准你这么说他。” “……”黄小军沉吟一会,说道:“你也别来贵阳了,能找的地方我也找了,他的同学但凡我认识能联系的我都问过了,都说没有他的信息,我怀疑他就是进传销了。” “传销?” 梁花对于传销并不陌生,联合村就有人被骗入传销,然后一个诓一个,把自己的亲戚骗进去,传销组织会打电话给家里,让家人打钱过去取人。 难道黄小昆给黄小军打电话就是拿钱取人? 梁花追问道:“他当时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有没有问你要钱做什么?” 黄小军道:“说生活费没有了,所以我喊他向单位预支一点,因为钱这个东西,有多少都用得完,如果我不控制一下,他有钱就花,没钱就问我要,哪有那么多给他,好歹他也是一个大学毕业生,上班那么久了,没钱问同事借也能解决吧,总不可能这点人际关系都没有。” 梁花觉得很可能就是进入了传销了,而黄小昆不明说,那是因为他从小就傲气,不愿意低头说话。 前脚和父亲打了赌,要在一年之内赚够八万块钱还给父亲,后脚就掉入了传销的坑中,这让其颜面无存,又怎么放得下面子说实话! 梁花心如刀割,又问道:“那你还记得他当时的电话号码不?” 黄小军道:“座机上看不到电话号码,他又没说他的号码是多少,我怎么知道。” 梁花道:“你再接到他的电话,不管如何都要问清他在哪里,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接回来。” 黄小军这段时间为了找大哥跑了不少路,心中也是无比焦急,点头道:“我知道的。” 梁花道:“那你问过你舅舅他们没有,小昆给他们打电话没有?” 黄小军摇头道:“问过了,没有。” 梁花叹息道:“那就这么样吧,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耽误了学习。” 黄小军得到母亲关心,想起曾经的快乐时光,心中全然不是滋味,回道:“妈,你也注意照顾自己,别想太多,不管怎么样,事情都有解决的一天,我也会尽全力找他的。” 梁花挂了电话,王小慧见她魂不守舍,关心道:“怎么样,小军怎么说?” 梁花看着二老,悲从中来,眼泪忍不住掉落,泣声道:“不见了,不知道去哪了。” 王小慧抚慰道:“乖,你不要哭,小昆这么好的孩子,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会保佑他的,你要顾惜自己的身体,等着他赚了大钱回来孝敬你。” 黄小昆不止一次在梁花面前说过要赚钱回来孝敬她,要把她接到城里住…… 往日点点滴滴浮上心间,梁花更觉心痛,靠在老人身上抽泣。 梁俊杰看着侄女这么大年纪,还如此操心,忍不住责怪黄小昆道:“什么大学生,书都白读了,跑出去就不回来了,不是说去深圳的大医院上班了吗?是不是钱找多了,不认家里的人了,那就永远不要回来。” 王小慧见其直男性格,骂道:“你不晓得情况就不要乱说,我看就是昌文把孩子逼太紧了。” 梁俊杰不相信黄小昆会把黄昌文要八万块钱的话听进去,说道:“我怕他没这么傻,说要八万块就要八万块,老子抚儿天经地义,没钱就不回来了,这不是理由!” 梁花见他们为此争辩,抹掉眼泪道:“幺爸,幺妈,你们听我说,情况不是这样的,小军说他可能被骗到传销了。” 梁俊杰觉得这个理由可信,摇头道:“年轻人就是好高骛远,一锄想挖个金娃娃,才毕业就老老实实的上班,就想着去找大钱,哪有那么多大钱等着你,唉!” 王小慧瞪着眼睛道:“你能不能不要阴阳怪气的,好好想个主意行不?如何把人找回来,一天就扯些没用的。” 梁俊杰道:“我马上打电话给小健和小康,让他们登报找人,有小昆的照片噻?” 王小慧道:“光是报纸哪够,在电视上也打个广告,这样只要有人看到他,就能找回来。” 梁俊杰觉得她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没好气道:“你当电视台是你家的?一秒钟就是几万块!” 王小慧发愣道:“这么贵,不应该为人民服务吗?” 梁俊杰道:“为人民服务,全中国有多少失踪人口,你了解吗?都免费那电视台其他事也别干了,整天就播寻人启示,那谁还看电视?” 王小慧道:“那不行就不登,就在报纸上登吧,关键是报纸有用吗?” 梁俊杰也不报希望,中国这么大,报纸也有上千家,寻人启示最多就在一个小角落,又有人会注意吗? 可凡事都要试一下,至少证明大家努力寻找过,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