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叔很快就将蔺家的私人医生请了来,立刻就给俞团团做了比较细致的检查,得出的结果还是身体太虚弱。
俞团团看着那医生,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初墨玦,知道他很不放心自己,如果可以,他是希望能亲自为她配药改善身体情况的。
可是……她知道自己一旦住进独庐,除了蔺傲之外,他们几个就都没法来看她了,蔺战十分反感他们,一直认为是他们带歪了蔺傲的路,所以坚决不跟他们往来,生意上更是尽量不打交道,甚至,偶尔还故意使使绊儿添添堵,总之,各种不对盘。
蔺战听医生说团团身体状况不好,顿时浓眉紧锁,不由转头看向小姑娘,见她坐在床上怔怔出神,那迷惘失落的小模样让他心里有些不好受,莫名的,便有些生气。
“风家那小子,是不是对你不好,怎么把你身体弄成了这样?”
老人沉沉的声音忽然响起,让俞团团不由惊跳了一下,她脱口而出:“爷爷您怎么知道的……”
这话一出,她忽然回过神来,顿时觉得自己失言,那些事情,她根本不愿去回想,也更不愿老人因此而担心她。
她连忙抿住小嘴,朝老人嘿嘿笑了一下:“没有,爷爷,其实是我从小就身体不好,不怪谁的。”
蔺战眉目黑沉,十分不悦地哼了一声:“丫头,别想瞒着爷爷,你的事我都知道,只是怕你知道了我暗中调查你会不高兴,所以你不提,我也就不说,你可别当爷爷是老糊涂!”
呃……
俞团团有些窘迫地眨了眨眼,看着老人不悦的面色,心中顿觉又有些羞愧,老人对她的好,无声无息,却细致入微。
“爷爷,我其实……不是故意瞒您,因为您不喜欢他们,所以我不想让您生气。”她仰着小脸,诚恳地说道。
“傻孩子!”蔺战眉目微松,轻轻地叹了口气,“好好一个小姑娘,干嘛要去跟这些不三不四的混在一起,得到什么好处了?看看你现在,好好的身体弄成了这样。”
“爷爷,我的身体真的是从小就不好的,”俞团团有些哭笑不得,还是为那几个“不三不四”的人辩解着,“他们几个其实做得是很好的事,爷爷您其实应该试着了解一下,也支持一下蔺傲的想法,他真的……”
“你这丫头是不是也被洗脑了,也开始胡说八道了?!”老人脸一黑,乌沉的眉眼间,隐隐透出怒色。
俞团团噎住,她十分不愿惹老人不高兴,此时顿觉不安,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老人:“爷爷……您是不是……也不喜欢我了?”
蔺战瞅着她那副小心又歉意的小模样,心头顿时一软,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爷爷是心疼你这个小丫头,看看你,跟着他们受这么多罪,还一直瞒着我,在你心里,爷爷还不如那几个臭小子对你好么?”
俞团团瘪了瘪小嘴,有些心虚不安的小模样:“我不是故意想瞒着您的,只是怕您知道了以后会很不高兴,担心您以后会像讨厌他们那样也不理我了。”
“怎么会?”蔺战又拧了眉头,“在你心里,爷爷就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俞团团看着老人,心里忽然十分感动,不知为何,她总是能在爷爷这里感觉到那种特别的宽容与温暖,这种妥协与让步,甚至是他的亲孙子蔺傲都绝对不曾有过的特殊待遇。
“爷爷,”她忍不住地问道,“其实我们一开始只是萍水相逢,为什么您会对我这么好啊?”
蔺战瞅着她,忽然轻声一笑,乌沉沉的眉目都舒展开来:“你这小丫头,当初认识我时,不也是完全不知道我的底细,可却还是照样对我好。”
老人坚固冷毅的五官线条都柔软了几分,透出一丝慈爱之色:“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品性,好孩子,以后乖乖地做我家的孙女,别理那几个臭小子,以后爷爷护着你!”
这话说得有几分霸气,还有几分执拗,而且总是不忘怼那几个小子一句,还透着几分属于老人的幼稚可爱。
俞团团觉得有些好笑,心里却温暖得不行……
风临山庄。
风云烈站在母亲卧室门外,已怔然良久,抬起手想要敲门,却忽然前所未有的心怯,手停在半空中,竟有些动不了。
事实的真相似只有一门之隔,他却有些失去了勇气,一切都颠覆了他的想象,甚至,他隐隐觉得,可能……会颠覆他的人生。
好半天,他僵在半空的手才微微一动,终于下定决心敲门,无论如何,他也要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不论真相如何,他也要阻止那些施加在俞团团身上的伤害。
敲了门,屋内却半天无人应声,他怔了一下,随即察觉到什么,推门进去,发现屋内的确无人。
风云烈不由抿了抿唇,从小修炼内功,现在已达到很高的境界,五感早已比常人更为敏锐,可他刚才在门外站了好半天,居然都没能感应到屋内无人,心,竟是如此凌乱了。
转身走了出去,在客厅里看到了祁伯。
“少爷?”祁伯正在侍弄着一盆大叶绿植,抬头看到风云烈,不禁十分惊讶。
这个时候,少爷不是应该在公司里么?
“我妈呢?”风云烈没有理会祁伯的惊讶,直接问道。
“呃……夫人……夫人她在后院小佛堂里呢。”祁伯定了定神,连忙回道。
风云烈眉眼一敛,立刻转身走了出去,留下祁伯在那里仍有些犯懵。
山庄里的西园,是最为清静幽谧之地,数株红梅盛开,昨日的一场雪后,枝头上犹有覆雪,仿佛雪色映红妆,冰雪娇姿,隐隐暗香。
不远处那株如伞如盖的菩提树下,那座古拙简朴的小佛堂终年香烟袅袅,一派空灵梵净,禅意悠悠。
淡淡香火气息弥漫在满园冷冷的空气中,仿佛化外之地,能让人去了烦扰,沉了心事。
风云烈烦乱的心,似乎也沉静了下来,他急促的脚步渐缓,不想打破这一方世外之境的清静。
远远看去,小佛堂里灯烛长明,青铜莲花鼎炉中沉香袅袅,烛影摇曳氤氲烟光之中,一道窈窕优美的背影,微微颔首,虔诚礼佛,似早已涤尽尘埃,再不问红尘中事。
风云烈脚步微顿,冰海般的瞳眸深处,有隐隐晃动的波光。
好半天,他才缓步走近,盯着母亲的背影,薄唇几乎抿成一线。
“妈,为什么你要找人除掉团团?”
云竹心捻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她没有回头,而是抬眸望向眼前的观音佛像,口中喃喃,似念了一句佛偈。
“妈……”
“烈儿,”云竹心仍没有回头,那绝美如昔的容色十分镇定淡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恩怨。”
个人恩怨?
风云烈眉心顿蹙,俞团团年纪这么小,她能跟云竹心有什么个人恩怨?
眸光微凝,脑海中似闪过什么,他脸色微微一变:“这么说……团团母亲的车祸,也是你让人做的?”
云竹心敛了眉眼,纤美的指尖继续捻着佛珠,口中又似喃喃念了一句佛偈。
风云烈却似心头遭受了重击一般,身子都不由踉跄了一下,退后了一步,无法置信地看着母亲的背影,眼眶中似有破碎的光。
他摇头:“究竟……是什么个人恩怨,严重到……要人命?”
云竹心仍低眉垂目,不答,却缓缓说道:“所以……我反对你们在一起。”
风云烈看着母亲的背影,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从小,他就觉得在母亲身边感受不到多少暖意,总觉得她有些淡凉疏离,他一直觉得是她性格使然,而现在,他有些怀疑了,这背后是不是还隐藏着许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这不可思议的暗杀行为,对俞团团母女的古怪恨意,到底意味着什么?
胸腔里一阵无法忍受的痛意泛滥开来,他忍不住捂住了胸口,喉头处似又有腥甜隐隐。
原来,他深爱着的小妻子,所遭遇的可怕暗杀,以及她母亲的惨烈车祸,竟然都跟自己的母亲有关,这……让他还能如何去面对她?!
如果她知道了……
他浑身一寒,根本不敢深想下去。
“去吧,别打扰我念佛。”云竹心忽然淡淡说道。
风云烈不可思议地看着母亲冰冷的背影,又抬头看向那座慈眉善目的观音佛像,如果菩萨有觉,她可会知晓眼前这虔诚礼佛的女子,竟是一身罪孽深重?
他怔立半晌,眸光渐冷,看着母亲淡凉的背影,语声更冷:“团团是我妻子,你不要再伤害她!”
“不必担心,”云竹心却仍语气淡淡,“我现在已收手,谁让她竟鬼使神差进了我风家的门呢。”
“你……”母亲若无其事的语气,让风云烈心头一阵怒意顿起,“妈,外公一生正义凛然,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女竟然心胸狠毒为非作歹,你……就不怕伤了他老人家的心?”
云竹心仍低眉垂目,轻捻着佛珠,缓缓说道:“你会告诉外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