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廉也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点了点头:“少夫人,你照顾好初先生,我们尽快赶回来。”
说着,他转身就走,步履急切。
卿玉暖连忙跟上,走出几步,似想起了什么,又转回身来,在初墨玦身旁蹲下,脸上看似十分关心与担忧。
“墨玦,你相信我,我会请最好的医生过来救你,你千万要坚持住!”
说着,也不待初墨玦有回应,就起身疾步追随司廉而去。
随着他们离开,林间渐渐安静下来,俞团团看了看四周,只觉幽僻凄冷,渐渐感到有些孤单害怕。
那次岛上发生的事,她只知道一些大概情况,并不了解详情,不知道其实就在不远处,就有一个可以供人安歇的秘密山洞。
这一点,初墨玦却是比谁都清楚,可是他此时满心凄苦绝望,对卿玉暖的无情无义简直感到心寒齿冷。
卿玉暖刚才跟他一起进过那个山洞,很清楚地知道那里就是一个医务处,她如果有心,刚才就该提醒司廉,把他暂时挪进山洞进行急救,那里还存有一些基础医疗设施,甚至可以为初墨玦提供输液治疗。
可是她却似完全忘记了这些,一心只想逃离这座让她感到恐惧的小岛,也许她的确是因饱受惊吓而举止失常,可初墨玦却无法原谅她在生死关头之际暴露出来的自私与绝情。
这一刻,他只觉心灰意冷至极,这么多年的用心用情,现在看来纯属自作多情,在这生死之际,竟给了他最为致命的一击,甚至,摧毁掉他求生的意志。
俞团团一直双手紧压住他的伤口,只觉掌心里湿热黏腻,稍一松劲,就有温热液体涌出,吓得她丝毫不敢松懈,心里越来越害怕。
低眸看去,男子长眸半睁半闭,脸色灰败,唇瓣泛青,精神状态十分糟糕,尤其,俞团团莫名感觉到,他似乎意志极为消沉,像是……像是根本就没有求生的欲望。
“初墨玦,初墨玦,你……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她着急地低喊,“你要振作起来啊,不会有事的,司廉他们马上就能找到人来救你,你一定要有信心,千万别放弃啊!”
初墨玦长睫微微一掀,眸光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应她。
俞团团清晰地注意到他眸底的那一片死寂,心中顿觉不妙,这人似乎……似乎真的没有了活下去的生趣。
她有些慌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再没有了求生意志,那恐怕真的会坚持不下去的。
不……不行……
她脑子里慌乱地想着对策,想到他一直暗暗钟情于卿玉暖,可是刚才卿玉暖的表现……
俞团团忽然眸光一闪,立刻明白了初墨玦为何会如此心如死灰,她连忙千方百计地劝慰。
“初墨玦,你……你别误会卿小姐,她也是担心你的伤势,所以才会那么着急回去找人来救你啊,真的,她很担心你的,你别误会她,为了她,你也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初墨玦淡淡地一掀眼帘:“谁跟你说我误会她了?”
生死关头,才终见人心,他不是傻子,怎么会将这一切视为一场误会?
他凉凉一哂,这丫头……才是真的傻吧?
“呃……”俞团团有些尴尬地噎了一下,难道是她误会了?
她抿了抿小嘴,努力劝解:“其实……我的意思是,你别灰心,你不会有事的,大家都很担心你的,你千万要振作起来啊,如果你自己都失去了信心,那谁都帮不了你的,如果你真有什么事,卿小姐会很伤心的,你千万……”
“你这么聒噪,烈怎么受得了你的?”初墨玦有气无力地打断了她,眉宇间似透出一抹不耐。
嘎?!
俞团团郁闷了,她好心好意的劝慰,却遭人嫌弃了?
看着这男人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她一阵气闷,索性赌气闭紧了小嘴,不理会他了。
可是掌心下传来的一股股热意,让她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虽然伤口在右边胸膛,没有伤到心脏,可是再这么流血下去,这人很快就会支撑不住的。
不行,她必须要想到办法给他止血!
“初墨玦,我知道你会施针止血,快,你快给自己用上啊,你……”
话语又被噎住,男人虚弱的一瞥,那眸光嘲讽,像是在看着一个傻子。
俞团团忍了忍,不理会他的目光,仔细想了想的确也是,他伤得如此之重,哪还有力气为自己施针治疗,尤其认穴施针不能有丝毫偏差,他这样的情况,哪里还能做到?自己这个提议,似乎真有些犯傻……
“那你……那你教我吧,”俞团团沉吟了一下,立刻说道,“我认穴很准的,你教我施针止血的方法,我保证很快就能学会!快,你赶紧……”
“你想趁火打劫?”初墨玦忽然冷冷地打断了她。
“啥?”小姑娘有些懵了。
初墨玦眸光冰冷地看着她:“我的针灸术……从不外传,你居然想趁人之危偷师学艺?”
俞团团蓦地瞪大了眼睛,一股火气就直冲了上来,这男人,简直不可理喻!
“初墨玦!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气得想骂脏话了,这生死关头,这该死的男人居然还怕她偷师学艺,简直莫名其妙!
初墨玦却不理会她这样无礼的言语,缓缓闭上眼睛,不想再跟她多说什么。
俞团团气得小脸都涨红了:“你……你这个……”
她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在这个时候,跟他斤斤计较。
“你是医生,难道不知道,再这样不停地流血下去,你很快就会没命的!”
初墨玦睁开眼睛,漠然看着她,一脸的不信任:“你……会在乎我的死活?”
连卿玉暖都会在生死关头抛离他而去,这向来跟他不对盘的小丫头,会有真心实意?
俞团团气得真想一口老血喷在他脸上,小胸脯起伏不定,努力克制着怒气。
“初墨玦,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顺眼,也知道你是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我,可是……”俞团团又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对我来说,你是风云烈的兄弟,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你的生死,我怎么可能不在乎?所以,就算你这人再讨厌,我也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作死的!”
这一席话,透着冷意,却认真诚挚,让脸色灰败冷漠的男子蓦然怔住,那双半睁半闭的眸子,终于完完全全掀开,直直地看向眼前这个皱着小眉头的女孩。
“我不想再跟你废话,”女孩板着小脸瞪着他,“快点教我施针止血,谁稀罕偷你的师,少自作多情,快点,教我!”
女孩凶巴巴的小模样,让初墨玦呆怔了半晌。
“喂,你傻了吗?快点啊!”俞团团有些急了,都危及生命了,这人难道还油盐不进?
初墨玦看着她,眸光中似闪过一缕复杂的情绪,微启唇齿,缓缓开口。
“针包……在我腰带上,先取下来。”
嗯?
俞团团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他这是……答应了?
她连忙想要松开压在他伤口上的手,却犹豫了一下,这一松手,血会流得更多的。
“怎么,这会儿又不急着学针术了?”男人虚弱的声音,竟似透着一丝揶揄。
俞团团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不敢轻易松开手。
初墨玦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唇角,轻声说道:“先净手,针包里有消毒湿巾,再清理伤口处的血迹,动作迅速。”
虚弱的声音,却冷静镇定,俞团团立刻定下心来,知道不能再耽误,连忙照着他的吩咐去做。
她跟甄臻学了一些护理手法,动作轻巧又利落,初墨玦看着她,眸光里不由隐隐透出一抹赞赏。
打开针包,抽出银针,在初墨玦的指点下,俞团团努力屏息凝神,极为专注的认穴施针,生怕会有一丝偏差。
她对认穴极有天赋,在医馆里跟甄臻学习认穴时,就已让甄臻惊讶不已,那么多复杂细微的穴位,尤其那些很难记住的穴位名称,她竟能过目不忘,全都记在了心里。
所以,此时初墨玦一说出穴位名称,她就已知道在何处施针,只是不敢大意,还是跟他反复确认位置之后,又严格按照他所交代的施针力度与深度,才敢落下一针。
一枚枚银针就这样扎入伤口附近的穴位之中,虽速度不快,但这认穴奇准的天赋,用针的灵巧与力度掌握,还是让初墨玦心中十分震撼。
不得不说,初墨玦的施针止血之术真的十分神奇,在他的指导下,俞团团一步步施针完毕之时,伤口处的流血已完全止住。
俞团团呆呆地看着那已止血的伤口,吸了口气,由衷赞叹:“初墨玦,你的针灸术,真的……真的是天下一绝!”
初墨玦眸光静静地凝着她,心内却无比震撼,这个女孩,认穴施针的天赋,几乎不输于当年的他,这样的天赋极其罕见,是一般人无论如何努力都追赶不来的。
“想不到……你对针灸术……这么有天赋!”他终于由衷地说道。
俞团团刚才全身心专注于认穴施针,此时放松下来,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紧张得汗流浃背,抹了抹鼻尖上的汗珠,心情轻松之际,不由露出甜甜一笑。
“怎么样,我很棒吧?”她忍不住地开玩笑,“初墨玦,你真的可以考虑收我为徒了,不如我叫你一声师父吧?”
初墨玦被她那甜甜一笑温软了眸光,此刻闻言,忽然莫名的心中一动。
这一句话,似曾耳闻,仿佛穿越了久远的时光,再一次回响在他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