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烈取过水壶,将开水注入紫檀色的木鱼石茶壶,再将茶汤滤入公道杯,缓缓分在茶盏之中,这才淡淡说道:“这一切乱象之后,也许有一只黑手在搅动风云,究竟有什么目的,一时之间不容易查清,只能密切关注‘绝地’的动向,尽量搜集线索,我们目前所能做到的,至少要保证君城的安宁。”
初墨玦眸光一闪,看向风云烈:“烈,君城表面安宁,但最近暗中风向似乎有些不对。”
一直垂眸煮水烹茶的风云烈,终于长睫一掀向他看来,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袅袅茶烟后云山雾水,仿佛辽远无际。
初墨玦抿了抿唇,沉吟了一下说道:“前段时间,庆丰与锦年这两家公司的老总相继出事,之后庆丰高层大换血,行事作风不再像之前那么谨慎,最近庆丰海运的输送量和货物吞吐量明显增多,甚至已超过他们公司的船只负荷,这……有些可疑。”
风云烈眸光微微一闪,沉吟不语,一旁的云澈问道:“锦年呢,有什么可疑之处?”
“锦年……”初墨玦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我听说,亨通已决定收购锦年。”
“亨通?”风云烈眸光一寒,凝向初墨玦,“消息可靠?”
初墨玦浅胭的唇微微一抿,眸光低垂,看向手中的木鱼石茶盏:“我无意中听到我哥说的,应该无误。”
风云烈眉心微蹙,一时不语,身旁的蔺傲忍不住问道:“亨通是做什么的?”
蔺傲向来不关心商业上的事情,对君城商圈里的这些集团公司不太了解,云澈更是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此时也看向初墨玦,等着他的回答。
“亨通与锦年一样,也是做建筑工程的,君城的建筑行业一直以这两家独大,被称为君城双杰,”初墨玦垂眸浅饮了一口茶,淡淡说道,“亨通如果收购了锦年,基本就是垄断这个行业了。”
蔺傲似懂非懂:“垄断了又怎样?”
初墨玦淡淡瞥了他一眼:“建筑工程垄断,对房地产业会造成很大影响。”
蔺傲本来一直不太上心,此时听他这样一说,仔细想了想,顿时明白了过来。
房地产业是君城百业的龙头,风家一直稳居君城四大家族之首,依仗的就是在房地产业唯我独尊的地位,如果亨通垄断建筑工程,不仅仅会影响雄风,甚至可能会影响整个君城商圈的利益平衡。
“澈,”风云烈忽然看向云澈,“去查查这两家公司之间是否有暗中交易往来。”
云澈轻轻嗯了一声,星眸中隐隐一线微光:“庆丰和锦年出事时就调查过,并不是‘绝地’所为,难道还另有猫腻儿?”
“如果‘绝地’确实有了同盟呢?”初墨玦看了他一眼,反问。
蔺傲想了想,浓眉一皱:“会不会是飞龙会干的?”
风云烈深眸微微一缩,垂眸不语,素洁长指轻捻公道杯,不急不缓地在四人杯中再次注入茶汤。
初墨玦看着茶盏中浅浅起涡的茶汤,冷冷说道:“龙御野心勃勃,手伸得越来越长,的确可疑,应该多给点儿关注了。”
蔺傲一口将杯中茶水饮尽,扬了扬眉头:“听说他父亲龙行,当年叱咤风云,很是个人物,怎么却连自己的儿子也约束不了?”
初墨玦淡淡道:“龙行近年已半隐退,看样子已不想过问江湖中事,龙御邪佞狂肆,行事剑走偏锋,原本亦正亦邪的飞龙会,现在已多半属黑了。”
“行,”蔺傲放下手中茶盏,“那就这样吧,我这边多跟一下飞龙会,澈赶紧去调查庆丰与锦年,最好都与‘绝地’有关,很久没有正面交锋过,我已经手痒得狠了。”
他这里有些兴奋地摩拳擦掌,那三只都淡淡瞥他一眼,对这个随时都会肾上腺素飙升的家伙无语以待。
蔺傲感到有些无趣,瞟了瞟那三只:“你们真是年纪越大越没斗志,看样子用不了多久你们也会跟龙行一样隐退了。”
他下榻起身,挥了挥手:“不跟你们聊了,我回基地去安排一下,走了!”
“你这会儿过去安排,打算半夜扰民吗?”云澈凉凉说道。
蔺傲脚步一顿,看了看手腕上那只风格粗犷的军表,已经晚上九点过了,好像确实不太适合再返回基地,他回头瞟了瞟那几道凉凉的眸光,有些讪讪地抓了抓脑袋。
“我下楼去走走。”他自己给自己圆场,拉开书房门走了出去。
走到楼下,忽然觉得一个人傻乎乎在山庄里闲逛挺没意思,正犹豫是去是留,无意间瞥到了客厅茶几上的游戏手柄。
蔺傲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拿起俞团团用过的那只游戏手柄,女孩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小模样仿佛又在眼前,他想撇撇嘴,却不知自己线条分明的唇角已不知觉的微微上扬,这表情便看起来有些尴尬,就像在游戏里被小姑娘打得满地找牙,有些窘,有些恼。
表情有些窘,心却似乎定了下来,他盘腿坐在地毯上,正在琢磨怎么打开游戏,一旁人影一闪,云澈也下楼来了,他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茶几上散乱的东西。
蔺傲赶紧一伸手拦住了他:“你收拾什么,没看我正准备玩吗?”
云澈用十分神奇的眼光看向他:“你要玩游戏?”
蔺傲挑高了一边眉毛睨他:“我就不能玩?”
“是谁说过这是小破孩玩的,所以不屑一顾?”云澈抄起双手,居高临下地冷眼瞧他。
“我现在无聊没事干玩玩不行?”
“行,行,你玩吧。”云澈袖手旁观。
蔺傲又掀起了一边眉毛瞅他:“你不打开,我怎么玩?”
云澈斜他一眼,不吭声,走过去开启游戏,然后让到一旁,继续袖手旁观。
蔺傲握着手柄摆弄一阵,有些怒了,黑乌乌的瞳眸瞪向云澈:“这破玩意儿到底怎么玩的?”
云澈:“……”
风云烈轻轻推开卧室门,室内灯光昏暗,十分安静。
尽管脚下是地毯,他还是刻意放轻了脚步,生怕吵醒了他的小姑娘,弄不好又要让他数着羊才肯乖乖入睡。
然而大床上整整齐齐,根本就没有人睡过的样子,一旁的沙发里只有那只胖墩墩的大熊,孤单寂寥地坐在那里,似乎已不再奢望主人的宠幸。
风云烈四面看了看,又去衣帽间看了一眼,转头又向卫生间走去,轻轻敲了敲卫生间的门,里面无人回应,他转身想走,忽然又觉得有些不放心,回身拧开卫生间的门,走了进去。
卫生间里被一道芭蕉叶图案的雾面玻璃屏风分隔成两个区域,外间是盥洗区,屏风内才是解决实际问题的区域。
风云烈一进门见无人,不放心又朝内走去,隔着屏风轻唤了声:“团团……”
话音未落,他背脊微微一紧。
常年习练古武学,体内真气流转周身,早已自成护体防身的敏锐气场,对周遭的一动一静都能自然而然生出警戒与防备。
此时背脊一紧,明显感觉到身后来袭,他下意识地反掌拍去,趁着这一拍,拧身后退,却在一拧身时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淡淡奶香,顿时心中一惊,连忙撤回掌心里蕴吐出的几可催肌裂骨的内力,硬生生将拍出的手掌回缩,张开的五指因此微微一拢。
这一拢,竟意外地拢握住丰盈软弹的一团,他下意识轻轻一握,竟握不完那格外的饱满。
一声又羞又娇的惊呼在耳边响起,他吓了一跳,连忙松手,也在那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握到了什么,耳根顿时一烫,赶紧缩手后退。
“你……啊!”
身后的女孩本来就在躲,被他突然一放,脚下踉跄后退,地上有些她刚洗过手不小心滴下的水渍,于是悲催地一脚踩滑。
风云烈一拧身后退,却看到女孩仰面摔倒,连忙又抢步上前,长臂一捞,在女孩触地之前险险将她捞了回来。
悲催的俞团团,此刻真是欲哭无泪,她不就是躲在门后想悄悄吓一吓这个永远如冰山般岿然不动的男人嘛,至于把她往死里拍吗?
那一刻劲风扑面,她几欲窒息,根本喊不出话来,心里惊吓又悲催至极,甚至觉得自己已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感觉到那凌厉掌力忽然收住,她呼吸一松,心里一喜,却没想到随即自己便送到了他的手中,实实在在地被抓了个正着。
这会儿被男人紧紧抱住,小姑娘靠在他怀里又羞又恼,揪着他的衣襟控诉:“你想拍死我啊?”
头顶温热的呼吸微微一顿,随即是男人好听又带着歉意的声音:“对不起,我以为是有人偷袭……”
“这里除了我还有别人吗?再说了,我只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谁知道你竟然当成偷袭,你就这么无趣吗,开个玩笑都要当真啊?”
小姑娘一通抢白,说得男人哑口无言,半晌才轻声说道:“遇见你之前,我的生活的确没有这么多乐趣。”
俞团团怔住,心里蓦地一疼,鼻间也忍不住地一酸,本来还想吐槽他的,此时却张着小嘴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风云烈感觉到她忽然沉默,想起自己刚才那一掌所蕴的劲力,足可以将一个强壮的大男人拍得肋骨碎裂,虽然及时收回,但难说会不会有一些余劲扫到她,心里顿时一紧。
“你……刚才有没有伤到你?”他问,“有感觉到哪里疼吗?”
俞团团听着他有些紧张的声音,想起刚才的那一抓,顿时小脸滚烫,下意识地就想推开他,却被他抱得很紧,挣脱不开。
风云烈见她挣扎,以为真误伤了她,心中一惊:“伤到了?是哪里疼?”
他连忙松开她,紧张地上下打量,眸光却不由自主落在她饱满的胸前,也想到了刚才那一抓,掌心微微一紧,仿佛还存留着那美好的手感,顿时也窘了。
俞团团羞得小脸通红,赶紧躲回他怀里,避开他打量的目光。
“没……没伤着……不疼。”越解释,小脸越发的嫣红。
风云烈心里微微一松,感觉到怀里软软柔柔的身子,似一抔轻若无物的云,心底柔情泛开,爱怜至极,轻轻将她拥住,在她幽香的发顶落下一吻。
“怎么还不睡?”静静拥了一会儿,他柔声问道。
“睡不着,白天睡太多了。”小姑娘靠在他怀里,撅着小嘴有些怨念。
“药吃了吗?”
一说到这个,小姑娘顿时翘起了小嘴,更加怨念,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想逃避。
风云烈见她不答,知道她怕苦又不想吃药,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又放凉了吧,我去热一下给你端来。”
说着,他松开她想走,却被她揪着衣襟不放手,看着那张怨念颇深的小脸,他忍不住莞尔。
“坚持喝药才有效果,听话。”他轻轻拍拍她紧攥着的小手。
“不……”小姑娘弱弱地抗议,“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不用喝药了。”
俞团团抬眸,对上男人纵容又温柔的眸光,心里一暖,便越发娇气地吐槽:“我从来没喝过这么苦的中药,初墨玦开的药都那么苦吗?喝一次就怕一次,我现在都有中药恐惧症了!”
风云烈低头看着怀里絮絮诉苦的女孩,抬手轻抚她披散着长发的小脑袋:“可他开的药很有效果,不是吗?”
俞团团抿了抿小嘴,没法反驳,初墨玦的医术真的很神奇,她烧得那么厉害,他几针就让她退了烧,那中药虽然极其涩苦难以下咽,可是的确效果很好,因高热引发的浑身疼痛很快就缓解,受凉感冒的症状也不像以往那般缠绵不去,药效显著,她才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可是……她真的喝怕了。
风云烈低头看着女孩那张纠结怨念的小脸,心里怜惜,却又想到她身体的虚弱,还是硬了硬心,轻抚了抚她的小脸,说道:“乖,我喂你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