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秦飞雨的状况是,温星阑脑袋嗡的一声,险些没有栽过去。
她现在这个样子,跟大多数重症病人临死前的状况一样。
面黑唇紫,流血不止。
接下来,她的五脏六腑会继续衰竭,然后心脏骤停,呼吸停止,再然后……
温星阑不敢再往下细想。
怎么会这样?
明明上午还好好的啊!
"快,把人抬到后面去!”来不及再去考虑别的,温星阑急忙指挥那些士兵将秦飞雨给抬走。
秦飞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别人都开始有发病征兆的时候,她嘛事没有,现在别人都陆陆续续开始好转的时候,她的身体状况却一日比一日糟糕。
最开始是头痛,头晕,然后有些轻微的咳嗽,不到一天时间,她就感觉五脏六腑像被人剁碎了搁在滚烫的开水里去煮。
今天早上醒来,情况就更加严重。
她的眼角、耳朵还有口鼻都开始出血,喉咙里不时冒出腥甜的味道。
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从早上开始,她就一直强忍着身体上的巨大痛快,悄悄记录下了自己发病之后的种种症状。
原想等着夜深人静,无人注意之后,再把温星阑找过来,跟他说下自己的情况,免得耽误他救其他人。
谁成想,到底还是没有挺住啊!
痛,好痛……
秦飞雨捂着肚子,痛得几乎快要叫出声来。
身体热的像火烧,里头却凉得像冰窖,脑袋里仿佛有几百只大铁锤不停地敲着脆弱的脑仁。
好难受,实在太难受了!
"师兄……”费力的睁开眼睛,借着模糊的视线,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温星阑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焦急神情,上来就堵住了她的嘴:"别说话!”
她失血过多,体力已经接近极限,接下来还有场硬仗要打,不应该在没用的地方浪费体力。
秦飞雨费力挤出一抹笑,从怀中摸出一本巴掌大小的册子,颤颤巍巍地递给他:"这个……你拿着。”
温星阑接过来一看,册子早已经被黑色的血染头,但上面依稀还是能够辨认出一些模糊的字迹。
秦飞雨并不知道这些,将册子递到温星阑手里之后,她便合上眼睛晕了过去。
太累了,实在太累了,现在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贼丫头!”
焦急的呼喊就在耳边,然而她却一个字都听不到了。
温星阑带人将秦飞雨安置到了一间相对比较干净的空屋内,正打算叫梁子济去叫孙院正他们过来,门房那边却派人来吧报,说是君若寒过来了。
而且面色似乎有些不大好,像是在跟谁置气,整张脸都是黑的。
温星阑一听当时就慌了。
那家伙怎么过来了?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
不应该呀,他瞒得挺好的呀……
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不省人事的秦飞雨,温星阑急得简直想撞墙。
本来这边的情况已经够乱了,现在又多出一位不好打发的阎罗王,老天爷,你是想整死我吗!
梁子济侍立在旁,见到温星阑那副焦头烂额的样子,想了想,站出来道:"师父,要不您还是过去看看吧,小师姑这里有弟子在,暂时不会有事的。”
经过这段日子的学习,他也算有所长进了。
这几天,他也尝试着单独去处理一些病患,还好,总算没给他们星阑阁丢脸。
眼下秦飞雨的情况刻不容缓,君若寒那边也不能怠慢,他可以先做一个暂时的处理,等温星阑回来,再想办法施救,应该也来得及。
"你行吗?”
不是温星阑对梁子济没信心,实在是他刚刚入门没有多久,也仅仅只是打了个基础。
处理一些轻症患者或许没什么问题,但是秦飞雨的状况,他能应付的过来吗?
梁子济当然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他跟在温星阑身边,眼见耳闻,很清楚秦飞雨在温星阑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若是秦飞雨出了什么事,温星阑肯定不会原谅自己。
他这个做弟子的,自然要为自己的师父分忧。
更何况,秦飞雨既是他的小师姑,又是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大恩人,哪怕豁出性命,他也一定会尽力而为。
"师父放心,弟子先帮小师姑简单施下针,至少先把血止住。其他的,等您回来了,再做处置。”
也只能这样了……
温星阑不敢再耽搁,简单跟梁子济嘱咐了两句之后,便随着来报信的人去到了大门口。
君若寒果然正站在门外等。
因是背对着大门,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他周身萦绕的那股浓烈的黑气,却隔着八丈外都能感受的到。
这是怎么了?
谁有惹他了?
直觉告诉温星阑,不要凑过去,赶紧跑!
可是已经晚了。
还不等他停下步子,君若寒便像有所察觉似的转过身来。
那一脸的煞气,饶是温星阑这种熟悉他的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完蛋了……
温星阑胆战心惊地停下了步子。
立在原地,与门外那位黑面阎王隔门对望。
就在空气中的紧张气氛即将到达顶点时,君若寒突然出手,拔出朱雀腰间的佩刀,反手就朝温星阑的面门甩了过来!
刷——
凌厉的杀气化作一道寒光,自温星阑的耳畔呼啸而过。
幸亏他躲得快呀,要不然他半边脑袋都得被劈掉了!
"你疯了?!”
心里记挂着秦飞雨的状况,本就火急火燎的,君若寒还一上来就送给他这么一份"大礼”,难怪他要发脾气。
可当他看到君若寒那个几欲杀人的眼神时,他又不由心虚地低下了头。
他……
似乎、好像、大概是……
知道了吧……
温星阑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
君若寒冰寒的嗓音自头顶沉沉响起:"她在哪里?”
不愧是狼狈为奸的好兄弟,一个眼神,都已经能够通晓对方的心意了。
温星阑头压得更低,小声嘟囔着:"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可那个贼丫头说……”
"我问你,她在那里?”
君若寒粗暴地打断了温星阑的抱怨,一股强大的威势扑面而来。
温星阑从没见过君若寒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心头不由颤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外头的人都管他叫鬼王了,真真是一个活阎王啊。
也罢,既然已经瞒不住了,那就索性不瞒了!
温星阑抬起头,直视着君若寒那双比深渊还要沉还要黑的冷眸,艰难开口:"她的情况很不好,怕是……怕是快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