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近乎癫狂的笑声穿透整间大殿。
裙袂上那朵胭脂色的凤尾花被她踩在脚下,就同此刻的她一样,狼狈,凄惨,失去了原本的美丽。
白弘德仰头看着自己心爱的小女儿,神情有些凄楚,又有些平静。
"原来,你竟如此记恨于朕。”
沉重的打击使得白弘德的面孔越发惨白。
忽然,他捂住胸口,面露痛苦之色,刚刚换下的干净内衫上渗出一大片血迹。
"陛下!”伺候在旁的小太监一声惊叫。
秦飞雨立刻飞奔上前去查看。
还好,只是伤口裂开了少许,擦点药就行了。
"去,把这瓶药给你们家陛下换上。”
秦飞雨将药瓶交给内臣,内臣本想立刻推着白弘德回去换药的,但被白弘德拒绝了。
真是个倔强的老头。
看他这样子,今天不把所有事情说清楚,讲明白,他也不会甘心。
也罢,反正这趟浑水她都蹚了,也不在乎多蹚一点。
"公主殿下,有件事你大概搞错了。”
站起,转身,瞳孔中映入仙云那张狰狞的面孔,连秦飞雨自己都有点恍惚。
这还是那个骄傲、高贵,无论何时都端着自己优雅的公主架子,片丝狼狈都不肯展现在人前的仙云公主吗?
果然这人呐,利欲熏心,迟早有一天,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我想,您的父皇之所以不肯答应立您为皇太女,并非是薄情寡义,恰恰相反,他是想保护你。”
秦飞雨直视着仙云仇恨的双目,无比平静。
仙云闻言,残忍而又不屑的笑了:"保护我?呸!”
她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秦飞雨甚是无奈。
就知道她不信……
"你以为,登上皇位,就万事大吉了吗?不,真正的难关还在后面。”
秦飞雨边说边观察仙云的表情,果见她怨毒的瞪着自己,仿佛她的话都是在骗她一样。
好歹也是生长在皇家的公主,这些道理,竟然还要别人分析给她听吗?
秦飞雨看了一眼君若寒,那个眼神好像在说:我似乎碰上了个傻子。
君若寒勾起唇角对她笑了笑,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表情,看得出他根本就没走心。
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狐狸!
没办法,秦飞雨只好耐下性子,逐条逐条地与她分析利弊。
"首先,女人做皇帝,所要承受的压力,所要忍受的非议,势必要比男人大。你父皇是真心疼你,才不愿你受这份苦。”
"其次,你虽有个医仙转世的身份傍身,可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身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您便是顺利坐上了那个皇位,也未必坐得稳。”
"就凭你是女子的这层身份,他们随时可以动用任何手段逼你下台,到时,您身后只有一位楚大将军,您以为,您当真应付的过来?”
"有什么应付不过来的,本宫背后还有……”
说到这里,仙云突然收声,眼神闪烁,明显是心虚。
君若寒冷漠地接过她的话:"还有玄辰的支持,对吗?”
轰!
仙云脑袋里面嗡的一声,仿佛听到了五雷轰顶的声音。
她转过身,直勾勾地望着神情冷淡的君若寒,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竟然知道?
他竟然全都知道?
君若寒抬头对上她的目光。
与看秦飞雨不同的是,他看仙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路边的一株狗尾巴草。
她在他眼中,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无关紧要。
这样的眼神,从他们相识的第一天起,直到现在,一直就没有变过。
原本仙云以为,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对待任何事都云淡风轻,全然不放在心上,
直到她看到君若寒看秦飞雨的眼神,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不是不放在心上,而是他不愿意放在心上。
若是有心,他也会和其他普通男人一样,温柔如水,小心翼翼地去呵护一个人。
想到这里,仙云心头的不甘更加强烈。
心爱的男人她没有得到,如今连唾手可得的皇位也要飞了,为何,为何老天爷对她这么不公平!
君若寒淡然地低下头,连一秒钟都不愿意在仙云身上多做停留,语声还是那样冷冷的,淡淡的,毫无起伏。
"你与姬和暗中往来一事,陛下早就一清二楚,之所以不拆穿,是想给你留几分颜面,也想给你机会,回头是岸。”
君若寒的话成功骇住了仙云。
她再次睁大眼睛,不过这回她看向的,却是白弘德。
"不错,朕早就知道,你私下与玄辰的那位国师勾结,朕只是……不忍心拆穿你。”
白弘德捂着不断向外渗血的胸口,脸上露出心痛至极的表情。
秦飞雨不由冷笑:"可你不光不体谅陛下的一番苦心,还做出下毒弑父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就凭你这样的,也配自居仙人?”
"你就不怕天上的仙人知道了,降下几道雷来劈死你?”
本来她没想把话说这么严重的,但她一看到仙云那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她做错了,她自己也知道,可她就是非要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
好像一切都是她逼不得已,是别人伤她害她,她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你……你们……”
仙云灰败地滑坐在地上,万念俱灰。
没了,全都没了。
皇位没了,尊荣没了,宠爱没了,恐怕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她空洞的望着前方,显然是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当中,还没有缓过神来。
让她自己想想也好,她也该好好想想了。
秦飞雨不再管目瞪口呆的仙云,而是转向同样目瞪口呆的楚洪生:"仙云公主的事我们待会儿再接着说,楚大将军,你是不是也该说点什么呀?”
楚洪生绝望的抬起头,眼神空洞,呼吸急促。
从白弘德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们的苦心筹谋完了。
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也完了。
就连他的身家性命,怕是也要跟着一起完了。
那一刻,白弘德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陛下,臣有罪!”楚洪生不顾膝盖上的剧痛,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不停地拿头撞地,磕的咚咚响。
好痛啊……
秦飞雨不由倒吸了口凉气,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又摸了摸自己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