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一下扯开孙院正的前襟，一道贯穿心脏的伤口血淋淋地展现在秦飞雨面前。
一刀直入心脏，可见楚洪生下手有多狠。
如果不是她出手，孙院正这条命，怕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秦飞雨跪在地上，低头检查了下他的伤。
皮肉外翻，血流不止，还伤及到了心脏。
这情况，怕是有点麻烦啊……
不管了，救人要紧！
"阿槐，帮忙！”
秦飞雨抖开手中的针包，抽针，下针，一气呵成。
还不等众人看清楚她的动作，她已运指如飞，连封孙院正身上挤出大穴。
血很快止住，秦飞雨用沾满了鲜血的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继续保持双膝跪地的姿势，矮下身子，对尚有三分意识的孙院正道："这一刀可能伤到了你的心脏，我需要……”
还不等她的话说完，孙院正便费力的张开口，艰难地喘息道："没关……系，王妃您……只管动手。”
他已亲眼见识过秦飞雨的本事，又怎会再有丝毫怀疑？
很好，懂得配合的病人，对大夫来说，那是再幸运不过的了。
不过，人家信任归信任，有些话，还是得说在前头。
"你心脏中刀，我需要先将你的心缝好，再做外部的缝合，这个过程，风险系数比较大，我不保证一定能够成功，如果失败，后果你懂的。”
心脏缝合可不是个小手术。
心脏本身就是人体很重要的一个部位，构造复杂，稍有一点偏差，都有可能大出血，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
虽说，对她来说，这种事算是驾轻就熟，但万事都保不齐个万一不是？
万一，在这种医疗条件不足的情况下，发生什么谁都不想看到的后果，她需要孙院正本人做到心里有数。
当然，她一定会尽力救治，不到最后一秒，她绝不放弃。
"我……明白，王妃放心，一切……听天由命就是。”
孙院正的脸因为失血过多，完全褪去了血色，说话时，喉咙里更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样子，就像一条濒死挣扎的鱼。
如果再不想办法，就算是她，恐怕也无力相救了。
"阿槐，去帮我准备白布，高度的酒还有热血过来，对了，刚才用过的那些手术工具应该也还在里头，也帮我一起拿过来吧。”
秦飞雨一边吩咐，一边动作麻利的将孙院正上半身的衣服全部扯开。
有了之前的经验，万灵槐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秦飞雨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只是，孙院正现在的情况不能够移动，那就只能就地手术了。
"阿槐，用白布，把四周围起来。”
这样说，一是为了创造一个相对干净的环境，二是避免吓到其他人。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接受这种惊世骇俗的治疗方法。
身为"医仙转世”的仙云刚才不都吓了一跳吗？
她之所以没有声张，是她以为，白弘德肯定救不回来，她不说话，事后还可以把一切的过错，甩锅到他们头上。
她乐见于此，所以她只是吵了两声，就出去了。
孙院正就不同了。
仙云压根就不会在乎孙院正的性命。
为了转移视线，掩盖掉自己下毒一事，说不定她还会故意引起骚乱，好让他们救治失败。
但秦飞雨是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你们有谁，愿意过来帮忙？”
万灵槐一个人肯定是完不成这些的，秦飞雨只能向在场那几位御医求助。
可他们竟然没一个人站出来说自己愿意，还低头耷拉脑袋的跪在那里，假装没听见。
孙院正为人虽严厉了些，但看他的性格，平日里也不至于有多亏待他们吧？
更何况，这事人命关天的事情啊！
他们身为大夫，难道不清楚，任何人，只要送到了他们面前，那就是患者，有多少私人恩怨，也应该等救完人之后再说。
"我再问你们一遍，有谁，愿意过来帮忙？”
秦飞雨站起身，目光所及，一排人跪在那里，脑袋都恨不得要埋到地里去。
他们也知道不好意思？
身为医者，见死不救，同那些杀人越货的凶徒，又有什么区别？
"我……我愿意。”
就在秦飞雨准备放弃，并开始迅速思考第二对策的时候，一道怯怯的声音，弱弱响起。
秦飞雨循声望过去，发现在那排跪着的人尽头，一个做着药童打扮的小男孩，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手。
看他的样子，年纪也不大，最多也就十一二岁吧，竟然有如此勇气。
秦飞雨登时对这个小男孩心生佩服。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微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梁……二柱。”
大约是觉得自己的名字很难启齿吧，小男孩说完之后，便低下了头，耳根红了一红。
秦飞雨拍拍他的肩膀："二柱是吧？你当真愿意来帮忙？”
梁二柱压低脑袋，点了点头："院正大人对小人有大恩，小人的娘亲曾经教导过小人，知恩就要图报，如今院正大人有事，小人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你母亲说的对，人就应该知恩图报，你是个好孩子，比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要强。”
秦飞雨托着梁二柱的胳膊将他扶起。
梁二柱愣了一瞬，紧忙提着衣摆站起，受宠若惊之下，双腿还不自觉打了个两下颤。
这个秦飞雨，倒是与他之前听说的，大为不同。
宫里人都说，这位寒王妃心胸狭隘，善妒，手段还狠，是个不好相与的。
可今日一见，并非如此啊！
他在这宫里两三年了，除了孙院正之外，从来没有人对他如此亲切。
他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药童，地位连这宫里最低等的太监都不如。
那些皇子公主，还有后宫那些娘娘们，都把他当畜生一样看待，动辄打骂，有事没事还总使唤他去干一些没人愿意干的脏活杂活。
他进宫，是为了学习医礼药礼，将来好治病救人，造福天下的。
可除了孙院正之外，太医院的那些御医们，没有一个肯教他的。
他当初进宫，多亏了孙院正的引荐，进宫之后，又是孙院正手把手教他。
在他心中，早已将孙院正当做了恩人和老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今孙院正出了事，他如果和那些人一样，选择置之不理，那他还配做人吗？
而秦飞雨，更加颠覆了他对于那些上位者的看法。
即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皇亲贵胄，也并不都是目中无人的。
也会有像秦飞雨这样，说话轻声细气，对他们这些微贱的下等人，也依旧和颜悦色的人存在。
想到这里，梁二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救人没有错，救自己的恩人更加没有错！
"二柱，好孩子，看着我的眼睛。”
秦飞雨拉住梁二柱瘦弱枯黄的小手。
孩子一看就是吃多了苦，小手粗糙的，都有些硌人。
梁二柱心头一慌，赶忙把手往回抽："小人的手脏，别弄脏了贵人。”
秦飞雨却改单手为双手，轻轻地将他的小手拢在掌心："这有什么的，我的手也不怎么干净啊。”
刚刚处理完伤口，她的手上还都是血呢。
说着，还怕梁二柱不信，秦飞雨特意把手举起来，给他瞧了瞧。
梁二柱噗嗤一下就被逗笑了。
说老实话，他心里是害怕的。
不单单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站出来，还因为，对面的楚洪生正用一种极其凶狠的眼神，怒瞪着他。
楚洪生是他们玄林的大将军，手底下掌握着几十万的兵马。
平日里他进宫，那些宫女太监看到他都要绕道走，生怕被他那一身戾气波及。
梁二柱平日里谨小慎微惯了，如今突然冒了头，还被楚洪生给盯上了，难怪他吓得都不敢抬头。
"来，二柱，看着我的眼睛。”秦飞雨拉拉梁二柱的手，暗示他有自己在，不需要害怕。
梁二柱惴惴不安地抬起头，对上秦飞雨目光的那一瞬间，他听到自己的心脏，空空的停跳了两拍。
他从来没看到过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
像是盛满了星光的银河，又好似月光之下，闪闪发亮的黑曜石。
以前只听人说起，说这秦飞雨是四国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就连他们的公主殿下，恐怕也不及她十分之一吧？
梁二柱的眼睛一眨不眨的，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秦飞雨见他盯着自己，眼睛都看直了，有些莫名其妙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梁二柱急忙回过神，见秦飞雨的一双明眸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顿觉有些口干舌燥："是小人……恍惚了。”
梁二柱又想低头。
秦飞雨托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换上一副严肃的语气道："好了，接下来我要与你说的，是很重要的事，你必须一个字一个字在心里记清楚了，千万不能有所遗漏，听明白了吗？”
梁二柱心头惴惴，看了看正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楚洪生，又看了看躺在地上，随时可能没命的孙院正，深吸口气的同时，用力点了点头。
别说，这孩子还挺不错的，悉心调教一下，应该是个可造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