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主仆三人矮身蹲在灌木丛当中，芙儿也不敢声张，只好压着嗓子，小心问道。
秦飞雨冲亭子方向努了努嘴："往那边看。”
芙儿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过去，发现亭子里面早已坐满了人。
再仔细一看，坐在正中间的那位，不正是大长老吗？
说好了中午，怎么他们也这么早就过来了？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呀！”
亭子里的众人应该是在争论些什么，听语气，似乎都不太和善。
秦飞雨对芙儿做了个嘘的动作，又叫万灵槐多捡了几根树枝过来，把她们前面那块挡的严严实实，确保亭子里的人看不到他们。
二长老、三长老和四长老坐在大长老的左手边，其他人分坐在右侧，另有几位看上去上了年纪的老者围坐在下方。
由于亭子里地方有限，就没有摆桌椅，只安置了几张厚厚的蒲团，四周摆满了炭盆。
饶是如此，他们一个个还是裹得跟狗熊一样，缩在那里，冻得不住往外喷哈气。
这上了年纪的人，果然不抗冻啊。
"还叫什么大哥啊！”刚才说话的那个是二长老，现在说话的这个是六长老。
天知道她为了认清楚这几个留着白头发、白胡子，像圣诞老公公一样的糟老头子们，花了多少功夫！
谁叫他们长得那么像呢，如果不剃掉胡子，还真分不清楚谁是谁。
"依我看啊，人家压根就没把咱们当兄弟！否则那丫头当众折辱咱们几个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说话？二哥，也就你老实，还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殊不知，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六长老对于大长老的态度似乎十分不满，说话的语气跟喝了十斤辣椒油一样呛。
大长老的脸色本身就不大好看，听到他的话，脑门上的青筋突突跳了两下，一张脸比锅底还黑。
"大哥，当初可是你力保这丫头做盟主的，如今，她口口声声说要废掉我们，却独独留了你一个人的位子，你实话跟我说，你跟那丫头，是不是早就串通好的？”
八长老看上去也挺心直口快，说话直来直往，一点不知道拐弯。
他的话也终于激怒了大长老。
哒！
大长老把手里的茶杯往地上一摔，一开口，声如沉石，听着就很不高兴："当初同意让那个丫头做盟主，主要是看在药师他老人家的面子上，且那丫头确实有几分本事，让她当，总比让那几个废物来当要好吧？”
说到这里，大长老顿了一顿，短暂的思考过后，补上一句："而且，这也是公主殿下的意思。”
公主殿下？
听起来，他似乎说的是仙云啊。
想不到，刚开场就这么有趣。
秦飞雨愈发期待接下来他们又会爆出什么惊天大秘密了。
"你少拿公主殿下来压我们！”大长老的话一下子引起了七长老的不满："一直以来，就只有你一个人能够跟公主殿下联络，谁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公主殿下的意思，万一是你瞎编的呢？”
"没错！”
"正是！”
其他人的附和一下子点燃了大长老的怒火，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暴躁地踹翻了脚边的茶杯："你们这是栽赃！公主殿下亲口所下的懿旨，我岂有那个胆子敢胡编乱造！”
嗯，听上去，这几个糟老头子还挺怕仙云的。
所以，她到底都做了什么，让这几个重男轻女，心高气傲的老家伙这么怕她？
她跟药盟之间，又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好，你说这是公主殿下的意思，那你倒是说说看，公主殿下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公主殿下可是从来都不插手咱们药盟内部事务，这次怎么就突然破例了？”
"还有啊，全天下都知道公主殿下与那秦飞雨是什么关系，她让那个丫头当了盟主，难道就不怕自己的秘密被曝光吗！”
四长老和五长老也都不是好对付的，一开口就直中要害。
关于这点，其实大长老自己都没想通。
仙云干嘛要扶秦飞雨上位？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没理由这么干啊！
因为没有想通，所以当别人问起的时候，他便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了。
不过，四长老和五长老的话，倒是勾起了秦飞雨的好奇心。
秘密？
仙云最大的秘密，应该就是关于她医仙转世的这个假身份吧？
所以，这事跟药盟也有关系？
该不会……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秦飞雨心中油然而生。
这些年，仙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到宫外去给那些穷苦百姓赠医施药。
秦飞雨调查过，她送出去的药全部都是真的，也确实救过一些人。
但大多是些症状较轻的病患，许多重症患者，吃了她送的药后，最终还是药石无灵，撒手人寰。
当然了，并没有人因此责怪或者埋怨过仙云。
本身赠医师药就是极大的功德了，仙云又是金枝玉叶，肯纡尊降贵，将自己用"仙术”炼出的丹药赠与他们，他们当然满心感激。
就算最后那些药没有起到效果，他们也只会觉得，是天意如此。
因为仙云曾经公开说过，她身负天命，是不可以也没办法违抗天意的。
倘若一个人注定要死，那不管吃多少灵丹妙药都是没用的。
因为每个人的命数，都是命中注定的，
这样看来，仙云还挺聪明的，知道给自己留好后路。
一句"天意如此”，就把那些人骗得团团转。
不光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甚至还对她感恩戴德。
这样的绝世白莲花，谁会不叹一句厉害呢？
"说不出话来了吧！”
亭子里面的争吵还在继续。
大长老的沉默成为他心虚的铁证，其他九人立刻群起而攻之。
"怪不得你总有事没事袒护那丫头呢，原来你们两个是一伙儿的呀！”
"想踹掉我们一个人独占长老之位？你做梦！”
"我们是不干净，但你又能好到哪儿去？这些年，你明里暗里收了玄林多少好处，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
"明明最开始叫我们帮着仙云弄虚作假的人是你，凭什么最后，惩罚全是我们受，好处是你一个人收？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不管！今天你要是不想办法让那个丫头打消掉废除长老的念头，那我们就把你和仙云的那些事全都捅出去！”
"你不是不想让我们好过吗？那咱们就都别想好过！”
那几个糟老头纷纷站起来，七嘴八舌地冲着大长老发难。
亭内秒变批斗大会现场，所有矛头全部对准了大长老，弄得他张口结舌，想反驳都反驳不过来。
芙儿蹲在秦飞雨身边，不知道是听到太多秘密，还是被眼前这个狗咬狗的场景震撼到，整个人都傻眼的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样，这戏好看不？”秦飞雨蹲太久有点蹲累了，顺手捡过一块石头放在屁股底下，两腿岔开，完全就是大佬坐姿。
换成平常，芙儿一定又要偷偷打她的腿，让她注意形象。
不过这种场景下，她也顾不上了。
"所以，仙云公主的身份是假的，她根本不是什么医仙转世？”芙儿睁着那输给你水汪汪的大眼睛，明显还是懵的。
秦飞雨和万灵槐交换了个忍俊不禁的眼神，用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臭丫头，白跟我那么久了，现在才看出来吗？”
啊？
难不成她早就已经看出来了？
芙儿转头看看她，又看看万灵槐，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该不会连你也看出来了吧？”
万灵槐笑而不语，用一种很同情的眼神看向她。
所以，只有她一个人，还在傻傻的相信仙云真的是那个什么医仙转世。
她一直觉得，仙云公主这个人就是心眼多了点，爱算计人，想不到她还是一个谎话精！
玄林的那些百姓们，把她当神明一样供奉着，觉得她是上来派来拯救他们的救世主，但凡有人敢说她半句坏话，他们都会像保护自己的家人一样保护她。
她怎么忍心欺骗他们呢？
就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虚荣心吗？
芙儿跟秦飞雨不一样，秦飞雨看透了这世间的人心险恶，对于这样的事情，她习以为常，甚至都有点见怪不怪了。
而芙儿，虽然过去吃过不少苦，但这孩子本性纯良，在她眼里，这个世界永远是善良的，光明的，是美好的。
所以，碰上这样的事情，她总会特别的义愤填膺。
"小姐，你打算怎么办？”芙儿越想越生气，一张小脸气鼓鼓的，就快涨开了。
秦飞雨不明所以地挑挑眉："什么怎么办？”
芙儿急了："您难道不打算拆穿那个虚伪的女人吗？”
秦飞雨噗嗤一笑："又不关我的事，我拆穿她干嘛？”
目前他们只知道仙云的这个身份是假的，可是具体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又有多少人参与了这件事，有多少势力被卷入其中，他们统统不清楚。
她一个想不开，跑去揭穿了仙云，万一最后触碰了谁的利益，或者动了谁的奶酪，最终惹祸上身，那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区区一个仙云，还不值得她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