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好巧啊，巧……”
望着头顶正对自己和善微笑的姬和，秦飞雨低下头，抱着脑袋，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偷听别人的八卦也就算了，偷听八卦还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这种尴尬的事情，怎么总能叫她碰上呢？
这个姬和，一定是老天爷专门派来整她的吧！
"姬……”
秦飞雨脱口而出想要叫他的名字，可看他今日的打扮，一身朴素的青色袍子，腰间系了条白色布带，头发用铁制的发冠整齐梳着。看上去完全不像个大家公子，倒像个穷酸的书生。
难怪周围都没什么人注意他。
这间酒楼看上去还挺高档的人，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非富即贵，谁会把一个身上没几两银子的穷酸书生看在眼里？
如果不是他那张脸长得太过招摇，引来不少侧目，估计他就算跑到台上去激情高歌一区，也没多少人会在意他。
"公子不是也挺有雅兴的吗？”
秦飞雨完全不愿意给姬和半点好脸色，短暂的尴尬之后，立刻又恢复了那张冷漠脸："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以为你又在哪个亭子里头，琢磨着怎么算计人呢，想不到，你还有这个闲工夫来喝茶听书，怎么，想从这些话本故事里头获得点灵感，看看下回要怎么变着花样害人吗？”
秦飞雨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刺，扎得姬和是千疮百孔。
他却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自顾自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
台上说书先生的表演已经接近尾声，温星阑还抱着个酒坛子在那里呼呼大睡。
酒楼里的那些看客们还想让说书先生继续往下讲，可是那说书先生，只一合扇子，道了句"且听下回分解”，便搬起桌子下台去了。
客人们意犹未尽，纷纷同身边人交流起了各自的看法。
"唉，你们说，这姬和大人，莫不是真是那皇帝的私生子吧？”
"这个真说不好。我可是听说，威武将军与夫人成亲五年，一直都没有孩子，后来，他们那位陛下请了个什么御医，把将军夫人召进宫诊治了一番，后头没几个月，将军夫人就怀孕了。”
"等等，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
"嘘！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隔壁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笑声。
秦飞雨假装低头夹菜，实际上，竖起耳朵听得可认真呢。
如果他们所说确实是真的，那么，这种种的蛛丝马迹连接起来，姬和的身世说不好还真的另有乾坤。
"怎么样君夫人，这个故事，够精彩吗？”
秦飞雨听得正专心的时候，对面的姬和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
秦飞雨急忙回过神来，从容的抬起头，完全没有做了亏心事之后的羞愧以及局促："还好吧，这么荒唐的故事，也就听个乐子。”
姬和却淡淡一笑："是吗？荒唐吗？”
不然呢？
她总不能说，这个故事好精彩，好狗血，好有意思吧？
那是多缺心眼的人才能干出来的蠢事啊！
秦飞雨刚要撇嘴，不想姬和的下一句话惊得她筷子直接掉到了地上。
他说："可是这么荒唐的故事，却是真的呢。”
what？！
秦飞雨目瞪口呆的抬起头，对上姬和似笑非笑的墨眸，一口菜噎在嘴里，竟然有点咽不下去了。
大哥，你也不需要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来吧？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可是你自己诶！
"所以……你你你，你真的是……”秦飞雨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错，我与我们当今的那位小陛下，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姬和表现得依旧很平静，说话的口吻，仿佛他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
但是从他深沉的眼窝当中，却能清楚看到一股暗流正在悄悄涌动着。
"那还真是……好棒棒啊！”秦飞雨尴尬的笑了笑，恕她此刻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缓解眼前的尴尬。
她跟姬和也算不上很熟吧？
他就这样把他人生当中最大的秘密摊开来同她讲，就不觉得……有点不太合适吗？
姬和被秦飞雨的反应逗得大声一笑，引得隔壁几桌的人都往他们这边看。
秦飞雨赶紧低下头，免得别人注意她，顺便拉了拉温星阑身上的衣服，把他的头也给盖住。
他们两个可不能被人给认出来啊，要不然，回头君若寒知道他们两个单独出来喝酒，还喝的烂醉，非卸了她不可！
"君夫人难道就不想听一听，这个故事的真实版本，究竟是什么样的吗？”姬和笑完，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主动提议道。
说实话，是人都有好奇心，秦飞雨也不例外。
对于这样一个惊天大八卦，她当然也想探究个一二。
可是姬和居然主动跟她说，这就让她有点……
这家伙该不是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呢吧？
注意到秦飞雨看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戒备，姬和淡淡一笑，也不介意，兀自开始了他的讲述。
原来，这个故事的前半段都是真的。
姬和的生父，也就是玄辰国的上一位皇帝，跟他的母亲的确是青梅竹马，那个人也确实曾想过要立她母亲为后。
只是后来，因为皇室内部的一些明争暗斗，姬和的生父必须要获取朝堂上某几位大臣的支持，于是他便在没有告知她目前的情况下，迎娶了另外一位大家闺秀做了皇后。
说白了，就是一场政治联姻。
再然后，姬和的母亲伤心欲绝，那段时间，是威武将军一直陪伴在她左右，替她宽心，还为她摆平了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便生了情愫，顺理成章的也就成了亲。
所以……
根本就不存在说什么被拆散的问题，因为迎娶别人做皇后，根本就是玄辰国的那位先帝自己的意思。
而姬和的母亲跟威武将军，两个人也确实是因为真心相爱才在一起的。
嗯，看来那些话本故事里的情节，还是有戏剧加工的成分啊。
秦飞雨托起下巴，认真地思考着。
姬和始终低着头，神色晦暗，看不太出他在想什么。
良久，他提起杯子，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像是在鼓足勇气要把话继续说下去。
何必呢？
不想说就别说了呗，对一个外人吐露心事，不觉得尴尬吗？
他不尴尬，她都尴尬了！
"那个，要不我还是……”
秦飞雨正打算起身告辞，姬和再次开口，把她想要逃走的念头直接就给掐断了。
"后来，因为那个人，一切都变了。”
那个人？
"你说谁？”秦飞雨没有办法，只好重新坐下来，继续听他讲。
而姬和的声音沉了一沉，手上稍微一用力。
啪！
好好一个杯子，瞬间变成无数块可怜的碎瓷片，落在了桌子上。
"当然就是，给了我血脉的那个人。”
说起自己的生父时，姬和脸上的表情，简直就如同见了仇人一般，赤红的眼中全是恨意和杀气。
"我的父亲常年征战在外，与我的母亲聚少离多，所以他们两个成婚许多年，始终都没有孩子。那个人便趁我父亲出去巡视军营时，借口找御医给我母亲看诊，将我母亲骗入宫中，强要了她。”
我去！
原来看诊这事是真的！
只不过，姬和的母亲并不是去跟自己的旧情人幽会，而是被……
"那之后的事，你就应该明白了吧？”姬和苦笑着，转眼又恢复了最开始那云淡风轻的表情。
之后的事不就像说书先生说的那样。
因为那次的事情，姬和的母亲怀上了他，之后威武将军被人暗杀，她的母亲伤心过度，生下他之后，便也撒手人寰。
而那个给了他生命的生父，为了掩盖自己的丑事，也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将他接入宫中，仔细照顾。
哇，真是好一出狗血的大戏啊！
小说怕都不敢这么写吧……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
看姬和这样子，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否则他也不会表现的这么平静。
如此大的打击，要接受，总是需要个时间的。
"我十五岁生辰那天，母亲身边的一位老嬷嬷告诉我的。”姬和随手扯过一块擦桌布，将那满手碎瓷片以及血迹擦掉。
秦飞雨下意识想掏出身上的药瓶递给他，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一码归一码，虽说姬和的身世很可怜，但这也不代表，自己就需要同情心泛滥的蛆原谅他。
她早就说过，她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好人。
姬和害她那件事她还记着呢，一点小伤，反正也死不了人，用不着浪费她的好药。
收起药瓶，秦飞雨坐直身子，重新递了个酒杯过去。
姬和接过，却没有在往里面倒酒，而是端在手上，把玩了起来。
秦飞雨真是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索性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事情吗？你不觉得你跟我聊这些，有点不太合适吗？咱们两个还没有熟到可以分享秘密的地步吧？”
别忘了，他们两个可是敌人。
跟自己的敌人分享这么大一个秘密，他怎么想的？
别是脑袋被门给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