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中年女人说出这些话，不仅那几个泼皮无赖懵了，连我自己也懵了。我不是说这个中年女人多难看，只因为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见都没见过，却这样不拿自己当外人。
"这是你男人？”一个无赖看看对方，又看看我，说道："差着十好几岁吧。”
"关你屁事。”中年女人双手叉腰，说道："就许男人朝三暮四，娶个比自己小十几二十岁的小媳妇？就不兴女人嫁个小男人了？你们这帮无赖，到底走还是不走！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自己好好找碗干净饭吃不好么？非要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家里祖坟的坟头都要长荒草了……”
中年女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虽然没有骂骂咧咧，但是却无形之中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悄悄问候了一遍。几个人只听得头晕眼花，最后，那个倒在地上的无赖翻身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走，今天算咱们倒霉。”
几个无赖退避三舍，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溜走了。等他们走了之后，中年女人冷哼一声，等再望向我的时候，就换了副笑脸，笑的很热情，恨不得把一嘴的牙都露出来。
"大姐，你是？”
"什么大姐二姐的，都是老熟人了，认不出我了？”
对方拉着我朝着东边继续走去，一边走，一边和我说话，就这么说了几句，我突然觉得，她的声音似乎有那么一点熟悉，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
"认不出来了？再好好想想。”
这时候，对方的声音突然一变，如此一来，顿时让我回想到了一个人。
"你是？是李千变？”
"对啊。”中年女人哈哈一笑，我们俩人正好也走到了镇子的东边，四下无人，对方顺手一摸，那张脸庞和变戏法似的，顿时就变了。
这人果然是李千变，当初和李千变偶然相遇，我还给他帮了忙，李千变临走时送我了几张面具，避免了不少麻烦，只可惜这些面具都丢了。
我没想到，在小营镇这里还能遇见熟人。立刻跟李千变攀谈了起来。
李千变已经金盆洗手了，如今做一些正经的生意，这次到小营镇，是想采买一些药材。他以前在江湖上混迹了那么多年，也有一些仇家，为了避免麻烦，李千变依旧乔装打扮，弄成这副模样。
"扮作什么不好，非要扮成这样。”
"你不懂。”李千变笑着说道："扮成这样，方便跟人讨价还价，对了，你这次跑到小营镇来做什么？”
"过来办点事。”
"你到这边来，能办什么事，你肯定不是来做生意的，那就一定是来找万拍子。”李千变时常到小营镇这里，对小营镇的情况也比较熟悉，一猜就猜出来，我必然是来找万家人的。
"你对这里熟吗？能找到万家人不？”
"万家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说实话，要找他们，是需要缘分的，找万拍子的人，都在东边的柳树林，正好，我这边也闲着没事，过去陪你等一等。”
我们俩一起朝镇子东边走了走，果然，不多远就有一片柳树林，柳树林旁边，是一条小河沟。在这里等候的人三五成群，已经有好几十个，我和李千变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之后，我从包袱里拿了点吃的，还有一瓶酒，跟李千变聊天。
我问了问李千变，他和那个小饭馆老板说的大同小异，所有人都要在这里等着，谁也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万家人即便到这儿，也不会表露身份，最后看见谁顺眼，就会跟对方交易。
"兄弟，这种事情，所以说要靠缘分的。”李千变说道："谁是万家人，没人知道，万家人什么时候来，也没人知道。”
"我知道，这事确实靠缘分。老哥，你知道万家人上次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不知道，万家人即便来了，找人交易，也是悄悄联络对方的，交易完了就走。买消息的人不会把这些情况泄露出去，一旦泄露出去，以后再有什么事情找万家人，人家绝对不会再帮忙了。”
我苦笑了一声，万家人没有一点定数，若是运气不济，在这里等上一两个月，或许都没结果。
"但凡到这里来的人，都是有急事，却苦于没有线索的，没有法子，耐心等等。”
李千变说了些话宽慰我，这也是个老江湖了，如今金盆洗手，彻底不问江湖事，从头到尾，也没找我打听，我究竟有什么事情。
俩人在这儿坐了一个多时辰，夜已经深了。在这边等待的，都是些夜猫子，彻夜不眠，我看见有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话，有人就在林子旁边，望着天苦等。
就这样等到了后半夜，我跟李千变说，叫他先回去，这种等待根本没办法预料，我也不想拖着他。李千变现在是个生意人，辛苦奔波，只为了养家糊口。
"不急不急，我啊，最近这些日子，来来回回的倒腾药材，平时也不拿真面目示人，很久都没遇见老熟人了，反正该采购的药材都买齐了，在这儿跟你吹吹牛，过一两天再走。”
就在我们俩说话的时候，借着月光，我看见从小营镇那边走过来了一大群人，估计得有三四十个。这些人来的很快，一个个孔武有力，脚力强劲，看着就知道，全都是练家子。
在江湖呆的久了，身上会有一种气息，这帮人不用多问，就知道是跑江湖的。我不认识这些人，但是，对方来势汹汹，等冲到林子边缘的时候，为首的一个汉子，就抬眼朝柳树林子瞅了瞅。
"去。”这汉子一招手，说道："去把林子里所有人都赶到这边来。”
他一发话，身后哗啦散出来一帮人，直接就从左右两边散开，进入了柳树林。这片树林本就不大，十几个人冲进去之后，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人都赶了出来。
来这里买消息的人，大部分都是江湖人，好端端的，突然被人赶了出来，肯定有人不服，但是，这些人单独来到这边，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喧闹了一阵子，所有人都被赶到了林子边缘。
我和李千变，坐在林子一边儿，也有人过来驱赶我们，李千变退出江湖，可脾气却没变，横眉竖眼的，望了望对方。
"我们坐在这里，好端端的，碍着你们什么事了？”李千变脸上还是戴着面具，捏着嗓子说道："这林子，是你们家的？”
"就你丑，就你废话多！”对方肯定辨认不出李千变是易容的，只觉得这就是个中年女人，冷冷的看了看她："大半夜的，遇见你这样的，会吓死人，赶紧，别废话，到那边去！”
我也不知道这帮人是什么来历，要干什么，对方的人多，现在不明情况，毫无来由的就硬对着干，似乎有些不妥。最起码也要知道对方的意图，再做决定。
"你长的很美？”李千变噗的吐了口唾沫，说道："三角眼睛吊脚眉，百试不爽的短命相，还来褒贬别人长的丑长得美……”
"算了。”我拉着李千变，朝那边走去，小声对他说道："先看看是怎么回事。”
柳林子的人全都集中到了一起，这帮人也不是善茬，只不过势单力薄，没办法跟对方反抗而已。
"你们到这儿，我知道是做什么的。”为首的那个汉子看了众人一眼，说道："你们全都走吧，不要在这里等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叫你们走，你们就走。”
听到这里，我大概已经明白了，这些人肯定也是想来这边找万家人的。因为每次来这里的人都很多，万家人会跟谁交易，谁也不敢肯定。这个汉子带着几十个人过来，把别的人都给赶走，全都是他的人留在这儿，万家人再怎么挑选，最后挑的还是他的人。
只不过，我们都不服，来这儿的人，肯定是有火烧眉毛的急事，又找不到线索，才过来碰碰运气，这汉子不揣冒昧，直接让所有的人都让路，大伙儿必然不肯。
"这地方不是你家的，大家一起在这里等，万家人若是真来了，挑选上你，那是你的运气，我们眼气不来，可就这样把人赶走，你觉得合适么？”
"我不跟你说什么合适不合适。”为首的汉子面不改色，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我说出来的话，就是合适的。”
说到此处，还是没人动弹，那汉子微微一皱眉，扭过头，对身后那帮人说道："只给半刻时间，叫他们走，若是半刻时间之后，还有人在这里，不管是谁，打出去。”
"是！”身后那三四十个生龙活虎的壮汉一声答应，朝我们这边望来。
"你们这么霸道？”有人有些耐不住了："真要这么霸道，我们这些人，联起手来，也未必就怕了你们！”
"对！”有人肯定看不惯对方这种霸道行径，出声附和。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嚷嚷成了一片，那汉子冷眼旁观，不动声色，等喧闹了一阵子，他才咳嗽了一声，慢慢说道："你们想必不知道咱们的来历。”
"你就算从天上来的，也要讲道理。”
"我从南边来的。”汉子接着慢慢说道："我姓南，南家人，咱们家主，就是南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