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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血腥的囚室里，他坐在那里，浑身是血，目光沉滞，表情僵冷，唇色泛着灰白色，好像生命的气息，已从他身上全部剥离，余下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这具躯壳用平静到近乎麻木的声音，淡淡道：“是我杀了叶紫苑！”
苏沉央看着他，淡淡的“哦”了一声，问：“为什么？”
“因为，我的身体里，住着两个我！”李画云面色晦暗，“一个我，的确是清白无辜的，他叫李画云，他单纯善良，喜欢弹琴作画，吟诗作赋，喜欢四处游历，喜欢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可另一个我，却那么的令人厌恶！他嗜血残忍，脑中经常有一些非常非常疯狂的想法！”
“其实杀人的想法两年前便有了，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了这种想法，看到鲜血，我会觉得兴奋，看到小动物的哀鸣，我会觉得开心，看到别人受苦，我会觉得愉悦！”
“一开始，这种想法还是能遏制的，那个心里的恶魔，只是偶尔冒一下头，便被李画云压下去了，可后来李画云的力量越来越弱，恶魔却越来越强大……到最后，完全控制不住了！那种感觉……像疯了一样！其实我现在说这些事，你可能也觉得我是个疯子吧？”
“你还真是疯子！”楚知白轻哧，“这样的疯话你也扯得出来！”
“我不想扯……”李画云苦笑，“然而，事实如此，我也便只能这么交待！”
“那为什么突然想交待了？”苏沉央盯住他。
“因为现在我是李画云！”李画云伸出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抚摸着，“我先前死不招认，是因为在李画云眼里，他是被冤枉的！我知道我身体里有一个恶魔，这个恶魔天天想杀人，可是只是想，他没有做过！直到……”
他说着，忽然垂下头去，低头看自已那血肉模糊的手。
李画云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方道：“直到我再次发疯，我才忽然想起来，原来，他真的做了，他终于做了！想了那么久，他终于，做了一回地道的恶魔！他就是用这双手，杀死了叶紫苑！这双手是他的，可是也是我的！这身体属于恶魔，也属于李画云！他们一直一直在斗争着……”
他的两只手缠在一处，下意识的做出左右互搏的动作来，一下又一下，左手压过右手，将它弯折得几乎要断掉，就在苏沉央想要出言阻止时，右手忽然又反折过来，将左手狠狠压下去，压到伤口崩裂，鲜血淋漓，李画云却轻轻吁出一口气来，脸上露出欣慰笑容。
“我胜利了！”他说，“虽然我一点也不想招供，更加不想死，不想身败名裂。可是我既然是李画云，我就得有个人样儿，我不能像他那样！我得为自己的犯下的罪孽负责！我得杀了他，让他再不能去作恶！我若想杀他，便得招供，得让你们将我这具肉身毁灭掉，如此我才能永远做我自己，而不是被一个恶魔夺舍，活成我最最厌弃的那幅模样！虽然这样很难过，也很痛苦，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了！没有了！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他说完，抬起头来看着苏沉央，一双黯淡黑眸，此时却像陡转澄澈清明。
苏沉央呆呆看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是真没想到，李画云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在这之前，她替他想过无数种说辞，多荒唐的说辞都有。
可是她却没想到，李画云这个古代人，竟然跟她说，他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是那个人掌控了这具肉身，杀死了叶紫苑。
身为一个现代人，苏沉央当然很清楚他所说的这种情形，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现代，这叫人格分裂！
可是，这是在古代。
古代人可不懂什么人格分裂!
他们将所有解释不清的精神上的病，统称为疯病。
正常人是不会关心一个疯掉的人在想什么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如果李画云是被那个幕后暗鬼指使，才刻意造出人格分裂这样的谣言来迷惑他们，让他们相信李画云的话，难不成那幕后暗鬼也是跟她一样是个穿越人士，还懂心理学？
这种可能性，简直太小了。
就算他真是穿越而来，他也未必知道自己也是穿越者。
可如果李画云不是被幕后暗鬼指使，是他确实有两个人格，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那么，他是真凶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苏沉央觉得自己脑子里有那么一点点乱。
她下意识的又站在那幕后暗鬼的角度，来思考李画云招供的意义。
从表面上看来，是为了解救苏家人。
可假设李画云是真凶，那幕后暗鬼根本就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让李画云招供，来帮李画云逃脱罪责呢？
李画云是招供了，可他这番说辞，若是被当做供词展示的话，就真的太荒唐了。
没人会相信这样的疯话，也很少有人会相信李画云是凶手，李画云的品行如何，楚京人也是有目共睹，更重要一点是，这样的证词，无法服众，大家都会认为，这位李公子是被酷刑折磨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疯话来。
而眼下自己和楚知白手里，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李画云就是真凶。
若以此定案，后续必然也是垢病多多。
所以就算李画云招供，他们也不敢据此结案，如此一来只要熬过这最后一夜，他可以随时翻供喊冤，再凭借自己世家子的身份，逃脱惩罚。
苏沉央想到这里，忍不住又要咬牙。
这其实不过是那幕后暗鬼将他们困在顺天府的手段罢了。
偏偏，明知这是他的套，他们却还是忍不住要往下追问，想从李画云嘴里掏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不得不说，这个幕后暗鬼，在算计人心这方面，真真是高手！
想通这些，她便不再纠结，继续问下去。
“为什么是叶紫苑？为什么会选在那样的时候？那个时候，满院宾客，到处都是人，你做这种事，极有可能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