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盯着……”楚凌风叹口气，"没想到，我瞒了这么多年，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破绽，不过与你多说了几句话，居然就被你看出来了……”
"那是因为熟悉宁王府的人，都被你身后的人杀光了吧？”楚知白回。
"是啊！”楚凌风点头，"都杀光了！只没想到，你这么一个已死之人，有朝一日，还会还魂！”
"为了让你以楚凌风的身份活着，你背后的那位龙神，还真是煞费苦心！”楚知白盯着他，"他待你，好吗？”
"龙神？”楚凌风看着他，"什么龙神？王爷怎么净说我听不懂的话？”
"装傻充愣！”苏沉央冷笑，"那么，我们就去你的贼窝里瞧瞧，如何？”
"随便你们吧！”楚凌风垂下头，"清者自清！我承认，我不是真正的楚凌风，但也真不认识什么龙神，更不是什么鲜花杀人魔！”
"那你是谁呢？”楚知白问。
"是啊！我是谁呢？”楚凌风抬起头，呵呵笑起来，"老实说，我现在也不知道我是谁了！自幼顶着别人的身份生活，活了这十数年，我早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那我们就去你府上走一趟，看看有没有能帮助你记起来！”苏沉央冷冷的掠了他一眼，走向楚知白。
"王爷，你说，这一条大鱼，能不能钓出更大的鱼呢？”
"你的意思是……”楚知白看着她。
"我想去宁王府借个宿！”苏沉央道，"瞧瞧宁王府平时都会有哪些贵客到访！”
"是个好主意！”楚知白点头，"容景，容若，熄了火把，我们一起去宁王府！”
去宁王府的路上。
"凉儿，你觉得，是他吗？”
楚知白犹疑开口。
苏沉央拧头看他："你是怀疑抓错了人？”
"感觉……不太像……”楚知白皱眉，"你呢？什么感觉？”
苏沉央其实也是一样的感觉。
鲜花杀人魔妖邪诡异，自带一种变态气场。
那气场十分强大凌厉，每次与他遭遇，苏沉央都如临大敌。
可面前的楚凌风却是气场全无。
但即便如此，苏沉央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王爷，感觉这种东西，有时会骗人的！”她道，"此贼曾扮作一个厨子，公然闯入青州府衙，当时大家正在探讨案情，他还与我们掰扯了一通，因他菜做得好，我们还请他一起喝酒聊天，大家有说有笑的喝了大半个时辰，没有任何人觉得他不对，由此可知，他有多擅长作戏伪装！”
"擅长作戏伪装……”楚知白喃喃的重复着她的话，思绪不自觉又滑远了。
他的弟弟，其实也很擅长伪装作戏。
他最是古灵精怪，兴趣爱好更是广泛，对什么事都好奇，那时候府里请了戏班，他便整日与那些伶人混在一处，不过学了三五天，竟然有模有样，扮男像男，扮女像女，在戏台上耍宝，惹得合府的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大白，在此贼的事上，我还是更相信实证，而不是什么感觉！”苏沉央继续道，"他所表现出来的，未必就是真实的他！我们扔下了诱饵，他上勾了！他用的迷药，是那恶贼惯用的那种！他将林姑姑扛到这里来，这里的布置，亦是那恶贼的手笔！你觉得，这是单纯的巧合吗？还有……”
她顿了顿，又道："当初在卧龙山的事，王爷忘了吗？我们行事如此隐秘，往生教的人选的祭坛更是偏僻！可他却第一时间找了过去！还有那些孩子，也是他说出来的！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巧合吗？一次叫巧合，两次还能勉强说是，可四五次的巧合，便一定是必然了！”
"你说的对……”楚知白涩声应了一句，目光不自觉又落在前面的楚凌风身上。
楚凌风此时被五花大绑，横着扔在了马背上，头足皆悬空，只有肚腹与马背相接。
这样的姿势，虽不至是种折磨，却也并不好受。
他的脸因为一直垂着，此时充满了血，在火光映照下，显出几分异于寻常的狰狞扭曲来。
楚知白的目光颤了颤，飞快拧过头。
"怎么了？”苏沉央与他同乘一马，就坐在他胸前，因为一直跟他说话，那眼睛自然也就一直盯着他，此时见他面色不对，微微一怔。
他这是什么表情？
为什么她竟从中读出了那么一丝丝心疼？
历时近一年，终于抓到这个差点把他剁成饺子馅的大魔头，他应该很开心很兴奋，不是吗？
就算他生就一张面瘫脸，一向表情幅度不大，可那脸上流露的，也不该是心疼啊？
苏沉央一向感觉敏锐，在微表情方面虽不算什么专家，但也算学有所成。
楚知白的面部表情，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是，他明显又走神了，以至于，她跟他话，他都没有听见，那目光更是时不时的往楚凌风身上掠一眼，面上的神色也愈来愈复杂。
这一次，不光有心疼，还有悲哀凄凉，其间又掺杂着难解的困惑迷茫。
这几种情绪混杂在一处，他面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楚知白的内心，的确十分复杂。
自从知道那魔头可能是自己的嫡亲弟弟，他就不止一次想过见到他真面目时的情形。
他想自己或许会控制不住，想要抱抱他。
不管他是什么样的恶魔，他首先是他的弟弟，是他日思夜想苦寻的亲人。
然而揭开楚凌风的面纱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像的那样激动难受。
他不喜欢楚凌风，从一开始就不喜欢。
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厌恶他。
平心而论，楚凌风生得不差，也算是个俊俏公子，品貌俱佳，待人谦和有礼，见到他更是礼数周全，从无半点不敬。
而他，虽然表面苛刻，但并不是一个无缘无故便对人生出恶感的人。
对于大部份人，他都是无感，无好感但也无恶感。
就像李惟安那样的浮浪子弟，他也没什么明显恶感。
还有那个抽风的李画云，虽然动不动就污言秽语，还爱招惹苏沉央，他也并没有真正厌憎的情绪。
唯独对楚凌风，他是真心不喜，看到就觉得腻烦的那种不喜。
之前的不喜，只是下意识的，他自己都没有觉察。
直到这一刻，他抗拒接受他就是自己弟弟的事实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