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画云不想走，他看起来谈兴颇浓，哪怕被他娘捂着嘴，仍要呜呜着大叫："娘亲……你怎么就不喜欢这样的我呢？我比那个怂货强多了！我……”
他一口一个怂货，江氏被他叫得心惊胆战，当下也不管失礼与否，扯着他的耳朵，就把他往外头推。
"娘亲，干嘛了！”李画云哇哇乱叫，"耳朵要扯掉了！娘亲你这样偏心，我会很心痛的！明明我才是你的亲儿子，我……”
剩下的话，被江氏直接拿帕子塞住了。
他虽然说话浑，看那动作也是匪里匪气的，但被自家老娘这么薅着，倒是乖顺如猫，嘴里哇哇乱叫，手却老老实实不反抗，由得江氏把他薅到了外头，薅离了苏沉央和楚知白的眼。
驱走李画云，江氏又急慌慌跑回来道歉，说的还是刚才说过的那些托辞。
苏沉央和楚知白都不说话，默默看着她。
在两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下，江氏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渐渐说不下去，只是站在那里干笑。
"夫人，可否回屋说话？”苏沉央轻声问。
江氏一怔，忙讪笑点头："自然自然！被这混小子一闹，我倒忘了这最基本的待客之道！这天寒地冻的，让二位一直立于这寒风之中，实在太失礼了！”
她引两人回正厅坐下来。
"夫人请屏退左右！”苏沉央道，"我有要事与李大人和夫人讲！”
江氏和李隆对视一眼，面色微妙，但还是依她所言，让身边的下人退出去。
楚知白掠了苏沉央一眼，虽不知她意欲何为，但知她必有所图，也不说话，只静静坐在那里。
下人退去，房间里很快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炉中的炭火偶尔发出噼啪声响。
"李大人，夫人……”苏沉央看向李隆和江氏，"李公子的这种癫狂之症，应该很久了吧？”
李隆和江氏同时一颤，对视一眼后，又同时摇头。
"苏姑娘说笑了！”江氏干笑回，"云儿就是被那几个兵油子给带偏了！虽然言语有失，行事略有些反常，但其实他清醒着呢！”
"是的！”李隆亦道，"瞧着是跟平时有点不一样，但并非什癫狂之症！这孩子呀，是坐牢坐怕了！自出狱之后，便决意弃文从武，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苏沉央并不回应两人的话，只自顾自说下去："在大牢时，他也曾犯过这癫狂之症，那时，他差点掐死了自己！”
"什么？”李隆和江氏同时惊叫。
"此事千真万确！”楚知白道，"他脖颈上的伤痕，是自己造成，那扼痕是如何深重，想必你们应该看得很清楚！”
"那竟是他掐的？”江氏颤声问。
"他定是被恶梦魇住了！”李隆轻咳一声，道："云儿胆小，有时做恶梦会做这种蠢事，不过，他很正常，并无癫狂之症！”
"那么，就当他是被恶梦魇住了吧！”苏沉央看着两人，"这梦，从何时开始做的？”
"那还能是何时？”李隆叹口气，"自然是从我受重伤开始啊！他担心我嘛！”
"我觉得不是这样！”苏沉央摇头，"我想，从他和夫人以及妹妹一起被大人扔到那穷乡僻壤之后，应该就开始被这恶梦所扰吧？”
"你如何……”江氏又是一声惊叫，但李隆倏地伸手，阻住了她将欲出口的话。
"并非如此！”李隆摇头，"就是从我晕迷不醒才开始的！”
苏沉央笑笑，知他不愿据实相告，也不再强求，只道："我之前见过这种病症，多是幼年遭受过难以承受的痛苦折磨，才会将自己生生分成两个人，一个人的体内，住着两个灵魂，这两个灵魂，都想占有这具肉身，所以他们便会不停的争斗厮杀，斗得久了，二位觉得，会如何呢？”
"如……如何？”江氏颤声问。
"两个结果！”苏沉央回，"一者，一个灵魂杀死另一个，常常是残暴强大的那个灵魂，占胜较为软弱平和的那一个，那这个人的性格，从此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其实还算是好的，可怕的是第二种！”
她顿了顿，继续道："第二种，就是两种灵魂缠斗许久，谁也胜不了谁，便只能这样共存，于是这个人，今儿这个性子，明儿又会换了性子，如此反复循环，总有一天，这个人会彻底疯掉！”
"竟还有这种怪病……”李隆涩声道，"那苏姑娘可会治这种病？”
"不敢说会！”苏沉央回，"但可一试！经适当引导，也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
"那要如何医治？”江氏急急问。
"心病自需心药医！”苏沉央回，"自是要找出他分裂的原因，解除他的心结，才能让他回归正常！”
"分裂的原因……”江氏倏地看向李隆。
李隆干笑："这原因想必很难找吧？”
"说难也不难！”苏沉央道，"但需病患敞开心胸，将自己的痛苦纠结说出来，再加以引导……”
"这还真有点难！”李隆打断她的话，"毕竟，知人知面难知心！既是痛苦纠结，又岂会轻易与人言呢！”
"我自有良法！”苏沉央轻声回，"只需他信我便好！”
"苏姑娘果然是神医！”李隆竖起大拇指，"不过，我们家云儿只是恶梦，并非你说的什么癫狂分裂，苏姑娘这回怕是误诊了呢！”
"也许吧！”苏沉央笑笑，不再多言，起身告辞。
江氏送两人离开，见两人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便急急跑回来。
"老爷……”她看着李隆，"苏姑娘竟似未卜先知一样！她定然见过这种病症！我们何不找她医治云儿？”
"医治？”李隆看着她，面色悲凄，"夫人，你刚才没听清她的医治之法吗？”
"我听到了……”江氏看着他，"可是，老爷，这有什么不妥吗？”
"夫人，你糊涂啊！”李隆哀声道，"你忘了那浑球都做过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