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来喜在说服方县长这件事上,费了一番很大的精力,刚开始直接找方县长谈话,并没有张国全想象的成功,他才意识到,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吕来喜当时会表现出犹豫的样子。
方县长之所以没有听这个老领导的话,也是出于迫不得已的目的。
后来,苏锦城向他解释过其中的缘由,他才看清自己的短处,政治上,他还是想的不如苏锦城深入。
在如今的平山县,似有三足鼎立之分。
一是从省城空降下来的钟书记,开始对平山县大力发展建设,靠着以前的资源,再加上刚来平山县时,将杨家庄树立成了发展的典型代表,一时吸引了不少来平山县投资的企业,这是钟书记的能耐。
第二个,便是后来居上,且一直追赶的苏锦城,别看权利和职位不高,愣是靠着一股坚强的意志力,去努力实现自己对平山县的理想抱负。
虽然前期,在矿场附属项目上,出现监管不力的错误,但这并没有打倒他,冲破层层险阻,让古城项目上马,古城项目做好了,苏锦城的未来便是光明的,这是苏锦城的信仰。
第三个便是方县长了,反观前两个,都在为平山县的建设努力奉献着,钟书记自然不用说,政治前途一片大好,苏锦城别看现在实力不强,但敢想敢干,有一种拼搏的劲头,谁知道哪一天就追赶上来了,而他只能停留在原地一样,眼睁睁看着功劳都被前两个抢走了。
方县长不能坐以待毙,想靠着这次省里下发的企业改革政策,彻底对杨家庄煤矿区进行改革,全部股份出让出去,以获取财政资金的最大化。
在这之前,由于钟书记的大力建设,加上苏锦城的古城项目,让县里财政资金一度吃紧的很。
现在煤矿区由他负责,他有这个权利和优势,对矿场进行改革,有了雄厚的财政资金,他也可以像他们一样,为自己的政绩添一把火。
苏锦城只说了这些,别的也不方便多说,但张国全能猜到,还有两点是不能对外的。
一是现在的方县长之所以这么急功近利的去做改革矿场这件事,一部分原因,是想快速干出一番政绩,好扭转自己的口碑,当然,还是因为他儿子的事,对他产生了政治上面的影响,他不得不迫切的改变这一糟糕的局面。
二是,黄永康一定在这件事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当然,他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因着这种种,吕来喜再去找方县长谈杨家庄一事时,自然不可能成功,这也是吕来喜之前会犹豫的原因。
张国全本来以为,很可能最后要以失败告终了。
但他和吕来喜的交易条件,最终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吕来喜并没有放弃。
吕来喜找了市区的一个领导,曾经这个领导是从平山县出去的,也是吕来喜一手提拔上去的,有了市区领导的从中周旋,方县长不得不做出让步。
一大部分被辞退的村民,得以继续回到矿场工作,精简人员还是要执行,但此时不能再是全部杨家庄的村民了,按照工作考核,处于未端的仍会被辞退。
与此同时,还拿出一个政策,让辞退的工人,得到相应的保障,采取买断工龄的做法,按照合同上签署的年限,后面的几年,会付出一定的补偿,当然,这个补偿不会高了,不管怎么说,有总比没有强。
最后的处理结果,自然是被人认可的。
可能连张国全都想不到,他是为了杨家庄的利益,才去做这一件事,最后,竟然歪打正着的阻碍了方县长的计划。
方县长会罢休吗?张国全想,不可能,在合适的机会下,矿场一定还会按照计划进行彻底改革,那反过来,张国全恰恰觉着这是一个机会,是他夺取矿场股份的好机会。
现在,他还没有这个实力,幸好因为此次意外的一次阻碍,让他得以因延缓时间,从而能够有时间扩张自己的实力。
得到这样一个结果,纯属是意外,如果非要用一个现象解释,张国全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因果关系”的规律。
“原因”是随着上一个“结果”,自然而然产生的,在这时,原因已经形成结果的一部分,而且是同时形成,既决定结果,又被结果所决定,无穷无尽,便构成了一条无限长的锁链,直到生命的终结,一切归为尘士。
如果,非要追究“原因”的起始,只能从宇宙形成开始了。
人活着,便会受到这条锁链的约束,带来的结果,从不同角度看,有好的,有坏的。
而在这条锁链上,同样给杨建民带来了结果,而且是好的。
杨家庄被辞退的村民又能回去上工了,即使不能去上工的,也因为买断工龄,得到了相应的补偿,这个结果,村民们认为是杨建民给的。
因为没有杨建民鼓动他们到县里去上访,便不会产生这个结果,他们感恩于杨建民。
只有杨建民知道,决定事情结果的,是张国全在背后做出的努力,但张国全不方便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头,村民自然也看不到,功劳反倒成了他的了。
他一边不想接受这种功劳,一边又不好把张国全给“卖”了,为此,他矛盾极了。
花婶那张嘴,让杨建民准备说媒的事,传遍了整个杨家庄。
村民们得知杨建民家里的情况时,那些之前被辞退的村民,感恩于杨建民给他们做的这一切,自愿的拿出一部分钱,支援杨建民,不管咋样,先把人娶回来。
这也就成了因果关系之下产生的结果。
但杨建民是个实诚人,他可没打算接受村民的支援,说啥也不想花钱去娶这么个婆娘。
杨建民的性子很执拗,张国全一个人是没法说服他的,但几十个村民不停的轮流做工作,而且每个人都是真诚的。
要说在说服杨建民说媒这件事上,村民比张国全会说多了,什么冬天有个暖被窝的,冻不着,什么有人帮着干活的,也能轻松,等等这些家长里短的话。
这些话还不足以改变杨建民的心理,直到有个乡亲说,说个媳妇,生个孩子,给家里留个后,你父亲也能走的安生。
正是这句话,彻底打动了杨建民。
他弑父是不得已,可再不得已,也是犯下了错误,是不孝的,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尽管最后杨建民嘴上没有明确松口,村民们还是不由分说的把钱扔下就走,杨建民一看村民那种不容拒绝的架势,不得已和方县长一样做出让步,赶紧拿出本子记账,这钱就当是他借的,以后肯定是要还的。
杨建民妥协了。
在他家的院子里围满了人,这还是他的小院子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多的人气,这一刻杨建民似乎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某样东西。
那种“东西”是他用语言无法形容出来的,但会让他浑身发暖,又兴奋的。
“我的,五干啊,记上。”
院子里的村民开始慢慢减少,张国全一直在外面打听谁拿了多少钱,大多是一百,几十的,最多也不超过二百,几十个人合计下有多少钱,最后,他差不多得出一个结果,从家里取来钱,来到杨建民家,直接把还没凑够的钱,拍给了杨建民。
加上这五干,完全够了。
没等杨建民反应过来,张国全便赶紧转身走了。
杨建民拿着钱,没有去追赶,手里的钱似有干斤重,让他根本迈不动步子。
杨建民要说媒了,这是个大喜事,甚至村民觉着比他们自己娶媳妇还要高兴,这个苦难一生的汉子,总算有幸福生活的奔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