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相继离开,出租屋里只留下费广一个人时,他才渐渐收回了紧张。
紧张刚收回,刺激,又来了。一波接一波地奔袭而来,一波胜似一波的猛烈,迫使他暂时搁置了坦白的心思,暂时忘却了今天的初衷。
卧室里的场景,给他带来了猛烈的视觉刺激——香槟色的墙面,淡橘色的衣柜,咖啡色的窗帘,高雅的壁画,别致的吊灯,琳琅满目,让人看起来那样的养眼。 空气中的清香,给他带来了猛烈的嗅觉刺激——四溢的清香,爽人肺腑,沁人心脾,如置身在清晨的紫罗兰树下,有清新,又有馥郁。
床上,给他带来了猛烈的触觉刺激。手感丝滑的是床单,质地松软的是床垫,绵柔的浅黄色被褥里,还残留着些温度,那温度里,有陈露的气息。
如果说,感官上的刺激还不足以让费广暂忘初衷的话,那么接下来,这一些心理上的刺激,便绰绰有余了。
“嘀……嘀”
一条经典的诺基亚信息铃声打破了卧室里费广的幻想,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后,才转念想到,铃声并不是出自于他的手机。 且不说他的诺基亚在客厅衣服口袋里,还没来得及带进卧室,单是这悦耳的高品质铃声就能判断出了,铃声不是来自于他的手机。
他的诺基亚还是老掉牙的32和弦,这个铃声是领先很多的mp3音质。
“嘀……嘀!”
果然,铃声又响了一回时,费广从枕头下,摸出了另一部诺基亚,那是2009年推出的滑盖机型n97,既带物理按键,又带手感触屏。
是陈露的手机,她出门匆忙,忘带了。 刺激费广心理的,正是陈露n97里的信息内容。
起初拿到手机时,费广并没有要打开翻看的意思,因为他知道,翻看别人手机是侵犯隐私的行为,不道德。
不过,在嘀嘀的信息声又响了两回后,好奇心战胜了道德观念,他滑开了手机。
手机没设安全锁,所以他看到了全部的收件箱。
收件箱里,存留数量最多的信息,是一个备注名为张扬的人发来的。 信息中,有内容长短不一的短信,还有带着不同场景照片的彩信。
短信中,虽然没有太露骨的字眼,但费广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男女之间隐晦的暧昧。特别是看完彩信收件箱里面的彩信后,他更肯定了。
彩信中,几张照片的场景里,有高级别墅的外景,有带着凯迪拉克标志的方向盘,有索菲特大酒店的正门,有高端的健身房,有档次上层的高尔夫球场。那些照片场景里,有同一个男人,和不同的光鲜衣着,其中有一张是跟陈露的合影。
那男人,矫健中带着英武,华贵中带着高雅,派头中彰显着难以言表的大气。从男人置身的场景和光鲜的衣着,不难看出来,他非富即贵。
看完短信和彩信,费广痛苦着挣扎良久,对这个男人和陈露之间的故事进行了多种剧情的幻想。 “或许,这才是能配得上她的男人吧……”
幻想期间,他心里生起强烈的不自信,不自信到最后升级为自卑。
自卑之时,他用纸笔写了一封留言给陈露,那留言,既是坦白,又有告别的意思:
“露露,看完我下面的留言以后,你要慎重考虑,不用急着给我答复。
我家里不富裕,甚至可以说很穷,因为给妈妈看病,而欠下亲戚们的钱,我们最近几个月才还清。
第一次跟你相亲时,听说你家里因为子女多,也不太富裕。我妄想我们会‘门当户对’,所以那天跟你们交流起来比较自信,可事实上,我是比较缺乏自信的人。
现在,了解过你家的真实情况,再看到你现在的生活水准,又结合到我家的现实问题,我不由得更加不自信。
不要误会,我这里没有说你生活奢靡的意思,我只是怕自己将来给你保证不了这样的生活水准。
我的妈妈,有点不太正常。
我知道,做为儿子,不应该说妈妈的坏话,但我还是想对你说说,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真相。
下面,我就以一个旁观者的看法,来说说我的妈妈。
她不算一个好妻子,也不算一个好儿媳。嫁给我爸这些年,她跟我爸常常针锋相对,跟我奶奶常常水火不容。她贯彻的生活方针是——不干工作,不做家务,不带孩子。
她不是一个好妈妈。她不喜欢小孩,虽然奶奶把我养到10岁,有些懂事时才交给她,她还是很不喜欢。
16岁出来打工之前,跟她生活在一起的两年里,我听到最多的是她的嘲讽、诋毁、谩骂,看到最多的是她的自私、无情、贪婪。
她不是一个好女儿。因为做了基督教的传教士,她经常外出,几乎没对姥姥、姥爷尽过赡养义务。
这两年,因为谣传世界末日,她外出传教的时间更长了,基本上一个多月回家一次。
她信教的决心很大,就连姥爷不在时,都没有回来服丧守孝,是我替她为姥爷守孝了21天。
姥爷的‘三七’是前天,所以我最多只能在昨天,坐动车来广州。
对不起,我昨天说了谎话。
我妈妈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不太认为,她能成为一个好婆婆……
基于我这样的家庭背景,这样的妈妈,希望你再慎重地考虑一下,考虑清楚要不要再跟我继续发展。
毕竟,结婚不是儿戏!
最后,请原谅我的龌蹉,龌蹉地翻看了你的手机信息。
从照片上来看,张扬应该还不错,或许他才是你更好的选择。
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未来的日子里,都希望你幸福!
费广
2011年1月20日 ”
费广写完,把留言纸展开着放在门口的脚垫上后,收拾起自己的衣物和行李,也离开了出租屋。
他觉得,如果留下来,自己的存在可能会干扰到陈露的选择。
他还觉得,如果留下来,一旦被陈露当面拒绝的话,自己可能会承受不住。
……
广州天河区
印象美术培训学校
大礼堂
“这个国画大师,架子真够大的啊?”
“是啊,说好的8点,这都快9点了,还没来。”
“大师嘛,总是要摆点谱才行,你以为像我们这样的弟中弟,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好饭不怕晚,等一下有啥,听说学校请的这位大师,在美术界挺有些个知名度的。”
“对啊,大师随便提点下,说不定就够我们悟上好几年呢,值得一等!”
“不会是有名无实的大师吧,这年代,什么人都能顶着大师的名号,招摇撞骗,有点不敢相信了。”
“应该不会吧,如果是没什么水平的大师,学校才不会把这么多学生都召集到了这里来的,校长又不是没什么见识的人。”
“也是,素描班、工笔班、写意班、水彩班、水粉班、油画班、国画班,据我所知,学校还是第一次把这么多班级合体呢!”
印象美术学校的大礼堂内,国画班学生陈露,听着同学们交头接耳、熙熙攘攘的议论声,也跟着焦急起来。
焦急,不止有期盼大师来上课的意思,更重要的是,进入礼堂后,她才发现手机落在卧室了。
她既担心贸然回家取手机的话,可能会错过大师的授课。又担心不取的话,可能会被费广看到手机里的信息,从而误解自己和张扬的关系。
在广州生活6年多,所交的朋友当中,她和张扬,关系最为密切,所以手机里和张扬往来的短信、彩信居多。
短信中,有张扬发过的“露露晚安”、“看到荷叶上的露珠,想起了你”、“你在哪?我来接你”、“打电话干嘛?是想我了吗?”之类的文字消息。彩信中,有他跟张扬的合影照片。
虽然她自己认为,她和张扬的关系是绝对纯洁的友谊,但她担心费广看到这些信息后,会误解自己和张扬关系暧昧。
这个时候的陈露,之所以相信男女之间还有绝对纯洁的友谊,既是因为张扬伪装的技艺高超,又是因为她还不了解男人。22岁的她,还是女儿身,甚至在结识费广之前,她的初吻都还保留着。
……
陈露和张扬的关系,要从3年前开始说起。
那时候,自幼爱好绘画的陈露带着理想——当艺术画家,在广州打拼已有3年,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在这座大都市的3年里,她打工赚下的钱,除去房租、水电、穿衣、吃饭、出行之外,所剩无几,不足以供她去绘画专业培训学校就读。
虽然那期间,她参考绘画教材,自修了“素描”、“彩铅工笔”,还用每月所剩无几的钱,报了“绘画速成班”,但收效甚微,画功进展依然缓慢。
2007年年底,就在陈露灰心之际,一个叫张扬的男人走进她的世界,为她指引了正确方向。
他们初识时,陈露19岁,未婚。
张扬31岁,已婚,妻子年轻漂亮,儿女双全。
那天,张扬过来搭话时,在ktv前台值班的陈露,正用彩铅临摹着一个人物头像。
通过张扬名片上的“知名国画鉴赏家”几个大字,以及他对画的深刻理解,还有他身边跟着的漂亮妻子、可爱儿女。
陈露判断,张扬绝对只是因为发掘了有天赋,有潜力的绘画者,才有意接近的自己。
果不其然,在张扬的协助下,陈露先是以半价优惠的学费,在大型美术培训机构——印象美术培训学校,进行了正规有效的学习。
而后只学习一年多,她便又在张扬的带领下,在某书画店卖出了自己的首幅作品。
自卖出首幅作品后,张扬一直又从鉴赏的角度,客观地帮她提高绘画技巧,所以,她提升很快。
最后,除了学习“素描”、“工笔”、“写意”、“水彩”几门功课外,她又在张扬的建议下,选修了“水粉”,“油画”,现在正挑战这一门绘画中的最难功课——“国画”。
最关键的是,在张扬的帮助、指引下,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卖出去7幅作品,总收入已达10万。
卖画的收入,虽然已经可以满足她的小资生活,但收入不稳定,所以她在ktv做前台咨客的工作,始终没丢。
综上所述,陈露认为,张扬是她的贵人。
3年的密切接触下来,张扬对她,从没有越过雷池半步的举动,有的只是生活和工作上的关心,最多也就是偶尔在手机短信里开个小玩笑。
所以,陈露坚信,张扬对她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即便是张扬曾给她取了艺名“流云”,与他自己的“晓风”看似暧昧。
陈露仍然相信,张扬是目的纯粹的贵人,和自己之间是绝对纯洁的友谊,是艺人们之间的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