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的相册被打开,很多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
那些不曾被收入照片之中的人物,也如浮光掠影一般,徐徐走来。
“看啊,这些就是曾经喜欢过我的女孩子。”
泛黄的老照片也挡不住那花儿一样的容颜,貌似男子,漂亮柔弱,连身材都更偏向纤细瘦弱类型的,个子普遍都不高,实在不是通常意义上对女子的认定。
可这,偏偏是郭朔风所喜欢的。
他喜欢能把她们完完全全彻底掌控在手的感觉,不能颠倒整个世界,那么,在他所能支配的空间之内,这些女人,只能为他所支配。
自然,他也知道她们私下里是如何看的,哪怕是这些看起来柔弱的女子,也只把自己当做是一场艳遇来看,有了固然很好,没有,也不妨碍什么,她们本来也没想跟他长久,如同她们普遍被当世的女子嫌弃一样,她们同样嫌弃他,嫌弃他不够干净。
可,那有什么关系呢?
他同样不曾想过要跟她们长久,没有自己优秀,同样没有相匹配的身份地位,凭什么要求他平等以待。
是,他是男子,可男子就活该卑弱吗?
“她们可是太会讨人喜欢了。”
总有聪明的人知道他是怎样的品味,会故意做出那样的样子来讨好他,希望借着他的人脉往上攀登。
他知道。
他还知道自己在女人之中的名声不怎么好,连带着联姻对象都嫌弃他,可,那又如何呢?
她们的态度,并不能够改变他对人生的态度。
渣吗?
他就要这样渣。
“她们都很聪明,不,也有笨的。”
笨的那个,并不计较自己跟很多女人的亲密关系,呃,不,她也是计较的,她要求自己在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只跟她在一起,不变心,不去找别人。
这怎么可能呢?
已经养成的癖好因她而改变,她凭什么,凭自己弱小可怜吗?
一时的兴味并不能长久地支持忠贞,郭朔风太明白这个道理了,所以他果断放弃了这个女朋友备选,选择了其他人。
他的选择,不能说是有错,可此后历经千帆,突然发现,似乎再没有一人,会以那样纯净的目光看待自己,仿佛自己从未有错,也从无污浊。
那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她,回头去找她,却在她楼下看到了徘徊在那里的邱良。
邱良和李湖月,曾经令人羡煞的一对儿,不知道何时悄然退婚,邱家给出的帮助早就得到了翻倍的报酬,邱良自身,也曾得偿所愿,终于拥有了他的心上人一段时间,可,到底还是断了。
“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同意退婚了?”
早就不怎么联系的两个人,郭朔风说起话来,还是过去的口吻,隐隐带着一丝嘲讽,又像是虚心之人的错觉。
“一开始就说好的。”
邱良应了声,他已经很久不跟郭朔风这样的人联系了,曾经是因为原初一,后来是因为李湖月,他总是知道她不喜欢什么,可她,哪怕记得他的喜好,却也只是捎带着的那个。
她看向他的眼眸之中,没有光,没有喜欢的光。
不知道什么时候,抽离出了原来的视角再去看,只觉得很可笑,当年的李湖月天真地说自己以后要找怎样温柔依人的男朋友,再后来,就是那次咖啡厅见面,她对自己说,她喜欢坚强独立的男朋友。
人怎么能够那么善变?
早熟的邱良记住了她小时候的话,哪怕不是那样的性格,却总是在外装出温柔和善的面目来,装得好像真有那么一个人,或者是那样一张羊皮披在了身上,他努力地拉扯羊皮的四角,只怕露出自己的本性来惹她讨厌。
可结果呢?
他辛辛苦苦扯着这张越来越窄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羊皮伪装自己,而她,却堂而皇之地宣称自己的择偶标准已经悄然改变。
人怎么能够那么善变呢?
你为什么不早点儿跟我说呢?那样,也许我能有机会装成你喜欢的样子,或者成长为你喜欢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样四不像。
已经成型的本性再难更改,再要伪装,似乎已经太迟。
当邱良不经意暴露出自己的本性之后,李湖月用疲倦的声音对他说“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那时候,邱良终于承受不住了。
压力总是有一个极限的。
极限的爆发之后,他们迅速退婚,谁都没有挽留对方,李湖月依旧能够笑着跟他道别,还说日后好好珍重,可他,却已经无法面对她那总是一成不变的温柔笑容了。
深深的困惑让他迷茫,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呢?她的优秀,并非独有,她的才貌,并非绝佳,连同她的温柔,也并非只给了他,那么,他喜欢的可能就是她不喜欢自己了。
“一开始?”郭朔风诧异,又看了看楼上,“那你来这里是为了破镜重圆?”
从邱良为了原初一跟他反目,他就知道,邱良对原初一是有几分真心的,郭朔风想到这里,补充了一句:“也许她也在等你,她这些年,也没跟我在一起,没有找别人。”
邱良看他的目光奇异:“她一直喜欢的是你,也许,她在等你。”
两个男人,曾经的朋友,现在的陌路,这个时候,各自无言。
“她那种要求,谁能答应啊,因为我是男子,所以只能守着她一个女人过吗?”
郭朔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就好比吃饭,谁能天长日久只吃一样食物,那么多菜色,总要一一尝过,才知道喜欢不喜欢吧。
也许每一餐的主食都是米饭,可米饭的米,也有好多种呐。
专一,怎么可能!
“她不是也会只守着你吗?”
邱良反问,像是在为原初一说话。
郭朔风嗤之以鼻,“她配吗?”
身份地位的不对等,注定有一方的感情像是廉价的,没有陷入局中的人,有着异常的清醒,如同相亲一样,总是用各种物质条件来做出衡量,这里不如我,那里就要比我多一点儿才好,否则,总量不能对等,凭什么跟你搭伙?
可,感情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多的平等,她要他退,他不肯退,她又坚持不肯让,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这样最好。
这样一想,郭朔风也没上去找原初一,放弃了那点儿好不容易兴起来的“怀旧”念头,带着邱良去喝酒了。
两个失意人凑在一起,没多久,又跟以前一样成了好朋友。
不去想那么多情情爱爱,单纯看游戏,看那些女人众星捧月一样捧着自己,生活方才缤纷多彩许多。
邱良也再次沉湎在那虚假的情爱之中,很快有了跟郭朔风一样的浪荡名声,再有很多知道他退婚的消息的人叹息,“这一定是被刺激的。”
李湖月也这样想,她专门来找了邱良,正好看到他牵着一个猎物回来,黑色的皮质项圈拴在一个女孩儿的脖颈上,白皙的肤色衬得那黑色项圈周围的红痕格外明显。
她跌跌撞撞走着,连体的白兔装都多了些污痕,一张巴掌大小的脸,乍一看竟像是男孩子那般纤弱秀美。
看到他,邱良也是一愣,却没收敛,扯了一下那自项圈之上的绳子,让人计数,之后才面对李湖月,摘下遮了半张脸的老虎面具,把她引到了厅中。
“你来了?”
“我来看看你——是因为我吗?”
李湖月的目光忧心忡忡,看他就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弟弟,订婚又退婚,他在她眼中的地位依旧是那样,不知道是不是该为此感到庆幸。
邱良失笑:“怎么可能,我以前就是这样的,只不过没让你知道罢了。”
李湖月不信,一个人,怎么可能伪装那么多年呢?
她目光之中的关切没有半分衰减,是真心实意为了他而感到担忧,为他的生活是否幸福而忧虑。
“如果、如果我过得不幸福,你会觉得跟我退婚是错误的吗?”邱良问,他已经知道症结在哪里,李湖月啊,她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总是会把问题归咎为自己,所以,她对他有了责任,为他的“坏”而感到歉疚。
可,歉疚不是爱,更不是喜欢,他想要的,终究不是这些。
“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邱良说完这句话,心中一空,似乎长久以来堵着的那口气终于散了,是啊,不喜欢了,他不再喜欢了。
李湖月走了。
她是怀着忧心走的。
她走没多久,郭朔风带着自己的猎物回来了,见到邱良意兴阑珊,主动询问:“你的前未婚妻来过了?”
邱良白他一眼:“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不喜欢她了。”
堪破一段感情,好比进行了一场切除手术,手术很成功,但隐痛总是在,他不想提起有关她的事情。
郭朔风识趣地没有再提,重新弥合的友谊经不起再一次的波折。
那日后,邱良还是在玩儿,却也参与了很多正经的工作,一点点也发展起来了自己的事业,算是成功有为的样子,面对另一次联姻,对父母把他的价值绑定在联姻上,他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
也许,男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否则他们的人生就不够完整,哦,还要生至少一个的孩子,否则,他们对社会就没有价值。
邱良的眼神迷茫,他已经做了那么多,已经是很多人眼中的成功人士,可最终依旧无法逃脱这层枷锁,他还能做什么来获得真正的自由?
——你在等什么?
——我在等自由。
——自由能等来吗?
——不能。但除了等待,我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