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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是一件件事组合起来的,任何事都是已经发生的事,可以是历史,可以是未来,也可以是现在。
但这些要么受宇宙的安排,要么受超脱者的安排,反正不由芸芸众生自己安排。 季寥意识到太虚宇宙相比学霸所在的世界,何尝不是另一种虚拟世界。
究竟什么是真实呢?
他明白了,那些芸芸众生的情感都是真实的。
包括他的情感。
有情而累此生,所以太上看破了,忘情也罢,无情也好,至少此生不累。 第九位道主也看破了,他执着于情,且尽力为之,无愧于心,所以他是去留无意,花开花落。
太乙救苦天尊也看破了,他求自在,得自在,能放下,能捡起,心中没有浮云,眼中没有流水。
你见到了真实的美好,便得接受它的残酷。
季寥承认这件事实。
隐约间,他在斩三尸和不斩三尸间找到了第三条路。 超脱者给他的选择,他不要。
心中的云雾迎来一丝晨曦,破开些许前路的茫然,季寥来到一座仙城。
寂静的长街有一点火焰痕迹,这是凤凰火。
火焰痕迹不远处有一滴泪,季寥凝望着这一滴泪。
一滴泪能让石头发芽,只因其心够诚。 季寥突然明白了,为何第九位道主如此了不起。
因为他诚于道,诚于人,诚于自己。
季寥是一滴泪,是一株草,是世间有情人,他有美好的品德,亦有龌龊的念头。
但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人生来不能选择世间是什么样子,却可以选择他去接受什么。 一花一树,一草一叶,哪怕是一粒微尘,都有它可观之处,所以何必执着于那些让人憎恶之物。
季寥开悟了,他看着那滴泪,微微笑着。
若佛陀拈花,迦叶而笑。
“季笙妹妹,这条长街好冷清。”仙城里龙女陪着季笙一起走。
季笙心中悸动不已。
她感受到了凤凰涅槃的法意,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顺着冥冥中的感觉,沿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长街行走,周围有死生契阔的爱意,更有生死与共的不渝,以及一个人的等待。
灯火将长街照的通明起来。
“咦,前面有个人。”龙女道。
灯光将那人面目照的清晰,而那人的面目竟也不断变幻。
季笙瞧见的是大叔。
龙女瞧见的是山海界里的季寥。
这个人本就是季寥。
他面前飘浮着一滴晶莹的眼泪,泪滴里有真实动人的情感。
既咏叹这长街之中的情意,亦怜悯世间芸芸众生。
季寥看向季笙和龙女,一指点向龙女。
龙女一阵恍惚,种种前生都记忆起来,龙女明白了自己是谁,她是陈小寒。
季寥轻声道:“抱歉,让你回忆起前生了,请你原谅我这一点自私。”
陈小寒目光复杂,欲言又止。
季笙看向季寥,轻声道:“大叔,好久不见。”
季寥道:“好久不见。”
季笙道:“有没有想我?”
季寥道:“时常想。”
季笙展颜一笑,仿佛百花盛开。
季寥见过人间无数绝色,但此时的季笙是他见过的第一绝色,大约是她的笑容很干净。
他是她的大叔,还是她的父亲,亦或者别的,重要么?
不重要。
此时心中只余下相见欢。
“我很开心。”季笙道。
季寥道:“我也是。”
季笙道:“通向至道的路,便由我来替你点亮吧。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我能遇见你,便是我最大的得,如果要失去,就从我这里失去。”
季寥道:“不必。”
泪滴豁然而动,湮灭了灯火。
季寥可以斩三尸成道,然后用这盏灯照亮最后一步的路,那时候在人世间,他便是真正的轮回之主,即使清水道君,也胜不得他一丝一毫。
即使世间没有道主的境界了,但他也可以创造出别的境界来。
走出前人没有走过的路。
亿万诸天,无数众生,若是有谁能走到这一步,绝不会有人能舍弃,但季寥舍弃了。
季笙不明白季寥为何要这样做。
难道事到如今,还有别的办法么?
季寥道:“季笙,还记得你名字的含义么?”
季笙回道:“鼓瑟鼓琴,笙磬同音。意思是人与人之间的美好相处。”
季寥道:“一个人其实真的很孤独,有能一起相处的人,才是最美好的事。跟你母亲相处的那段日子我很快乐,跟你相处的那段日子我也很快乐。”
他顿了顿,轻轻道:“你们都很好,我也很好。”
最后他悠悠道:“希望你们以后都很好。”
泪滴回到季寥手上,他捏碎了泪滴。
没有这一滴泪,便没有了后来那一株草。
自虚无诞生的怪物是因为季寥而起,没了这段因缘,虚无的怪物也不会再出现。
九位道主的争斗也因季寥归于虚无,从此平息。
既然没法全都要,所以他都不要了。
八景宫的炉火燃了又熄灭。
功德池波光粼粼。
青霞山的道观发出一声叹息。……
季笙眼睁睁看着季寥消失在自己眼前。
清水道君给了季寥斩三尸的法门,而季寥却用来斩掉了自己。
他本是无意穿堂风。
不能选择自己如何来到世间,却可以选择离开。
这大概是季寥一生中最洒脱的一次。
他使虚无怪物消散,并且无愧于心。
叶七的山庄里,白子虚在教导一个小孩子读书。
他本不是喜欢教书的人,只是叶七拿剑逼着他,所以白子虚果断的屈服了。
我瞧瞧你小子写了什么,白子虚对着叶七的儿子叶青帝道。
他拿起白纸,上面写着一首词: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白子虚道:“这首词不像是你小子能写出来的。”
叶青帝道:“我梦到的。”
白子虚道:“什么梦?”
叶青帝道:“一位仙人哥哥,长得比你英俊,他对我念了这首诗。不过他好似哪都不能去,就只能呆在一个地方,挺无聊的。”
白子虚嘴角一撇,这小子真不会说话,什么叫长得比他英俊,但他还是问道:“什么地方?”
“我记得有条河,旁边是块石头,他坐在石头上。”叶青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