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当凤七七醒来之时,尹黍已经不在自己的房间之中了,她揉了揉双眼,穿上了衣裳后,小桃红端着铜盆走进了凤七七的房中。
小桃红将手中的铜盆放在了房门口的木架上,“七姑娘,您醒了。”
凤七七颌了颌首,环视自己的房,尹黍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垂下了睫眸,微微地摇了摇头,穿上了绣鞋走下了床,洗完了脸后走出了房中。
今儿的天极为晴朗,就像是凤七七的心似的,她想要大笑,又因为小桃红在旁,却没表现出来太多了。
她拉着小桃红的手臂,脸上挂着一抹灿烂的笑,抬手捏了捏小桃红的脸,笑吟吟地说:“你今儿真好看。”
小桃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嘛!?”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了一面小铜镜照了照,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
凤七七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唇角,抬手抚了抚云髻之上簪花的流苏,耀下了斑斓的流光,“今儿的天这么好,你陪我京郊走走吧。”
小桃红点点头,应声说:“嗯,好啊。”
凤七七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然后抬起了头,又看了看小桃红,歪嘴一笑说:“咱们换身男装吧。”
然后,她便转身走回了房中。
“嘭!”
凤七七还在换衣裳的时候,房门忽然被小桃红撞开,瞧着小桃红涨红着一张粉面,额头之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焦急地张望着。
凤七七系上了纽子,眉黛微蹙,绕过了屏风走到了小桃红的面前,“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小桃红抬手拭了拭额头之上的汗水,深吸了一口气,急声对凤七七说:“七姑娘不好了,无雪姑娘出事了!”
“无雪?!”凤七七凝眉,无雪可是怡红楼里头最为乖巧挺好的姑娘,她虽是青楼女子,但是却洁身自好,为人性子又软弱,她能出什么事?
“无雪怎么了?”凤七七抬起了眼皮儿,瞥了小桃红一眼,启唇问道。
小桃红平稳了气息,声音低沉地说:“无雪姑娘说昨儿晚上梦见了紫嫣,今儿一早便去大乘寺烧香祈福,没想到遇见了、遇见了,她从前的定过亲的男人,他们、他们……”
“他们怎么了?赶快说啊!”凤七七着了急,抓住了小桃红的双臂,急声问道。
“七姑娘,您还是自己去看看……”
“吧”字还没有从小桃红的口中说出来,凤七七便像是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房门。
怡红楼外。
无雪深深地低着头,那张欺霜塞雪的娇容之上满是愁苦之色,她贝齿紧紧地咬着唇瓣,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地坠落而下。
她莹白的纤手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帕子,仿佛下一瞬,她就要将手中的帕子给捏碎了似的,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任由着谁看着都会心疼。
可是唯独,站在无雪面前的一男一女,看着无雪的目光,充满了嘲讽和嫌恶。
男人的模样倒还不错,勉强还算得上是一个帅哥,站在男人身边的女子,模样也是上佳,身段也算得上曼妙,可脸上却涂摸着厚厚的脂粉。
女子一手挽着男人的手臂,一手轻抚云髻,细长的凤眼中带着三分的嫉妒,七分的揶揄,她冷冷地剜了一眼无雪,阴阳怪气地声说:“呦,相公这就是你跟我说定过娃娃亲的姑娘啊?模样倒是还凑合,可怎么要往怡红楼里头走呢?”
说着,女人侧目瞥了男人一眼,冷笑着说:“我还当时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原来是一个人尽可夫的下贱娼妓。”
原本街上就那么小猫两三只,可有热闹可看,也不知从哪就冒出了这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无雪四人围在了正当中。
无雪面色涨红,双眼之中的泪水,好似决堤的河岸似的,顺着双颊簌簌而下。
她贝齿紧咬唇瓣,生性软弱的无雪除了哭,却不敢有任何的言语,只能够站在原地,任由着看热闹的人们指指点点的。
素喜挡在无雪的身上,生怕这对男女会伤了无雪,可她却不知道,有的时候言语上的伤害,原本要比身体上的更加厉害。
无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身体颤抖亦如筛糠似的,扭着帕子的手更加地用力。
“呵呵。”那女子又笑,眸光环视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微敛回了眸光,瞥了一眼无雪,耻笑道:“听闻怡红楼的娼妓是最会地就是伺候男人的,想来你一定是学了不少的本事,左右都是个不要脸的女人,要不你当街给大家表演表演。”
“我没有……”
无雪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小得可怜,像是蚊子的嘤咛似的,就连站在她身前的素喜都没有听见她说的是什么。
“呵!”女子的笑容之中充满了浓浓的嘲讽,她松开了拦着男人手臂的手,举步上前,停至在了素喜的面前,细眉微挑,恶狠狠地剜了素喜一眼,冷声冷气地说:“起开。”
“你、你要干什么!?”素喜很是紧张,她张开了双臂,护在了无雪的身前。
“滚!”女子怒喝,抬手便是一巴掌,便朝着素喜的脸上的打了下去,与此同时,女子揶揄道:“一个下贱的蹄子也陪挡着本夫人!”
就在女子的手即将抽在素喜脸上的时候,忽然,一只染着凤仙花蔻丹的手,抓住了女子的手腕。
凤七七眉梢一挑,犹如琥珀般的双瞳之中,敛过了一抹森然的寒意,手头上稍稍地用力,能够清晰地听见她白皙的指节发出咔咔的脆响。
“啊!”女子吃了痛,顿时惊呼出声。
“大清早的就有疯狗在叫唤,还能不能让人清净清净了!”凤七七用力地甩开了女人的手,微微地扬起了尖尖的下巴,眸光清冷如刀,剜了女子一眼。
女子身上的泄了力,跌进了身后男人的怀中。
凤七七抬眸扫了女子一眼,唇角扯出了一抹冷凝的弧度,眼前的这个女子凤七七是认识的,乃是京兆尹陶焕之之女,有恶趣的陶林之妹——陶倩倩。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京兆尹大人家的千金嘛!”凤七七眸光揶揄地瞥了陶倩倩一眼,须臾,看向了身后的无雪,声音柔和了下来,“没事吧?”
无雪双唇紧抿,缓缓地抬起了头,眼泪婆娑的小脸,像是雨打的梨花似的,她沉默不语,朝着凤七七摇了摇头。
凤七七拿起了无雪手中的帕子,轻轻地拭了拭无雪眼下的泪痕。
她侧目,清冷的眸子,像是一把锐利的刀,直刺陶倩倩的心窝,微微地眯了眯双眸,冷然道:“兆尹大人好福气,没想到竟有个如此如狼塞虎的女儿,你倒是威猛的紧啊!”
“你……”陶倩倩涨红着一张粉面,贝齿紧咬唇瓣,她用力地甩开了身后男人的手,怒气冲冲地望着凤七七,“你是什么人?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
凤七七浅笑,虽是一身男装打扮,可却故作小女儿家的姿态,特别是将她染着凤仙花蔻丹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抵在了唇边,她的双眼像是发电机似的,拼了命般的放电,嘟起了一双桃唇,眸光漫过了陶倩倩,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身后的男人。
陶倩倩秀眉深蹙,侧目瞥了一眼身后的男人,怒声道:“方城,她为何这么看着你?!”
被唤做方城的男人也是不解,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说:“我不认识他!”
凤七七哂笑,举步上前,停至在了陶倩倩的面前,双眸之中泛起了一抹晶莹的水色,她轻轻地抿了抿双唇,抬手捂住了胸口,一脸委屈地说:“方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难道你不念往日情分了吗?”
往日情分!?
陶倩倩闻言,眉黛深凝,她侧目剜了一眼方城,怒声道:“你、你、你和他……”
不待方城说话,凤七七漫过了陶倩倩,走到了方城的身边,身子倾斜就朝他的身上靠,她用肩轻轻地撞了一下方城,眉眼含着三分娇,带着七分魅,娇滴滴地说:“方公子,难不成你忘了那天晚上,你说早就受够了家中的母老虎,要想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了她的命,然后夺了家产,与我双宿双飞的吗?”
若是一个女子说出了这样的话,或许人们还能够说这个方城生性风流,可偏偏的这话是从一个男子的口中说出来的,怎么听在耳中,却让人觉得这般恶心呢!
这就是凤七七要的效果,唇角闪过了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冷笑,微微地眯了眯双眸,轻敛了唇角上笑,眸光瞟落在了陶倩倩的身上。
瞧着陶倩倩那涂了厚厚一层水粉的脸,渐渐地变得扭曲了起来,凤七七可以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的水粉直掉渣。
凤七七抬手,掩住了口鼻,声音愈发地软糯酥骨,“方公子,难道你不要人家了吗?人家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可不能抛弃人家。”
“你、你、你们……”陶倩倩身体发抖,抬手怒指凤七七,然后将手指挪到了一脸无辜的方城的身上,“你、你不是说,她、她才是你的……”
她侧目瞥了一眼无雪,然后麻利地又看向了凤七七,“你骗我!?”
“哼!”凤七七轻哼了一声,眸光之中满是嘲讽地说:“她只不过是我和方公子的挡箭牌,人家都跟了方公子好几年了,只因我是男儿身,如若不然,我家方公子又怎么会娶你这只母老虎呢,你最好识相点,别站着茅坑不拉屎,赶紧让位算了。”
凤七七这话,既骂了方城,又辱了陶倩倩,却将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陶倩倩气得浑身颤抖,凤七七的心中乐开了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