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七七眼中的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顺着双颊簌簌而下,她抬手拭了拭眼角下的泪痕,对尹黍摇了摇头。
尹黍的唇角微弯,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他抬起了右手,轻轻地揉了揉凤七七的头,用那极为浅薄,仿若就要消散的声音,对凤七七说:“没事就好。”
凤七七抹了一把眼泪,颤声道:“你别说话。”
她凝眉看着尹黍的伤口,长刀穿透了肩胛骨,刀身宽一寸半,若是直接将刀拔出来的话,恐怕会造成大出血,这里是古代,有没有医疗设备,若是贸然动手,尹黍定会失血而亡。
凤七七的脸上犹如笼了一层铅云,她深深地皱起了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尹黍左肩上的刀伤,怎么办?她应该怎么办?
凤七七在心中不断反复地问着自己,面色变得越发难看。
须臾,她将尹黍搀扶了起来,坐在了绣床上,她的眉心紧皱成川,贝齿紧咬唇瓣,连呼吸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尹黍的脸上却始终噙着一抹浅浅的笑,似乎看着凤七七在为自己担心着急,他很是开心似的,“这点小伤,我还死不了。”
“别胡说!”凤七七蹙眉,嗔了尹黍一眼。
“帮我把刀拔出来。”尹黍敛了脸上的笑,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凤七七摇了摇头,沉吟道:“现在绝不能冒然将刀拔出来,刀刺地太深了,将你的肩胛骨贯穿,如果冒然拔刀的话,会造成大量流血的。”
“哎!”尹黍轻叹了一声,笑道:“我这也算是英雄救美,如果地府的判官知道了,不知道下辈子投胎,能不能让我托生一户好人家。”
“你胡说什么!”凤七七凝眉,目光中略微带着一丝责备的意思。
她凝视着尹黍左肩上的刀,忽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双眸之中闪过了意思光亮,唇角上扬扯出了一抹惊喜的笑,“你这里有厨房吗?”
尹黍不解凤七七想要做什么,微微地蹙了一下眉,朝着门外扬了扬下巴,“在后院。”
“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凤七七说罢,拔腿飞奔朝着后院跑去。
尹黍在房中等了好半晌,不见凤七七回来,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轻声地呢喃:“她不会是跑了?!”
“呵呵。”他淡淡地笑了笑,又说:“不会这么没有义气吧,眼瞧着自己的男子失血而亡……”
“你才没义气,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吗!?”
尹黍的话还没有说完,凤七七的声音倏地在门外响起,紧接着,她的身影映入了他的双眸之中,凤七七手中拿着一个铜盆,其中满是烧过的秸秆灰,尹黍凝眉不惑地望着凤七七问:“这是什么?”
“给你止血用的。”凤七七将手中的铜盆放在了地上,抬头看着尹黍左肩上的伤,眉黛深凝,微微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呢喃:“还是不行。”
须臾,她对上了尹黍纳闷的眸光,又问:“剪刀、纱布你这里可有?”
尹黍摇了摇头。
“啧!”凤七七啧声,“这些都是常用的物件儿,怎么平时不备着。”
“我也没想过我会受伤啊。”尹黍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
凤七七嗔了他一眼,看来只好就地取材了。
她抬手按下了机关,地面一分为二,她垂下了眸子,看向了下面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三人,她坐在了地上,双脚将距离最近的刀子夹了起来,她将刀放在了尹黍的身边,转身又跑出了房中。
尹黍微微地蹙了一下眉,这么点小伤,他还没有放在眼中,直接将刀拔出来便是了,她这里里外外一趟一趟的,究竟是闹哪一出?
片刻之后,凤七七折返而回,她手中端着一盆干净的热水,她将热水放在了床上,转身又拿过了烛台。
凤七七手脚麻利的脱下了尹黍的衣裳,她稍稍地怔了一下,沿着尹黍的精壮的胸口看了下去,完美的六块腹肌,让凤七七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好看吗?”瞧着凤七七愣出了神,尹黍的唇边扯出了一抹带着玩味儿的笑。
凤七七回过了神,嗔了他一眼,“谁看你了,我是在观察你的伤口!”
这个托词就连凤七七自个儿都不相信。
她敛回了眸光,洗干净了刀,随后又用烛火烤了烤刀背,然后抬头凝视着尹黍,声音有些低沉地说:“我现在要拔刀了。”
“来吧。”尹黍朝着凤七七颌了颌首。
凤七七握住了尹黍左肩上的刀柄,稍稍地用了一下力,可却跟本无法拔出一分,她压了压眉,看来刀是卡在了骨头中了,她用另一把刀撬了一下,余光瞟落在尹黍的侧脸上,看着冷汗顺着他的侧脸缓缓滑落,凤七七用力地抿了抿唇说:“我数到三就动手。”
尹黍点了点头。
“一、二……”
凤七七才刚刚数到了“二”,她猛然动手,在尹黍全然没有准备之时,用手中的刀猛力地将贯穿尹黍左肩的刀给撬了下来。
嗤的一声,鲜血入柱喷涌而出,溅了凤七七一身。
“嘶!”
尹黍倒吸了一口凉气,深深地皱了一下眉。
凤七七眼疾手快,急忙丢掉了手中的刀,端起了铜盆,用其中有些温热秸秆灰涂在了尹黍左肩的伤口上,可是很快地鲜血便浸湿了秸秆灰,凤七七连忙又涂上了一层。
渐渐地血不再渗出,凤七七如蒙大赦般深吸了一口气,脱下了自己的衣裳,扯成了一条条的布条,然后替尹黍包扎好了伤口。
“呼。”凤七七深吸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来医生的确是一份辛苦的差事。”
尹黍垂下了颀长的睫羽,看着自己肩上的伤,微微地蹙了一下眉,没想到秸秆灰竟然能够止血,他抬起了双眼,看向了凤七七,“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小的时候没有钱,受伤的时候就只能用这个法子来止血。”凤七七站了起来,凝眉望着尹黍苍白如纸般的脸说:“希望不要发炎才好。”
她扶着尹黍躺在了床上,“你先休息,我去给你买些能够疗伤和退热的药来。”
尹黍颌了颌首,淡淡地笑了笑说:“自己当心点。”
“知道了。”
已过三更天,街上的药铺没有一家开门的,凤七七像是疯魔了似的,飞奔在空空荡荡的街上,挨家挨户地拍打着药铺的门,却没有一家肯在这个时候出来人的。
直到凤七七跑到了第九间药铺的时候,方才有人出来应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老郎中打开了门,瞧见了门口站着一个浑身是血,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扯的七零八落额头之上满是汗水的女子吓了一跳,“姑、姑娘……”
“有没有能够治疗外伤和退烧的药?”不待老郎中把话说完,凤七七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有、有……”老郎中的声音颤颤,别过了身子,给凤七七让开了路。
凤七七举步走进了药铺当中,待老郎中抓完了药之后,凤七七扔下了一定银子,便夺门而出。
一个时辰后,凤七七跑回到了尹黍的别院中,她双手撑着自己的双膝,气喘吁吁地看着床榻上双眸紧闭的尹黍。
咯噔!
凤七七的心头倏地一沉,瞧着尹黍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不会死了吧?!
凤七七的心头弥散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缓缓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刀刃上似的。
待她走到了尹黍的深浅,她颤颤巍巍地探出了手,在尹黍的鼻端前试了试,感觉到了尹黍还有呼吸,凤七七压在了心头上的方石忽然卸下。
她缓缓地抬头,颀长的睫毛上缀着晶莹的泪,贝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良久之后方才回了神。
还好只是睡着了。
凤七七的唇角扯出了一抹苦涩的浅笑,微微地摇了摇头,低声喃喃:“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坏男人,死了才好,以免祸害其他的姑娘。”
冷冷地剜了一眼绣床上沉睡之中的尹黍,凤七七转身走出了房门。
片刻后,凤七七端着熬好的药回到了房中,原是想要叫醒尹黍,却发现他并非睡着了,而是陷入了昏厥之中,他的身体滚烫的就像是一块火炭似的。
凤七七的心头一沉,深深地皱起了秀眉。
还是发烧了!
她想要将退烧的汤药喂给尹黍,可是却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巴,无奈之下,凤七七只好先含住一口汤药,然后嘴对嘴地喂给尹黍。
夜空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扯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射下了一道光线,紧接着,铺垫盖地的光照亮着这个东方,太阳从那道口子当中冒出了头,晨光灼了大地,升腾了一片浅薄的氤氲。
阳光透过了垂挂在轩窗上的纱幔,耀在了尹黍的脸上,在他那张苍白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斑斓的流光,他颀长的睫毛微微一动,悠悠地掀开了眼帘,刚刚一动肩上的疼痛让尹黍皱了一下眉。
他环视房中,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脚下还放着一盆清水,目光微抬,落在了伏在自己身边的凤七七身上,她睡的像是一个婴孩似的,但她却始终皱着眉,她的手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许是一夜都不曾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