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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真真不假,何况周大贝几个人在西咸忙活小半年,又有承平伯夫人也亲自到来,周大贝等难免对利息的向往无限增长,这种无限增长放在老商人眼里未免可笑,可这经手的是盐,盐这种东西自湖里矿里开采来经过一系列的晒干程序,等于无本生意,匠人的费用和利息相比寥寥无几,就像周家李家姚家的山货,树种得以后采摘就成,周大贝毫不怕骗的跟着侯三来南兴,李元宝和姚福星包括王发财进门钱利落拿出,山头一旦养成以后,虫灾旱灾雨灾这种不见得年年出现,也仅仅剩下人工费用。
周大贝李元宝姚福星所以是土“财主”,掏出几十万两不眨眼睛,林鹏祖孙精明数代,刨去夺自文家的古董,盘算下家产约近十万,进货的本钱占比颇高。
巨大的利息泡泡盘旋着发出银光闪闪的呼啸声,然后响上一声碎了,对方只需要十万两所带来的失望也巨大,周大贝、李元宝和姚福星气得跳脚半天,自然不能指责伯夫人,口口声声的和林鹏过不去。
喷多口水要吃茶,吃多茶要如厕,气不顺的三位如厕也抢个先后,姚福星以其近门的位置占据第一,一迈步蹦出房门,迎面“呼”地一声风声骤起,春风不是夏风挨不着,一记巴掌狂煽过来,清脆的响声里打个正着,小胖子哎哟一声后脑勺砸向房里,周大贝和李元宝躲之不迭,就见到房外黑影一闪不知去向,任由姚福星暴跳如雷嚷着有贼,把小二和掌柜的全惊动,也没找到那贼的来历。
这要不是全城戒严,姚福星能跳到衙门里咆哮,在掌柜的连番安抚之下只能消气,片刻后姚福星恢复自信的笑容,他依旧撒尿去,完事回来郑重宣布:“咱们的生意就要顺当。”
周大贝斜睨他面上五指山,耸耸肩头晃动他的随身家伙,扇子呼呼的摇:“为啥,你挨打比别人好看?”
“还记得吗?大冷天里我寻到土地庙的时候,当时我也在撒尿,我一面见到庙,一面尿我一身;我让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我变成一个光腚,现在我挨打一定与咱们的生意有关,林哥和老三就算了,这路上辛苦的我体谅你们,李元宝,还有你周大贝,每人十万消灾银子送过来,福星爷的好运道带上你们。”姚福星振振有词。
李元宝抖着肩膀抖着腿:“凭啥,你要真的挨打就有运道,你再挨几巴掌,咱们今晚就入股一百万,我就送你钱。”
他说着又吃茶,入口后凉的不中吃,想也不想的推开刚才说话关着的窗户,嘴里说着:“热”,把凉茶底子对外泼去。
“呼”地一下子,一个黑影子自窗户下面站出来,一巴掌对着李元宝的胖脸扇过去,李元宝仗着有窗户挡着,往旁边一闪没有打着,指甲划的脸上生痛,他也大嚷着有贼往房里就逃。
又是一通把小二和掌柜的惊动,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李元宝也自认倒霉,他说霉运由姚福星带来,要求姚福星赔十万消灾银子。
房里的两个小胖子高一声低一声的吵着,房外角落里重新蹲着的蔡谦搔头不已,他要怎么样才能打中周大贝,把遇到“大贝爷”的晦气消除呢。
刚才打中姚福星的人也是御史蔡谦,掌柜的没有查到贼人出没,蔡谦带着关谋和江越本就住在这个店里,就在林鹏的隔壁。
遇到“大背爷”,蔡谦就到处背,白天的味道薰哭梁筹,蔡谦也被薰的差点没去看医生,然后白天盯梢石记的关谋被衙役带走,蔡谦第一个反应此系遇到周大贝的原因。
恰好周大贝也好找就在同一间客栈,蔡谦匆匆拿出几个营救关谋的对策,让江越前往衙门,他同时来破晦气,指望今晚就把关谋救出。
这一巴掌两巴掌打的,丝毫挨不着周大贝,蔡大人没有办法,等到掌柜的离开,重新跳出窗户蹲好位置,寻思着怎么样一击就中,把这晦气一击而破。
江越扶着关谋回来打消蔡谦接下来伏击的念头,蔡谦一面想着原来打别人也有效果,改天把林鹏、侯三这些全打一顿也罢,一面检查关谋伤势,见到关谋浑身无伤,双手掩面的他精气神消逝,哆嗦半天迸出话,哭腔里带着当事人的颓废。
“原来......鲁王府才是走私的那个。”
难闻的气味薰倒半边城池,应石记邀请用饭的梁筹中招,石记掌柜在邀请用饭的路上也中招,他带着的一包账本洒落满地,内容落到盯梢的关谋眼里。
今天的用餐也同时是石记向二公子梁筹禀告春天收息,鲁王府本就是官盐和私盐都走,关谋查案方向不行,几年的公事没有白做,一眼就看出不对,装着帮忙捡拾,愈发的看个清楚,石记掌柜的不知道这个人来历,怕暴露什么,反把这帮忙的人当场扭送衙门,如果他真心看不懂,查问明白后再放他也罢。
衙门抓的人太多,江越赶到的时候关谋还没有被审问,利用巡查御史的身份,江越声称关谋是他的线人,把关谋带走,关谋走出衙门就承受不住强大的心理压力,江越半扶半抱的回来。
青年御史当差的神圣感破坏干净,懊悔让关谋抬不起头,断断续续的道:“原来是鲁王府......鲁王殿下见到我们好生的正气,拿出的证据也指明晋王殿下的违纪,他他.......”
最大的残忍是破坏心灵,行尸走肉是得不到解脱时的表现,关谋现在就是这样,他十年苦读的抱负、入职时再次坚定的抱负,毁在知道鲁王狡诈的时刻。
稚气是个大多用在孩子身上的话,其实它不分年龄的存在,关谋在踏入世事的时候还持有读书的标准,这也是一种稚气,众所周知判断事情需要辩明时候,在鲁王和晋王的争斗里,高劲也好、关谋江越也好,因此变成鲁王利用的棋子。
所幸关谋没有张汇青飞黄腾达的抱负,他抱紧脑袋泣上片刻,就正式宣布查鲁王府,江越随后跟上。
蔡谦咧咧嘴角,在现今的这些岁月里,最好你们别碰这些忌讳,于是他正式宣称,大家睡觉,明早奔赴西昌的几大边城,要查鲁王府走私还是晋王府的清白,最好的地方就是边城。
他相信关谋和江越亲眼见到苦守边城的人们,御史的视线会回到正确的方向。
关谋和江越对蔡谦的话深信不疑,三个人倒头睡觉,第二天一早起来上路。
官道上笑声不绝,周大贝在马上得意扭身:“怎么不打我,怎么不打我,可见我才是有福星和元宝的那个,怎么不打我,怎么不打我呢?”
蔡谦面色大变,勒住马疆的手痒的恨不能隔空飞去一记掌风,碰上这位就没有好事情,他还是避避风头,慢一步走的好。
后面一辆马车轻快而来,夏日的清晨赶路是种享受,清凉的风带着木叶的香味,承平伯夫人和秦氏打起车帘看路上的景致。
“婆婆,你看庄稼就要黄了。”
“是啊,这西咸今年有个丰收年呐。”秦氏觉得只要丰收,不管哪里都值得赞赏。
妻妾办完令鲁王府流泪的事情,今天也打道回府,还是回到南兴更安全,另外就是再给孟家医馆送去赏银,孟医生配的流泪药不是吹的,薰哭半座城,妻妾也在其中。
蔡谦一眼看去也痴了,是真名士自风流,凡是科举出身的,武举的或许还不在意,文科举走出来的人都愿意被称为名士,风流形容风月是下流,风流称谓名士是高雅。
高雅的名士什么美都欣赏,比如美人儿当前。
“难怪承平伯一见倾心,果然堪称名花。”蔡谦也忍不住赞赏承平伯夫人的美貌,那还是涂满黄粉的面容被日光照出晶莹底色,眉如春山眸带明珠,看得出来她在唇色上又下一番功夫,可黯淡里配着黄粉也掩饰不住五官的出众,反而别是一种动人。
蔡谦酝酿起赏花诗作,伺机再打个林鹏或侯三的心情下去,直到岔路口上大家分道扬镳,承平伯夫人往南,林鹏等人回家收拾今年贩卖的货物,蔡谦杀人的心腾腾上来,往西昌方向的他们又要同路了,他把巴掌在袖子里摩来摩去,像杀猪前磨刀。
......
奚重固的心情不是太好,任是谁以自己能耐高嫁幼妹,结果陪嫁们抡刀子自相残杀,收到书信后也笑不出来。
他很喜欢妻子江氏,有人认为夫妻是天生的缘分,不管相隔多远也往一处拼凑,那些生分的、不和的,可能是中途迷路跑错人家,奚重固和江氏是没跑错人家的那对,都以家族声誉为已任,可以牺牲自己的自由心态,也以维护家里为先。
在这样的情况下,奚重固和江氏是一对无话不谈的夫妻吗?可不见得。
奚重固维护着奚家,江氏同时也维护着江家,奚家的内幕当家主母江氏有权知道,但有些家丑奚重固还是牢牢控制在妻子视线以外,就像江家有丑闻出来,江氏第一个想法不是求助丈夫,而是先自己尽力解决,实在没法再层层求助一切人等。
相敬如大宾足以形容这对举案齐眉的夫妻,他们是每日打扮整齐盛装相见的人儿,掩饰住昨夜的哈欠、昨夜的酒醉、以最好的姿态面对包括配偶在内的一切人等。
有人要说,昨夜打哈欠的时候难道夫妻没在一个床上?夫妻间有所包容,而有所不能共享。
奚端秀的事情出来,奚重固面对江氏也有难为情,奚大将军采用的方式是蛮横不讲理的责备江氏没有选好陪嫁,虽然陪嫁名单出来后由奚重固最后过目,虽然夫妻都心知肚明奚老太太临终前的遗言造成唐氏的嚣张,虽然夫妻都清楚收拾唐氏很简单,江氏纵容她是不想揽“冒犯故世婆婆”的名声,其实人食五谷说不好哪天生疾病,奚老太太的遗言再庇护唐氏说不好哪天就变坏,驱逐奶娘并不为难,可江氏不愿意。
虽然奚重固也清楚他一出声唐氏就得老实,可奚重固也不愿意为内宅过多上心,与他的视线朝外有关,也与他不愿意有关。
很多时候事情并非不能完美并敏捷解决,关键就在于这三个字上面,当事人“不愿意”,而不是想不到。
事情出来就解决呗,江氏摆出委屈求全的神态,亲自带着一批安抚晋王的礼物前往南兴,送走妻子的奚重固想到她辞行时的眼神,心里别提有多别扭,像是他在妻子面前丢了大人,其实呢,奚端秀是他的胞妹,父母俱亡的情况下,也确实是奚重固丢了大人。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新的消息到来,主管中成省的苏云清,不折不扣是中成省的实际发话人,写信告诉奚重固:“日前,晋王殿下率众五千人现身西咸,彼借道事将军可知否?”
奚重固重重浏览着信锁住眉头,端秀刚丢个大人,妹婿抓住这机会报报旧仇再为难为难舅兄正是时候,晋王么,当然是突然袭击,才不会和舅兄打招呼。
望着苏云清下面的两句话,把奚重固紧锁的眉头打开,他直接气乐掉。
“该处本省官员前往责问,晋王殿下再次声明本省欠他若干,当还要还。”
你们全中成省都欠本王的,这是晋王梁仁定亲奚家后最爱说的一句话,意思是鲁王府借道几十年,鲁王梁廓这一代也借道十几年,有欠有还,本王也理当借道打西咸,如入无人之境。
“不是草包,实乃烦人。”
奚重固自言自语的说着,提笔给苏云清回信:“别管他,听之任之吧。”第二封信写给胞弟二老爷奚重锦,奚二老爷为晋王大婚跑到京里忙活过,去年返回军营,奚重固落笔:“贵婿总是麻烦的,相机可帮晋王。”
抛下笔封信,奚重固并没有不耐烦,不提他奚家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只说他这一房嫁出去的姑娘们,成亲后闹纠纷回娘家寻找解决的事情,几乎每位姑奶奶都有过,说到这里也要怪奚重固名头太高,换成他是讨饭的嫁妹,哪位姑奶奶还敢在婆家闹?
贵婿晋王不是个草包,他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奚重固说他“实乃烦人”,不过是有些招人嫌罢了。
奚重固这样说,并没有认为胞妹的处境有胞妹奚端秀想像中那样的困难,因为他是奚重固,他高嫁得了妹妹,就固得牢这门姻亲。